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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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七年秋

【站在纯阳殿里，细细观察石碑上那个大大的寿字，凑近了仔细看上半天，眼睛都要花了，终于看出了“九转成丹”四个字。果然，我还是比较喜欢漂亮的书法，草书太狂放，我有点欣赏不来】

【去过了滕王阁，又到了纯阳殿，站在殿前，远远地能看到云雾缭绕的庐山，虽不大真切，可另有一种不一样的美。眼睛看着远方，心里不着边际的乱想，一会儿想着什么时候回去，一会儿又想着下次还要拉着陆离带我去哪里，乱糟糟的也没有个头绪，呆愣愣的有些出神】

【云开风清，曦光浅淡，只身牵一匹瘦马缓出客栈，遇路即行，不疾亦不停。】

【此次出门本为多见识些武功高强之人，可待到辗转至如今，所遇大多是平凡百姓抑或招摇撞骗者，便早已熄了满腔跃跃，转而化成道家所谓自然。提步间又至一岔路前，略一顿，复择了左侧树荫蔚蔚的小路，径直往前行去】

【数丈后天地陡然开阔，疏影褪去，现于眼前的是一浩然神殿。心中激起几分神往，提步行得近了，便见其前一女子，长眉圆眼，模样娇俏可爱，正矗在原地怔怔发愣。眉眼便也染了些许笑意，脚步刻意落得略重】

姑娘

【去年出门时，带回去送给冷师兄的剑穗还是在荆湖路买到的，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又发生了这么多，我的剑穗，是不是还在冷师兄的剑上。。。】

【宁师兄在丑丑的木簪上刻了字，就像他从前常戴的那支玉簪一样，那我的簪子，宁师兄也会一直戴着吧。。。】

【想过了冷师兄，想过了宁师兄，正要接着往下想梅师兄，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呼一声转过身，原来是位姑娘，对她笑了笑，自认为很友好】

姑娘是来问路的吗？我也只是游玩到此，不大认得路的。。。

【见她虽睇眸而来，面上却仍残存着几丝恍惚，便自忖是否扰了她，亦不多言只唇角一弯颔首道】

那打搅了，先告辞。

【五指一绕将手中缰绳略握紧些，续牵马绕行。马声踢踏未几步，竟又下意识折身回望。那女子孤身一人独矗石碑前，螓首略低，眉目神色不清，然日光映来时她身躯都包裹其中，倒显得异常娇小瘦弱，心神被微微一触，忖了好几个来回，终是有些放心不下提步回转，顿在她身前】

姑娘是一个人么？

【眼前的姑娘像是奔波许久，脸上带了几分疲惫之色，可弯唇含笑的样子，实在好看。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人家，有些失礼，低头应道】

抱歉没能帮到姑娘什么，慢走

【脸色发红，对着一个姑娘家这样失态，真是没出息。明明山上的师姐师妹也很漂亮，唔，大概是刚才山雾看多了又胡思乱想了半天，还没缓过神来吧】

【没想到她还能再转回来，抬头看她，迷茫而疑惑，下意识开口应是】

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光影将她黑瞳衬得清透明朗，兼之偏眉歪头的模样，更显玲珑可爱。噙着笑意徐徐开口】

我是想着...

【本意只提醒她一下便罢，可如今见她娇俏模样倒多添几分欢喜，担忧亦愈深。如今武林群雄并起，亦多奸猾之辈，自个一路醒来亦是时常遇些宵小，凭仗着武艺方且无恙。却不知她身手如何，又不敢贸然多问。踟蹰半晌如何与她开口，然却未果，少顷飒然一笑。罢，本亦是随心而来尽缘可去，何必多做无谓斟酌，后话便转作一声相邀】

若姑娘不嫌弃的话，结伴同行可好？

【静静等着她说完，了然一笑。她一定是把我当成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我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吧。唔，难道是因为我的剑不在身边，看着不像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嘛。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不想辜负人家一番好意，欣然应道】

好啊，我正觉得一个人有些无聊呢。

【这里的风景也看的差不多，没什么舍不得走的，站到姑娘身边，伸手一指】

那我们就顺着这条路走吧，怎么样？

【本就无谓去路何方，待顺她纤指所点之处略睇一眼，便亦弯笑颔首，径提步一落】

好。

【聆她言笑晏晏，原本淡然心绪也随之欣喜几分。就如同眼前这青山绿水，虽清朗昳丽，但也失之生气，但有如她这般娇俏女子点缀其中，笑声浅漾，画景皆明媚起来。】

我姓郑，单名一个清字，不知姑娘...？

【一路有人相伴说笑，比来时自己孤身一人好上许多，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好远，听她提起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彼此姓名】

我叫宋凝芝。。。

【好像看到有人在前边等我，应该是陆离看了我留的字条让人来找我了。挥挥手跟郑姑娘道别】

有人来寻我了，就在这儿分开吧

我是昆嵛弟子，你今后若是上了昆嵛山，可要记得去桃花峰找我啊

【宋凝芝。默念几遍记住名姓，续一抬首瞥见前路有人似在相候，还未出声询问，便又聆宋姑娘开口道别。未做半分停顿，拱手抱拳相送】
好，有缘再会。

【目送她与那人并肩离去，方觉四周空寥，似静至远处微风拂过绿枝、流水淌过石砾的声响都涌及耳畔。略略扯唇自嘲一笑，续一踏马蹬翻身上马，清叱一声纵马疾驰往前，身边种种尽掠而过。】

【昆嵛，桃花峰，总有一日会江湖再见。】

-结束-

――――开――――建元八年春

    【“真常需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自性住，性住气自回”当日云麓宫之巅与那昆嵛之人一战败走，深知自己渐入魔道，若是由得此方发展，怕是根基尽毁，前路难求】

    【春风化雨，紫云翻飞，立于纯阳之顶，坐听无弦之音，明通造化玄机，降心为不为，以眼视鼻，以鼻视心，以心视脐，上下相顾，心息相依】

    【既为凡事之人，不免纷杂事乱，喜怒哀乐，爱恶欲憎，事去不迷留，方是收心之首务，道者，顺应己心，不拘于时，不拘于物，不拘于世，方得长久】

    【坏教败宗之人，不知玄科禁戒，毁谤正教，自是定当除之，若任其妄为，怕是遗祸千年，只是不得以偏概全，迁怒无辜之众】

    【纯阳宫，金丹吕祖道场，果真不俗，望得那山下卖茶妇人沏茶之技，便让人啧啧称奇，一扭腰，一翻手，一躬身，茶水凌空而落，一滴未漏】

    【起身，凝气，听得杳杳钟声，涤荡心神，又闻经文阵阵，暂压心魔戾气，忽观一道人缓步行来，拂尘轻甩，打个稽首，数年为行此礼，竟是显得些许生疏】褔身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初春之时，烟雨朦胧。】

【又是一人独自出行，却像是浮萍一样，走到哪算是哪。淋着朦胧春雨，却无避让之意。只是任由雨水侵湿额角衣衫。】

【山际，可见青烟袅袅直上，正是道家圣地纯阳殿。停下缓行的脚步，抬目看着纯阳殿门口那一尊石碑。一个‘寿’字，一撇一捺说不尽的老庄风骨。而身前台阶，正是通往纯阳殿的道路。】

【本是修道人，入观不拜也说不过去。沉吟许久，决定还是上前一参拜。】

【正欲上阶，耳中忽闻一声号。】

褔身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下意识回首望去，却是一名紫衣女冠。想了想，还是一稽首。】

无上天尊，道友，有礼了。

    【观人似有不欲之样，又思虑几分，面色微变，方才压制的心魔戾气险些就窜了上来，倏而，终是闻人回了一礼】

    【面复常态，眼风四下扫过，观其眉目清灵，也不似那邪魔歪道，复上下打量一番，比自个年长些许不说，这一身行头也偏于江湖游子，又见其背负一剑，心下盎然，不由打趣】剑者，实有三剑，一断烦恼，二断嗔痴，三断色欲，不知道友断的几何？

    【侧身，大袖一挥，卷得烟尘，后又语峰一转，复道】这色欲贫道不敢妄自揣测，嗔痴执念贫道也不欲多讲，贫道只想问问这烦恼道友可否断了。

    【顿了顿，面露笑意，后道】不过贫道观道友回礼时似有犹豫，莫不是道友瞧不上贫道一女冠？

    【接而摇头，笑意更甚】也罢也罢，自古女子修道者为凤毛麟角之数，自是难得入那些自恃孤傲的同道法眼

【一礼之后，神思却有些飘渺。女冠呀……不知怎地，竟想起了观中那娇俏可人的师妹，她虽入了观，却未像其他道人一样，做道士打扮。这一点，倒是与我极其相似。也不知她在山上如今如何了……正这么想着，忽闻身前女冠之言，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背负之剑。旋即一笑】

吾辈习剑，自是当断则断，至于所断为何，道友不如猜猜？

【眉一扬，正是昔时少年好模样。与此同时，才发现面前这女冠年岁其实并不大，更甚者可能比我、比师妹更小。心下一时起了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她选择道门？】

【再闻她言，心知有所误会，连忙摇头。】

非也，贫道只是观道友模样，忆起了与我同门的师妹罢了。

    【听得人言，道是忆起了自个的小师妹，唇角微翘，目视之，轻言笑道】哦?不知道友的师妹可否与贫道有什么相似之处，方让得道友失神？莫不是见得贫道，对道友那小师妹动了思春之念？   
   
    【也未等他回话，侧身视及石碑，碑上笔锋遒劲，蕴含大道真理，正色，复道】贫道观道友眉目清灵，非那坏教败宗之人，不知道友师传何门？

    【语毕，面色微变，眉头皱起，真气隐隐荡动，周身寒气乍起，就连眉间也似带霜寒，连忙坐下，内敛调息，道】贫道不适，请道友为我护法一二 ！
   
    【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得类归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若阴阳各偏，或阳感而阴不应，或阴求而阳不招，或阳过而阴不及，或阳盛而阴不足，皆是真灵之花有偏，不中不正，道不成全也。自个阴气过甚，已化为寒，又有心魔间隙，根基已是摇摇欲坠，恐有散功之险】
   
    【凝神聚气，暗运玄真，极尽最大之力内敛真气，复又调息一炷香的时辰，终是收得寒气，这才发觉，自个冷汗已浸湿衣衫，轻叹一声复道】贫道心魔入侵，恐有散功之险，此又初来乍到，还望道友指一明路

【虽入江湖已作江湖浪子打扮，但闻她疑问，却是微微一笑。一颗道心，自然而然顺势而起。】

不才，区区俗人，偶入扬州会稽山太乙观。得观主指引，归得其门下。

【顿了顿，我已将我的来历告知与她，却不知她是何门何派。正欲相询，忽见她脸色一变，旋即盘膝坐下。对我道——】

贫道不适，请道友为我护法一二 ！

【微怔，环顾四周一圈。此地正是纯阳殿门口，来往人士众多。一敛眉，滑步来至她身后。肩微动，所负之剑蓄势待发。】

【时间缓缓流逝，已可见她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却不知她是为何，将自己弄到这种地步？正这么想着，她已睁目，叹了一声。旋即收步，来到她面前，观她神色，摇头一叹。】

道友为何将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起身，只觉双腿酸软乏力，复又拭得额上汗珠，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又听人之语，缓而道】原是会稽山高道弟子，幸会幸会

    【方收得气劲，身子尚且不适，一手执得拂尘，身子倚在树上 】贫道早年听师言论，会稽山高道行事缥缈无踪，乃一方高人，遇之定要以礼相待。

    【轻喘了几口气，复道 】贫道落得如此田地，均因本派妙法绝学混元玄真谱，此间妙法难学难精，若至小成，心有嫌隙便会丝毫不得寸进，严重者更有散功之险

    【又忆得什么，周遭似又有丝丝寒气冒起，连声音也变得清冷些许】贫道曾在六年之时自请冰洞思过，时过一载方才出山，因日饮寒潭水，食百载冰，使体质过于偏得阴寒，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贫道此又面临心魔执念，根基欲坠，怕是迟有身死道消之险

    【忽而神色盎然，拂尘差点离手而出，似抱住了根救命稻草】道友乃会稽高道门徒，可否大开方便之门，让贫道前往会稽太乙寻得治救之法

【听她言说自己情况，眉头微微收起。虽未有过孤阴不长，孤阳不生的情况。但面临心魔一事，倒是与自己去年面对身世之时有些相似。而修道者，最需要的，便是一颗不动摇的道心，她所习的功法居然会动摇道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闻高徒二字，身体下意识一哆嗦，会稽山高道？我可不承认我是这样的人，师妹明显年岁也不到，那……难道是师兄？他游历江湖，闯下了这样的名声？还是师父？不再细想，赶忙抬臂扶住她。】

道友且静下心来，莫要因为情绪动摇了自身根基，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前往会稽山……

【想到这里，苦笑一下。】

道友当真相信会稽山能救你命？

    【见人犹豫不决之样，心中已是难安，自知情绪不稳会影响自身也只得尽心敛得一二】道门妙法神功，不似他门，多以悟性见长，若无慧根，即使手握法诀也难窥其中之妙

    【 一手至于后背，仰望纯阳殿顶】贫道所习功法尚且算得上是一奇功，乃万物容容之道，称之混元，尚有著作《云笈七签》中提到：混元者，记事于混沌之前，元气之始也。混沌者，厥中惟虚，厥外惟无，浩浩荡荡，不可名也

    【复而凝视眼前那道人，眼中似带希冀】混元玄真谱，练至大成，无物不融，无物不包，太极阴阳也好，烈焰寒冰也罢，即使千百异种真气，也可将其一一化解，不过大成之前，尚得保持母婴之状，不得偏于阴，抑或偏于阳，否则根基毁尽，身死道消指日可待！

    【阖眸，犹闻衣袖聂聂作响，忽而转身，复道】太乙，乃万变不离其宗，尚有得乙乃动态一，一为静态的乙之说

    【仰天而笑，似患疯魔之症，拂尘轻甩，缓步而离，唯留泠泠声响】贫道择日定会前往快太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