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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迷影] |一念之间|——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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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生的生物钟质量过硬,不管晚上折腾到多晚折腾到多疯,依旧是在昼夜交接时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先动了一下手臂,感受一下陆延安在怀里那种沉甸甸的踏实。十几年了,这是习惯。

昨夜把人折腾狠了,少见的能听到人说“不要”,早上也不舍得吵醒睡着的人。悄悄起身,准备了早饭,也并不会先吃。照例是下楼去小区跑道跑圈,顺便喂喂以小区为家的猫狗们。

不用刻意算时间,要归家时,已是陆延安将要醒来。多年来,也已经形成习惯。

回去收拾好自己,开始摆早饭,故意的让人听到动静,让人知道自己一直在。待人收拾好出来,一同吃早饭,这也是习惯。

吃饭和睡觉乃是人生大事,一向不愿被外人打扰。今天这第一顿饭,几乎是在电话里进行完,这很影响心情。再一听是那至今都无人生还的,再大的墓,心里也已经先减掉了几分。

这几年政策严,自己与陆延安开个铺子弄套房子,算是一半逼不得已一半理直气壮的处于半休养状态。骨头虽不至于被养懒,人嘛到底贪恋美好,日子无忧便也轻易不愿去冒险。

但两人搭档多年,又是一辈子干这行当,听到大墓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更不会自作主张的就推却。话说的一半一半,留个余地,让人去店里细谈。去不去的再说,收集消息,这么些年来,俨然已经是一念间的主营业务。

换上外套,看着陆延安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又有想法了。

从人手里接过车钥匙,跟人一起出门。车子拐上大路,平稳行驶中才跟人说起电话内容。

“说是南边三地儿交界的那块儿有个大墓,只是进去的人都折在里面了,从无生还,一帮人说要组队去……”

天气冷,陆延安有点感冒,鼻音重重的让人不放心。快到铺子时,车子拐个弯儿,去给人买药带上。

“组队就再说,把人约来你听听看,我们再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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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周容暄得到猪神庇佑,成为村中养猪大户,走向发家致富的道路,纹银+2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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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墓的时间,自然都是用来养精蓄锐的。自小就对身体状态十分重视,因为干着这一行,更是从未大意过。日常的作息饮食都讲究个养字,看病吃药疗伤强身当然也是谨慎非常的。

仁和堂的老郎中是老相与了,对两人身体状况也清楚。就因为这清楚,这次陆延安的感冒,秦长生陪在一旁,少不了又被老人家剜了几眼。

摸摸下巴,扯扯唇,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脸皮都懒得红上几分。谁叫这人太妖精,不赖我。眨眨眼,喝口药房味儿的早茶,转脸去看窗外冷秃了的树枝上叽喳闹的野雀儿。嗯……赖我就赖我吧,下次我还敢,次次我都敢。

出来仁和堂离自家铺子也不远了,一路上不接陆延安的话茬儿,自己也知道沉默的不似平常。陆延安的身体状况自己也清楚,并不会太严重,倒不是为这个担忧。着实因为电话里的只言片语,自己还没有琢磨明白状况。那人说的一团糊涂,自己心里也是一团糊涂。

进了铺子,脱了外套,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那人说的话,一边拿出大靠垫给人垫在茶座椅子靠背上,给人收拾妥当才思索着开口。

“我还真就没有听明白他说的事儿,不知道他不愿说还是他自己都不清楚……”

等着人泡茶的空,转到旁边大案台后坐下,把赋闲时期给自己找的活儿拿出来摆弄。刻刀是陆延安挑的,这几年也把玩熟了,并不影响说话思考。闻着陆延安泡的茶香,一刀一刀,雕着字儿。手里一方石,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夏天与陆延安出门去北边溜达无意间遇上的。当时只是爱它颜色美,像映在陆延安只着纯白单衣的肩背上,阴雨盛夏的晨光。

“一说是汉墓,又说见着了唐器,我听着只有一点确定——进去的都没出来。”

不用人说,单是早上看这人眼里的光芒就知道,闲了这么些年,难得一个蹊跷大墓,他肯定有兴趣。茶香愈浓,深吸一息,停下手中动作,抬眼望定稳稳冲茶的人。执在壶上的手,指节秀致,在暖融晨光下蕴着一股莹润,仿若只堪握笔,可只有自己知道,这样一双手有着怎样的力量。

“你有兴趣也不会跟人组队,我还不知道你?只是我们确实要多了解些情况。我想着也是你觉得那‘胆子真大’的地方。”

起身走到人身边坐下,握着茶盅含上一口茶汤。上好的金骏眉,暖到肺腑。

“牵线不用我们操心,粗略算算,有点真本事还能下墓的,现如今也没几个人了吧……他们比我们急。人一个钟头儿后就到,是专在南边活动的那个老吴……他都能找来,我觉得还不是一般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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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杯握在手中,暖意蕴着茶香,透过血脉,暖到心底。陆延安泡茶,总是有秦长生的第一杯,从未例外。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人非草木,长生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什么都明白的,故而也拿他当成世间唯一宝。什么千年百年地上地下的宝贝,算得了什么,过眼云烟罢了。

日光在临窗大案上的雕刻又变换了样式,雕花窗未动,影已千万种。机关邪术是地宫里常见的,而南边还多了巫蛊毒瘴。古人智慧奇巧,时隔千百年,许多事与物都已千变万化,今人所能窥得,不过九牛一毛,每一次,都是拿命去赌。

幼时只是无畏无忌,被这奇巧吸引,倒也胆大。刚跟陆延安搭档那几年,正是如鱼得水,只觉得只要两人搭档,这世上就没有难题,更是无所畏无所忌。至如今,大概是安逸惯了,也习惯了陆延安在身边的小生活,再说以身犯险,竟是下意识开始小心思量。

抬眼看看这根软肋,因为病着,脸色略白,只一双眼睛,微红未退,水光滟滟。嗯……应该是因为感冒引发了鼻炎……好吧,全是因为昨夜疯狂。可如此火热甜腻,理应放在又暖又柔心里好好养着,谁能舍得丢去冰冷幽暗的地底去?

“老吴都说凶险,老吴都亲自出动,十有八九就是你说的那个。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也不好琢磨准备……”

门口阴影一晃,老吴带着个小年轻风尘仆仆的落了座。几年不见,也是老了,鬓边花白,身上的肉都消退,余了一杆身骨一双锐目。上下一打量,下墓自还是能行的,只怕得强打精神保命。这一趟,他应是不会去了。

让了茶,把白瓷茶盏握在掌心里捂着。外头冷,屋子里暖烘烘。一时间错觉,全世界都冷,只有一念间的屋子,和掌心里陆延安泡的这盏茶是暖的。

小年轻大概是老吴的接班人,话少,眼神儿像透了老吴,看着也有个“后继有人”的意思。

老吴话也不多,危险的话重复了一遍。位置说的细致了。为何一会儿汉一会儿唐到底也没能说明白,倒是讲明白了他为何不明白。

位置没变,几波人,下墓的时间有不一样的,也有刻意掐着时间循着原路去的,洛阳铲开出来的土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下去的没有上来的。老吴的原话——以我的能耐是看不明白、想不明白、也搞不明白了。

末了的意思倒是明白——您二位要是有兴趣走一趟,还望告知一声,他等个信儿。局,他是不再牵头攒了。

送走了老吴,日头烈的直白,茶已清到寡淡,只有身边这个人是生动的。

“老吴这是怕了。老吴都怕到不攒局了……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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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近午,日头暖不热外面,倒把屋里暖的热烘烘。茶换了新的,香气馥郁,萦绕唇间鼻端,也是暖融融。刚才只是被人靠着半边身子,这会儿抱了满怀,整个人都由外及内被暖透。

脖子被人勾上的一瞬,眉眼都近在咫尺。陆延安的眼眸一如初见,睫毛闪动间,一片平静无波下蕴着的依旧是炽热的生动。初识就是因为这双眸子,只一眼就知道,这是同类。多少年走过来,生死一线多有,平淡安稳惯常,这一点从未遭遇质疑。

那句“怕了”不过是随口调侃。对秦长生,陆延安都不用拿出激将法,陆延安知道,秦长生也知道。故而这话进入意识时,自动自觉的拐个弯儿,进入了包管调情逗趣的另一片儿。

借着手臂揽在人腰上之便,手掌往人腰上一贴,把那腰间软肉捏了一把。视线对上人眼眸,刻意纵着眸光里意味明显的“再撩拨咱就趁着日光正盛,演一出白日宣银”放肆,声调却底至耳语。

“腰不疼了?我倒等着你这起热呢,我连这个都不怕,我怕那个?”

相处年深,两人默契自然不只是在地下,日常里各种细微之处,也早已熟悉到融合。陆延安知道秦长生眼神里的意思,自然也知道怎么化解,早已被人拿捏的透彻。倒也甘之如饴,若是世间连个能放心交付的人都没有,那也和孤魂野鬼没什么区别了。秦长生乐意被陆延安拿捏着。

别开了眼神,说起了正经话题,秦长生当然也明白陆延安的意思。手掌在人腰际没有移开,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动着,仔细听人说的话。

拥着人探身,取了茶慢慢喝。陆延安的话在耳边,脑子过着祖上的过往。被“体制”二字引出些回忆,也没觉得人间比墓里安全多少。也罢,都是过往,何况时也不同旧时,人也不同故人。

陆延安的话意很明白了。秦长生这辈子那点追求陆延安都明白,所以,他自然明白,在这一方面,秦长生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秦长生对于陆延安的决定,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异议,仅有的会有异议的那些,他都明白,也不会去触碰。一切都无需多言。

喝口茶,点点头。沉吟间,思索的已经是老吴说的那些只字片语却实打实能要人命的危险性。

“这些东西你来考虑,无论什么,你觉得合适我就陪你去。”

停了一息,把盏中茶饮尽,只拿着茶盏在掌间把玩。

“回头我们就可以着手准备装备了,不比以前经常下墓时,虽然这些年也倒腾了不少好东西,到底长时间不出去,还是要好好收拾整理,选些趁手的。”

往前一靠,手掌移到人后心,把人压在怀里,下巴习惯性的搭在人肩头。望着窗外一风卷了落叶,路过窗格大的一片天地,来去都无踪影。

“早点出发好些,南边那种环境,天冷点还是好,热起来了就更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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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上午,这个病号,还没有进一口药。室内暖气大,倒是不怎么打喷嚏。只是被感冒内热催的,一直两眼红红水光不退,愈发显得光华流转,瞧人一眼,都像是在勾人。而对于秦长生来说,瞧一眼,就是在勾引。不是像,就是是。

听着人安排的时间,也掂量着照顾病号,确实不该白日宣银,不该。紧紧手臂,把怀里人再往身上狠狠按一把,在人脊背拍拍,这才起身。把人放到软靠里,扯个长毛毯子给搭上。起身把茶换了,冲了一大杯小柴胡让陆延安抱着慢慢喝着。

一念间,地方足够大,前堂敞阔,按着秦长生和陆延安的审美,收拾的不紧不疏。古董玩器又大多带着点岁月间的暖意,加上阔大的沙发,老式的桌椅,是个能让人久坐的气氛。

虽则离家不远,后堂还是收拾出来一爿过日子的所在。开始时,是因着要收拾铺子,还有几次因为来客道远,不得不周到应对,为着省时方便在这儿住下过。后来嘛,两人日子渐趋安稳,倒是越来越不愿意在家以外消磨生活了,再晚也都要回去。可到底这边已经收拾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就留下来用作午时歇息。

翻找熬药用具时,想起来与陆延安初识。陆延安此人,话少,日常里动作也少。琢磨个什么,就坐着不声不响,出去溜达找东西时,也就走走看看,很少动手更少动嘴,整个人是给人安安静静的印象。

这样的人按说该是个慢性子,可一提下墓,就仿佛平日里九分都关着修养的精气神儿,一朝得见天日,立时生龙活虎。这边话刚落,刚说好好选选装备呢,这位就发了话下周就要出发。

这感冒才刚上身,好着也得个一周。要下墓可不是闹着玩,身强体壮还不能大意呢,这人还想着带病去呢。打开柜子,把熬药的物件拿出来擦洗。一边靠着隔墙上的小圆窗跟他念叨现有装备,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磨磨这人,拖上一周养养元气。

思来想去,还是让人下不来床只能养着,是个好主意。脑子里自发的浮起了些晓看红湿处,嗯……不错,还能帮人发汗。

不知哪年月淘弄来的红泥小火炉,在窗子下安置好。烧惯了的前街孙老头的煤慢慢的燃起来。窗格外落了冬后雪,披着午时晴光。雪花不大不小,飘的不疾不徐,带着些午后悠闲。小罐子也是老物件,造型拙朴,一贯被两人用来熬药,带了些药色儿,被窗外落雪一衬,竟有些物哀的意味。

把小罐盖子盖好,想想方才的念头,回头朝毯子里的陆延安笑。“午后天又雪,能饮一杯无?”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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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渊 + 3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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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这个人下了决定,能拖住他的,只有这个办法,屡试不爽。当然,也只有秦长生知道这个办法。

以陆延安的体质,其实第一周已经痊愈。延长了一周,更多是用来推测危险,讨论应对,挑选工具,把一些新收的工具上手磨一磨。

毕竟涉及到性命,即便秦长生自小就没想过干这一行能得好,但如今,看着身边鲜活生动的陆延安,还是会下意识的小心谨慎。

时间不能再拖,天再暖一些,热气一起来,那个地方的气候更难琢磨。一些虫虫草草的,又要活起来吃人,更添一层麻烦。

两周后,载着秦长生、陆延安、老吴和他带着的那个小年轻往南行驶的火车,碾过北方寒冻的苍黄,滑向南方温柔的青绿。

陆延安向来话少,此时心里又压着事,以他的性子自然是想多盘算一二,话就更少。秦长生了解陆延安,便也以他有病方愈为由,瞅着时机的接着老吴的话题,尽量让陆延安靠着自己安心动脑,能避着交谈就避着。当然,让人靠着自己,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是“罪魁”,要避人耳目的给人揉着腰。

一路辗转,总算到了落脚点,一心里都是陆延安的腰还受不受得住。只是扫了一圈屋里的人,和桌子的两堆土,秦长生便借口路途疲乏,先与陆延安先去实实在在的睡了一觉。

倒不是秦长生无心正事,本来,里面带出来的信息确如老吴所言,并不多。留在外面没有下墓的后辈们,不管有没有被吓着,比老吴更摸不清情况。何况下墓这事,自来多玄妙,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上什么事。

再加醒来一碗热辣小面入腹,这才算驱了乏,活了精气神。

老吴有面子,把三拨人里幸存的都叫了来。屋子里满满登登的,个个话音不高,言辞简洁,或是面带惧色,或是满面疑云,或是一脸沉郁,一眼望去活像一屋子人在密谋造反。

入夜还是有点寒冷,落座的大竹椅子上铺了毛毡子,对这个气温还算满意。挪了挪身子,让陆延安能不动声色的靠着自己,给人渡点暖热过去。摸着下巴看着陆延安研究那两堆土,顺便把另外这些人说的信息在心里做了个整理,又问了几点对两人下墓有用的。

看着陆延安点划着地图的指尖,就明白这人的思路。对着陆延安那句“明天进山”点点头,跟老吴交代了一下接应地点、大概时间,只是只字未提最坏的情况。并非秦长生托大,而是,只要与陆延安搭档,还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其他的人不知是被老吴叮嘱过了,还是听说过两人从来都是不与旁人组队,也或许本来就没有人再愿意下去,总之没有人提出要结伴。也好,免费口舌。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两人按着陆延安看的最佳进山时间和路线出发。进入大墓范围,没有径直往里走,拉着人暂时驻足观望。此地地势山形确实与秦岭大不相同,植被繁茂,野物甚多,活气颇盛。也不是好事。

“延安,你说,我们是去他们说的下铲的地点,还是你来看我们从哪儿进墓?”

略作思索,还是把心中意思表明一下。

“我还是信你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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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安是不经常卜卦的。或许就因为不常窥天机,他仅有的几次卜卦,事实证明,都很灵验。他惯在下墓前卜卦,且不是每次都做这件事。未知苦处,不信神佛;心无定处,敢问天机。细想一下,应该是连他这样的老手高手也觉得不太心安时,才会开一卦。

这一次当然凶险,固然有因那些人技术不精,可原也是个让人安息之地,无故叨扰,本是该死。偏偏秦长生与陆延安不为盗宝贝,来就为的瞧瞧这机巧。就不知老天给算为“勤敏好学,情有可原,可放一马”,还是给算为“惊扰逝者,不作不死”。

陆延安的回答,正是秦长生要的答案。从老吴最早说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为什么非要同一条路呢。摸金是有许多先人留下的规矩,和一代代人用命换来的经验;可也不是明知是死路,却非要用命去碾开这么死板。摸金,本就不是死脑筋的活计,偏还靠的就是心思活络的机灵。

两人一心,本为的是见识古人智慧,摸索风水巧局机关精妙,故而,此路不通另辟蹊径,是常干的事。何况,只要陆延安在身边,在哪都没差别,死活也没分别。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看看风水大势,找找隐脉暗线,这个谁也高不过你去,我们不走他们的死路。”

略滞一刻,掏出前晚备下的一条牛皮条,脱了手套,在身旁的一株老树上仔细打结系好。这也是跟老吴说好的信号。陆延安的路线,只有两人知道,其余人包括老吴都并不知道两人要走哪里,要从哪里进墓。留个信号,也能在日后寻起来,知道个生死。

“地下自来什么事都可能遇上,以往的经验,每次你卜的卦到时都能为我们指路,这次也不会例外。遇到机缘自然就知道怎么解了,每次你不是都这样么?我是一点也不担忧这个。”

戴好手套,下了山头,沿着陆延安划定的路线,朝下墓的地方行进。林深草木盛,在南方称不上寒冷的冬春,依旧遮天蔽日。幸而离惊蛰还远,也少些麻烦。

陆延安选定的打洞开路的地点,在起伏成柔波的山体上,丝毫没有特别之处。远观龙头尚可见,身在此山中,只觉得处处同处处,哪儿都是一片绿幽幽密林。但因为陆延安所指,秦长生自然不会多思量,只管下铲开路就成。

南方的墓也下过,可越挖的深越觉得此地土质特别。山地有硬有软都是正常,一般都是大层之内,山石夹杂软土并没有太大规律,层次如此分明又细密的却少见。

秦长生历来是个豁出去的性子,一边挖着,时不时的还要跟陆延安唠几句。

“延安,这土质不像天然,这么层层标致的,倒像人工铺就出来的……”

也许是因为许久不见地下寂静,也许是要确认陆延安始终在身边。

“你说,要是人铺的,这铺出个山来,得耗费多少财力……说起来,如此能不能推出是哪个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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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铲一铲挖着盗洞,土层不费力,越深就越明显暴露出,此处是一座人力铺就的造山。

年深日久,与原始山体早已融为一体,草木地虫都已经完成领地吞噬。浅层与正常山体最明显的区别,也仅在于草木根系繁盛,各种地虫繁多。于此死地,实在显得过于生机盎然。

地底幽暗,空气也不适合人体生存,大脑运转容易偏离正轨,很多时候,要用理智甚至意志来克服过多混乱的想法冒头。心中默默将这异状缘由暂划给此地气候与地形,先记在心底,不打算去翻动。

“西夏向来有些邪乎的东西,资料又少之又少,我钻研这种东西这么久,这个时期的资料也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如果真如你推断,那些人折在这里,也就毫不意外了。”

聆听陆延安的话语,成了缓息的间隙。秦长生不是拘谨的性子,即便身处险地,偶尔也会混不吝的玩笑几句。而陆延安不同,平时就不爱多说,在地下更是不会多一句废话。故而,他讲话时,便停铲观察土质,一字一句不肯错漏。

“毒虫猛兽,我们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身体准备,以及工具准备了。而且,看我们一路过来这山头生机勃勃的能量,我想着必然还会是个大家伙,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南方湿地,再是个毒虫,最容易让人想到的就是蛇了。又想着是个大家伙,大蛇?再入耳了陆延安的一句“困龙”,顺口就和着一声轻笑开始胡诌。

“唔……困个大龙,我们这次是不是有幸,可能见到个活的烛九阴?”

一句玩笑过后,紧着时间,又动铲开挖。心里计算着深度,又过了几层,下铲愈发艰难。好在终于挖到无法下铲的石头。铲与石相撞出熟悉的火星,一瞬光明,照亮毫厘,躲不过老手的眼力。那是墓葬中常见的石质。

“毒虫猛兽倒罢了,如果真是你说的这个时期,奇巧机关还好,真正可怕的是——这墓真用上了幻术。”

估计着尺寸,慢慢铲挖出一个块石板的方寸。反身与人一起退出盗洞。挖盗洞两人还是有技巧的,很多时候这是条救命路。退出的行动间并不局促,心中还是满意的。

重回地面,一边准备工具,一边调均气息。再下来,虽然负重,却还是轻松多了。然而,这轻松只持续到洞底那块石板前。方才开的“窗”,不见了。面前依旧是严丝合缝的石板。

“延安,你说——这是机关,还是幻术?”

秦长生虽然胆大,倒也不是冒进的性子,何况现在身边有了陆延安,更了多几分惜命。既然肯抬手去探,自然是已经想到了有把握的关窍。

后撤一臂,半挡半拦在陆延安身前,等待被自己打开的机关响应。不出所料,这不是什么幻术,也许是彼时此地机关术并不高明,也许是建造者刻意安排,总之,这确实只是一个较为普通的看门机关。

而对着门的陈设……就有点不那么入门级的邪乎了——狼牙手电照亮的,是一尊佛。

“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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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解开,等待一时,并没有任何反击的危险。这才让了一让,由着陆延安近前观察。毕竟这个人细心非常,时常能发现到自己疏漏之处。

手电光扫了一圈,是熟悉的幽暗。耳畔响起陆延安的声音,是久违的那种沉静。或许是因融身险境,本能的多了谨慎;或许是深入地底,声音也被阴暗吸收。在地底时,陆延安的声音,与在地上是不同的。只是这不同很细微,连他自己应该也是不曾察觉。

并未依着陆延安的话即刻进入,依旧保持着身姿,没有动作的打算。这处墓穴不同以往,秦长生心境也不同以往,自然就多一些细致。与陆延安的对话,也刻意压低了音量,只让字句在喉间滚动,轻轻的溜出口唇。

“是啊,烛九阴避日惧星……传说是这样的……”

这么些年身手自然没停过,探囊取物的本事,依旧炉火纯青。何况这囊,是自己的背包。摸出一颗探路石,在指间转动,计算好路线,从盗洞中投射进去。

屏息静气,停住一切动作,把精气神都凝注在耳目。听着探路石撞上墓道墙壁和地板的声音,计算着此墓道的宽度和探路石在墓道里滚动的距离。

再等待片刻,确定了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松半挡着陆延安的架势,给身边人让出通路来。他并非需要别人护着的人,他也不是别人。

“咱们这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了……若是出个什么幺蛾子,可当真是名副其实的连一颗救星也看不见。”

刚才看到的那尊佛,如果与那个机关一样,只是看门级的话,那么,此时踏进墓道,展现在眼前的佛……们,引出的直觉是——或许这也才是入门级的邪乎……

在墓道里缓缓行过,这些佛像们,怪异之处层出不穷。从那几个带着卷曲小胡子的佛像看,与陆延安的推测相去不远。然而,还有几尊不但年代跨度非常大,甚至地域跨度都大的离谱。

到底这里埋葬的是什么人……

正在仔细把一路看过的佛像印在心里,想要理出那点尚还不明显的怪异脉络,陆延安的温度和声音陡然靠近。只是,这温度里多了一丝奇怪的味道,这声音里多了一道奇怪的呼吸。

意识带着身体,瞬间进入备战状态。几乎是同时,辨明了那气味和呼吸声传来的方向。朝墓道一侧转过头,探路石散发着微弱的冷光,后面蠕动出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影。

黑影动一动,停一停,呼吸声似乎是在嗅闻,影子蠕动的形状,像是在感知。看似动作似极慢,但近前的距离又缩小的极快。

一边眼与脑飞快运作,想着破开这看似毫无破绽只是一堵佛雕墙的机关,一边注意着观察,想要看清慢慢近前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颗探路石的荧光已经全然不见,并非被黑暗吸去,而是被这东西完全遮挡。长长延伸的佛雕墙,也渐渐隐没在黑影里。气味越来越浓,围在口鼻的特制布巾已经阻挡不住,而黑影似乎才露出一角。

那黑影目前来看,别说是什么东西,便是这东西有多大都难以目测。只因渐渐的有温度传来,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东西是个活物。哦,唯二能确定的是大,很大,非常大,似乎没有必要浪费体力与时间去斗杀的大。

更何况,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不能确定当真除掉它是福是祸。情况不明,自然是越少动这墓穴里的东西越好。为今上计,溜之大吉。

机关……机关……

陆延安的计算不会错,他选择这里打盗洞,这里必然不是进入主墓室最近的点,也是最容易的点。那这里就不可能只是一堵简单的墙。

而这里,除了墙,除了那个已成逼近之势的黑影,就只有这一排奇形怪状的“佛像”。佛像……

刚才看过的佛像迅速在脑中划过,一直抓不到的脑海中那一缕怪异脉络,骤然清晰起来。就是佛像!

冲着陆延安低声叮嘱一句“看好开门的位置”,压着话音,使出轻身功夫,盯着那黑影越来越靠近的方向,快步上前。

来到一尊佛像前,抖开一块软布垫在手中,握住佛像那只手心朝外的手掌,为其转至朝其面部。

轻微的机关打开的声音,在幽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没错了,一直没抓到的怪异感就在此。这不是持柳观音,这原是一尊持花观音。

掌心向外持柳,掌心朝内持花。因为地底太暗,持花持柳本就动作区别不大,再加这些佛像个个造型奇异,方才也只当是造墓人故意为惑。然而怪异感就出在,这些佛像虽然衣饰表情肢体或多或少都有怪异,但动作安排都还是对的,不然就不会一眼看去就是佛像。

身边温度越来高,那黑影越来越近,快步离开时,趁机转脸去看一眼——依旧一片漆黑,白白浪费一眼的时间!

“这家伙太大了,看不准,我们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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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周容暄 于 2021-2-26 22:13 编辑

机关开启,迎着陆延安的话,没有丝毫停留,秦长生便立刻转身奔去机关洞开的室门,与拧转佛手的动作连贯到行云流水,甚至连跨过守在门口的陆延安时的顺手一拉,都不需要思索的时间。看似根本就是本来的打算,恰是两人一心的默契。

秦长生平时不爱动脑子,不到紧张时刻也不乐意动用自己金贵的脑子,但是,危险境况下,那是一丝思虑都不会偷懒的。机关门开了有多久,合拢的时候用了多久,全都印刻在识海,仿佛全身都长了眼睛,根本不用回头看。

只是那种硬物之间的磕碰引出的火花,在如此幽暗的环境里,哪怕只是一划,对于久视黑暗的眼睛来说,还是过于闪耀。在秦长生拉着陆延安逃脱它的时候,这种闪耀,一路充当了地底照明。还是“随身携带”的一条火龙服务。

得益于这火花的照明,两人终于在气力即将耗尽时,看到一个没有门的入口。里面自然是近乎虚无的黑暗。但是地底哪有不黑暗的。

借着那大家伙与石板地面擦出的火光,急急跨入门内时,隐约看到,虽然这门口没有门,但是连绵整面墙的雕饰花纹却异常的繁复瑰丽。短短一暼间,入目的那些纹路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工于机关布局的秦长生,在识海里连片相似的都搜寻不到。

跑的太快,在黑暗中,差点与一个大家伙撞个对面,这才惊觉,那一直尾随的免费热心照明不见了。那东西并没有跟进来。秦长生的惯性思维——也可以说是直觉,毫不犹豫的滑出来:倒不一定是好事……

果然,藉由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目力,把跟前这大家伙打量一下。也是一尊不像佛的佛。与刚从盗洞里进来时,对面的那一尊大同小异。嗯……应该说是多同少异。

“这里砌的如此平整,不像刚才那面佛雕墙,好歹那些佛还是每人占个背板,有个缝儿。这儿……可是整面墙。”

靠着陆延安坐下,吃着牛肉干调整气息的时间,注意力依旧是在这尊不像佛上。这一尊依旧是通体漆黑,黑的甚至连光线都能吸收的那么黑。陆延安的手电光,扫到它身上时,只能看到对面的轮廓反射光。就仿佛……就仿佛是一个容器,把光全吸进去盛着。这些光照亮了容器的内壁。但依旧很微弱,狼牙手电筒近距离照明的光亮,只余风中残烛般的一抹光晕,让人担心着这光亮随时会不见。

“那关窍就只能在这个黑家伙上了。”

门外那兽制造出来的动静,似乎被这道门隔着,在清远的香气中逐渐淡去上古。这一时,安宁的仿佛落雪冬夜,像是时光故意让两人歇息。

但此地绝非温柔乡。

吃完牛肉干,拿着个手电筒,围着这不像佛走了一圈又一圈。当然不能擅自动手,虽然这墙壁上有燃烧过的壁灯,但已日久年深,还是觉得这股香气来的怪。

“延安……我觉得这东西的眼睛有点怪……你看……虽然古时雕刻用玉的不少,整件用玉的也常见。但这种内嵌的还是少见,而且,这佛身明显是整雕,若非这料材本身就内含这玉,想要把这绿眼睛嵌进去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这“玉”绿的也不像玉。倒像跟这漆黑塑身一种材质,不是用这么强光的手电光对上,还真看不出有绿头。

然而,怪中更有怪中手,一怪更比一怪怪。看到这不像佛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时,背上肌肉都瞬间绷起。一定是手电筒光线移动引起的光影变幻!

对,秦长生这些年闲来无事,不但玩起了雕刻,还折腾着摄影和钓鱼。

一定是光影变幻。

自己骗自己可以,然而,在你骗自己的时候,人家不愿意骗你就尴尬了。那黑家伙缓缓闭合的双眼,可是用光影解释不了的。

也就秦长生这混不吝,一时间,五感空白,不知道是什么引着手臂,举手绷起两指就要去戳瞎那不像佛的双眼。叫你还怪笑,一笑就露出破绽了吧!

在这东西双眼闭合的电光石火间,抽出手指。果然,静谧空间里,响起机关启动的特别声响。举目四顾,找了一圈——倒是看到个门开了……只是……过不去人……

这机关打开的,是这不像佛的心门……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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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像佛脸上的笑终于停住,眼睛并未完全闭合,不是伤人的机关。然而,这半闭未闭眼,似启未启唇,于此清香漫漫的幽暗中,笑出了一种深不可测的诡谲。

心门打开后,这尊不像佛的塑像再没有一丝变动,极致安静。那笑容,却随着光线由于执灯人细微到心跳震动引起的变化,一刻不停的幻化出万千笑意,仿佛于地底翩然而来的——妖,噬人前的纵情玩乐。

每一种笑意都不同,每一种笑容都带着嘲讽和戏弄,又在安静中逐渐深远,让人明白欲躲,又勾着人神往深入。

陆延安在身边轻轻一句话,惊醒时彷如遥闻晨钟,身虽未动,心中却是狠狠震惊。这东西确实邪性,多年来,见过的地底怪事不算少,经验自是不用说,此刻如此防备下竟然走了神。

轻轻磕了一下舌尖,不想让陆延安看出异样,免得他担心。交睫间,稳心静气,只是语调沉肃,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

“没有别的选择。但这东西……恐怕比我们以往遇到的怪事都邪性……”

这东西是什么材质,哪怕是见多了古物的秦长生一时也想不出。难怪这燃芯在塑像心中。光从外面是照不进的,此刻点燃这火芯,这东西又仿佛是极好的光的传导,整个塑像仿佛着了火,通明透亮,可这亮又只在塑像本身,偏不往外照射。偌大一个墓室里,明亮的耀人眼目,幽暗的依旧幽暗。

“本来你也知道的,这边的”武器“可比古时中原地带多种多样,幻术邪法可算是平常……”

只有……只有四围的墙壁,本是平雕各色佛像,此刻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竟似遥遥吸了光,于每尊雕像边缘修出火光,却也不照映外物,只在墙壁流转。太过诡异的变化,让与人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愈发沉缓。

“或许……我们除了身体防御,还得注意着心神方面的……”

先是视线中墙壁,再是回身四望。烛火随着这细微动作带动的气流而摇晃,那一壁的雕像好似变换出形形色色人,以流光的线做身, 在壁中活动起来。动作柔缓舒展,衣袂飘香,生动繁荣,如同真实。

那隐隐香气也因为这些人“活”起来,而愈发明显,一方墓室,彷如春暮,沁人心,醉人神。

下意识抬手掩在口鼻,回首与陆延安递个眼神。

“延安……“

后半句话尚未出口,空旷墓室中,响起非男非女,非老非幼,仿佛多人合唱,又似一人独语一声,同样两个字。

“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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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方才缠绕,刚出口了一声名字,随即而来的“和声”还未及辨明来处。本是光整一体,四围满雕,没有一丝破绽的墙壁,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这门根本不算是门,既不是传统的开两扇,也不是日式拉两边,只能说是那块墙壁,从中间裂开,渐渐往两边消失。与其说是机关开了门,不如说是在这墙上开了个洞,洞里是虚无一般的黑暗,不像是生路,更像是通往虚空。

此时此刻,在这地底,摆在两人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或许是诱杀的陷阱,也或许是这墓的真实需要,无论是什么,都只能去走。毕竟尚未见到棺椁,便不能说探到了底。

哪怕陆延安测算再精准,那也是在研习诸多前人传承的基础上得来的技巧。而几千年来,或隐没于时间,或掩埋于地下,没有被后人看到过的精妙奇诡的技法学识,又何其多。

看这一方墓室,建造精细,布局宏大,各种雕刻繁复瑰丽,用料玄妙;单是中央一尊大佛的体量,都是难得一见的,哪怕是在地上,也不逊于那“几大”。陆延安的测算并不错,秦长生的经验也不虚,无论怎么看,这里便不是主墓室,也该是这大墓的中心。只是不见棺椁,实在超出经验外。

哪怕意识到这是在被指引着深入,此时此刻也当真别无选择。正要去拉身侧人,便接到人牵过来的手。默契不需要浪费一秒。握紧人手,不再耽搁,一起奔入未知的黑暗。手电筒的光,在这黑暗里,彷如夜星一点。照不见前路,照不见四周。

不知道是因为火熄无光,还是那扇洞门又合拢,回首一瞬,那转了身对着两人的不像佛,留下一个愈加诡异的笑容后,也消失于黑暗。或者说消失于人目力之所及。
                                                                                                                                         
如果说在那间阔室看到壁上人影还觉得恐惧,那此刻走在明显是石板的墓道,看着眼前一堆人骨,倒是熟悉的踏实。及至听到了那声笑,多时的恐惧愈发淡薄。再听闻不知何处而来的脚步声,心中反而被踏实慢慢填起。

秦长生平时不爱动脑,大概是脑子休养的好,在某些时候转的就特别的快。把掌心里陆延安的手握紧,无名指钻入他汗湿的掌心,轻轻刮动。给人递着安心放松的意思,便连他转身回护也不肯松开。

借着陆延安的手电筒照射出的光线,与人同时看到了身侧无声无息多出的墙壁,和——墙壁上正欲破墙而出的怪物。

果然是这个东西。

依旧没有放开陆延安的手,把手电筒插进衣袋,再顺手摸出一把惯用的小匕首。小匕首是特意打制的,材料配伍有些特殊,正好用来对付这种怪物。

那怪物发觉了陆延安手电筒的光,抓推墙壁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连脸都转向光源。一层膜包着一样的人脸,在光照下隐隐泛着玉质光泽。

“延安,刚听到脚步声我就想会不会这里也有我们那次去西南见到的东西。看这质地和架势,我琢磨这便不是那东西,也是个差不多的,你说我们这小刀对它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都得用,把小匕首在胸前摸金符上轻轻磕一下,对准那东西的眉心位置,毫不犹豫的甩了过去。

“经过上次,我们后来也研究了,如果是那东西,就不能让它出来,直接把它留在墙里是最好。省事儿了。”

都是在西南,都是在地底,地脉有气,运行玄妙,出现同一种东西也在可以理解范围内。小刀没入那五官未现的怪物眉心,因为刻意用的力气大,连同快要挠破墙壁的怪物一起带进墙里。毕竟生死攸关,有了以往的经验,自然干的干净利落。

这怪物被匕首钉入墙里,连一点汁液都没有溅出,这墙也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的不知道退去了哪里。强光手电都穿不透的黑暗,再次包裹住两人,只有脚下一条路。退回去是不可能的。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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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按地理位置和气候,潮湿是一定的。此刻此地又是在地下,空气中越来越潮湿,应该是这条通路越来越往下延伸了。然而,行走中并未发觉坡度,又走了这么久,可见这条通道长度。

若是一条通道都如此之长,那这墓该有多大?

因为方才的惊险,加之地下空气不足,两人又不敢多耽误时间步伐并不慢,此刻身上已觉出汗湿。身上汗湿,合着空气里湿腻,狼牙手电的光亮都难以穿透的黑暗,每一步都感觉在泥沼里行走。

抬起手,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认真听着陆延安的话,紧了紧握着陆延安手的手掌,感受一下血脉跳动和人体温度的鲜活。

脚步略滞,调息了一瞬,抬高了手电筒往四周扫射一遍。入目依旧是同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

“要说刚才那玉精,倒是个随水而生的物件。只是……这边流行把墓建在水坑里么,什么风水讲究?……”

本来也只是随口与陆延安搭着话,思维放马,言谈也配合着闲跑一番。而精力都集中在脚下的路,和未知的可能随时到来的危险上,甚至连自己说的什么都不曾过脑,自然也没想着合理不合理。

“唔……说不准那长发女鬼还真是这边长出来游过去的呢……”

说也是怪,脚腕一凉,秦长生就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忌。在墓里可是不能胡说,“说什么来什么”这句老话,在这鬼地方尤其灵验。虽然两人下墓这么多次,秦长生也没少胡说八道“调节气氛”,至今还没有遇到这句话灵验过,但这不代表秦长生是个不顾前辈们经验教训的人。

抬手握住颈间摸金符,暗道一声“祖师爷保佑”。暗暗咬一咬牙,正想出手与脚下又凉又滑不知道是蛇还是……真是那禁婆长发的东西斗一斗,身侧的陆延安已经快一步行动。

绝不拖泥带水是陆延安的风格。火光冲起,烈焰燃烧了那个形象鲜明的怪物,也照亮了一方黑暗。一瞬光亮,前方一面纹饰古怪的大门静静立在不远处。

“延安!前方有门!走!”

前方有路,目中有门,振奋之下,意念只集中在前方,连方才的潮湿仿佛都被烘干,也不再思索什么沿海什么禁婆。拉着陆延安绕过那堆灰烬,大步向前,紧了紧背包,长长舒口气。

“这湿度才像古墓,再来个……”

话没说完,脚步猛驻,拉紧陆延安往身后狠狠一带。紧紧盯着前方,余下的话,成了一个字一个字的掉出来。

“粽,子,老,友……”

前方静立的粽子,确实是老友,不过此粽子是东北特产,辗转至此,特为会友?心中疑虑越来越大,却又摸不着路子。

盯着前方的“老友”,视线未动,低低的话语却是对身边人。

“当然有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我们不是看好了黄历才下来的么,怎么新时代新事物?今天是怪物来这里开会的日子么?”

虽然想不通,但是对付此粽子两人是有经验的。几年前的一次遭遇,双方也算互不为难,到最后似乎有了那么点说不清的“缘分”,这位也成了二人倒斗生涯里唯一一个“粽子朋友”。此时再遇,倒没有恐慌,甚至还有些故人重逢的意味。

既然有把握对付,便也更冷静,把脑中一直盘旋的疑虑再想想,决定赌一把。侧首在被黑暗不断侵吞的光亮里,与陆延安递个眼神,转回首,对着“老友”开口。

“萧公子此时该是陪着爱人岁月静好吧,毕竟千万磨难才得来,不该在此浪费时间。”

虽然如此黑暗里,只有他一抹白裳隐约。可奇怪的是,感觉里清清楚楚他的眉眼,甚至他特有的清净端正的表情都似在眼前。待要细看,又仿佛梦中看人,难以分辨。毕竟那东西不能按常人思维,一时只得静静与其对视。

双方僵持,空气都似乎凝滞。敌不动我不动时,只是把陆延安的手握的死紧,也不怕掌中潮湿暴露自己的紧张,在这人跟前,什么都不要紧。

直到那“老友”果然与猜测相符,慢慢的朝另一个方向隐去,才稍稍放松指掌。紧握的筋骨微疼慢慢浮上来,提醒着并非梦中。

既然并非梦中,那就还得往前。

轻轻吐出一个“走”字,扯一扯陆延安,拉着人直冲方才闪现的那道门。

“前面有门就好,总算走完了这条路。想什么来什么,刚说沿海就来禁婆,刚想粽子就来了老朋友……这边邪性,延安,我们怕是着了什么道儿了,还是我们不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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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中原,西南的各种诡秘异术更多。无知生怖,因为了解不够,一向是让人觉得数不尽摸不透。也因为不够了解,破解更是艰难,防不胜防下是对其无限恐惧。然而机关术,因为依托实物,多少是能让人摸得着的,这畏惧便从本质上少去了。

用机关开启的门,自然难不住两人。而门开后的大堆珍宝……不知道陆延安有没有些许为难,但自己确实有那么点为难了。

狼牙手电一照,简直晃瞎了行走地下多年的宝眼!不知道是不是摸进了这国的宝库,“堆积如山”这个词毫不客气的从心底跳出来。一时间,什么玉精,什么禁婆,什么萧公子,什么想什么来什么,仿佛全都被这灼目的灿光融去了。

嗯?……想什么来什么……

转脸看看身侧与自己相同表情的陆延安,脑中一转,以他的性子便是想些个珍宝,断不会想出这么多来。而自己……刚才好像并没有想什么珍宝,想的只是能快点进到一个稍微安宁些的地方,能从那些五花八门的怪物围堵里喘口气儿。

与萧粽子对峙时,陆延安握紧在手上的温度似乎还在,那箍在手指上的微微酸痛的力道,此刻依然真实清晰。直到此时,双手紧握的安定,依然在心间,安着神魂,定着神思。比这堆珍宝还真。

摸金讲究个“留”字,虽然宝物迷人眼乱人心,好在二人还有别的念想,并不会贪念难抑,累了自身。围着这珍宝堆转了一圈,挑了几样有兴趣的装好,心思便回转到密门机关上。

一边听着身后陆延安挑拣宝贝的动静,一边捣鼓着开门机关。心中的疑惑从“什么时候中了'想什么来什么'的招”,转移到”这里恐怕并非是墓葬之地,机关如此简单,根本不像是用来困住人以示惩罚打扰者的”。

“延安,我怎么觉着这地方更像是个祭祀场什么的,这些机关根本不像机关,就好像……就好像只是个简单的门锁。”

随着话语落音,随着陆延安拿好东西走回身侧,大门洞开。看到门外那条通道时,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猛然回头去看那堆宝物。金银珠玉,铜陶石锦,罐钵盏台,各种器具……

那条通道如此熟悉,此生都不会忘。不但是因为曾经在那里第一次经历九死一生,更因为那是第一次与陆延安在面对心神迷惑时依然能坚定的确认对方的地方——秦岭下的那座墓。

看到这墓道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可以确定刚才并没有再想什么怪物,应该是陆延安看到了这些宝贝中有与那次有关的东西,进而想到了这个。

“快走,这路我们倒是熟悉,但是那个绿眼怪物难对付。”

刚说完,快跑中拉着陆延安的手就紧了紧,自己爆出一串的“呸呸呸!”

那个怪物,到两人逃脱都没有制住它。虽然现在有八成确定这些是虚幻,但南方邪术多,让人死在虚幻里也是某些术法的目的。

“呸呸呸!”什么死的活的,想的这是些什么!

这邪术的效力似乎越来越大了,思维都像被牵住了。心底恐惧与不甘伴生。不恐惧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思维都控制不了,那还不如那当初的萧公子了。

左右此时此地都是黑暗,干脆闭上眼睛,跟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拉着陆延安狂奔。紧紧握着人手,掌心相对,手指紧扣。另一只手把颈间摸金符攥的死紧,刻意让尖端抵住拇指指腹,用这一点痛提醒着理智,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心中默念的一句“这次比上次有经验,一定能更轻松的甩脱那个绿眼怪物”上。

它与上次一样悄无声息,但关闭一感下,感应上似乎更明晰。体力耗的差不多时,那句话念了不知道第几遍时,脑中蹦出“也该差不多了吧!”的念头时,感应中一直追在身后的那团绿光,终于慢慢的远淡了。

然而,直到感应中的绿光彻底消失,才敢提着意志力慢慢睁开眼。

眼前四围空旷,脚下是一片圆台,回望身后,一条通道细而窄,且在慢慢下沉。圆台一圈是石壁,目测一下距离,是跳不过去的宽度。举首仰望,墨穹繁星,辨一下星星位置,是不认识的星图。

看着一个又一个星座,声音散在空旷里。

“你认识么?……这是把我们带到哪儿了……依然没有棺椁,这是祭台还是法场?……见过这类资料么?”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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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该是仲夜,夜幕正该如眼前穹顶一样浓黑,也该有繁星,有弦月。而人间浩大,星月辉光不如诗,亮不了些许。可在此地,圆台之上,却亮如白昼。四围石壁又隐于幽暗,显然不是星月所为。

四围山壁高置,目力所及,尽头融于墨穹,难辨其远;足下圆台展阔,尽显人微,仰观俯察,到底令人心生渺远。人之于世,不过一沙,归于永恒,融于天地,才是根本……

正是神思欲出,身上一紧,火热覆来。一颗心仿佛被猎捕,一时间拼命狂跳,挣扎一般爆发出原始的力量,激迫着热血,在血脉里澎湃。一颗心连同血脉都被鼓胀的微微疼痛,把意识带回。

手指收紧,正要把人握住,比身上温热更甚的气息袭来。应是习惯,也是本能,一条手臂动作熟练,定位精准的揽上人腰,一气呵成把人带进怀里,紧紧箍住。

于此时此刻,灵魂深处生出一念——这是把自己留在世间的唯一牵绊,这是自己与世间的唯一连结。

火热的吻汹涌而至,透过唇舌,把热切送抵心间。理智达不到的深度,有心可以触知。早已连结的命运,早已相融的灵魂,是彼此的静好,也是彼此的救赎;

箍在腰背的手臂,依旧坚定,手掌抬起,抚过人脊椎,按抵在后心。手掌触及的心跳,与紧贴的胸膛处激烈的鼓动连成一片。鲜活跳动的生命释放的热度,最惑人神思,也最让人清醒——什么天地什么永恒,要与陆延安出去这里是正经,家里的鸟儿还要添食加水。

触到石壁的一瞬冰凉,仿佛冰锥刺入溶溶暖热,互相吞噬的尖锐痛觉刺破迷障,如同挣脱梦魇的酸痛。

可陆延安是真实的,他不是迷障里的,他的火热他的吻都是真实的。不知迷障有几重,重重都要与他走出来。纵然清醒,依旧是要狠狠吻过,御惊免慌。

手掌再往上,按住人后颈,不让人稍离,要吻到窒息,要接触的一切只有陆延安,哪怕空气都不留。这里的空气都不安全。要吻出火热和痛楚来,要更真实,更清楚。

这邪魔外道果然有些本事,经验如此丰富的两个老手都不知不觉的中招,不免让人心惊;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的还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大好青年,都想着什么归去归去了,心神被迷惑至此,不知接下来还能到哪般。说是没有一丝心慌,那只能欺人时说,秦长生可没有自欺的爱好。

至少此刻清明,一番吻过,来不及想路延安的话,紧紧注视怀里人,语气是他熟悉的严肃与认真。

“如果看到我死了的话,那表明是一场虚幻,你要记得醒过来。”

也没来得及分辨周遭环境变化,声调愈发沉而重,字字都要他听清。

“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们不会死在这里。记牢。”

石壁上有字,抵在陆延安后颈的手掌自然是有感觉的。只是转首回望,圆台本在中央,竟然有似浮动,拥吻中,不知如何靠上这侧石壁,竟也无声无息。

此地一切都是毫无头绪,对未知的防御,让秦长生只是放松怀里陆延安,方便两人查看状况,但并没有放开他。

穹顶上星光仿佛也随圆台移动,一些光扫到石壁上,照亮壁上镌刻。好在这几年玩篆刻,见的各种字形多了些,一排排看过去,意外的能辨识出竟是汉字。

“……年   大巫师设……祭…杀  召三千……牲……求……”

文字细小,刻痕浅乱,且有大片大片的消蚀。微微往前探身,想要多辨出几个字。

“唔,这一大片字没了,刻的太浅了。”

这仿佛是一件事的记录,说不定就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无怨而往……妖术……犯佛祖  实为摩罗石   遇火……欲求……无求无幻……已晚……十日观……丑时三刻星位转动    现……门出   有……谨…由念生……念生幻  由念……唐   智安……”

越往后,字迹越浅淡难辨,但由点顿仍可看出,此“智安”在努力刻画。紧紧与陆延安相握的手,揉着下巴看着这一片字,心中也是暗暗叹息。

“意思还是挺明显,我们刚才疑惑的是真的。这邪术还真是那‘想什么来什么’。这个“老乡”倒是留了条路,可惜,关键字没了,还是得我们自己找……还有……这说的三千牺牲哪儿去了,这个‘智安’呢?……”
[发帖际遇]: 周容暄逛庙会的时候钱袋被偷,追贼千里终于抢回,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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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周容暄 于 2021-5-8 22:00 编辑

智安自然不会活到现在,可是圆台空净,石壁除了这一片刻痕,也是天然削切,并无异状。四围云烟缭绕,往圆台下俯视,白汽更浓,看不到底。不知道那包括智安在内的三千牺牲,是不是在圆台下深谷。

智安困在这里十日,还能刻画,可以认为这浓白雾气不管是人为还是天然,并无毒素。拥着陆延安,心中稍稍安定——至少除了方才那个摩罗石的毒素外,现在并没有别的要命的无形之物。至于有形的东西,两人这么多年没少见,多少也磨练出些胆气与底气。

陆延安那一下轻拍,连着呵斥,清晰又真实,把心中迷雾又荡开一层;那一句“白头到老”,被脑门上的温度裹着,在额间缠绵不去,仿佛烛火,往心深处照去。这光明也往前路照亮,在迷雾中,虽难以岂远,也足够一步一步笃定的走去。

圆台太大,四周渺茫,拥抱丝毫不愿意放松,仿佛一松动怀里人就会被这迷雾吞没。就这么相拥着,从圆台边石壁前慢慢往圆台中走回去。

圆台随着两人走动的方向,又往中央飘移。与方才猜测的,圆台是随着两人拥吻中无意识的走动,而选择了方向,靠上了那块石壁一样。圆台移动的速度略比人行的速度慢,及至两人再次站立圆台中央,那圆台也将将好又停回这一片空间的中央。

随着陆延安坐下,举首仰观,穹空高远,繁星缓缓变换着位置,一时不知是地动还是星移。这种造设,若是人工所为,当真是奇思妙想技艺不凡;若是天工造就,当一拜自然之力。

于明器相比,二人本就更心系风水设局与机关技巧,此时见此奇妙境况,竟一时沉浸。直到那繁星渐渐聚连成形,蜿蜒卷涌,成了一只大蛇,而此时奇休门突现!

猛然一拉陆延安,带着人起身,盯着移动越来越快的星图,追随着休门移动步伐。

一时来不及看脚下,直到一阵撞击般的震动传来,才发觉这圆台漂移的速度也随人行。方才觉得它移动的慢,是因为人在其上也走的慢,此时这圆台漂移过快,以至于与石壁碰撞。石壁崩裂的碎石落下,一直没有传来回音,可见圆台之下,深不可测。

一念至此,下意识的紧了紧握着陆延安的手的手掌。一念未尽,面前石壁豁然洞开。

漆黑中,冷风陡然袭来,带着一股属于动物的刺鼻气味,指着一条腐旧阴寒的路。

来不及问陆延安一句,甚至来不及与其交换一个眼神。习惯了光亮的眼瞳,能看到的前方只有黑暗,然而脚下的圆台已经如同进来时那条通道一样开始下沉,肉眼可见的与石壁上门台拉开高度差。

犹豫只能随着圆台沉落,这是一条腐旧阴寒,凶险莫测,却必行之路。

一步跨进石壁洞门,紧紧拉着陆延安。初识时他体能不够的印象,会在意识里印刻一生,无论他如今如何强大,都还是要拉着他跑。这已经是秦长生生命的一部分。虽然小,却最重要。

始料未及的是,前方有路,却是脚下绵软。一时不防备,因着跨来的势态,竟差点仰倒回去。想到身后的人,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咬紧牙,倾尽全力把拉着的陆延安往前扯,同时往前俯去。

跪伏了一下,空着的手反射性的按一下“地面”,借此一力,迅速起身。背上冷汗后知后觉的一下涌出,攥紧陆延安的手指都紧到微微生疼。

“延安,这是什么?这不是路!”

但脚步不能停,身后圆台已经不见,方才已知台下是深渊。

只能向前。

而每落一步都是软绵绵,仿佛踩在……

“延安……我觉得……脚下在动……”

仿佛踩在什么肉身活物上……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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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陆延安的话语,秦长生从来不会置若罔闻,然而此时此刻,实在是没有用嘴的时间。

脚下的“地面”柔软凉滑,便是静止都难以站立或行走,何况它一直没有静止。不是震动,不是如方才那圆台一样升降,而是如波涛般起伏。

脚下没有冲浪板,一踩一个软,全无施力处,如同行走在泥沼。幸好陆延安及时递来了铲子,可纵然两人一起把铲子卡在这家伙身上,但这东西因为吃痛发狂,反而行进速度更快,起伏巅动更凶。

在这脚下“波涛”想要逃离疼痛,又想要把两人甩下来的癫狂汹涌中,正需蓄力的手只把陆延安攥的紧紧。相握的手掌,骨节与骨节相抵,皮肉都相互融陷,透着酸的疼随着血脉律动一阵阵的往手臂波散。

这“波涛”翻动的极快,手电筒照亮的石壁,凸凹不平的山石和一片一片的雕刻,全一刷而过。除了留下满眼乱七八糟的线条,什么也看不清,合着手电光的残影,仿佛带着金沙的狂风扫过,不知要吹向何方。

本来还以为那什么见鬼的“心想事成,一念之间”的“妖术”过了那个祭祀场就完了,听了陆延安一连串的话语,这才明白过来,脚下这东西八成是他又胡思乱想了什么好玩意儿!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便是细细沟通都不一定能把切身感受传达清楚,又且这时候要时刻拉紧陆延安,还要在这不断翻动的肉质“波涛”上竭力控制住身体平衡,秦长生实在分不出精力在此问题上再多言交流。不知道他对这“妖术”明白了多少,只是这么想下去,两人非把自己弄死在这儿不行。

一时情急,满肚子话没空说的秦长生,只迸出了一句爆喝。

“你他妈到底想出了个什么!!!”

然而随即又反应过来。人心不可控,思想亦然。在此惊乱幽玄之地,自己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陆延安自然也是常人。

虽然两人亲近,这么多年斗嘴玩笑什么话也说过,可正经时候却从来没有过丝毫冲突。自己也是被脚下一直动荡不稳,毫无可靠之地,安全感尽失乱了方寸。一句话出口,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秦长生自小到大混不吝,这种情绪还是非常陌生,又逢这天不见地不稳,脚下“惊涛骇浪”还正配合着陆延安的想法急速行进,一时间满心里又急又慌,只觉得彷如疾风中一片落叶,什么都失控。本能的只是紧紧握着陆延安,只能拿拇指指腹不住的在人手背磨。自己都分心乏术,竟然还期望他能有空感受到自己的歉意。然而此时此刻,这是天地间唯一真实握在手中的,这是唯一的支撑,便是什么都做不了,也一定要握紧不放。

既然是“心想事成”,也只能等着看看陆延安到底想到去了哪,只希望他能被自己这一声吼惊醒幻想,能想到好处。一念及此,倒是心安了一些,以自己对陆延安的了解,他应该暂时还不会把两人想死。

果然他总不会想这家伙一直跑一直跑,毕竟陆延安是个逻辑思维非常强的人。心安神松,混不吝的秦长生又回来了,竟然还有空笑陆延安的趣儿——对嘛,没完没了的奔腾下去,可不符合逻辑。

汗湿重衣时,“波涛”停在一个门口前。什么都来不及看,丢下另一只手中的工兵铲,一把抓过陆延安肩头把人紧扣在怀里狠狠吻住。心口被歉疚和自己想出来的趣味陆延安填满,涨的闷闷疼,必须要发泄!

一息将窒,才放开人唇。黑暗中,看着眼前人一双眸闪烁着明亮,张了张口,觉得此时气氛下……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转身去察看处身境况。

门口依旧没有门,只能算是一个洞口,只是比正常山洞精致些,是人力所为。门边四周依旧是复杂奇怪到不认识的雕纹,看上去却不让人惊惧,反而是平和舒展的。

既然两人推测出这里不是什么大墓,那这应该也是那些巫师们搞的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门。只是无论是什么用途的,既然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踏进去。

紧拥着陆延安还没来得及放开,一阵腥风从洞里扑出来。脚下的大东西此刻倒悄然不动了,看起来是真拿自己当块地板石了,仿佛方才恨不得把地底当海游的不是它。

随着这腥味愈重,粗重又缓慢的喘息从漆黑的洞里传出,一秒一秒清晰起来。

这……难道陆延安还在胡思乱想?!唇上还带着微微麻木,他竟然还能想怪物?!

“…………可想点好吧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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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周容暄 于 2021-7-1 10:39 编辑

那味道是有些熟悉,然而到了此时,如果不是怀中陆延安温热似旧,如果不是唇上微微痛麻,只觉得一路全是在幻术中。

一路狂游的大家伙是真是幻依然不确定,慢慢浓重的气息、慢慢清晰的脚步声也许也是幻觉。可幻术也是一种武器,要人命于无形,更是防不胜防。

脚下的大家伙体格甚大,方才在通道中疾行,立于其上的两人,头顶好几次都擦着通道顶过去。这也就仗着两人多年沉淀的机敏,若放到刚认识那会儿,身手再敏捷也得碰得头破血流。而眼前的这门口更是高大,比方才的通道还要高出许多。脚下的那东西将将才有它一半高。

大家伙不动了,也把整个通道占满,要是从它身上下去,秦长生左看右看,且是没有立足之地。若是不下去,这家伙就是一条大长虫,光秃秃的一条,两人矗立在它身上,那是异常的醒目。里面呼哧带喘的东西出来,必定是一眼看到这长虫新长出的人肉双角。还是缠在一起的。

左右是要往前走,正想拉着陆延安从长虫头往前跳下去,那洞里没看到什么东西出来,倒是先传出来一道光亮。与此同时,耳畔响起陆延安的声音。是自己熟悉的那道嗓音,声音是一贯的不高,甚至因为在地下不明情况,陆延安已经刻意压低。可在此因为整个空间只有门里传出的那一道频率单调的声响,耳畔的温醇嗓音,依然像是远来的鸣钟,震动灵识。

那道光出现时,心中一瞬间觉得熟悉感又多了几分。神识被陆延安叫住,辨清陆延安的话,才想起一下来就遇到的那个黑到看不见的东西来。

“是它……看来我们这是已经脱离了幻术控制的区域……”

很多恐惧都来源于未知,可心想事成有时候也并非那么美好。身陷幻术,于身经百战的两人来说,面对出现的危险的恐惧,远不及自心中最不愿意面对偏偏又难以控制的那些想法。自己才是最大的敌人,这话诚不我欺。

既然判断不是幻觉了,身还在此,心却已经率先认定脱离了险境,对着两个大家伙,秦长生竟然托大的觉得稳了。一时神快身也轻,拉着陆延安不再犹豫,往大长虫面前的门跳去,甚至根本没有想一想,这么个大家伙都不愿意进去面对的那东西,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

那东西行动间与石墙磨擦蹭出的火花都够照明,为了减小目标,与陆延安递个眼神,把手电筒都关了。拉着人贴着门边,准备按陆延安说的办,找个时机出去。

等待最是磨人,又不知门内会出来个什么。开始就见它大的没边,只是那时体力足跑的快,没有对上。此时真的要碰面了,这磨人里又加了紧绷,心脏都突突蹦的疼。把陆延安掩在身后,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管不住心中的默念——“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这会儿忽然又无比希望那个“心想事成”能再灵一下。

下意识的把陆延安的手握的紧了又紧,随着那腥臭浓到难忍,那听着就沉重非常的脚步声终于停了。停了……

转脸与陆延安对视一眼,仿佛这样能趋吉避凶。情况不明,没敢出声,借着时明时灭的火光,用唇语对人说了一句“这家伙停了,是对我们还是对外面那条?”

明知道陆延安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也没有等着人回答,不过是与人交流一下,让心安一安。

秦长生的毛病,真的危险到了,反而平静下来。此时此刻,里面的大黑到了身边,外面的大条停在面前,秦长生竟静了心,一边指腹摩挲陆延安的手背,一边回味起陆延安刚才有句话语气不太对。八成是不高兴自己那句吼,没办法,回去认打认罚吧。

这边心中正添油搅蜜,脚下突然震动起来。里面的大黑一个劲儿要冲出来,然而体型过大,身侧的那门卡住了它。出来一个头,出来一只脚,奈何肩太宽,第一下没有冲出来。头似牛,腿似象,皮肤硬过石墙,目测是一个没见过的物种。所以……那幻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背靠着门边凸凹不平的雕饰,紧着眉微微垂目,思索着从下到这里来的一路,一边又静静感应着周身的一切,拉着陆延安,慢慢往门口移动。

大黑一怒,冲出石门一半,把门撑破。一时碎石乱迸,火星四溅。闪身把陆延安覆在墙上,想也没想,下意识的是要为人挡着飞石。

侧首回望,门外的大条仿佛被这动静震活过来,一下高高昂起头颈,与那抬脚欲踏的大黑等高。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一下攥紧陆延安,拉着人就往两个大家伙相对撑起的“人”字下面跑。还好大黑是个有腿的,且还是大长腿,其腹下正是一条通道!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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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下,林木盛,山已青。山根深处,依旧是冷透骨。体能消耗,再加一顿摔撞,仿佛身体里活气都顿出了个七七八八。呼吸间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热意,唯有相拥的怀抱里能暖人。

身后的坍塌声比怪兽的气息更可怖,怪兽尤可斗杀或可躲避,而在地下,地陷既是天塌,那可真是进了墓了。

提着一口气不敢松,一只手臂撑着裂缝的石壁,一条手臂紧紧揽着陆延安把人箍在怀里。两个人搀挽着,贴着裂石锋锐的石壁,艰难行进。每一步都扯着五脏六腑疼,每一口浅浅换气都像向腹内灌刀子。一刻也不愿放松,一分也不愿放松。不愿放开怀里人,如同不愿放弃生命。

身后的坍塌骤起时,自己是被陆延安扑覆住的,一起甩到了石壁上,一起坠落在地。怪兽坚硬的皮甲蹭破石壁,蹭出火光,一闪的明光之间,目中最后的画面是那条粗壮的尾巴横扫过来。再反应过来时,便是后背撞在石壁上的剧震,很显然,那条大尾巴正是扫在了陆延安身上。直面重击,和飞撞在石壁上的伤害是不一样的。

内伤外伤来不及稍作处理,一步不敢停歇,体能迅速流失,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胸口一片温热便越来越清晰起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还有怀里人气息可闻,还有怀里人颤抖可及。同样紊乱又浅短的呼吸,紧绷的身躯上连绵的颤抖,弥漫在两人口鼻方寸之间热血的腥甜,那是陆延安的味道。

秦长生此时有些想狠狠赞一下自己,这生死关头,还能有几分心思被牵到“想着尝一尝怀里人的味道”上,果然是宝刀未老精气神还够足。然而想到底是想,别说去吻去尝,此时此刻,只能提着气强撑着两个人的步伐的秦长生,连深呼吸都不敢,就怕松了这口气再提不上来。

思路刚到此处,手上突然被一块裂石硌刺,陡然又惊过神来。那邪术不知道到底多大的力量,不知道这裂缝算不算那什么巫师的地盘,绝不能想这些。

撑着石壁支撑两人的手臂已经酸麻,手掌被石壁磨破,掌心一片黏腻,一掌一掌按下去都是火辣辣的疼。身体长时间紧绷下,陆延安的颤抖也已经开始混乱,不能再走了。

暂顿住脚步,靠着墙,让陆延安靠着自己,控着气息缓一口气。放松手臂,由着人出了怀抱,换成一个必要的安全的姿势——背靠背的相互倚靠。

陆延安关掉了手电筒,黑暗中,秦长生往身后探出一只手,握住陆延安。借由紧握,来感受他的脉动和颤抖的情况。这其中,或许也有不容分离的意思。

黑暗中,意识会放大一些东西,好的不好的都会有。而秦长生,不想要一点不好的。与陆延安结伴前行的路,秦长生还想要走很久。

微微昂首后靠,多一分与陆延安相贴,把掌握再收紧。又从随身的包里摸出营养剂给人递过去。

“当然出得去,没有我们出不去的斗。我们歇口气就出去。”

气息渐稳,心绪安定下来,便能自我控制。这话是说给陆延安,也是说给自己。闭目缓息中,方才的念头又浮起,便又引着意识,默默的去向与陆延安出去以后要去做的事。要一起去家不远的湖边钓鱼,要在店里大窗下的火炉上煨一壶橘子茶,会是又一个落雪天,会一直这样,看到陆延安发如雪……

当然要出去。

收回思绪,没有动,先感受一下紧贴着的陆延安。感受着靠在背上的人逐渐平复的颤抖,感受着指掌下逐渐平稳的脉动,感受着颈肩处逐渐绵长的呼吸,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来路方向,两只怪物的打斗声变的沉闷遥远,或许是它们远离,或许是坍塌堵的厚实,总之是一副封闭了的音色。便是没有封闭,也断不可能往回走。

慢慢睁开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才能分辨出方才进来时没有发现的,前方一点微弱的光。有多远无法判断,有没有危险也未可知。

无论怎样,一定要出去。

动了动手指,紧紧握住陆延安的手,仿佛是担心震落了山石一样,让嗓音轻轻的铺出来。

“延安,那里有光,说不定就是出路,我们去看看。”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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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家伙打斗不断,沉闷的撞击和坍塌声,片刻没有间断。然而陆延安那句喜欢,虽然低微,落在秦长生耳中,犹如万籁俱灭中,一叶一沙也清晰。

于不敢松气,不敢妄言时,这句话虽然在心底燃起熊火,灼烧的血液都烫热起来,却一个字也不敢回复。一说一答,太过圆满,不适合陷于地底幽玄之处、处于大险生死边缘时来说。

直至两人再度起身,相互倚扶,一步一歇,虽然缓慢,却眼见着距离那光亮越来越近时,才把身边同行人手掌握紧。两人相融的喘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而明显透着强弩之末的意味。在这近乎山穷水尽的气息里,有一句回应,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脱口而出。

如新生萌动。音调微弱,气息却已沉稳绵长。

“第一次见你,我还没有喜欢你。你跑的太慢了,我甚至都没想过你能跟我一起出得来。不过……”

抬起相握的手掌,放到唇边。身体冷的有些麻木,意识也辨不出是要亲吻,还是取暖。只是要出口的话语,被堵住在胸腔与喉口陈酿过,又显沉厚。

“不过,后来的每一天,我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

是枯木逢春。气息沉稳绵长,语意清楚坚定。

手掌因为血液开始凝固,握动中都有丝丝刺刺的疼。指腹在人手背一抹,看着眼前的“大树”,再听着陆延安明显含着惊喜的问话,终于有了些轻松的笑意。

“受伤那句不答你了,这句可以明确的回答你……”

这树虽然深植地下,却生机盎然,枝干粗壮,叶蔓繁盛,叶片上点缀着细细荧光。只是荧光虽小,却光芒强盛,被这光笼着,竟然看不出这发出光芒的是什么东西。只散散的把这大树覆了一层,让这树看起来像是发出莹白的月光,让被光笼罩的人,心生温柔与安宁。

“我记得……当然记得。而且,我还记得,每次你卜卦都是灵验的。”

被人拉着再次坐下,屏息听了一会儿通道那端的动静。打斗坍塌声已经稀少了很多,听起来又远了,不知道两个大家伙打到了哪里去。

也许是因为这树,又或许是因为这光,心中的惊惧,忧怖仿佛都消散了。

吃着陆延安递来的食物,喝几口水。望着这树,认真去察觉,才发现心中是有一丝疑虑的。太过美好的景象,太过安宁的心态,都不是正常的倒斗时该有的。可此时若再生险象,两人是真的承受不了,这安宁来的太巧太及时。

秦长生老毛病又犯,正想张口对陆延安说那句口头禅,又险险顿住。到底被那“心想事成”惊出些心理阴影,还是不说了,并且赶紧去看那荧光扑照的陆延安,把所有想要与他一起的做的事,都从意识里提出来,再过一遍。

心里想着期望中的事,又送了些能量入腹,因为力竭而颤抖的手掌也恢复温热。拉着陆延安起身,往大树走近。上面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至少要顺利到达上面再说。

“延安你看,那主干,虽然脚下宽阔好走,但是往上的角度突然陡峭,如果沿着这里走下去,到了上面会比较麻烦。我们还是要找枝干密一些的路线往上,关键时刻也好攀爬。你看呢?……”

覆在树上的荧光虽然分散,然而因为高度累叠,从下往上看,也成了一片白茫茫,越往上,越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过,现在主要的还是先搞清楚这些荧光是什么,有没有危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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