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府-玉鞍园（燕山府路）——狄戎

凭高瞰险观沧海，直下溟渤挽狂澜

建元五年   冬

【自月洞门出来便是客院，小丫头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就跑开了，但见她一路跑还回头喊话不由有些胆战心惊，就怕她不小心摔了，连忙大步跟上去，安抚笑道。】

我家的乖乖女最聪明了！肯定轻轻松松就能找到爹爹藏起来的小礼物！

【虽说是让她自己寻找礼物，但是到底还是护在身边将小丫头引导着往履霜亭而去。清溪泻雪，石蹬穿云，林木苍雪，亭池环抱，曲折廊道上的积雪已然清理干净，亭子四周也挂上厚重的帘幕，抱臂跟在小丫头身后，看着她有些好奇的望着被帘幕遮掩的亭子，含笑温声。】

去看看？

建元五年 冬

【地上的雪还没踩实，一路跑出后院脚边飞起不少雪沫子，到了亭子附近的长廊时已经没雪可踩了。也不知道自己找没找对地方，反正就是往这个方向跑了】

【跑到亭子跟前猛的停下步子，好奇的眨眨眼，这亭子什么时候挂了这么厚的帘子？难不成爹爹的礼物就在亭子里，回身去拉爹爹的手】

爹爹，礼物在亭子里是不是？它怕冷吗？为什么要有那么厚的帘子？爹爹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软糯童言满是好奇，叠声问询，不由失笑，俯身伸手把她伸过来的小手握在宽厚的掌心，空着的手屈指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

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你准备爹爹先回答你哪个问题？

【数月不见小丫头，也起了逗她的心思，便在亭子前顿住了步子不再往前，复又想到亭子里的东西，虽能保证不会让乖女受伤，也还是担心她会害怕，右脚后撤，左脚一弯，在乖女面前蹲下。】

爹得先表扬表扬你，不愧是我闺女，一次就找着了地方！真聪明！爹送给你的礼物是你以前没见过的，以后会像乖女一样长大，会长得比乖女还要大，还要快，乖女你怕不怕？

【问题很多吗，我没觉得呀，先生说过有不懂就要问的】

爹爹喜欢先答哪个就先答哪个，笑笑都会认真听的

【被爹爹牵着手往亭子靠近，没走几步又停下了，看着爹爹的眼睛听他说话，心里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么神奇…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扑过去搂住爹爹脖子】

是小动物对不对！爹爹快带笑笑去看啊

【将扑过来的小丫头抱在怀里，竖了大拇指赞道。】

这就猜出来是小动物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机灵！爹的故作神秘可一点都没成就感了啊。

【虽说故意长叹一声，摆了副惆怅的样子，还是抱着小丫头举步上了亭子，揭开帘幕。】
【帷幕沉厚，阻朔风在外，暖意融融，桌案上是出门在外时各地买回来的点心和小玩意，桌边的凳子上放着锦盒，盒盖不曾用，只用一层绢布用以遮挡。许是听到了什么声响，盒中传来幼细如猫的叫声。】
【将怀中的小丫头放下来，牵着手到锦盒前。】

乖女，来，揭开看看。

【今天被爹爹夸了这么多次，脸上都要笑出朵花来了。“吧唧”一口亲在爹爹脸上】

笑笑可是爹的女儿，当然机灵了！

【终于被爹爹抱进了亭子，看到桌上的点心和小东西，在爹爹怀里探身抓起一块点心咬下去，甜甜的软软的糕，几口就吃完了】

【咽下最后一口糕，就听到细细的一声，这才去看搁在凳子上的锦盒】

【手捏住绢布的一个角，听爹爹的话掀起了一点，想从缝隙里看到里面是不是小猫。小东西又叫了一声，下意识松开手，绢布又遮住了盖子，咽了口口水，这会儿真有点紧张呢。回头又看了一眼爹爹，重新捏住布角，使力把步扯开，然后就看到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正待在盒子里，咦，跟以前看到的猫长得不大一样呢！真的好可爱啊！拍着手蹦起来，又去扯爹爹袖子】

爹爹你看爹爹你看，它好可爱啊！爹爹把它抱出来给我抱抱好不好？

【被她一应动作逗乐，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只觉自家闺女真是越来越可爱！大手使劲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点点头。】

好！爹给你抱出来。

【大掌一探，将盒中的小东西托了出来。并不急着放到闺女手上，反而先捏了肉垫看了看爪子以及牙口，确认不会伤到闺女才一手托着小东西一手将闺女抱了起来，将手上的小东西放到闺女怀中，顺手拈了块点心递给闺女之后才慢吞吞开口。】

是不是觉得和猫儿很像？但是乖女你记住，这个小东西不是猫，我们叫它虎，也有人喊它大猫，以后会长得比你还大，会吃肉会咬人。当然，它现在还是像乖女一样的小孩子，又小又虚弱，需要很好的照顾。

笑笑，你能照顾它吗？

【把这只被抛弃的小老虎带回来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它的危险性，即使是此刻，我心中对乖女的安危也是抱持着极大的担忧，然而作为一个父亲，我始终希望这个以极快速度成长起来的女孩儿能够懂得更多，能够在照顾玩乐中与它一同成长，一同收获。】

【我但望她能在我无法预知和陪伴的时光里，成为一个聪慧明理，心怀大爱的孩子。】

【小家伙被爹爹从盒子里托出来，离我近了好多，小家伙看着懒懒的，像没睡醒似的，伸手摸摸他脑袋，绒绒的手感。张开手把小家伙过来抱在怀里，小家伙在怀里蹭了蹭，好像清醒了一点】

虎？为什么还叫大猫，那不还不是猫了么，猫跟虎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啊

【把小虎放到凳子上，拿着爹爹给的点心递给它，小虎用鼻子闻了闻，把头扭过去，好像不喜欢吃啊。扔下点心又把小虎抱起来，侧脸蹭着它的脑袋】

就像爹爹、先生、还有谷雨姐姐照顾我那样照顾它吗，笑笑可以的！

爹爹，它有名字吗，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它不喜欢吃点心，那要给它吃什么，饿着肚子会很难过的

当然是因为它长的像猫，但是比猫大。所以才叫大猫。

【当真是童言童语，这样稚气的问题本让人想哄哄她，但是想了想，反而收起玩乐的心态，正色。】

至于它和猫是不是一样的……不如这样，这个问题爹爹现在先不回答你，有很多事提前知道答案的话就没意思了。你自己去发现的话说不定会觉得非常有意思！

【看她动作也知她非常喜欢这个小东西，倒是那之前格外难搞的小老虎此时真真是难得的乖巧听话，提起的心也放下一半，好整以暇看着闺女喂小老虎吃点心并未阻止。】

乖女想给它取什么名字？它现在太小了，还吃不了点心，它现在只能喝奶，吃些肉糜。

【正说着，卫三掀帘进来，正端着一盆羊奶。许是闻到奶香，一直埋着头的小东西抬起头来，示意卫三将东西放下，将闺女怀中的小东西拎住脖子放到了桌上。】

它该吃东西了，乖女也该陪爹爹去吃饭了，咱们一会再来看它好不好？

那我长得像爹爹，又比爹小，是不是可以叫小狄？

【看着爹爹突然严肃的脸，也板着小脸认真听，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爹爹的意思，却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那笑笑不问了，笑笑要自己找答案！

【小虎被拎着脖子从怀里拿走，张了张嘴又合上，想说这么拎小虎多疼，又觉得爹爹做事想的肯定比我周到，不会弄伤小虎】

笑笑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给它，要是它自己会说话会取名就好了…

【摸摸小肚子，里面好像空空的，笑笑也饿了】

那爹爹我们去吃饭吧，谷雨姐姐答应了今天要做好吃的给笑笑…

【拉着爹爹的手往外走，迈出亭子时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小虎正埋头喝的开心，都没注意到笑笑已经走了…】

结

——开——

【从轩辕湖跟了她一路，最后更是强行将她带回狄府，本着担心她身体，着实看不过她一再磋磨自己身体的模样，强硬制住她挣扎不休的动作把人整个安置到了弛疆背上，共乘一骑快马加鞭抵达许久未归的家门。】

【栓叔打开大门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前跑后的安排吃食住宿显得格外热情，只以为是老人家难得看我回来所以开心了些，是以并未多想，径直把孟姑娘带入玉鞍园了才松开一直握在她腕上的手，又瞅了瞅她越发难看的脸色，皱紧眉头。】

栓叔，你去帮我请个大夫过来，孟姑娘气色不大好，身体太过虚弱，要好好调养调养。

【送走栓叔后又凝神看了看她，先前扣在她腕上的手动了动，虽然不会医不懂摸脉，但方才扣在她腕上时那脉搏的跳动也未免太不对劲，连我这种门外汉都觉出不对，她竟然还能咬牙不吭一声。佩服之余又有些恼怒，当年生死抉择时予她生路，可不是让她这样来轻忽自己性命的！】

孟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当年把生门留给你，你就是这样来回报给我的？

【本想把洇湿的外袍罩在身上，却被他扯过甩在身后，虽是带了血，又湿了个透，总好过穿着这一身……锈色对襟的袄裙，袖口刺绣是嫩粉的桃花。她向来只穿深色，束着袖的棉衫，无论撩过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声息，后来才置过几身水色艳丽的绣裙，却极是嫌弃这对襟交领束住手臂的衣裳。于是伸手硬抢他手中外袍，挣扎几番险些扯裂了布料，刚抬眸睨他便见他扬鞭一抡，胯下马蹄高蹶奔了开，她反身坐着几乎颠下马去。这一惊腹中翻腾五味，只觉丹田抽痛，被他手臂及时圈住仍是坐地辛苦，剐腹一般的冲撞，便是念着心法亦不起丝毫作用，贝齿紧扣忍着不发一声，后背深衣层层湿透，又是一阵透骨的凉。】

【直到了狄府缓下马，才抽出手来蹭了蹭额上的汗，口喉皆燥，已痛地吟不出声。面上煞白，在他下马后掀了眼皮，捭目一睇。】

【你等着。】

【绕过开门的老管家，被他扯下马掼入别院，廊院碑山晃过去，她像逗宠一样被牵进来，只觉得心经震裂，几股内力咬着不肯松口，他一放手险些昏晕过去。再抬头他竟是责问的语气，心中一冲便又急又怒，红唇微合方要开口斥他，胸中内劲汇成主流猛得一撞，心胆几乎炸沸。全身一僵绷直如同穿了骨一般，意识停顿半刻，随即撞进他怀里。脱口的半句话也缺了词，便吐出只字，依旧是怨不得舒。】

你……

（你没问我……）

【开口虽是责问，扣住的手倒是松了开来，她面如金纸的脸色让人意识到她身体状况已然差到了一个极限。粗糙的指腹捻了捻，回想起她腕上经脉的搏动，内劲相冲，想必她心脉亦有损伤。有心想帮她梳理梳理，又担心她不愿接受此番好意，是以皱着浓眉，很有些为难。】

【正迟疑间，见她红唇开阖，将将吐出一个低促的字眼，整个人就僵直着身体撞入怀来，再容不得人分毫迟疑。一把将人抱至榻上安放，握了她手在掌心，捋开她紧握的拳，宽厚的掌心对上她冰凉手掌，抬眼看她。看她红唇开开合合，气音难辨，心下暗叹，毅勇刚正的眉眼敛去一线犹疑，俱作果敢强势。】

孟姑娘，我既然救了你，便不会看着你这样糟践自己。

今次我再施援手护你性命，然事不过三，倘若他日……

【话至此处并未直言，然肃冷神色，不复先前宽容安抚之姿。沉厚平和的内劲随着相贴的掌心温和导入她饱受摧残的经脉之中，沉下心神小心梳理。原是想先护她心脉，可惜她戒心过重，只能取个折中之法先做缓解。】

【本来还担心自己修习的内功心法与旁人不同，这样贸然施救实为无奈之举，谁想小心掌控的内劲入她经脉便与其中一股劲气合做一脉，心中惊异，微微垂了眼睑，侧首沉吟，越发小心起来。】

【她像在高昌，又像是上京，梦里老头子抱着她去求医，元和六年雪灾一样的封了路，她在雪夜被冻醒，哭着问他，她是不是会死。他解下棉裘裹着她，生生捱了一整晚。那之后她就发觉他的腿不像从前那般灵便，她更小心地照看他，他是神，在她眼里无所不能。】

【她不是他的孩子，更不是他的徒儿，是以少有慈孝天伦的回忆。她从不敢同他讲拜师的话，只跟着他学刀，学酿酒，学铸造，她不知道他会走，像她那个懦弱的娘。他像锻刀一样给她注进生的信念，她却背开他的原意越走越远。】

师父……

【儿时睡梦中她曾叫过他师父，她没吃过一块糖，也没有过一件女儿家漂亮的衣裳，他们几乎靠打劫马匪和杂活为生，可那种日子，叫做安稳。】

【手心传入醇厚内力，熟悉地像是莫一刀本人，虽然有些许不同，但她像怕他消失一般握住他，散乱胶着的内力拥挤着想同他汇成一脉，菩提诀的压制被渐渐理顺的内力放开，引导着干流聚往足太阳经，浮郄相的刚烈之气有所舒缓，内力冲爆之后她像丢失了免疫力，开始发起高烧。她在斗争。生死门前她看到他招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活下去。】

【内心的雀跃如此强烈，她紧握着他手，眼角沁出泪来。】

师父……师父……上京的烟花开了……

师父，我不喜欢……不喜欢大理……

【相抵的手被她紧紧握住，呓语入耳不由一怔。高昌迷宫的短暂同行留在记忆中的是她冷厉果决的面容，那是与此时截然不同的面貌，听她话语呢喃，竟想起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爷子，心中横生几许怅惘，纵然知晓她此刻已入迷梦也出声安抚。】

好，不喜欢大理，我们就回……上京？

【原本并未注意她话语含混的地名，是以意识到她说的是上京二字之后悚然一惊，又思及她那一分为二的内力分明有一脉与我同源，诸多旧事纷沓而至，老爷子当年未尽的话语蓦然浮现，看着可解心法同源之惑，却又平添更多疑问。】

“老爷，大夫来了！”

【渐近的脚步声打断思绪，见到跟在栓叔身后进来的老者才将游走的内力收回，本欲收手让位，只微微一挣就看她紧闭的眉眼又染不安，动作便有些迟疑，稍做停顿之后还是将她细长的手指回握给老大夫让出位子露了她一线手腕。】

【耐心等着老大夫诊完脉，听他絮絮叨叨念了一通，也只略略明白一句心窍淤积，说白了是这姑娘心思太重抑郁不抒憋出大毛病来了。视线落在她皱起的眉间，回想与她数次相遇，顿时对老大夫的话深以为然。着栓叔送老大夫出门，另唤决明送了铜盆布水进来之后遣他带着药方去抓了药回来熬煮，待到屋内安静下来之后瞅着水波荡漾的铜盆忍不住叹了口气，糙了这么些年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这种拧帕照顾人的细致活儿，便是闺女病了难受了也是因为一向的粗手粗脚而被老嬷嬷一口回绝。】

【这般有的没的想了一通，再瞅一眼她死拽不放的手，也只能单手折了帕子打湿团成团捏干再笨手笨脚的搭到她额上，过了最初因为不熟练造成的手忙脚乱之后也慢慢摸到点门道，这才松了一口气。复等药碗送过来之后察觉她握紧的手缓缓松了，连忙借机收回手，试了试她额温，试探着拍肩唤她。】

孟姑娘，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