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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YY] 【金光布袋戏同人】借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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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0-21 22:24: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被印堂兄一番邀请,还是鼓起勇气来这里发同人了。
一楼先丢几个链接,科普下布袋戏和文里几个重要角色。
点进去看就行了。

关于金光布袋戏:金光布袋戏

关于默苍离:默苍离,楼下冥医的好朋友,楼下下俏如来的师父

关于冥医:冥医,楼上默苍离的好朋友

关于俏如来:俏如来,楼上楼下的后辈,默苍离的弟子

关于藏镜人:楼下千雪孤鸣的好兄弟,楼下下史艳文的弟弟,楼上俏如来的叔父

关于千雪孤鸣:楼上藏镜人的好兄弟

最后丢一个金光布袋戏万年一哥史艳文的百科:就是俏如来他爸,藏镜人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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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2-5 21:58:51 | 只看该作者


入目的信息简简单单,只是一句问候。
但那个发信的人,却是一个足够让他火冒三丈的人。
千雪孤鸣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能在这个点发短信给自己?
千雪孤鸣看了躺在病房中的藏镜人一眼,默默忍下了要爆发的火气。
——藏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是忍忍好了。

他咬咬牙,回复着那条信息。
“藏仔现在情况依旧,我会想办法救他的,不劳你操心了。”
语气有些不善,但这也是千雪孤鸣如今面对那人最好的语气了。
虽然说忍,但自从看见那条信息后,千雪孤鸣明显不像以前平静了。
手机在手指间上下飞舞,让旁观的人很担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把手机丢出去。
未过一会儿,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惊得千雪孤鸣一把握住手机。
他又将锁屏滑开,看了看信息。
这一看,他差点把手机砸了。
“那胞弟就有劳你照顾了。
——史艳文。”

※※※

默苍离原以为冥医在开玩笑,但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冥医面上的疑惑,倒映在默苍离那双略带浅灰的眼眸中。
他凝视了冥医有一会儿后,才转移了目光。
“原来你真不知道。”
云淡风轻的语气,听不出鄙夷,也停不出别的。平静如水,这是默苍离一直在做的事情,哪怕是面对敌人,哪怕是面对其他人,他也是这样。

冥医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那栋公寓楼,夜幕下,公寓楼的上半截可说是隐藏在黑暗中,让人无法窥伺。而最亮的光亮也就只有这路边的一盏路灯。
在楼上,有阵法?
冥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嗯,我是不知道。”
冥医虽是这么说着,但看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种他其实早已知晓,只是需要人点醒罢了而默苍离就是那个点醒他的人。

一句话完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夜风阵阵,吹动冥医略长的刘海。眼前的世界是光也是暗,在光与暗中晦暗不明。沉默许久后,冥医终还是站起身,走了几步。
“我该走了,明日还要上班。”
很淡很淡的话语,淡到没有交情。
他没有停留,而他,也没有回头。
直至冥医入了单元楼内,默苍离才缓缓阖目。
然后,他低低的说了声
晚安。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除了刚上班时手上的伤口引得人询问,冥医其他时候,都是按照以往的样子,坐诊,看病,开药。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但有些细心的病人,却能发现那个往日认真严谨的医生,有时候……在走神?
“医生?”
病人小声的提醒,惊得冥医回过神来。
“啊,抱歉。”
他又看了看面前的药单,然后才一把撕下来,递给面前的病人。
“下楼去划价吧,药房里的人会告诉你怎么服用的。”
等到药单被人接过去后,冥医才收回手,看着人离开后,才低下头整理着自己面前的门诊号。
“……”
只是整理了没多久,他又抬起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
日历是医院集体采购的,没啥稀奇,但冥医就是望着那日历,久久出神。


哥哥……
哥哥……

茹琳的声音带着隐忍,带着痛苦,在他的耳边慢慢响起。
哥哥……
她在叫自己。

哥哥……

她在叫自己。

冥医突然低下头,抬手撸顺自己的短发。他闭着眼,咬着牙,面部肌肉在隐隐抽动。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冷静一点。
所以他看不见,自己的周身,隐隐有黑气开始转动。

默苍离突然出现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冥医的四周。
但他在冥医身前,是绝不会轻易显身的。
此时此刻他显身,足可以证明冥医现在情况不对。

他走上前,看着突然陷入回忆与痛苦中的冥医,微微皱眉。
怎么会……?
环顾四周,偌大一个办公室内,却是只有冥医一人。

默苍离微微眯眼,
他动的手,他懂的分寸,在俏如来那一抽离后,按理说已无什么大事。
但是……

思及此处,默苍离神情更冷。
如果是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听见了风声。”
耳旁突然响起隐忍的声音,默苍离一怔,转头看向坐在椅上的人。
那人似乎已经慢慢恢复了,他慢慢坐直身子,将自己略乱的头发慢慢理顺。
“我听见了风声。”
他这么说。

纵然睿智如默苍离,在面对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时,也是沉默了一会儿。
风声。
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黄泉路上,那时不时刮起的幽风?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一起,就被默苍离按下了。
且不说黄泉路上的鬼差,光是桥下孟婆那一碗孟婆汤,就足够让人忘记前世今生。

默苍离没有接话,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冥医的肩膀。
有黑气从冥医的肩头窜出,然后没入默苍离的掌心中。
此举动后,默苍离明显感受到掌下的肩头,放松了不少。

冥医背靠着椅子,他没有回头,只是半阖着眼。
“谢谢。”
他不知道默苍离做了什么,但他还是对死神说了句谢谢。
默苍离还是选择了沉默,他退后几步,转过身,隐去了身形。

冥医转头看着那隐藏起自己的人,突然笑了笑。
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想感谢都感谢不到。
虽是笑着,虽是相处不久,但冥医算是明白默苍离的性格了。

纵然那个时间在前,可他还是不由去想,如果要感谢默苍离,他要怎么做。
送礼物?呃,他是死神,难道要烧冥币和纸金箔?
请吃饭?呃,要怎么请一个非人类吃饭?
想着想着,冥医居然很认真的开始思考要感谢默苍离的话,他应该怎么感谢。

所以他没有意识到,在无形中,他对默苍离的敌意,已经淡了不少。

思来想去,冥医还是没能想出适合默苍离的礼物。
他又瞥了瞥默苍离刚刚站着的墙角,想了想他那张脸,突然有种似乎什么都不做也没事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试探性开下口。
“如果……我要请你吃饭,你去么?”

无人回答。
冥医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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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0-21 22:27:17 | 只看该作者


人活一世,灾劫、迷障何其多。

年命如朝露,寿无金石固。

活了这一生,无怨无悔自是最好。活了这一世,枉生枉死又该如何?

生,或者,死。

没有选择,没得选择。

想活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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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0-21 22:27:41 | 只看该作者


冥医刚出了手术室,处理好后面的事情后。正准备回办公室休息休息的时候。就看见一路上来往的护士医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冥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定没换错衣服后,他赶紧伸手拉住一个路过的医生。

“怎么了?你们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那医生本忙着去查房,听见这话后,只是重重一叹,拍了拍冥医肩膀,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道:“那大老板又来了。”

冥医面上本还带着茫然,在听见这句话后,茫然慢慢变为讶然。

“不是吧……”

医生摇摇头:“怎么不是,茹琳医生不在,所以没拦着他。他一冲上楼就要找你,知道你在今天有个手术就坐在办公室里说要等你。”

冥医下意识咬了咬下唇,皱下眉头:“你说,我现在下班来得及么?”

“当然不可能,车在楼下堵着,你难道要翻墙?”

听到后路都被堵着的冥医只能摇摇头,学着医生的语气,叹了一声。径直朝自己办公室里的方向走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冥医一边念叨着这句话,一边在诸位同僚的目光目送下,很淡定站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面前,握住把手,转动,然后推门而入。

一进办公室,冥医就闻见了一办公室的烟味,他朝一旁的禁止吸烟看了一眼。然后很淡定的走到桌子后,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抬起头,对着面前坐着的不知道是自己医治过的几号病人露出一个笑容

“挂号了么?”

穿着大衣的病人有着不同他人的一头红发,也有着堪比白纸的苍白面色,他的左手依旧缠着绷带,看的出是伤势未愈。可是这位病人却不顾自己的身体,依旧抽着烟。在听见这一句不知道是调侃还是认真的话后。病人弹了弹烟灰。懒得和冥医扯废话,在烟灰缸中按灭自己手上的烟头,然后说道:“我还是那句话。”

“令兄在上个月已经出院,之后的后续治疗并不属于我的职责。先生您这句话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冥医依旧保持着和气的微笑,一边指了指一旁的病历。

纵然如此说着,冥医却觉得这话在有着黑道背景的人面前,只怕起不了什么效果。

果不其然,烟雾之后,冥医清楚的看见了病人从口袋中又拿出一根烟。就算冥医脾气再好,只怕也扛不住扑面而来的烟雾,更何况他自己不吸烟。

冥医食指叩了叩桌面,他镇定的说道:“抱歉,这里是医院。”

病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看看手上的烟,将它随手扔在一旁。而后十指交错,握着自己的双手。这一次不同以往,他没用威胁没说强迫,只是淡淡说道:“抱歉。”

一句话,让冥医抬眼,又重新打量一下面前这个人。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这一次来,不是为了我的兄长。”病人任冥医打量着自己,继续用一种平静到漠然的语气说道:“我是为另外一个人。”

“谁?”冥医下意识的问。

“我的兄弟。”病人抬起眼,注视着面前的人。“我叫千雪孤鸣,你应该记得我。三个月以前,你亲手接手的病人。跟随我一起来的,就是我的兄弟,罗碧。”

冥医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病历,翻了翻。

“当初我和罗碧因为一场事故被人送来医院,按照常理,我伤势更重,倒下的人应该是我。而罗碧比我伤势轻,他应该没什么事。可是如今是他昏迷不醒将近死关,我却能活蹦乱跳跑到你的面前和你说这些事。”

“所以?你需要我去检查藏镜人的身体情况?”冥医合上病历,心里有个数之后,看着面前的人。

“不”千雪孤鸣摇摇头,他目光下移,看着冥医的手很随意的放在那几本病历之上。

“借寿的人,是你么?”

千雪孤鸣本等着冥医的反应,按照他的想法,听见这句话后纵然不惊讶,他也该有点反应,可是他却没想到冥医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一脸茫然看着他。

“啊?借寿?”

装傻?

千雪孤鸣眼神微冷,但他没有发作。若不是事情不容许自己发脾气,他早在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把冥医的办公桌被掀桌了。

但是千雪孤鸣只是凑过去,对着一脸茫然的冥医很耐心的说道:“借寿,一种救人的办法。两个月前的十八号,城南郊外的别墅。”说到这里,千雪孤鸣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六个字。

“逆阴阳,转五行。”

冥医捏着病历本的手指,终于轻轻一颤。

他抬起头,在千雪孤鸣那双蓝色眼瞳中,看见了过往的一切。

——用我的寿命,救他。

——二十年换十年,划得来?

——换不换,一句话。

——我不知你寿数,去你二十年的寿命后,你也许会立刻死掉。

——藏镜人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真是情深意切的兄弟情啊……

回忆播放完毕,冥医在心中如此感叹,终于想起了面前这号人物是谁。但是他还是继续保持着一脸茫然你说什么我真不懂的神情看着面前的人,“你……玄幻小说看多了?”

千雪孤鸣实在受不住这拙劣到极致的装傻,他坐回椅上。既然这样都不能让他‘明白明白’,他只能用最初的办法了。

“你自己开个价钱,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能答应你。”

看得出千雪孤鸣眉目之间的焦急和不耐,冥医摇摇头,继续保持着镇定:“我不缺钱。”

“你……!”千雪孤鸣眉头蹙紧,这句回答让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他站起身,看着油盐不进的冥医看了许久。

冥医视线下移,看着千雪孤鸣缠着绷带的手紧紧握着拳头。看这架势,似乎下一刻就会砸到自己身上。

但是他很平静的看着,看着千雪孤鸣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会不会把拳头砸在自己身上。

千雪孤鸣努力遏制着胸腹中那一团怒火,他松开拳头,转身就走,一言不发。

碰的一声巨响,冥医捏捏眉心,看着被摔的木门。


夕阳西下,红霞染红半个天际。有几抹余晖照入办公室内。

冥医低了一下午的脑袋可算能稍稍抬起,他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中的笔。

脑海中还是有点乱,也许是千雪孤鸣出现的太不是时候。冥医看着依旧只有自己一人的办公室,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不远处,便是窗户。而窗外,落日余晖照在这片土地之上,衬得办公室内越发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指针的走动声。

办公室的木门隔音效果很好,他坐在这里,都听不见外面走廊上的声音。

冥医收回目光,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电脑。

漆黑的屏幕照出了冥医的脸,他静静注视着那张脸,垂在椅旁的手突然一抖。

冥医抬起手,看着拿在自己手上的这把手术刀。

这是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手术刀,和医生们惯用的手术刀没什么不同。若真要说不同,大概就是这把手术刀的刀片与刀柄是一体的。

“借寿啊……”

办公室里响起毫不掩饰的轻叹。

银光一闪,手术刀不知何时收回袖中。冥医趴回自己的桌上,依旧看着面前的‘自己’。

“得一必偿一,哪有这么轻松的事……”

他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垂下眼,并未续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冥医没有回头,所以他不知,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挂在窗户边上的米色窗帘正在微微飘动。

趴了有一会后,冥医坐起身,活动了下脖子。他探出手,正摩挲着机箱上的关机键。目光却突然定在自己面前的液晶屏上。

液晶屏上除了自己的脸,就只有身后的一切,也有不远处的窗户。19寸的屏幕映出了所有,也映出了那无风自动的窗帘。

冰凉的触感重回手上,冥医紧紧握着手中那把手术刀,镇定的转过头。

这一眼,却再也无法回头。

本该无人的窗户前,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低着头,垂下的青色刘海遮挡了冥医的视线。冥医顺着他的视线朝下看,只见他的手上拿着一台白色的ipad。看这样子,如果冥医没猜错,他手上拿着的应该是水果公司出的最新版ipad。

如果无视他的出现,这样一个穿着休闲服的人,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到去街上扔块板砖就能砸到一片的人。奈何冥医却没有这想法,因为逆着光站着的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影子。

冥医没有说话,那人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刻,那个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但张脸上,有着一双平静到甚至有些漠然的眼睛。

他站直身子,平静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白大褂医生。随手将手中的ipad夹在腋下,他很从容的自我介绍道:“默苍离。”

“你的身份?”

“死神,来找修改生死的人。”

清冷如玉碎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回荡,有着俊秀面容的死神如此说道。
[发帖际遇]: 叶子洛得到猪神庇佑,成为村中养猪大户,走向发家致富的道路,纹银+2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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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0-21 22:28:30 | 只看该作者


睁开眼是红艳,闭上眼是黑暗。
似乎从有记忆开始,他的记忆中,就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
不,还有另外一种颜色。
在他的衣上,在他的发里。
那是青色。
独属于他的青。

他坐在岸边,看着面前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河奔流而过。这条河,似乎很长,因为不知谁说过,在这很长很长的河上,一共有六道桥。心若有灵,则六桥可见。纵是愚昧,也可见一桥。
可不知为什么,他一座桥都看不见。
是他心不诚吗?所以一座桥都看不见。
但心中却有个声音说,不是,不是这样。他似乎见过这六道桥中的一座桥。

说是似乎,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定呆了很久很久。
因为他身旁那艳丽如火、花瓣细长的花,已经开了又落了不知多少次。那似乎是这个地方统计时间的唯一办法。
而他的记忆,也在这花开花落间,慢慢模糊。

这里是哪里?
为何他要坐在这里?
为何他坐在这里很久,他却没有离开的念头?
为何他看不见那传说中的六桥?
他到底有没有见过自己模糊记忆中的那座桥?那真不是自己的错觉吗?

当疑问越来越多,他突觉不对了。
他不能再忘却了。
如果忘却,他会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于是,他又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用残缺的记忆修正着脑海中的信息,然后再推测补充。
花又开了,而这一次,他也想起来了。
他的确见过那六座桥中的一座桥,那座桥,是石桥。
他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那桥下的老妇人对他说,他身上的罪业太重,纵然心思透彻,亦不得见六道。此番,只是例外。
六道……
他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这里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人界那般灿烂的阳光。
他叫默苍离,他已经死了。

——
修儒夹着几本书,脚步轻快地走在没有人的走廊上。
现在是下午一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快到了。医院为了医生的身体,特地设置午休时间。所以,此刻的走廊上并没有人来往。而修儒,也是专门挑这个时候。
消毒水的气味和其他气味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医院独有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散。

修儒走了有一会儿后,突然停下脚步。十五岁的少年还特意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小心翼翼朝左边顺手第三间办公室走去。

脚步走至门口,修儒刚想抬手敲门,就听见里面……
“咳咳咳……”

“师尊!”
冥医刚把止咳糖浆从包里拿出来,就听见门口一声喊。声音之大惊得他一个手抖糖浆丢回了包里,听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上次那个老板带人来砸场子了。
他扭过头,就看见一个白发少年三两步冲进办公室里,把书朝他的办公桌上一丢,然后整个人身体伏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脸对着他一脸焦急道:“师尊,你病了?”
冥医看着趴在他桌上的修儒,好半天,才转过头叹口气。
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一旁,然后拍拍修儒的肩膀,指指一旁。
修儒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于是赶紧下来。

“咳咳……”
冥医似乎嗓子不太好,他咳了两声后,才哑着嗓子道:“这大中午的,你不在学校里午休,来我这里做什么?”
声音虽有些沙哑,但言语中质疑,却是一表无疑。

修儒是市里一所有名高中的学生,今年在读高二。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让原本重病的修儒,遇见了本市有名的医生冥医。因为这‘救命之恩’,让修儒一心想拜冥医为师,因此冥医就算不想‘祸害’面临学考的修儒,也没法挡住他一口一个‘师尊’的热情。
“咳咳,明年就要高考了,现在你应该专心学业,而不是一再跑到我这里来什么补课。想学医,你也先把基础打牢实了再去学。”

修儒也没管冥医,听着冥医这一句咳几次的架势,他直接跑去饮水机旁替冥医打了杯温水。
而冥医,他刚一抬手,一杯水就送进了他的手里。
冥医愣了愣,抬头一看,修儒正一脸忧心地看着他。

十五岁的少年,一脸忧心。想想觉得挺好笑的。
但冥医却笑不出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片刻后,终是一声叹息。
“坐下吧。”
“哦……”
修儒乖乖点头,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冥医的面前。
他看着冥医不太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师尊,你似乎病的不轻,怎么不请假休息?”

一句话出,冥医的手轻颤一下。
但随后,他就把水杯放在桌上,看修儒一眼:“请什么假,不过嗓子有点不舒服罢了。再说,我要请假了,你今天来找我不是找不到人了?”
冥医对修儒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修儒天资聪颖,有很多在大学才学得了的东西,他只需要稍加点拨修儒就能明白。换句话说,修儒天生就是学医的料。而对他言,收这样一个学生,其实也没什么。
但是……
他有不能收的理由。
那个理由,足够倾覆他和修儒之间的一切。

修儒似乎没有看见冥医面上一闪而过的凝重,他只是自顾自地说:“就算师尊不来,有茹琳阿姨在,我还问不到师尊你家住哪吗?不过……”修儒好像想起什么,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冥医:“师尊,来往的医生都说茹琳阿姨好几天不在医院了,她难道也病了?”

童颜稚语,却恰好戳中冥医心中的某一处。
但冥医的面上依旧沉静如水,他低下头,看着修儒略显疑惑的眼神,点点头:“是啊,她老毛病犯了,在家休息几天。”
话音刚落,冥医又咳嗽两声,眉头一挑:“我说,你大中午跑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吧,要看的话你已经看到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不是没看见丢在书桌上的书,他只是故意装作不知,然后看看修儒的重点到底在哪。

“啊啊啊?”
听出了冥医口气中的‘逐客’,修儒似乎才回过神来,他赶紧起身,从那一摞书中翻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然后又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确定是自己想要的内容后才坐下来,把两样东西递给冥医。
冥医也不起身,就这么坐在椅上接过书和笔记本,开始翻看。
他是没有收修儒做学生,但辅导和学习那是两回事。
嗯,两回事。
虽然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信,而医院里很多人都把修儒认定是他的学生了。但他不承认,一切都是浮云。

仔细看着修儒新写的每一页,不知怎地,冥医心中竟涌上了一股欣慰感。
虽是课余辅导,但修儒进步之快,令他也有些惊讶。
看到一半,冥医又咳嗽几声,顺手拿来办公桌上的水笔,开始替人修改。而修儒,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冥医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冥医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把书和笔记本一起递回。
“咳咳咳……这里面的错处我已经替你修改了,具体错在哪,你自个思考。至于背书,我就不让你背了,你先把考试过了再说。”

知冥医状况不好,修儒也不多说。将桌上的书册收拾好,又替人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一边收拾他还一边问:“那么,师尊,我就先走了?”
“走吧。”
冥医就这么看着白发少年在收拾好后,对他一鞠躬。然后拿起那几册书,夹杂腋下,拉门离开。

呯一声后,偌大的办公室内重归寂静,只余大开的窗边,米色窗帘随着微风摇动。
冥医抬头看看时间,从修儒进来,到他给修儒批改作业,再到修儒离开,也才过去二十分钟。
但这二十分钟,像是耗尽了冥医不多的经历。
他朝后一靠,背脊顺势倚着座椅的靠背。
想放松,却莫名放松不下来。

滴答、滴答。
随着那滴答声一声又一声响在耳旁,阖目的冥医原本平和的眉头,慢慢皱紧。

呼……呼……
哪里来的风声?
冥医心中涌上这个念头。
他想睁眼,却突觉一股深深地疲惫涌上。
有一种不想睁开眼的感觉……
好累……

放置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松开,靠在椅上的人也慢慢放松下来。正当冥医将要陷入睡梦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当当当。”
如同召唤,冥医突然睁开眼,看着办公室的天花板。
“……”
他转过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
是时候了,他也该来了。

冥医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从椅上坐直身子。然后摸出止咳糖浆灌了一口,才转过身,面对着办公室的人。
他得用饱满的精神,去面对来者。
“请进。”

门在他的眼前被人推开,穿着米色外套的白发青年走了进来。虽然是二十多岁的人,但他身上透露出的温雅气质,却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年龄。
在面对他,冥医也不隐瞒了。
他正想开口时,却见白发青年停下了脚步。
“俏如来,怎么了?”

俏如来没有回答冥医的话,只是久久凝视着他。
白色的刘海下,本是一双平静的眼。但此刻,那双平静的眼中,却有金光一闪而过。
然后,白发青年面带疑惑地看着冥医。
“前辈,为什么你的身上,有比死人还重的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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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0-21 22:29:03 |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为什么……?!”
“你说过我骗人骗过很多次。那么,再骗你一次,让你很奇怪吗?”

……
他突然睁开眼,入目的,是近处的高楼大厦,和远处的万千灯火。
夜风吹动他的发,却吹冷不了他的身体。
因为,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既然不是人类,可为什么,他会做梦?

梦中的那个声音是谁?
他又对谁说了欺骗?

※※※

在很早以前,古人们常常望天长叹,思索着这天有多高,这地又有多深。
而到了如今,纵然科学已足够让人们上天,让人们用机器下地。可是这个世界,被人所知道的,也只有一小部分而已。
所谓冰山一角,大概就是如此。

但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他们总能探索到冰山的另外一角。而这一群能探索到另外一角的人,他们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称号。
——异能者。
是的,在电影里、在电视中、在小说里、在漫画中,永远的主角,异能者。

而俏如来,恰好就是这群异能者中的一员。

冥医之所以找来俏如来,是因为他和俏如来认识了很久。若是仔细算算,也应该有十年了。
十年,足够让俏如来从一个孩童变成温润如玉的青年。
十年,也足够让冥医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为一个不问世事的大叔。
十年的交情,冥医与俏如来可以说是前辈和后辈,可以说是朋友,更可以说是忘年之交。
因为这样的交情,让俏如来对冥医似乎很放心。
有很多史家人不知道的事情,冥医知道。
比如说俏如来的能力。

那时候的俏如来只有十二三岁,身高不高,皮肤不白,除了那颗聪明伶俐的脑子,完全没有日后温润如玉的男神气场。
一开始冥医还怀疑面前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史家的大少爷,不然为何他那两个几岁的弟弟都比他长得白胖,而他这个当哥哥的却可以用‘面黄肌瘦’来形容?
直至后来某一个深夜,他才明白,为何俏如来幼年是那种模样。
那个深夜里,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跪坐在马路中,双手合十默念经文。在他的周身,有冥医看不懂的金印随风旋转飞舞。
——力量消耗太大,自然会面色难看。

按理说能得这样的‘深厚’信任,冥医该感到欣慰。但是冥医每次想起这件事,总觉得……有点奇怪。
按照常理,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不应该是有点惊愕、或者惊慌吗?
可为什么俏如来超度完毕后,很自然地睁开眼朝他看来时,冥医却有一种俏如来仿佛早就在那里等着他的感觉。
一个孩子,在阴气最重的深夜里,跪坐在马路中间,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惊慌、没有失措,眼神平静。

冥医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在哪看过。
在哪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神游天外的时候,听见俏如来这句话,冥医只是咳嗽几声,哑着嗓子道:“过会再和你说吧,俏如来,劳你先替我祛除这股阴气。”
这句话似乎是一个牵引,话音刚落,冥医便突然闷哼一声。

站立在桌前的俏如来便看见了冥医眉目间有黑气一闪而过!
居然已经!
冥医似乎也感觉到自身问题正在严重,他一手按着胸口,似是在努力遏制着什么。再看他神情,虽是略显痛苦,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俏如来,动手吧。”

对此情况,俏如来不敢迟疑,也不能迟疑。
白发青年上前几步,站在离办公桌不远的地方。而后他缓缓阖目,带着佛珠的右手亦慢慢抬起。
恍若牵引,走廊上的脚步声、呼喊声,慢慢远去。
墙上钟表的指针走动声、窗外那颗三层楼高的松树上的蝉鸣声,亦慢慢消失。

世界有多大?仰望天地无穷大。
世界有多小?审视己身仅一心。

明明没有风,但将垂在地上的窗帘却开始轻轻拂动。
俏如来突然睁开眼,指向冥医的那只手忽然一握,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与此同时,同样阖目以待的冥医,身体突然一震。
若是往常遇见阴气,俏如来会直接选择净化。
但阴气既入了体,又缠体已有三日。白发青年除了疑惑为何冥医前辈当时不寻自己,便只剩下想办法取出这股阴气了。

有佛印在白发青年身侧缓缓飘起,佛印颜色极淡,仿佛只要来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而青年足下,亦有一个以他为中心的金光印记时隐时现。

不对……
哪里不对……
俏如来凝视着冥医的面容,似乎是想看出什么。
但他看的,却又不是冥医。
他看的是冥医眉心那股阴气。

怎么会成这样?
俏如来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以他如今的能力来判断,这个答案是错觉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一。
既然如此……
俏如来神情一敛,转变肃穆。此时周身佛印似有感应,运转速度忽而变快,慢慢的,极浅的佛印在快速运转下颜色慢慢加深。
不等那佛印聚拢成罩,俏如来伸出虚握的右手忽而合拢,然后便朝后一拉!

肉眼可见的阴气从冥医身上浮现,这阴气虽看起来像一阵黑烟,但它一出现,整个办公室内的温度骤降。
果然……
俏如来眼神一凝,有金光成罩住那四散的阴气。
这还不够,他突然收手,双手合十以起法印。佛印听从号令,以飞快的速度才朝那股阴气飞去,而后强势压下!

‘碰’一声,两股力量共同掀起的气浪差点将办公室内的摆设掀翻。
俏如来踉跄退后几步,抬头便见佛印破碎,金光四散分离。
看见这样的情况,他突然庆幸自己在进来时布下过隔音结界,不然以刚刚那个动静,不把全医院的人惊来那就奇怪了。

不过……阴气已去,前辈也应无事了。
俏如来平复下不稳的气息,然后转头,看向冥医。
这一看,他又愣住了。

那张办公椅上,居然空无一人?!
怎么会?!
俏如来下意识冲过去,正想开口,就见一只手一下子抓住办公桌的边缘。
看着从桌子底下爬起来的冥医,俏如来那句将出口的‘前辈’在嘴里打了个转,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默默上前,将冥医扶起。然后才站立在一旁,看着面色依旧不太好的冥医。
“前辈,阴气已去,你无事了吧?”

无事吗?
冥医不能说自己无事,也不能说自己有事。
因为在他看见气浪翻涌金光破碎的那一刹那,他的眼前一瞬昏花,就像是小孩看着万花筒内的场景那样,但那样的花纹却闪得极快。
他的头有种被人敲了闷棍的闷痛感。
但冥医毕竟是前辈,他只能默默揉揉太阳穴,强压下那股奇怪的感觉。
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一旁差点被掀翻的座椅。

俏如来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冥医的意思。但看冥医面色,俏如来还是迟疑了一下,去饮水机旁打了一杯水。
冥医一抬头就看见了手边那杯水,他不由苦笑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一天两杯水?
不过他还是没有拒绝俏如来的好意,他只是闷咳几声,然后对着坐在他面前的青年说了一句话。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身上有阴气吗?”

俏如来一直注视着冥医,在听见这话,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问。
他只是听着冥医的话。

※※※

三天前,夕阳西下,天似染血。
此时恰好是饭点,因而这层楼内,几乎没有几个人了。
冥医今晚不用上班,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休息。但千雪孤鸣的出现,却让他难得有些苦恼。
可眼下,冥医可以把困扰了他一个月的千雪孤鸣丢出脑海了。
因为他面前这个人。

“死神,来找修改生死的人。”
对一般人而言,这句话入了耳,一般就只有两个想法。
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
可冥医知道,自己没疯,这个‘人’也没疯。

说完那句话后,他便站立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续言。
但那种漠然到无视一切的气场,却偏偏让他不得不信服。

“我自认身体情况良好,还没到将死之时,死神若要寻我,也不是现在吧?”
面对死神,蓝发的医生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惊慌,那干练的短发下,眼神淡定,面色沉静。医生不愧是医生,光凭这双手插兜的沉稳模样,冥医就能评上医院年度十大。

默苍离好像预料到了冥医会用死不承认这招,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开口指责。
他只是将夹在腋下的iPad拿出来,然后……
解锁,滑出页面。

冥医就听见那人冷如碎玉的声音开始在那开始念。
“冥医,真名杏花,男,出生于公元……”

按理说,默苍离的样貌算是好看的。他的声音虽略带沙哑,但也算是好听了。只是,这个好听到听都能听出冷气的声音,让冥医从一开始的淡定慢慢变为愕然,再慢慢变为毛骨悚然。
虽然说人死之后会在地府再次浏览自己的一生,但这个时候……

默苍离不但将他的真名性别出生年月职业这些乱七八糟的全部说出来了,居然连他幼时在师父的药炉里丢香灰这种他都快忘完的混事都说出来了!
提前体验到滋味的冥医听着这声音顿时有种自己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这群妖魔鬼怪盯着记录下一言一行吧的惊悚感觉,因而这个声音纵然再好,冥医也受不起这份‘好’啊。

默苍离倒是没注意到冥医那不淡定的表情,他只是很漠然地念完了iPad界面上的文字。然后目光下移,看着下面那一栏。
“对我而言,你几乎是透明的。所以不要试图用其他话来转移,我此行前来,就只为了刚刚那句话。”
默苍离抬起头,眼神平静如水,表情冷似冬霜。

眼神交错,冥医一瞬有些失神。
默苍离……
默、苍、离……
默……苍……离?
冥医本就习惯性皱起的眉头因这三个字,又蹙紧了几分。

“你的沉默,是还想继续辩驳吗?或者说你希望我念出接下来的事?,比如说,二十年前的七月……”

话音刚落,默苍离忽然收起iPad,侧身回首似想一避,却是避之不及。
只是一个眨眼,那看似随意的蓝发医生便已闪身来至他的面前。速度之快,足矣让世界冠军甘拜下风。
而那把平日被冥医藏于袖中的手术刀,正架在默苍离的脖子上。
他用一种冷到让旁人几乎以为那和善的冥医不过是旁人的错觉的口气,对着面前的死神道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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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0-21 22:29:2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5-1 15:20 编辑



冷冷的语调不似以往温和,其中的杀意任谁都听得出来,却无法撼动默苍离的心神。
冥医一抬眼,就看见那人略带浅灰的眼眸,正漠然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让冥医有种自己仿佛是个笑话的感觉。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默苍离注视着冥医的面容,语气依旧是冷静的。

捏着手术刀的手轻轻一动,似乎是想挪开,但以这个氛围,靠近默苍离脖颈可能性更大。
不知怎么回事,冥医明明和这个‘人’不熟,却明白了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下移,看着那人脖颈上的那把手术刀。

只是一瞬分神,冥医突觉胸口一阵剧痛,再然后,背脊重重撞在地板上,入目的画面是自己办公室的天花板。

“咳咳咳……”
以肘为支撑点,勉强起身,剧痛在胸腹间撕扯着。冥医一抬头,就看见默苍离一脸淡然地拍着自己的衣袖。
死神,果然不能小觑吗?
冥医已经痛的呼吸都困难了。

如果默苍离是冥医的敌人,那他肯定不是一个优秀的敌人。因为他没有选择在对方最虚弱的时候再补上一刀。
他只是放下手,朝身都起不了的冥医走去。待走到离冥医还有五步的时候,他又像刚刚一样,看着地上的人。

“你杀不了我的。”默苍离冷淡地说道,“就如同我杀不了你一样。”
冥医微微一怔,显然没明白默苍离这句话。

“天地自有秩序,生死互不干预。生者所行之事只能对生者起效,死者所行之事对死者自然也只能对死者起效。所以,你杀不了我。”
夕阳透过了窗户落在墙壁上,默苍离微微侧首,看向那悬挂在墙上的钟表。
哒、哒、哒。
指针在钟表内慢慢走动。

“就算你有可以破界的工具,也杀不了我。除非你想让那个人……”他顿了顿,又道:“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知道这件事总会有人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还真不是一个‘人’。

天地有秩序,生死不干预?
冥医呵了一声,面上带着浓浓苦涩。
“那么你来,是想要我做什么?”

默苍离仿佛感觉到了冥医话语中的苦涩,他凝视着那块钟表,直至指针挪动一小格后,道:“停手,不然你承担不起后果。”

“停手?”冥医抬起头,看着那青衣的背影。“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件事,那你觉得,我能停手吗?”
“……”像是知道冥医会如此回答,默苍离慢慢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

又安静了下来。
冥医咬咬牙,不顾依旧疼痛的胸口,他扶着一旁的座椅,慢慢站起来。
刚一站好,他就猛咳几声。而后一股莫名的冷意涌上他的周身。
他将椅子拉开,然后慢慢把自己挪进去。待在座椅上坐好后,他才拉了拉自己的白大褂。

这个时候,他似乎想起站立在一旁的‘人’了。还没等他转头,耳畔便传来那人淡然的声音。
“我会一直看着你,直至那个人的时间来临。”

办公室内,只余他一人。

※※※

冥医挑挑拣拣,把觉得该说的都告诉了俏如来。毕竟有个异能者在此,凡事也有的商量。
只是有几处他自行隐去,比如说那件事情、最后的那句话。
不过,没有这些似乎也没什么事。因为白发青年在听完他的话后,眉头就慢慢地拧起来了。
“所以说……前辈你是挑衅了死之界域的来者,被他所伤才阴气入体?”
“我看起来很莽撞,对吧?”冥医毫不在意地笑笑。
“不,能让前辈做出如此举动。那来者想必是说了让前辈无法控制情绪的事情,毕竟在俏如来的心中,前辈虽然随和,但行事一向稳重。”
冥医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都把该隐的事情隐去了,俏如来却猜中了。
这个青年,果然不负史这个姓氏。

“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俏如来你就别担心了。”冥医伸手拍拍青年肩膀,面上多了一份欣慰:“这一次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的前辈,今日学校没有课程,俏如来闲着也是闲着,能来这里帮上前辈自然是最好。”
“说起你那学校,修儒那小子今天又过来了。他还有一年就高考了,如果能考上你学校中的医学专业。那到时候你说不定还得操操心,照顾他了。”
“听这个意思,前辈是准备收修儒为徒了?”俏如来来冥医这也不是一两次了,自然知晓冥医身边有一个喜欢医学的少年,也与其见过面,还算谈得来。因而在说起修儒时,语气也不像以往,带上了一丝戏谑。
“呃……咳……”冥医面对这个话题显然很有经验了,他咳了咳,然后摇摇头:“等他考上再说吧。”
俏如来只是笑笑。

抬头看看钟表,眼见还有一会儿才到冥医的下班时间。俏如来也不便多久,起身看着冥医:“前辈,虽然阴气已去,但前辈到今日才给晚辈打电话,阴气留体时间太久,晚辈怕会给前辈留下后遗症,就先回去找点东西,替前辈清除一下。”
“我一个医生还要你一个少年仔开‘药’,诶,好吧,你去吧,我再坐会也准备下班了。”
“嗯。”

冥医面上的笑容随着关上的房门慢慢消失,他凝视着那木制房门有一会儿后,才站起身,将地上刚刚因为气浪掀掉的物品一一捡起来,摆回原位。
刚拿起一个文件夹,冥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转头,看向一旁窗户。
窗户外,那颗高树在阳光下,依旧苍翠欲滴。
“停手么?”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件夹。

“怎么可能停手。”

※※※

千雪孤鸣坐在沙发上,很随意地弹了弹手中烟的烟灰。
他头也不回地道:“能确定吗?”
站在沙发后的人很是恭敬的一躬身,语气也带着恭敬:“应该不会错。”
“应该?”红发男人眉头一挑,面上尽是冷傲。“我给你这么多天,你就给我个应该?”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那人赶紧补充:“能确定。”

三字出,千雪孤鸣微微眯眼。
他伸手,拿起桌上那份文件,再次翻看。
“本月十八么……”
红发男人合上文件,抬头看向面前的日历。
“只有三天了……”

点评

催更,很好看  发表于 2014-10-22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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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念素 + 5 + 5 + 2 子洛,加油,慢慢来,等更。
萧胤堂 + 5 + 5 + 2 日常催更!
肖嵘 + 5 + 5 暂时没有银子了,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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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0-26 21:47:18 | 只看该作者


冥医完全不知道现在除了一个死神,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惦记着他。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这两位,他完全奈何不了。
这大概就是能力问题吧,你不够强大,不够有本事,所以被欺压的就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但对冥医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
回家。

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冥医又坐了一会,才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拎着自己的随身包离开办公室。
此时恰好又到饭点,因而办公室内也没什么人。冥医一个人走着,哒哒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内回响着,有种孤寂凄冷的感觉。

突然,冥医停下了脚步。
有青色的身影在身后一闪而过。
他没有回头。

停留也只是一会儿,冥医又恍若无事一般朝前走去。转弯,下楼,偶遇同事,含笑点头打招呼,继续行走。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直至冥医走出大楼,迎着如血残阳时,他才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意少了几分。

冥医缓缓阖目,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好像暂时放下了一个包袱。
冷风起,吹动他的蓝发,他睁开眼抬起头看着天际红霞。

“又一天过去了……”

又一天过去了。
但实际上,真的过去了吗?
脚步缓慢移动,朝医院外的马路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也许是病人,也许是同事,也许只是一个路人。

今日的公交车像是明白冥医这几日的运势,在冥医等了有五分钟后,很快便开了过来。让冥医真真切切体会一下什么叫否极泰来。
冥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和前面的乘客至少隔了两个座位。
为什么坐在这里?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些事,他必须要好好想一想。
死神的突然出现,告诉着他,他做的那件事已经被死之界域盯上。而他也不怀疑默苍离的那句话,如果他继续做下去,那个逆天而行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冥医凝视着玻璃上的倒影,玻璃上,那个人蓝发依旧,只是比起同龄人,他的面容却是苍老许多。
冥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了么?
这或许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吧。

如果结局早已注定,那他如今做的事,是不是只是徒劳无功了?
“你让我停手,是为了什么?”
手指从脸上放下,冥医的语气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其他人。
不知何时坐在离他身旁不远处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道:“秩序。”

真是惜字如金。
冥医这么想着,然后转过头,看向同样坐在窗边的默苍离。
“除了秩序,就没有其他吗?”

默苍离同样看着窗外,夕阳落在死神俊秀的面容上,让他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丝柔和。他听见这句话,眉头毫不可见的蹙了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只是一个眨眼,他又恢复了素日的冷漠。
“天地秩序,不可逆转。”
冷如碎玉的声音响起。

冥医转过头,学着人的模样看着窗外。
他不再言语。
因为他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有用。
就像这个绝情的回答。

在车上大概坐了有半个小时后,冥医便下了车。至于默苍离,他完全没有管。
抬手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见还有一会儿就会彻底天黑后。冥医拎着随身包加快脚步,来到了一栋略显老旧的公寓楼前。
他直接掏出钥匙,将一楼的大门打开,然后快步上了楼层。

他一日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哪里还能管他身后的那个漠然看着他的‘人’想做什么?
直到上了五楼,站在自家房门前后,他钥匙都没有掏,直接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房门大开,是和他人相同,却又不同的布局。
说相同,是因为这间房内,和其他房间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三室两厅,沙发电视餐厅厨房一应俱全。
说不同,是因为在墙上沙发上,还有那并排的两个房间中的一个房间房门上,以朱砂,画满了奇异的纹路。
冥医对这奇怪的场景仿佛早已习惯了,他站在门口换好拖鞋后,便将房门关上。
走进客厅,冥医第一件事不是开灯,而是先放下手中的随身包,然后来到那朱红最多的房门前。他没有推门而入,而是敲了敲房门。
“茹琳?我回来了。”
在房门口站了有一会儿后,内中传来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
“哥哥?”
“嗯,是我,我下班回来了。”
哪怕隔着一扇房门,冥医也是习惯性的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温言回答着房中人。似乎是想借此,让房中人心情好一些。
“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前几天买了点莲藕,今晚做清炒藕片吧?”
“嗯……都听哥哥的……”
房中人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一句话,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地说出来。
听出了房中人声音的不对,冥医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询问。
“茹琳,这几天疼的厉害吗?”
又是久久的沉默后,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还好……”

还好么?
冥医苦笑一下,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宽心,因而也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那哥哥给你做饭去了。”
说做饭,他却没有去厨房,而是缓步走到沙发旁,然后一屁股坐下去。
冥医像是累极了,他抬起手,双手插入发丝内,朝后理顺。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紊乱的心思理顺。
他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做?

冥医睁开眼,看着茶几上的那张照片。
天要黑了,他又没开灯,因而以他的目力,他也看不清那张照片了。
但他还是看着。
“师父……”
凝视许久,冥医终还是低声喃喃道:“娇姨……我一定会救茹琳的……一定。”
不管是怎样的后果,我都会救她的。

※※※

原本一直跟着冥医的默苍离,此刻却不像冥医所想,跟着他一起来到家中。
能让俊秀的死神暂时放弃目标,一般就只有一个原因。
他遇到了困难。
就像此刻。

天已黑了,小区两旁的路灯也一一打开。默苍离却恍若未觉一般,抬首看着他面前这栋公寓楼的上方。
如果他没看错,在这栋楼的上方,正有一个浅蓝色的法阵在缓缓运转,这法阵的灵气极其清灵,以至于他压根就进不了这栋楼内。
是谁在这里布下了法阵?
默苍离的面上多了一分若有所思。
难道是……他?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个执着的医生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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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1-5 22:46:4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5-1 15:23 编辑



俏如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穿着米色外套的青年披着夕阳慢步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脚步声哒哒作响,未过一会儿,他已来到自己的房间前,然后,推门而入。
或许是因为修佛,纵然俏如来是本市最有名的史家的长子,将来史家的继承人,但他却习惯了一个人居住。不只是因为方便上学,更因为,在他身上的有些事情实在没法对其他人说出。
悬挂在窗户上的窗帘显得清新淡雅,书柜靠墙摆放,上面的书籍显示着居住者良好的阅读习惯。床铺也只整整齐齐,枕头摆放在被褥上。比起那些在外光鲜整洁在内‘不拘小节’的人,俏如来很明显胜过一筹。
进了房间后,俏如来随手把门关上,随后顺手拉来一张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去。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夕阳的光辉透过窗帘,在地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光晕。
黑暗中,白发青年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

他的表情异常安静,安静可说是肃穆。时间久了,让旁人都有一种他是不是只有这一个表情的错觉。

俏如来并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人,相反的,他很聪明。甚至聪明到他其实早就猜出冥医没有把话说全。
冥医行为上的怪异,和言语中的漏洞,足够让俏如来补全来龙去脉。
可俏如来没有在当时说出。
是因为什么了?

俏如来看着地上的那团光晕,慢慢抬手,扶住额头。
脑海中的记忆又开始翻腾,历历在目的场景如同潮水般涌来,前世今生交错,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白发青年眼睫轻颤,抵着额头的五指收拢握拳。突然,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将其打开。
只是一眼,他便看清了一层衣服下,衣柜中竖着的那个东西——一个木盒。
那木盒极长,而材质也看起来很是贵重。俏如来慢慢伸出手,抚过它修长且古朴沧桑的表面。
从按照记忆中寻到这件东西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放下就可以解决的。
而他所做的一切,不单单是为了生之界域,更是为了……
它啊。

俏如来沉默地收回手,就这么站在衣柜前,像座雕塑一样看着衣柜里面的木盒。


※※※

洗净莲藕后,将莲藕快刀切片,然后再切小葱。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冥医对这一系列动作可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是切着切着,冥医手上的菜刀却慢慢停下来了。

已经一个小时了,默苍离还没有出现。
这算是这几天的例外了。
在医院的时候,纵然俏如来力量再强,他也还是感觉到了默苍离的存在。
但出乎意料的是,默苍离居然就这么看着俏如来为他清除阴气,而不插手。
这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做下了可说逆天的事情,但这位使者……对他是不是太柔和了?

俏如来感觉不到默苍离,那就说明默苍离的力量是高于俏如来的。
冥医手中的菜刀缓慢敲击砧板。
难道他真的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

看着砧板上那切好的藕片和小葱,冥医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他将藕片丢下已经烧热的油锅,刺啦一声,在这个三室两厅的住房内异常响亮。
刚在锅中点了点白醋,正想翻炒的冥医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似乎有人撞在了门上。
他扭头一看,只这一眼,手中锅铲差点掉在地上。
只见客厅里那些家具上的朱红线条像是被蛇一样,四处缓慢游走流动。而慢慢地,它们似有所感一般,紊乱的线条齐齐调转方向,朝居中那扇同样画满朱红的房门涌去!

“茹琳!”
冥医丢了锅铲就直接冲出厨房,来到房门面前。他刚到门前,就听见了屋内人痛楚的呻吟。
听见呻吟,冥医的面上,第一次浮现了名为慌乱的情绪。可是慌了没一会儿后,他又强自定心。
冷静,他必须冷静。
好歹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好歹也是敢对着死神使刀的人,他必须要冷静。
冥医慢慢抬起手,似乎是想握住把手推门进去。可指尖触到不锈钢的时候,他又突然收回手了。
他无法替茹琳承担,但他还可以帮她。

似是感受到冥医的情绪,茹琳的声音也小了许多。而就在此时,那四周红线条也齐齐汇聚在冥医面前的这扇房门上。

冥医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房门。
面前的房门上每一处都布满了线条,就连门缝内,也有线条延伸进去。
线条们在门上依旧缓缓游走,到最后组成了一个玄妙的图案。
冥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然后,他突然抬手,从袖中拿出了那把在默苍离口中的‘破界’工具。
冥医右手持刀,左手握住了刀柄。然后,他朝内用力一握,顿时,有血顺着刀锋流下。
蓝发医生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他只是抬起手,将带血的手掌按在了那玄妙的图案上。在他的血刚刚触及那朱红线条所构成的图案上时,似有牵引,缓缓运转游走的线条停了下来。
没有金光大绽,没有口令掐诀。只是以血为引,定下了契约。
在停下后一瞬,茹琳的声音也随着停了下来。
一会儿后,房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哥哥……”
“你好些了?”纵然隔着一扇房门,冥医的声音也是温和轻柔的。
“嗯……可是……哥哥……你……”
“没什么,只是出点血罢了。”冥医看着犹在流血的手掌,语气中尽是毫不在意。
“大概有段时间不能上手术台了,不过没事,等到了十八号,你会好些的。”

说完这句话,冥医便转过身,朝客厅走去——他的药箱放在茶几那了。
刚在沙发上坐好,顺手打开药箱,取出消毒用的工具。冥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一亮,随后又熄灭。
冥医的手顿了顿,又把棉球放回去。再伸手拿过手机。
将锁屏滑开后,看着那本该是联系人如今却是空白的地方,冥医的眉头毫不可见的收了收。
而入目的短信就只有一句话。
——“有人在监视你。”

点评

终于更了  发表于 2014-11-6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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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2铜钱 +10 谷物 +10 纹银 +3 收起 理由
萧胤堂 + 5 + 5 + 1 果然是我喜欢的苍离!
安念素 + 5 + 5 + 2 喜见新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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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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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1-19 20:25:4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5-1 15:24 编辑

默苍离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身后路灯照在他的身上,地上没有影子。
他抬起头,看着面对的这栋公寓楼。
十分钟前,他亲眼目睹了几个黑衣人将车开进来,然后上了这栋楼的五楼。
默苍离微微转头,看向与这栋楼相对的公寓楼。
——这一边的五楼,恰好是冥医的家。
默苍离像尊雕塑一样,保持着抬头看着上方的姿势。直至手中拿着的手机在夜风中从温热变回微凉,他才收回目光。
想都不想,那群人一定是冲着冥医来的。
只是,能让其他人选择监视而非是惊动,就说明冥医暂时动不得,他的身上肯定有对方需要的东西。
思及此处,默苍离垂下眼。
碍于规则,他如今不能进冥医所居住的地方,只能像游魂一样在此停留。
所以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这群人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暂时也无法得知。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而是……
默苍离抬起手,看着手中的手机。
他为什么要发短信提醒冥医?
这个念头从那条短信发出后,就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
死之界域的人,不可轻易插手生之界域的事情,这一点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明白。而他虽不能插手,却可以静候他人前来干扰目标。
可是为何他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写下了那条提醒的短信?
手机的亮屏只维持了十来秒,又慢慢地暗淡下去。而光滑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
默苍离凝视着光滑的屏幕,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翻腾呼喊。慢慢地,他似乎真的听到了那个呼喊声音。
那声音先是像一根针一样,极其细微,刺入耳中。而后声音慢慢地变大,慢慢地变大……
“啪。”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打断了将要爆发的声音。
默苍离没去管摔在地上的手机,他扶住自己的额头,面上依旧是如水般的平静。只有微颤的眼睫,才能体现出他此刻的心情,其实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他缓慢地挪动脚步,身影有些摇摆,恍若游离的旅人。
但默苍离走了没几步后,突然停下了。
他睁开眼,漠然地望着前方的道路。
路灯下,前方不是光明,而是黑暗。
“出来吧。”
默苍离冷冷道。
※※※
没有号码显示,没有名字,一片空白。
可偏偏又有短信。
冥医翻看了一下手机里的记录,确定不是自己手机出问题后,便将手机放回去。拿起棉球擦着自己手上的血。
漆黑的客厅里,除了厨房开着的灯,便没有其他了。冥医只好借着外面的路灯,仔细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如果是一般人遇见了被监视这种事,只怕魂都被吓飞了。而冥医,他居然若无其事地收拾着自己的伤口。这份心理素质,果然是大医院出来的。
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后,冥医将茶几上沾血的棉球丢进一旁的废纸篓中。然后起身,准备去厨房接着做饭。
只这一起身,冥医的身形便顿了顿。
他微微侧首,看向窗外。
同样的五楼。
“老大,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坐在望远镜前的人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前方。但他的话却是对坐在一旁的男人说的。
同样坐在黑暗中的男人听见这话,转过头看向窗户,对面的房间,不似其他楼层的房间灯火通明,而是漆黑一片。
男人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被发现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后他才道:“继续,不要管他。”
“是。”
※※※
对面的楼层与他的家一样,都是漆黑一片。
但冥医就是感觉到了,在对面五楼的黑暗中,有只眼睛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在那一瞬,他的确感觉到了。
会是谁了?
冥医其实是个简单的人,简单到每日三点一线上班下班,简单到交际圈就在这个城市内,出了这个城市他就没什么熟人。
这样简单的人,会有谁专门派人来监视?
冥医轻轻呼出一口气。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且不论千雪孤鸣,光是那个默苍离都足够他头疼的要死。
接下来的路,他到底该怎么走,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既然是监视,那想必一时半会也动不到自己。所以冥医没去细想,直接进了厨房。开始替自己还有茹琳做晚饭。
只是在进入厨房的前一刻,他像是无意看了茶几上的手机一眼。
他似乎知道,是谁来提醒他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楼下。
默苍离站在小区的花园旁,望着自己面前那片黑暗。
他的半个身子暴露在路灯下,半个身子隐入黑暗中。所以,除了能听出这句话中的冷意,没有人能看见他面上是什么表情。
“如果想继续做乌龟,那就继续藏着吧。只是下次跟踪时,不要让我发现你的存在。”
默苍离的语气可说是毫不客气,而他自己冷冷淡淡的表情,似乎又在说明那黑暗中,有着他极其厌恶的东西。
像是为了这句不客气的话,夜风忽起,卷起一地枯叶迷人眼球。
默苍离依旧不动,看着这风卷落叶的场景,眉目冷然。
“呵呵……”
黑暗中渐渐响起了低低的笑声,随后似乎有人从黑暗中走出。
说是似乎,只因肉眼可见是一片虚无,而那笑声又真真切切在耳旁响起。
“冥府的人也有怕被人世异能者发现的时候?”
默苍离看着那片黑暗,语气忽而变得平淡。
“天地秩序,不可逆转。这不是你刚刚所说的么?”
低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只是做我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罢了。”
“你该做的事情,就是提醒插手生之界域的事么?死、神。”
到最后,死神二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
默苍离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
他自然听得出那‘人’语气中的恨意,但这份恨意的原因,却不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因而,在面对此人时,他向来都是淡然以持。但这份淡然似乎激怒了对方,他千方百计的挑拨就想使默苍离动怒。可默苍离对于一个已经被他遗忘的人,着实没什么气可以生,更别提去想他为什么恨自己。
“愚蠢。”
沉默了一会儿的默苍离突然道。
“纵然我非是死神,但也是得了冥君之令才从忘川河畔启程前来人世。而你了?”
默苍离一句反问,让对方顿时哑口无言。
“跟踪却无法好好隐藏自己,错一。不知对方情况却又与人争辩,错二。不得冥君令擅出冥府,以至于被他人抓住把柄,错三。算了,我已不想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只会让我怀疑你死时是不是出了问题,你的一举一动简直让空气中充满愚蠢的气息!”
说到最后,默苍离眉头微收,仿佛让自己面对此人已属不易,自己偏偏还要和他扯东扯西。
舌如钢刀,话如利刃。一字一句戳进了对方心中。
那人看着路灯下绿衣短发的人,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道身影。
同样绿衣翠发,却是高冠广袖,铜镜在手。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哼。”
那人最终没有回答默苍离的话,而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随那人离去的,还有似乎永不会停的夜风。
默苍离默默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直至夜风休止,他才转过身,又望着面对那栋公寓楼。
楼顶上,浅蓝色的法阵依旧在缓缓运转。
其实那人说的话,他有一句没有正面回答。
就是他为何要插手冥医的事情。
默苍离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不单单是因为那人突然的出现,还有就是……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冥医,似乎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
[发帖际遇]: 叶子洛逛庙会的时候钱袋被偷,追贼千里终于抢回,纹银+2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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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4-11-28 16:20:0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5-1 15:24 编辑

默苍离不是个固执的人,相反的,他很坦荡。
只要是事实,他往往不会否认,而是坦然的承认。
就像失忆这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前生为何,只知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在忘川河畔的那片曼珠沙华花田中坐着,看着忘川河水汹涌而过,看着一个又一个游魂踏上隐藏在浓雾中的桥梁。
而跟随自己的,除了一面铜镜,就只有一个名为‘默苍离’的名字。
他曾经思考过,为什么自己要坐在这里。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是睿智如他,竟想不出答案。
只知在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使他停留在这里。
冥府的冥君知道他这个特殊‘人’员的时候,是在曼珠沙华开落的第三次。
默苍离以为冥君会让人来缉拿他,毕竟在冥府中,很少有游魂停留这么长时间。但冥君没有。
他只是让人来传信,说默苍离爱呆多久就呆多久,只是他有一个要求,若有朝一日,他需要默苍离帮忙,默苍离不可推却。
默苍离应了。
这也就是他为何说自己非是死神,却行有死神之权的原因。
只是……
冥府之内,虽是以冥君为尊,但实际听号令者,只有勾魂使者与四方死神。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内,仍有不计其数的、失去意识的游魂游历。
他曾是其中之一,而刚刚来的那一位,亦是其中之一。
仇恨总会有个理由,而自己却又不知是什么理由使得他们仇恨。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他失去的记忆能够解释了。
而这份记忆,偏偏又和这个‘任务目标’有关。
这份感觉不是无缘无故起来的。
早在他将出冥府时,紫衣紫发的冥君便亲自召见他,然后便用一种沉甸甸的语气,说着自己的任务。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名为伤感的东西,而那一丝伤感,恰好被默苍离捕捉到了。
他的伤感,似乎是对自己,亦是对那个素未逢面的人。
等到他见到冥医时,这份感觉就更确定了。
只是他没有表露出来。
夜晚对人来说总是有些寒冷的,可默苍离却感觉不到这份冷意。
他迎着不知何时起又刮起的夜风,走到公寓楼旁的座椅上,然后坐下。
抬起头,入目的是万家灯火,和空无一人的街道。
唯一陪伴他的,只有对面的路灯。
一个人,独坐。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听见了脚步声。可他没有转头,只是像雕塑一样,望着面前的一切。
脚步声停下了,随之而来的是——
“你在这?”
默苍离依旧看着面前,没有说话。
冥医将手插进口袋里,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雕塑’。
默苍离似乎是察觉到了冥医的目光,他转过头,眉眼安然面色沉静。
“按照人世的习惯和时间,这个点你应该在床上休眠了。”
大概是因为吃饱了会闲得无聊,又大概是因为冥医在生死间游走得多了。冥医面对这个本该趁他病要他命的死神,居然没什么惧怕之心。
所以他很淡定走的走过去,然后学着人的模样,坐下。
“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冥医就这么坐在死神的身边,背靠椅子,望着那盏路灯说到。
这个理由看起来很扯淡,但也是事实。
冥医真的睡不着。
不只是因为手上伤口在隐隐作痛,也不只是因为默苍离这位‘死神’,更因为茹琳的情况。
茹琳虽然强忍着,但冥医的眼睛没问题,他看得出茹琳的情况正在恶化。
思及此处,冥医垂下头,抬手捏了捏晴明穴。
“本想着四处转悠下,结果就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旁人完全听不出他背负了多少事情。
默苍离只是微移目光,看向冥医受伤的左手。
“你不像是个喜欢自残的人。”
冥医怔了怔,顺着人的目光朝下看去。放在膝上的手掌已被简单包扎。
活了这么多年,能亲近的朋友没几个,能关爱的朋友也没几个。到如今,居然被一位死神关心了。
他的心情真复杂。
不过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挥了挥受伤的左手。
“也只是看似罢了。”
他还是没有说出为什么会受伤的原因,毕竟有些话,他还是说不出口。
或者说,是习惯了自己承担。
本是立场相对的两人,就在这样一个微冷的深夜中肩并肩坐着,没有争斗,也没有花言巧语,只是静默以对。
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慢慢改变了。
冥医忽然有一个奇怪念头,他觉得不管他说什么,默苍离都会听他说。
哪怕身旁这个人没有开口,哪怕身旁这个人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哪怕,哪怕身旁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可他就是知道,他在他的身旁,他会听着他的任何话。
这是怎么回事?
冥医对这莫名其妙的信任感感到疑惑。
他微微转头,身旁依旧是默苍离安静的侧脸。
如果不去回忆他是怎么撂倒自己的,他看起来还真是文文弱弱。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什么静如……
还没等冥医想完,他就看见默苍离转过头,那双冷如秋水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仿佛要窥破他的内心。
冥医被他这么一望,脑子里的想法立刻扑街。
他转过头,咳嗽几声:“咳咳,是说……”
“什么?”
平平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异样。
“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默苍离看冥医一眼,随后才道:“楼上的阵法灵气清灵,我不能太靠近。”
他很坦然的承认了。
却不料冥医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阵法?”
默苍离的眉头挑了挑:“你难道不知道?”
※※※
药液顺着塑料管慢慢滴落。
仪器在病房内滴滴作响,罩在面上的氧气罩告诉着他人残酷的事实。
曾经可说是横扫B市大小黑帮的人,如今也只能躺在床上,接受着像是给弱者的治疗。
红发的男人没有进去,他只是站在窗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如果不是他,这里躺着的人,或者会有他吧?
放在口袋里的手犹豫了很久,终还是没有把烟盒掏出。
是从几时起,才变成这样的了?
千雪孤鸣不知,只知醒来后,他就只有一个目标。
——藏仔,我一定会救你的。
——哪怕付出一切,也再所不惜。
口袋里的手机在此刻突然震动起来,他伸手掏出,随手滑开锁屏,但随后入目的信息,却是让他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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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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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5-1-5 14:05:13 | 只看该作者


很久之后,冥医总会想起那一日。
天高,云淡,暖风轻微吹拂,让人有昏昏欲睡的冲动。
是个好天气。

也就只有在这样的好天气中,他才能暂时的忘记某些事情。
但忘记,不代表不存在。
那是一切的开始,但不会是一切的结束。

※※※

见默苍离没理自己,冥医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后,便不再去‘招惹’他了。
他也很忙,也不是无时无刻都能‘招惹’默苍离。门外还有一堆病人等着他看了。
只是……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冥医在心中如此想着。
视线中,那一块明明没有人。自己又能感觉到那里其实有人。明明该反感这样的行为,可自己好像……习惯了。
习惯了那里有人看着自己。
习惯了那个人看着自己。

冥医甩了甩因为写病历而微酸的手,从一旁的反光镜中,看见了那坐在办公桌后的蓝发医生。
头发挺好,白大褂干干净净,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他又微微转动脑袋,眼角余光看向那空无一人的窗边。
然后,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自己是不是个M啊?
冥医忍不住吐槽自己,为什么他会对这种事情习惯?

天晓得他为什么会对这种事习惯,而事实又是他真对这种事习惯了。

思及此处,他只能摇摇头,不再去想了。
想有什么用?想要有用的话,他会立刻去想来个人请走这位死神大人吧!

接下来的工作顺利到冥医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坐诊这么久,默苍离没有再出现,而来的病人也不似往日多。他有了更多的清闲时间。

冥医晃悠了下手中的茶杯,水中茶叶上下飞旋。桌上一张报纸随意摆放,此情此景,不得不说,一股名为‘安逸’的气氛正在办公室内飘散。
正当冥医以为自己就会这么安逸下去时,放在他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堪比催债的嗡嗡动静让冥医一惊,他赶紧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茶杯,从口袋里拿出疑似被人打爆的手机。
在看清手机屏幕上那一串数字后,冥医面上的轻松凝固住了。
不是讨债。
但胜似讨债。

手机在手掌中震动,而蓝发医生恍若未觉一般,就这么望着自己手中的手机。
直至手机屏幕一瞬熄灭,复又亮起后,冥医才滑动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喂?”
“需要我派人来接你么?”
耳旁传来的,是一个清冽的女音,声音中带着不同与他人的坚毅。
冥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必了,今晚我会准时过去的。”
“那我就静候了,谢谢。”没等冥医回过神,对方已礼貌且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嘟……嘟……”
断号的声音让冥医回过神来,看着自己一直嘟嘟嘟的手机,冥医默然一叹,将手机收起。

“你听见了?”
除他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办公室内,这一句话像是自问,却又不是自问。
默苍离站在窗户边,看着办公室外那颗葱茏的大树。
他没有回头,或者说,他清楚自己不需要回头。因为答案,早已知晓。
“你还是会去。”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冥医仿佛也沾染到刚刚那人的脾气,他说话变得极其礼貌,且斩钉截铁。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默苍离也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在这一瞬正好相对。
冥医看见了默苍离那双略带浅灰的眼眸。
那双眼眸中,第一眼看起来平静如水,再次看去,却像是漩涡一样,沉甸甸地。
冥医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深邃到灰暗的眼眸,看着他可说默然到漠然的脸。
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
原来,在某些事情上,他和默苍离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有他的坚持,默苍离也有默苍离的坚持。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之前的一切,就像是浮云,随风散去了。

沉默或许不能代表什么,但却能让某些情绪沉淀一下。
冥医转过头,他的眼神不知道是看着桌子上的报纸,还是看着其他。
“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去的。”
半开的窗外,有风吹了进来,拂动了垂在一旁的米色窗帘,却也吹动默苍离微长的刘海。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像个人类的。
默苍离对这句看起来像是呛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是平静惯了,他抬起手,撩了撩略长的刘海。视野一下清晰不少。
但他又放下了手。任由那双略带浅灰的眼眸,隐于刘海之下。

或许他是不懂,但是到了此刻,他看得出。
以往极其活跃的蓝发医生,此刻,身心俱疲。


※※※

大概是刚刚那件事让冥医费神的很,因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冥医再没有和默苍离说话,他沉默地替人看着病,替人开着药,若是空闲下来了,便沉默地拿起桌上那张报纸,像是在看报。

落在墙上日影在忙碌中慢慢西斜,墙上的钟表指针也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纤细的身体。直至门外响起了关上门的声响时,冥医才一副恍如惊醒的样子,把脑袋从那张压根就没翻过的报纸里拔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原来到下班的时间了。

那就是说……
他合上手中的报纸,将报纸丢在桌上,然后站起身,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白大褂。
将白大褂挂在一旁后,冥医又开始收拾他手边上的东西。他以一个医生的职业素质将东西收拾好,又检查了水电后。便拎着随身包,走向门口。
但将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下了。
他微微转首:“就算我不说,你也会跟着我来吧?”不等被他询问的人回答,他又道:“那一起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他该走了。

又是一日夕阳西下,这一次,冥医却没有朝医院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而是直接出了医院大门,到街边拦下了一台的士。

“去还珠集团。”

汽车轰鸣离去。

点评

一个月了!!!!!!你居然不更新1!!!!!皮痒了!!!!!!草死你!!!!!!!差评!!!!!  发表于 2015-2-16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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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5-2-19 00:02:17 | 只看该作者
十一

所谓借寿,如同字面意思,乃是借取寿命。
谁有寿命了?
万事万物,皆有其寿命。
谁又能借取寿命了?
无人知晓。

所以借寿这种事,也变得真真假假起来。
没有人知晓真正的借寿是怎样的,就像没有人知晓
——得一,必偿一。

※※※

兴许是老天看到了冥医如今的心情,在这个刚好是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去还珠集团的路上居然没怎么堵车。只过了一刻钟,的士便已来到这靠近B市那唯一一条江水的高楼大厦前。
冥医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了一张纸钞,递给司机。然后便直接下了车,站在大厦前,抬首看着楼上。
将隐于天幕后的夕阳下,没依山但傍水的大厦在‘闪闪发光’,冥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楼上玻璃窗的反射光。
反射光归反射光,冥医还是保持着抬头的姿势。若此刻有人看冥医,会发现他的面上,多了一份凝重。
抬头也没抬多久,冥医很快便低下了头。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滑开锁屏。
锁屏上的时间告诉他此刻已是下午六点,可他看着的却不是时间,而是在思考要不要拨出那个号码。
但到最后,他准备把手机丢回口袋内
——都到门口了,还打什么电话。

仿佛是听到了冥医的内心话语,捏在手中的手机刚要入口袋,便震动了起来。
冥医一怔,抬手滑开锁屏,接了电话:“喂?”
“你直接上二十一楼,楼下不会有人拦着你。”依旧是那清冽的女音,冥医顺着人的话意,看了看四周,果不其然,那边刚刚还一直看着他的保安此刻已回了屋内,而大厅内的人员也是各忙各的,无一人朝他这个傻站在还珠集团楼前的人看来。
“我知道了。”冥医对着手机说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抬脚迈进大厅内,冥医随意地看了看四周,见大厅里的人还是没有朝自己看来后,才快步来到电梯前,按了按键,然后进去。
电梯很快便到了二十一楼,冥医迈出电梯,上了走廊。

走廊极其宽敞,足可以让十个人并肩而行。冥医的左边是墙壁,上面悬挂着一幅幅油画。而冥医的右边,是落地式的玻璃窗。窗外,天色将暗,万家灯火一一亮起。
走着走着,冥医的眉头就慢慢收紧了。
这二十一楼在外界虽看起来挺小,但内中广大也只有上来才知道。只是他走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看见其他人?
难道是她让其他人离开了?

他正这么想着,身后的默苍离像是无意一般,转头看着将陷入黑暗的走廊。
墙上的油画在将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狰狞,而青衣绿发的人,眼神微凝。

走了有一会儿后,冥医不得不叹一句还珠集团还真是大,就一个楼层,他居然走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办公室。
然后,他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

夜幕下,走廊内,面前空无一人,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学着冥医的不急不缓,朝这个方向而来。
冥医停下了脚步,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是你?”
冥医讶异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

※※※

沉默并不是冥医的习惯,但在此刻,冥医只能选择沉默。他看着面前少女的背影,那道背影虽是纤细,但在此刻,她仿佛有了盘古一样的毅力,足可以将天地撑起。
面前的黑暗中突然多了一道浅浅的光,少女站在了那道光前,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到了,请进。”
冥医跨步入内。
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次来这里,冥医都不得不为那个人的品味赞叹一番。
悬挂于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点亮一室,从国外进购回来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室内,几个书架依壁拜放,落地款青花大瓷瓶中凤尾芭蕉娇翠欲滴。
转过头,同样的落地窗,却是占据了整个大楼最好的视角。只见夜幕下,楼下车水马龙霓虹灯亮万家灯火。明明是间办公室,却愣是被那人弄成了一个指点江山的书房。

待冥医入了内后,少女也跟随入了内中,然后她关上了门,将这一层楼唯一一点光明掩在了门后。
冥医转过头,看着在短短数月消瘦不少,但也成熟不少的少女。
“凤蝶,许久不见了。”
名为凤蝶的少女,听见冥医这一句话时,面上依旧是平淡的表情。
“冥医先生,许久不见了。”
她走向放在一旁的沙发,然后转头看了冥医一眼。
“请坐。”

冥医也不和她客气,毕竟在这名叫凤蝶的少女面前,他也算得上是长辈了。他跟着人的脚步,走到沙发面前,然后坐下。
凤蝶看了沙发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坐。到最后,她还是坐在了冥医身边。
偌大一个办公室内,两人并肩而坐,无一人开口。
刚一坐下,凤蝶似乎想起什么,又准备起身:“我去替你泡茶。”
冥医抬首,看着凤蝶准备离开的模样,终于还是叹口气:“不必了。”
凤蝶一顿。
冥医将随身包放在沙发上,然后抬手揉了揉额角:“说正事吧,既然你已经找到我了,那意思就是,温皇的情况不好了?”
凤蝶转头看向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眉宇中,全是疲惫。凤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退后几步,坐下。
“主人的情况,还是那样。”
冥医转头看她,没说话。

※※※


若在B市说起最有名的集团,除了正气山庄集团、苗疆集团外,还珠集团肯定会榜上有名。
不只是因为在这几年中,还珠集团算是异军突起的集团,更因为在拥有政府背景的正气山庄集团与有国外资金的苗疆集团下,还珠集团这样一个毫无任何背景的集团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不得不说还珠集团的当家主人真乃商界精英。
这个商界精英,叫神蛊温皇。

不巧的是,冥医刚好和这位‘商界精英’认识。
冥医和温皇认识的时候,是他在读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温皇还是个年少轻狂的小伙子,不像现在这么内敛兼优雅。他一双丹凤眼一颗聪慧心戏弄过不少人,冥医这种一看就老实巴交的孩子,不用说,也是温皇的戏弄对象之一。
冥医就不去想当年他是怎么被温皇戏弄的了,想也是白想,那种惨痛的回忆还是能忘则忘吧,反正他已经被戏弄了。
而温皇在毕业后为什么弃医从商,也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了。毕竟他和温皇的交情就这么一点。此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当他的大老板,冥医做冥医的小医生。
却不料,在多年之后,他再次接到了关于温皇的消息。
这一次,却不是什么喜事。而是有人用温皇的消息找他——借寿。

按理说,冥医的行事准则向来都是越少有人知道他会借寿越好,而他在面对知道他会借寿的人的时候他的选择也是翻脸不认人。如果他可以选择,他是真不想因为借寿这种原因来靠近自己熟悉的人。认识的也不行。
请注意,一切的前提是,如果可以选择。

冥医抬手理了理发梢,眼角余光看向凤蝶。
天晓得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是用了怎样的手段知道了他会借寿这种事,又是怎么通过他设定的手段联系上自己的。
而还珠集团,纵然没有了他的主人支撑,却还能自行运转,只怕也是这个女孩子的功劳。

思及此处,冥医在心中暗叹一声。
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凤蝶的跟前,看着明显憔悴不少的凤蝶,然后尽量用轻柔的声音对着凤蝶道:“凤蝶,你既然知道了我会借寿。那我也直接告诉你吧。”
凤蝶听见话,抬起眼,看着冥医。
“有些东西,借来了,就注定要偿还。”说到这里时,冥医的表情明显因为话题而严肃起来:“而我会的,也只是借寿罢了。就像这样,你还是想要我动手么?”

凤蝶沉默且安静地望着蓝发医生,然后她极慢极慢地说道:“如果不这样,冥医先生,你说,我要怎么做了?”
她突然起身,走过冥医。冥医一惊,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他赶紧跟上人免得她出什么事。却不料凤蝶走到这间办公室中的一个小间前,将门一下子推开。
随后而来的冥医,刚赶上凤蝶,眼角却一下子瞟到了那小间内部的情况。
霎时,他哑口无言。

凤蝶转过头,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忧伤。
“冥医先生,你说,不找你,我又能怎么做了?”


@萧胤堂 新年第一天,我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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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5-4-14 20:04:08 | 只看该作者
十二

如果凤蝶不把冥医引到这小间前,冥医是绝不会注意到这间比起办公室更像书房的办公室内,有一个小间的。

眼前这个小间,应该是一个休息室,因为它的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但比起一般的休息室,这休息室又显得小了些。让冥医哑口无言地并不是这个小小的休息室,而是……在窗外灯光一瞬亮起时,他看见了那单人床旁,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轮椅上。
他不用去回想,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以一人之力支撑起整个还珠集团的集团主人。
——神蛊温皇。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那唯一的一扇窗外,霓虹灯点亮了半个天空,也照亮了这不大的休息室,冥医慢慢转过头,看向那倚门而立的少女。

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眼,时明时暗的灯光下,他看见了那个少女对着他说:“如果不请您来,主人就更没有希望了。”

冥医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跨进了休息室。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个背影静静观赏,在冥医进入休息室后,他都没有回过头来。
但冥医知道,他不是不想回头。
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冥医的存在。

冥医缓步走了过去,离那个背影越来越近。然后,他迈开步子,转到那人的面前。

仔细想了想,他和温皇也有三四年没见了,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名为‘万济医会’的会议上,温皇代表投资商上台演讲,而他就坐在下面,看着那只从认识起就没有变过的老狐狸和其他人打着官腔。
所以他都没有发觉,岁月,其实在这些吐槽和琐事中,已经一点一点流逝了。
冥医慢慢地蹲下身子,抬头看着这张在明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清楚的面容。
不得不说,凤蝶还是很细心的,纵然温皇如今已感觉不到外界,但凤蝶还是将温皇的头发仔仔细细梳理好,为温皇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冥医不知道自己是叹好,还是怎样好,到最后,他只是默默抬起那只缠着OK绷的手,拍了拍面前这人的肩膀。

这样的动作,就像是多年以前,他们的少年时代。

蓝发的大夫站起身,看向站立在门口看着那道身影。见少女抬眼望向自己后,冥医指了指门外,示意出去说。
少女点了点头。
在她刚转过身的一瞬,冥医便回头看了温皇一眼。
眸中,有蓝芒一闪而过。

※※※

两人又坐回了原处,这一次凤蝶倒是没忘记礼节,去为冥医泡了茶。
冥医端着那个紫砂杯,嗅了嗅茶香,啧了一声。
——上好的君山银针。

要是以往冥医可能就不客气了,但刚刚看见了温皇那样,再好的茶,他也喝不进去啊。
所以他只是嗅了嗅,然后将紫砂杯放下了。
“说吧。”
冥医对凤蝶说道。

他是想让凤蝶说了一说,温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他已经在凤蝶发来的资料中知道个大概,但他还是想问问。
毕竟,这个世界还是很大的,它展露在人们面前的只是冰山一角。若在此间,他因温皇之事触碰到了什么禁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别忘了,还有个死神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凤蝶敛了敛心神,开始诉说。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如果说有钱人都必须有什么爱好了,那像温皇这样有钱到不能再有钱的人,有个‘特殊’的爱好,也不稀奇了。
为什么要说特殊了?
因为像温皇这样年近四十外形还是优雅,性格在不算计人时又极其慵懒的人,他的爱好,总该符合他的性格,比如说品尝红酒,或者是打打高尔夫什么的。
但,这都不是温皇最喜欢干的事。
他最喜欢干的事,冥医在看见之后,嘴里的那一口茶水差点没保住。
还珠集团的CEO,大名鼎鼎的神蛊温皇,他最喜欢干的事情是
——赛车。

是的,赛车。
按理说,以温皇的财与势,他花钱砸个赛车队出来都不稀奇。但问题是,这位家财万贯的财主,他喜欢自己上。
如果冥医没记错的话,温皇的那部爱车,应该叫无双。
看看,温皇就是温皇,起名字都起的这么……别具一格。
不过现在也不是吐槽温皇车名的时候,凤蝶要说的事情,恰好就和这个赛车有关。

“看过资料后,冥医先生也知道了主人的这个爱好。而主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凤蝶垂着眼,看着地板上地毯的花纹,她的语气迟缓了一些:“是的,主人是因为赛车中发生了事故,然后被医院确诊为植物人。”
说到这里,凤蝶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收紧,仿佛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是个极其难以诉说的事。
冥医微转目光,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凤蝶如今的情况。可他还是默不作声。
“而我请冥医先生你来,是因为主人的情况,还是那样。”
“你为什么不让温皇留在医院里了?我相信以还珠集团的财力,支撑温皇在医院休养应该没问题吧?”
“不……你不懂的。”
凤蝶似是累极,说话中也多了一丝颤音。
“还珠集团是主人一手创办,可以说没有主人就没有还珠集团,更可以说主人就是还珠集团的精神象征。如今主人出了这样的事,若然其他人知晓,天知道还珠集团会变成怎样。”
她转过头,看向冥医。
“且不提主人现在无法参加每月一次的董事会,我若让主人继续留在医院,他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为什么?”冥医听见这句话,下意识询问。
“因为……”凤蝶顿了顿,道:“主人的心跳……在慢慢变缓。”

冥医先是一怔,显然没有明白凤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变缓?”
“是的,心率变缓。”

“这不可能。”冥医下意识就反驳了回去,但话一出口,他又哑然。如果不可能,凤蝶干嘛找他来做什么?
他抿了抿唇,又道:“你确定不是药物问题?”毕竟植物人的心跳都是恒定的,而温皇身为还珠集团CEO,他所在的病房肯定是有各种仪器监护。如果心跳出现异样,凤蝶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并找到医生来的。
听见冥医的这句话,凤蝶微微转目,入目的神情是极其难看的。她微微垂目,语气犹是平静淡然:“起先,我也以为是药物问题。但让医生去检查主人所使用的药物后,却发现根本就不是药物的问题。”
说到这里,凤蝶咬住下唇。
“而主人,也在这段时间中变得极其……怪异。”
“怪异?”
“是的。”凤蝶抬起眼,“我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为什么要这么说?”冥医皱起眉头。
“主人已经被医生确诊为植物人,也就是说他已经感知不到外界。可是……从我将主人接回家中后,我就时常有一种感觉。”
说到这里,她不由放轻了声音,仿佛是怕惊醒那个沉睡中的人。
“我总觉得……有一个人,正在看着我。”
冥医一愣。
“而当我看向主人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就是那双看着我的眼睛。”
她抬起手,拢了拢垂下的长发。
“时间长了,我总觉得是我的精神出现了异样。可等我看过医生后,医生又说我很正常。这样一折腾,让我总有种我似乎疯了,但是旁人又说我没有疯的落差感。”
她转过头,看向冥医。
“冥医先生,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
冥医沉默。
但沉默也没有沉默多久,冥医又开口道:“如果他的心跳在逐步变缓,那他怎么可能活得过这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个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不知道。”凤蝶颓然地低下头,“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想法设法要寻到冥医先生你的原因。”

冥医看着少女的侧脸,他张张嘴,想说你就不怕我所谓的借寿也是个欺世盗名的东西么,可他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因为他看得出,纵然权势通天,纵然财势万贯,但凤蝶此刻,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将那杯温茶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清香的茶水入了口中,竟是一阵阵苦涩。
冥医看了看杯子,还是把它放下。

“那么……”冥医长叹一声,“我会的借寿,也只是将人的寿命转移罢了。借寿之后,温皇会不会醒过来,这我无法确定。”
“没关系的。”凤蝶抬起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焦急:“只要能让主人活下去,其他的事情我来办就可以了。”
“那……”冥医看着她:“借寿,需一人换一人。那要交换的那个人在哪?”
凤蝶望着冥医,没有说话。
冥医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凤蝶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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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5-5-1 15:26:01 | 只看该作者
番外一  忘生

“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啊……”
血色的天空、枯萎的树木、面目狰狞的石块、不知延伸到哪里的道路,和时不时刮过的幽风。
蓝衣蓝发的人像游魂一样、孤零零地站在道路上,喃喃自语。

抬手摸了摸胸口,腐烂的伤口依旧存在,不同的是,此刻已感觉不到疼痛。
冥医抬起手,看着手上的血迹,眼神有一瞬迷离。仿佛通过了这空无一物的手,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到最后,他还是放下手,一声叹息。
“诶……”

原来刚刚那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
就知道那个默啊苍离不会那么好心,等着自己。他生时是这样,死时还是这样。
冥医摇摇头,笑着自己的可叹。
不过自己死都已经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外形颓废的蓝发大夫随意地打量着四周,入目的场景却是不曾更改的场景。
这就是……黄泉路么?
冥医转过头,看着远处隐于血色天幕后的道路的尽头。
——那么,他也该走了。


行行复行行。
这条路有多长?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走在这条路上时,心中是异样的平静。
想自己这一辈子,虽没做个好大夫,但也还是用大夫身份做成了几件事。虽没做个好师傅,但徒儿到最后能明白医者为何,也算不错了。
冥医抬起头,有风吹过他略长的发。前路在前,他自前行。
一抹蓝影渐渐消失在道路之上。

※※※

不知走了多久,耳旁已非是那呼呼的风声,而是渐渐传来了流水的声音。
行路的人脚步一顿,他看了看四周,不知不觉间,四周已非是刚刚那枯林乱石的场景。有些泥泞的道路旁,有花瓣细长、姿态艳丽的花朵盛开。
这是……到哪了?
冥医略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天还是那个天,地也还是那个地,可是就是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都说人死之后,过鬼门关,上望乡台,至忘川河畔,饮一碗孟婆汤,将前尘往事都涤净后,便上奈何桥,走向下一世。
可是他来到这里后,鬼门关、望乡台,他全都没看见。至于忘川河畔……
等等,忘川河?

冥医回过头,看向那传来流水声的方向。
是在那么?
冥医带着这样的想法,然后朝那一处走去。

越靠近那一处,耳旁的流水声就越发清楚,那声音像细线一样,牵引着冥医的行动。
脚步旁是盛开的红花,花瓣细长,拂过他蓝衣的下摆。血色天幕下,唯有那一处是黑暗的。而在那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等待着冥医。
会是什么了?

可见的雾气开始在视线中弥漫,流水声也越发清晰,他的脚步慢慢变快,似是想闯过这片迷域。
黑暗中,隐隐有桥浮现。
就是那了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冥医刚一跨出那片区域,眼前的雾气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河水,在冥医的面前汹涌而过,那样的姿态,仿佛是在开天辟地时就已存在。
有花朵,在冥医的身后炽热盛开,那样的姿态,让人不由忆起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的故事。
“这到底是到哪了……”
冥医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像刚刚那样,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没人影、没人影,还是没……

正准备转过去的脑袋,突然停下了。
冥医极慢、极慢地转过头,好像他若不慢,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无踪。
头转过来了。
入目的场景,说诡异又不算诡异,说熟悉……好吧,的确很熟悉。

他,看见了一个人影,坐在那桥的下面,低着脑袋看着手中的东西。
让冥医僵住的并不是这个人在做的事,而是……这个人。

艳丽的花朵被缓行的步伐压低,幸好此时没像刚刚一样起了雾,不然以他如今的眼力,他还真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影。
直至将出这片花海了,那人似是也感觉到了有人过来,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冥医。

只是一眼,犹如上穷碧落下黄泉。

那样的眼神,熟悉到陌生。
那样的眼神,平静到淡然。
那样的眼神,曾是支撑他那艰难一年的精神支撑。
那样的眼神,在那一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如今,他又见到了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之前的一切都可不提。
他们,还是他们。不曾改变的他们。

冥医看着那人放下了手中的锦布,就这么望着他。
不知怎地,他眼眶竟有些发酸。
这么久了,他终于又见到他了。
他缓步走过去,却又在离那个人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下。

冥医抿了抿唇,然后开口道:“苍离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

默苍离没有回答他,只是这么望着他,仿佛是在确认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真的来了,还是只是一场幻梦。
然后他将手中的锦布拢入袖中,站起身。

如火焰一般的曼珠沙华在身后盛开,那样的艳丽,将生与死的界限切开。冥医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人越走越近的身影,然后……

“杏花,你来了。”
依然是熟悉的、如同玉碎一般的低哑声音,依旧是和他幻梦中一样的话语,而这一次,冥医却不像刚刚在幻梦中一样听见‘杏花’二字便急得跳脚,那张略显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
“是啊,我来了。”

默苍离踱步来到冥医身前,淡然的眼神扫视着憔悴的蓝衣医者,然后,他抬起眼,面上依旧是那番波澜不惊。
“这一年,辛苦你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面,冥医原以为他会说起别的事,却不想他竟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蓝发的医者抬手挠了挠头发,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没想到。
“这个……其实也不算辛苦啦。”他这么说着,“毕竟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还多赚了一年了。哈哈,你说是吧?”

打着哈哈,是想轻易地将这一年的事情揭过。但智如默苍离,又怎会看不出他这点小把戏。
不过他还是没有揭穿冥医的心思,只是收回目光,转过身,又朝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那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冥医三两步上前去,对着那背影道:“苍离啊……”

突然,冥医的耳力捕捉到风中传来的响动,他下意识伸手一接。
——诶,等等,这举动为什么这么熟悉。
冥医刚这么想,手中沉甸甸地东西告诉着他刚刚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想,他下意识低头,手中握着的东西,微凉、而且沉。
不会是……
蓝发医者慢慢地张开手,慢慢映入眼中的东西,让他彻彻底底的,无话可说了。
一串,以琉璃、黄金相点缀,互相为串的串子。

他不由想起了在他死之后的那个幻境,据说人死之后,第一时间会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以偿还这一世的宿命。他并不讶异他想见的是默苍离,毕竟谁让他和默苍离相交这么深,而默苍离在死前将那封信交予他。他和默苍离之间,到底谁欠谁,又或者谁都不欠谁,早已说不清了。

但是此刻,看着手中的这串黄金串,冥医是怎么看怎么心情复杂。
苍离居然会记着我当初的话……这还真是……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那道青色的背影,似乎准备离开。
“默啊苍离啊!”
他一边喊,一边跑过去,却见那道青色背影在他一声喊后,停下了。

“你该走了。”
默苍离的目光,看向那汹涌的河水。
“桥在那头,上了桥,你就可以去转世了。”
他依旧是清淡的话语,听不出喜怒与哀乐。

冥医拿着那黄金串好不容易赶上了默苍离,就听见他这么说。
他顺着人目光看去,汹涌的河水上,一道石桥横跨过去,桥的尽头隐于河水对岸的黑暗之中。

“你看见了桥,对么?”
默苍离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个人。
“是,我看见了桥。”
冥医显然没听出默苍离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转过头,望着那个人淡淡看着自己的人。
“可是苍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已经死了一年了,为什么没有去转世?”
他的语速很快,快到生怕默苍离话都不听完就转身离去。这是他第一眼看见默苍离时的疑问,也是他想弄清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默苍离听见这话,没回答,只是抬起手,看着手中的铜镜。
只是一会儿没有擦拭,这镜上,又脏了。
他抬起袖,用袖中的锦布缓缓擦去镜上渗出的血迹。

冥医看着默苍离的一举一动,相交这么多年,他可以说是最懂默苍离的那个人,见他如此动作,冥医也心知默苍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想回答……不想回答……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黄金串。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声。
“唉!”
默苍离依旧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中的铜镜。
“唉!”
他又重重一叹。
默苍离还是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中铜镜。
“唉!”
见那人终于抬起眼看向自己后,冥医有点欣慰又有点憋屈,为什么他每次都得用这种方法才能让那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边。
不过先不管这个,冥医就拎着黄金串,踱着步子,来到默苍离的身边。
“苍离啊……”
擦着镜子的手停下了。
“为什么……时隔一年,你还是这样了?”
听见这句话,默苍离抬起眼,入目的却是那人略显无奈地笑容。

“一年前的事我们就不说了,怎么你我都死了,你也还是这样,想瞒着我?”
想起苏醒后,放在枕边的那封信。又想起拿着信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入目的却是他倒下的背影。
从头,到尾,默苍离都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让他与默苍离这个‘欺世盗名’之徒划清界限。
然,真能划清界限吗?
而他苦苦支撑一年,又是为了什么了?

冥医走到离默苍离不远的一个石墩上,然后一屁股坐下去。他一边捶着腿,一边望着不同于人世的血色天空,说:“唉,既然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了,反正我也问不出。只是我走了这么久,腿也累了,好歹让我歇歇吧。”
默苍离放下手中的铜镜,看着那坐在桥边上一副我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样模样的冥医。
冷如秋水的眼眸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他道:“你,不愿意走吗?”
“不是不想走,是我走不动了。”冥医故意扯起嗓子大声说道,他还指了指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的证明他走不动了。

默苍离也清楚冥医的性格,既然被他猜到了自己有所隐瞒,那以他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再抛下自己一个人去转世的。
但,自己又怎么才能和他说清,自己隐瞒的事了?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铜镜,只见刚刚擦干净的镜面上,又慢慢渗出血迹。

这血迹是谁的血迹了?是他的?还是冥医的?还是被他牺牲的那些人的?他记不清了,只知道在重新睁开眼后,这镜上的血迹就从未干过。
那坐在桥下的老妇人,对他说,纵然他心思透彻,奈何身负罪业太重,不得见六桥轮回。
他不是冥医,所以踏不上那座轮回桥。冥医也不是他,所以他不必留下来,和自己一样,不得轮回。
“来世路,我们未必会是一起,你又何必。”默苍离垂下眼,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
他不逼迫冥医,他只会让冥医自己选择。
“你都说了,我们不一定会是一起,那就一起先坐坐呗。”蓝发的大夫停下了拍腿的动作,然后看了他一眼,仿佛不去轮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以为默苍离会拒绝他,或者继续说服他去轮回。却不料,默苍离居然点点头。
“那就坐坐吧。”
“……”
他看着默苍离学他模样寻了块石头坐下,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苍离啊……这才一年不见,你这变化的我都快……”话说一半,又咽下了。他着实不想在这个点上再被默苍离毒舌一次。

就坐坐吧。
他又抬起头,看着那血色的天空。不知怎地,他竟想起了在他们都还活着的时候,那颗血色的珊瑚树。
他不喜欢那个树,不只是因为那棵树上背负了太多,更因为那棵树的颜色,太像血。
只是后来,那棵树随着默苍离的逝去一同化为了云烟。而他,也因为荡神灭的那一掌,不得不躲在苗疆用亡命水吊着自己的一条残命。所以也没机会去那颗树的遗址看看了。
不过到如今,他已经不用操心自己的命了,也不用操心默苍离的那棵树了。
有时候,死,还真是解决万事的最好办法。
毕竟那些人和事,不会追到这里来,不是吗?

“苍离啊……这一年,你还好吗?”
他突然这么一问。
本以为默苍离不会回答,却不想……
“嗯。”
声音虽然轻,却也还清楚。
“你一死,倒轻松了。可怜的俏如来,好不容易从魔世回来,又要来收拾后场。”
他就这么望着天,这么说着。不用回头,也不必回头。因为在过去的那些岁月中,他们都是这么度过的。
“那是他的责任,而你,也不是相信他,能够做好吗?”
“是啊是啊,你这个做师尊的都不急,我这个当前辈的急什么。”
笑言只是眨眼间,一瞬后,又恢复沉默。

冥医突然有一种就让岁月这么过去也不错的感觉。
所以他不知道,默苍离正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计划着一件事。

河水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匆匆而过,看不到来源,也看不到尽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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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5-5-1 15:26:2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叶子洛 于 2015-5-1 15:27 编辑

十三

“难道……是你?”
一句话出,冥医就突然反应过来,凤蝶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了。
他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少女,脸上的那一丝愕然,再也掩饰不住。

面前的少女,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更不像他这个已是而立之年的大叔,穿着老气横秋的深色衣物。她上身穿着一件浅色制服,下身是一条短裙,短裙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虽是制服,但那股掩饰不住的青春活力,是她这个年龄才有的。
如今,她居然对自己说,要用自己的命去延续温皇的命?!

冥医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样的心情,他也说不出,只是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时,他才发现他的手是抖的。
抖?他为什么要抖?
难道是因为凤蝶这个大胆又冒险的决定吗?
到最后,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紧握成拳,然后重重地捶在自己的膝盖上。
像是一个提醒。

“你开什么玩笑,若让你来,温皇要知道了怎么办?”
出口的话虽看起来严重,但也是强自定神后的冥医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虽然和温皇没怎么见过,但在网络上,在他人的话语中,他也能猜测出凤蝶这名看似义女的姑娘,实则对温皇而言,比亲女还要重要。若温皇清醒了,知晓他的命是他这个老同学,用给他义女的命换来他的苏醒,他肯定会死的不要不要的。

苍天啊,我才不想对上温皇这只老狐狸啊!

听得出冥医语气中的无奈和担忧,凤蝶犹是淡然神情,她转过头,看了那小间一眼,而后淡淡道:“不让主人知晓不就可以了?”
此言此态,还真有女中豪杰的风范。

不让你主人知晓……你确定你能瞒过他吗?冥医本想这么一问,但到最后觉得这样太削弱自己前辈的面子,只能先将话咽回去。
然后他定了定神,道:“我不知你寿命,若取走你寿命后你立刻身亡了怎么办?毕竟,借寿这种事,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凤蝶微微侧首,只那一眼,冥医突然觉得,看着自己的人仿佛是自己那个老狐狸同学。
她还是淡然处之:“我还年轻,我也相信,我不是短寿的人。”

这不是短寿不短寿的问题啊……
冥医突然觉得有点无力,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面对那些同样需要一换一借寿的人时,总是能很快硬下心肠。可是在面对凤蝶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忍。
想到此处,冥医不由苦笑起来。
这算什么啊?

见冥医老半天不说话,凤蝶似乎也猜到冥医的心思。她扭过头,看着不远处冥医那张有些憔悴的面容。
“冥医先生,这是不愿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毕竟二十年的寿命,去换一个可说是飘渺虚无的苏醒机会,太不值得了。”
冥医轻轻地叹了口气,言语中尽是无奈。
也许是硬下心肠太久了,所以即使被人说婆妈,他也还是无法不去管这个与他相熟的后辈。

“那……冥医先生,你应该知晓主人与我是怎样的关系吧?”凤蝶轻轻地说。

如果说人必须要割舍的话,那她割舍的又是什么了?
是那个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那个人,还是那个有着开朗笑容和顽皮性格的青年?
她曾以为自己是不能得到幸福的人,可在接到那个电话后,她突然发现,在不能得到幸福之前,她更重要的是不能失去。
不能,失去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所以在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中,她才会对剑无极说那些话,哪怕,青年的额头上亦是伤痕。
她已经得到了,就不能失去。
而那些得不到的,失去,也就无从谈起了。

“我从小就被他收养,吃他的,住他的,学习也是由他亲自来教。哪怕是成年之后,他说我可以独立了。我也是毫不犹豫地来到还珠集团,学习秘书需要做的事情。”她望着桌上的那杯茶,眼神中多了一份深思。“冥医先生可以觉得我是想偿还,也可以觉得我是希望主人欠我。毕竟有些话,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能说,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并没有一时脑热,也没有受人胁迫。我现在是用很清醒的头脑在与冥医先生你交谈。”她抬起眼,看向冥医:“先生若不愿帮,凤蝶也不勉强。只是……希望先生莫要将主人的情况说出去,以免还珠集团发生动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冥医若再不表个态,那也说不过去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OK绷,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到最后,他挥了挥那只受伤的手:“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凤蝶颌首,“只是……主人的时间不多,还请先生尽快考虑清楚。”
“嗯,我会的。”
交谈到这里,冥医也知晓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伸手将一旁的随身包拿来,然后起身,缓步走到这间书房的落地窗前。
窗外,夜已深沉,霓虹灯点亮整个城市的繁华。楼下,车水马龙间,是道不尽的浮生百态。
这里……还真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冥医默默想着,而后抬首。
他突然一怔。

有一道身影,正站在对面那栋大厦的顶层上,望着这边。
视线一瞬模糊起来,冥医下意识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望向那一处,却是一片空无。
是幻觉吗?
冥医不能肯定。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转过身,没去看凤蝶的表情,只是慢慢地走向书房门口。
凤蝶在冥医起身的时候便起身了,她默默看着冥医的一举一动,并未阻止。直至冥医将离了,她才轻声开口:“需要我派车送你吗?”
“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冥医垂着脑袋,走到了门跟前,握住把手转动。
门外,已不像刚刚那样一片漆黑,走廊上的灯已一一亮起,暖黄的光点亮一室。
他转过头,看了凤蝶一眼:“等我消息吧。”
说完,他便走出了书房,然后顺手帮凤蝶把门关上。
哒,一声。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

冥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天地中,他缓步走在走廊上,脚步声极轻地回荡在空间里。数息之后,他突然停下了。
眼前,翠发青衣的人,正站立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你……”
冥医下意识开口。
像是被打断了思绪,默苍离敛了眉,转首看向他。
“谈完了?”
被那冷清如秋水一般的眼眸望来,冥医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看来……你并没有选择她,作为你的下一个目标。”得到冥医的回答,默苍离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冥医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到默苍离的身旁,学着人的模样抬头看着窗外。
“我还以为,你会全程监听了。”
毕竟,人家会隐身,不是么?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默苍离语气淡淡,“对于这种事,我不需要亲眼目睹,只需要推测就可以了。”
冥医看了他一眼,他总觉得,刚刚好像被默苍离鄙视了。
这难道又是他的错觉?
嗯……应该是错觉吧。
冥医这么想着。

他本来是想问默苍离话的,奈何被默苍离这么一‘搅和’,他想问的话也成了一团麻绳,变得乱七八糟的。
不过乱归乱,他索性抬起脑袋,与人一同看着窗外。
而默苍离,居然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纵然隔着一层玻璃,冥医也能感受到窗外世界那份繁华与喧闹。相比之下,还珠集团这寂静的二十一楼上,与外面相比,真像是两个世界。
不知怎么回事,一静下来,他脑海中就老是浮现温皇那张看起来安详实则有些憔悴的面容。
他不喜欢那样的温皇,或者说,他是不喜欢那种模样的人。
安静、沉默、纵然算是活着,可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眼神,让人总有一种人其实已经死的了感觉。
就像是……茹琳。

茹琳?!
冥医突然反应过来,他只顾着对温皇的情况多有顾虑,那茹琳,茹琳要怎么办?
一时间,冥医突然有种想转道冲回办公室的冲动。但这也只是个想法,他的手又开始轻轻颤抖,然后颤抖的是他的身体。
温皇、凤蝶、茹琳,温皇、凤蝶、茹琳……
他到底要怎么办?

不,他现在需要冷静,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失态。
温皇的事,凤蝶的事,他还需得好好想想。茹琳……茹琳的事……大不了就……
冥医咬了咬下唇,他不再眷恋面前的夜景,而是转过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要走了吗?”
身后传来默苍离清冷的声音。

“我该回去看看茹琳的情况了。”冥医抬脚正欲离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怎么都抬不起来。
“在那之前,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身后翠发青衣的人,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
冥医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默苍离搞的鬼。既然是他搞的鬼,那再挣扎也没有用了。他就这么站直了,望着前方。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问完我还得赶快回去。”
默苍离的步子很缓,缓到让看见他的人总有种他在闲庭信步的感觉,但如果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就绝对不会这么想。
他来到了离冥医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然后停下了。

“你为什么,会有‘眼’了?”
冥医听见身后的人,如此说道。

————

@萧胤堂  我果然是一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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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5-6-1 18:57:21 | 只看该作者
十四

“你为什么,会有‘眼’了?”

轻飘飘的话语,犹如这深夜中的一缕清风,拂面而来。
冥医先是一怔,随后下意识反驳。

“什么眼?”
默苍离望着他的背影,纵然他没有走到冥医面前,他也知晓,冥医,绝不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谓‘眼’,若是在平常对一般人说起,平常人恐怕会下意识以为是‘眼睛’。
而这句话,若是对异能者说,字面意思相同,但其中的含义,却是不同了。
‘眼’,通俗点说,可说是阴阳眼。若往内里扯,那便是通阴阳的能力。
默苍离的意思很简单,他的意思就是——冥医,也是一个异能者。

一时静默。

冥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
即使默苍离没有开口,但那股强势在无形中还是压迫的他有点心慌啊。
他闭上眼,眼角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冥医冷静地回答。

听见这句话,默苍离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微微抬手,指尖轻动。
冥医立刻感觉到身上束缚散去了。

他先抬手揉了揉胳膊,然后也没回头,就这么拎着他的随身包走向前方。
所以他没看见,默苍离朝某个空无一人的角落,看了一眼。

※※※

等到冥医下了楼,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上面似乎呆的太久了。
把随身包夹在腋下,冥医用受伤的左手把手机从口袋中‘捏’出来,然后看了看时间。
——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随手将手机丢回口袋中,冥医刚走出大厅,就听见有人叫他。
“冥医前辈!”

声虽不大,但还算清晰,冥医愣了愣,下意识扭过头,便见车辆来来往往的街道旁,穿着米色外套的白发青年正看着他。
冥医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看向那边,朦胧到清晰的视线中,白发青年正朝他走来。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前辈您。”夜幕下,来到身前的白发青年依旧是温润有礼的态度。
“呃……”冥医愣了愣,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向身后,却见身后整个大厅内,空无一人。
默苍离又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俏如来见冥医这副模样,也顺着人的目光朝看向他的身后,同样的,空无一人。
“冥医前辈……在等人吗?”俏如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呃,没有。”冥医这才回过神来,他摇摇头,一副刚刚那一切都是你的幻觉的模样。
“不过,这么晚了,冥医前辈你为什么会在这?”俏如来的脸上多了一丝疑惑。
像是不愿让人窥破自己心中的秘密,冥医抬眼看了看天。
“啊,我只是来这里,见一个老朋友罢了。嗯,没留意到时间,就晚了。”
听见这话,俏如来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纵然他听得出冥医是在睁眼说瞎话,但他还是选择的不去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么?

“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冥医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身旁的白发青年,“虽说年轻人晚上有活动也属正常,但是这么晚都能看见作息优良的俏如来你在外面……”
“冥医前辈。”俏如来轻轻打断冥医的话,然后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冥医:“明明是晚辈在关心您,您又为什么把话题转回到晚辈身上了?”
“哈哈,你叫我一声前辈,我作为前辈当然得关心你嘛。”冥医抬手挠了挠头发,然后哈哈一笑。
“晚辈之所以这么晚还停留在外面,是因为在离这条街不远处的地方,前些日子发生了一场车祸。”
听着俏如来平静的声音,冥医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在这里了。
“你是来……”
“是的,晚辈是来超度的。”俏如来微微颌首。

一瞬无言。
在冥医的记忆中,似乎从他结识俏如来的那天起,俏如来就一直在做这件事。当冥医问他为什么要以一力做这件事时,俏如来反问他:“前辈,您为什么要做一个医生了?”

前辈,您为什么要做一个医生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让人微微一怔。
是啊,他为什么要做一个医生了?
是因年少之时对师父许下的承诺,还是在那一次事情后下定的决心?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做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好像都不重要了。
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悬壶济世,行医救人。医之天职,他之所愿。

夜风有点冷,让沉默的冥医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抬手拉了拉自己外套,却见俏如来的目光停留在……
他顺着人视线朝下看去,那只贴了OK绷的手异常显眼。
“呃……”他刚想说什么,俏如来已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冥医前辈,我听说茹琳前辈最近身体不太好,已经有很久没有去医院上班了。”
冥医怔了怔,却是没想到俏如来又将话题抛给了自己。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是,她……老毛病犯了,在家中休养着。”
说到茹琳,冥医的声音明显低落起来。
虽为医者,却救不了亲近之人,何其讽刺?
“是么?那……晚辈能否去看看茹琳前辈了?”

听见这话,冥医突然抬起头,一脸愕然:“你要去看她?”
“是,呃,不行吗?”看见冥医这副似乎被戳中伤口的模样,俏如来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晚辈……是不是太冒昧了?”
“不,只是她……”她什么了?冥医抿了抿唇,同时,他的眉头锁的很紧。
“前辈?”俏如来看得出冥医是在考虑要不要让他去,不过也是,都这么晚了,突然说出这话,任谁也要奇怪。
正当俏如来思考着要不要对冥医说改日再去时,就见到冥医很慢很慢地点点头。
“你……若要去的话,也可以。”
“那晚辈去买点东西,也好探望前辈。”
“哎呀,都这么熟了,还买什么东西。”说话间,冥医就已上前,拉过俏如来的手。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探入口袋中,对着手机屏幕轻轻一滑,然后一按。
“来来来,我们现在就回去,茹琳应该没睡,她要看见你的话,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可是……不带点东西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走啦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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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漂亮,记得7月更新  发表于 2015-7-1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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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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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叶子洛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5-7-19 09:41:02 | 只看该作者
十五

纵然冥医都说了不必带东西,可是固执的俏如来还是顺着路去超市里买了几袋子水果,说茹琳前辈身体不好,总得吃点东西补补。他这一下子,弄得冥医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青年啊,虽然看起来温和柔软,但一固执起来,还真是对得起‘史’这个姓氏。
等到俏如来把水果买好了,冥医便在超市外叫了辆的士。若是以往冥医肯定是坐公交车回去了。可如今多了一个俏如来,如果在这个份上省钱,自己还真对不起前辈这两个字。
冥医就这么望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灯光与繁华的夜景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夜风从车窗内吹入,吹的人不由精神起来。不知怎地,他心中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完全不像他刚来还珠集团时一样抑郁。
这是怎么了?
冥医敛了眉,转首看向一旁一直安静坐着的白发青年。
即使是在车上,俏如来的神情亦是平和淡然的,仿佛没有什么能打破他面上的那一份平静。
这个样子,还真像是……
像谁了?
有个名字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是字到嘴里,却又念不出来了。

“前辈?”像是察觉到了冥医的目光,俏如来转首,看向身旁的蓝发医生。
“呃?”冥医一下子回过神来,他赶紧移了目光,看向青年手中提着的塑料袋,眉宇间多了份无奈。
“唉,你又何必了?”
“总归是登门拜访,若不带点东西,也说不过去。”青年看着冥医,语气中全是淡淡的歉意。
“我们好在也相识了十多年了,你是怎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算了算了,你要想带就带吧。”
到最后,冥医只能无奈地摆摆手,算是认命了。
“是啊……十多年了,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轻柔的叹息,伴随着回忆往事的语气。青年的眼神一下子悠远了。
“久吗?你这么说的让我感觉我好像很老了一样。”冥医说没听出青年语气中的异样那是假的,不过他只是抬手掠了掠刘海。“诶,也是,你都这么大了,我也是该认老喽~”
俏如来微微转首,看着冥医的模样,面上多了一丝温润的笑意:“前辈正当壮年,又何来老字?”
“诶,若是别人说这句话我肯定不信,可若是你俏如来,我就得考虑考虑了。”
“那这也算是晚辈之幸了。”俏如来微微颌首。
知俏如来是个不喜吹捧的性格,因而有些玩笑也只是点到即止便可了。
他又探头看了看窗外,见汽车行驶到楼下后,才坐回座椅,准备起身。
“到了,我们下吧。”

将车钱付给了司机后,两人便踩着灯影来到了楼下。
这一次,不知怎么回事,冥医抬起头看了看屋顶。
什么都没有。

“……”
俏如来已拎着东西走到了单元前,见冥医又停下,有些疑惑地转过身。

“前辈?怎么了?”
“啊?没什么。”冥医提了提夹在腋下的包,然后快步走向俏如来。
“走吧,我们上去。”
蓝发医生在前带路,白发的青年随后跟上,很快便到了五楼的家门口。
正当冥医想掏出钥匙开门时,门,突然开了。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那人显然是刚刚才起床的,所以她没有梳好头发,而是让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遮挡住半边脸颊。她看似病弱,可身上的那件红色衣衫又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喜气几分精神。她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来此的两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
冥医下意识上前:“茹琳?你怎么起来了?”
“哥哥,你都发短信告诉我俏如来要来了,我总不能让自己病怏怏地来见他吧?”茹琳挑了挑眉头,那副模样,还真有冥医的感觉。
短信?俏如来还未来得及细思,就听见红衣女子问他。
“俏如来?许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
“呃。晚辈近来还好,倒是听闻前辈身体抱恙,晚辈才冒昧的前来拜访,想看看前辈是否有所好转了。”
俏如来看茹琳将目光移到自己手中的袋子上,他举起袋子:“呃,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前辈不要嫌弃。”
“唉……”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听见这话,摇摇头,然后一叹:“你这孩子,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听见这话,俏如来的目光不由微微移动,看向冥医。却见冥医正好也朝自己看来,两人视线交错,冥医耸了耸肩,意思就是都说了我们并不在意这些,你又何必如此。
“哥哥,你肯定又没劝住俏如来。”
“是啊是啊,他要固执起来,谁能说得过他?”冥医歪着脑袋看向茹琳,“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吗?也不请人家进去?”
“瞧我这记性,来来来,俏如来,你快进来。”
“这……”
“别这了,快进来吧。”
看着对他展露笑颜的红衣女子,俏如来这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看了看冥医,却见他一把拉过自己,跨步入了门内。
“进来吧。”

※※※

换好了拖鞋,冥医引着俏如来来到沙发边坐下。俏如来抬首看了看冥医这间三室两厅的屋子,这不像他的家,三层楼高的别墅,布局高雅奢华。倒是有几分像他居住的公寓,简单到朴素。
按理说,见到了想见的人,他应该平静下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间屋子里,他总是无法彻底平静下来。
这是怎么了……
桌子、电视、音响、柜子……白发青年的目光从家具电器上一一扫过。
似乎没什么异样。
他微转目光,看向那两个并排的房间门。
房门上,空无一物。

“你看着那做什么?”冥医有些奇怪地看着俏如来。
“啊?哦,没什么。”俏如来很快地收回目光,“只是在想,这么大一个家里,难道就只有前辈与茹琳前辈一同居住?”
“是啊……这房子是茹琳的父母,我的养父母留下的。我养父母去世得早,家里就茹琳这一根独苗,茹琳又是个多病的体质,我当然得看顾好她了。”
冥医朝在厨房里忙活的茹琳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欣慰:“不过好在近几年,她不像以往一样老是犯病了。还能去医院上上班,替家里减轻点负担。”
“恕晚辈冒昧,茹琳前辈……究竟是什么病?”俏如来看了看冥医,“似乎从晚辈结识前辈与茹琳前辈开始,茹琳前辈就一直身患重病。”
冥医一怔,却是没想到俏如来会问起这个,他支住额头,看着茹琳的背影,没说话。
“若前辈不方便透露,就当晚辈没有问吧。”
“她啊……”

“来来来,让一下地方让一下地方。”
话题中的主角端着两个盘子走出厨房,冥医下意识想起身去帮忙,却被茹琳侧身避开。
“别碰,烫。”
“嗯?”
等到茹琳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后,冥医这才发现,她端来的是两碟吐司片。
“我病的太久,家里也没买什么新东西,俏如来你要不嫌弃的话,不如陪我吃个晚餐?”茹琳又将三杯牛奶放下,然后对着俏如来笑了笑。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来,俏如来明显有些HOLD不住茹琳的热情,他看看茹琳,又看看冥医,神情中带着一丝求救的意味。
冥医看着那碟吐司片,眉头就皱起来:“你现在能吃这个?还是让我给你去熬点米粥吧。”
“哥哥~”茹琳拖长了声音:“我自己也是医生,我知道自己情况的,没问题的,来来来,俏如来,别客气,我们来吃吧。”
至此,俏如来只能端起一杯牛奶,对人微微颌首。
“多谢前辈。”

茹琳没坐沙发上,而是拉来了一把座椅,坐在了沙发旁。
她看着俏如来斯文地吃着东西,不由微微一笑:“家里好久没来个客人了,俏如来你一来,我心情也好了很多。”
“前辈看起来精神不错。”俏如来咽下一片吐司,然后说道。
“是啊是啊,再休息个几天,我就能回医院上班了。也不知道我这么久没去,医院里又多了多少事。”
“反正有人帮忙代班,你着急什么。要我,我还得了轻松了。”
“哎呀哥哥,作为一个医生,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了。你悲天悯人的胸怀都去哪了,难道被懒虫吃掉了吗?”
“我的悲天悯人全被这大半个月无休息的工作给压没了,找不到了。”

左耳是一句,右耳又是一句,到最后俏如来不由会心一笑,然后吃着东西,听着两个人的吐槽。
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俏如来不由又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奇怪到他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
会是什么了?

俏如来微微侧首,身旁的冥医犹在面不改色地对着茹琳吐槽。他又看了看茹琳,红衣女子虽在病中,但看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她的精神头怕是比冥医还好。
俏如来把牛奶杯子放下,然后无声无息地垂下手。他指尖一动,有金光如水一般快速滴落在地面上,而后瞬间融化消失。
俏如来又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将杯子举起,然后将最后一点牛奶饮尽。
从茶几上的纸抽中抽出一张纸,俏如来细致地擦了擦嘴角。
都这么久了,他也该告辞了。

“前辈,时间不早了,晚辈也该告辞了。”
互相斗嘴的兄妹俩这才回过神来,刚刚他们只顾着吐槽彼此,都差点忘记身旁还有个人了。
“再留……”
“俏如来说的不错,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茹琳。”
冥医打断茹琳的话,而后站起身。
“俏如来,我送送你吧。”
“不必了前辈。”俏如来微颌首,“叨扰前辈这么久,又怎么好让前辈相送。”
冥医看了看俏如来,见他一脸已经决定的模样,只能颌首,道:“那……你路上小心。”
“嗯。”

说话间,俏如来已走到玄关,随后他便换好了鞋子,站在了门口。
“两位前辈,还请早些休息吧。”说完这句话,俏如来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咯哒一声,门内又恢复了安静。

※※※

五楼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可说是很轻松的事情。更别是下五楼。
没一会儿,俏如来便从冥医的家下到了楼下。
出了单元,扑面而来的冷风让白发青年不由拉了拉衣领。然后他将手塞入衣服两侧的口袋中,希望借此能够获得一丝暖意。

风不休,人不停。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俏如来缓慢地走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街上。
真安静啊……
慢慢地,白发青年的身影在路灯下停下了。
路灯下,光分割了世界,形成一块光明,一块黑暗。而他抬起头,视线恰好与那盏路灯对上。

俏如来凝视着那盏灯的灯光,透过那道光,他仿佛又看见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那是他的故事,亦是他人的故事。
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的。不只是因为事情太骇人听闻,更因为
——那些事,早该如烟逝,如云散了。

但,真的散得了吗?
或许是散不了的吧,不然他为何又遇见了那些人。
俏如来的视线从灯光上移开,他已经不是悲伤春秋的年纪,所以有些事,想一想就可以了。
俏如来如此想着,他轻声一叹,然后低下头。
风不休止,地上的树影摇曳。一双人影,被路灯拉的极长。
俏如来微转目光,转身正欲离开。突然,他顿住了。
白发青年仿佛是被上了一根弹簧,动作变得极其僵硬起来,他慢慢地低下头、低下头,放在口袋中、带着佛珠的手紧握成拳,随时蓄势待发。
他的目光停在从自己脚下延伸出来的影子上,在路灯下,被拉长的人影旁,有另外一道影子,正站在他的身边。
但从刚刚到现在,他并没有听见身后有人的脚步声。
手缓慢地从口袋中拿出,修长的五指突而捏指成印,一道金光乍然而现,直直撞向地上多出的人影。
“哎呀!”
一声痛呼,传入耳中。俏如来先是一怔,随后看着那道人影几番幻化,忽而聚起,朝俏如来身后飞去。
俏如来下意识转过头,却恰好看见到人影凝聚成一道虚幻的身影。
“俏如来,我都不知道,你竟有这样的本事。”那道身影揉着额角说道。
“怎么会是您?!”俏如来惊愕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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