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居—主院（京畿路）——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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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亭】：遍种樱花、海棠二树，粉色绯然，故名绯亭。有诗云：东邻有佳人，雅致异凡俗。层层围珠玑，团团锦绣簇。堪并桃李颜，争向东风逐。恍如萼绿华，伶俜步芳躅。雾绡曳轻裾，神光乍离合。今年花更繁，照海明朝旭。人间有芝田，却胜蓬山曲。千里泛仙槎，弱水茫茫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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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意难-正门】：主院卧居，有东西厢房、主卧，客人需通报后，由正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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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意难-鸟雀鸣】：走廊下，养了画眉、云雀若干，一名云歌、一名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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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主院婢女，洗漱照料——芳官、蔻官，但和沈放关系不密，怕他的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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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意难-卧房】：主院卧居，婢女止步，唯老管家李常顺可进，平时是沈放和妻子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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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意难-卧房-妆台】：主院卧居，沈氏主母的梳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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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意难-卧房-妆台】：主院卧居，梳妆台旁的轩窗，原本就是一扇古朴的窗子，后因沈放临要娶妻，想起“小轩窗，正梳妆”一句，又私下寻好料，细致更换窗纱、挂上绿萝。

================建元六年·秋，晌午=============
【秋阳高照，满室金。】
【一至深秋，京师挂染秋色，金霞灿耀，连衰败之息，亦觉精致盛艳。一只手握着檀木，匕首削刨得光亮整齐，另一手捏着小刻刀提笔就画一般，勾刻出个人形来。木质柔软，且纤维细韧，不如玉石来得顺刀。但是金药檀的颜色温润细腻，比如玉质，自觉很好。】
【得了一阵功夫，自哂，在科院考校那时，还不如现在细致认真。终究得了栩栩人形，一圆润的少妇，是胖福后的阮姑娘。李常顺立门前，声气里有笑意，就知人给带来了。低头吹了木屑，抬眼看她】来了。正有一事问你，这院子里的摆设格局，有什么不喜欢的，说道一声我着手改了。
【认真把人看上一遭】以后你住这一间来，可好。

【自那日说好要留在这沈府，原以为不过玩笑，谁知他竟当真，倒叫我见着那所谓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一早便瞧着那李常顺早早候着，当下便觉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是领着自个儿出来，一路上又瞎说了好些事，方才明白着】
【前穿绯亭，远瞧那别意难三字，听说乃这沈老爷子亲笔于爱妻，这沈放也不知什么个鬼心思，慢悠悠的走着，跨了那门槛，早些便瞅见他手上不知在雕些什么，却听他问话，这才细瞧了这屋内】这原是你家，再者我本也就不挑着，若改了，倒不见旧人心意。
【比之屋室，他方才所为倒叫自己好奇，上前一问】你这又寻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且叫我瞧瞧。

【料着是这么回我，日久天长相处，说话习性闻一见二，举一反三。简直中邪，也不见她跟隔壁王大家媳妇提着擀面杖揍人，叉着腰作河东狮。但，莫名间。花楼也不敢逛，请个把女客上门也踌躇，万事一开头，起念总在她高兴与否。大丈夫的意志，都屈得不着边。】
【一笑，把那木人给她，坦坦荡荡。口里是温和的，教导她】这也是你的家。以后上外面混吃混喝，没地结账了，还是路上看见白面小生，劫财劫色了，都报着我沈放的名头。
【见她细细打量那木人儿，挑起嘴角】我虽然不济，但护你总是妥的。

【接过那木人一瞧，倒觉着有他咳得是自己，只是这身形未免丰腴些，莫不是在他沈府养胖了，本该是恼的，可瞧着他有这心思，心里却觉着甜，权当是他哄着自个儿高兴罢了。然再听他后话，原也是该欢喜的，只那白面小生四字堵得自个儿不打一处喘气来，把那木人还去，嗤】虽说我算是老姑娘，但也还没寂寞到这个份上，再说你留着我吃穿住，我哪能这么给你惹麻烦不是？
【话说完了，再想想他让我住这屋子，总觉着不妥，便又开口道】如今我住这儿怕是有不妥，若来日里，这主人夜里回来向我问着鸠占鹊巢，我也住不得，不若还是在原来那住着便好。

【眉眼里，起了笑意。这么直白说自己是个老姑娘的，还真没见过。一言二去倒是义正言辞，俯下来，起声有笑】那我问你，当日在华阳大街上，你瞧见我，起的心思又算怎么回事？我自问是个齐楚方正的人，精明细算的练家子，结果得了你。一养着你吃喝，二陪着你对处，难道不算是“劫财、劫色”。
【还想回原来那住着。嘴角微沉，清华目色极亮。老派人家讲究门楣风正，沈家几代祖先挣扎了科考，一门心思想做个清流，虽然到底不成，规矩讲究都按那一套。认真看她，阔松的掌慢慢缓缓抚在她脸上，若无其事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胭脂糊边了。
【擦拭干净，但没有收回手。这嫣红吻下去如何。垂着眼，目光落在那唇上，起话也低越】把你放在那，正房夫人心里怎么想呢，得膈应坏了。

【他自道起华阳街一事，是了，我确实是存着这心思，原也想过放弃，可这事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因而拖到现在。只凭他那般道出，却是红着脸回他】怎的，我如今竟算是做得那贼人不成。华阳街上可是你要带我回来，自个儿偷鸡不成蚀把米倒还怪起我来。【又清了清嗓子，做定了这流氓】便是劫财劫色又如何？【又听他一本正经的说着，手上却不安分，嗤笑】这算咱俩是一丘之貉？
【这回倒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本来也早该了结的，这话听得心里头极舒坦，只不觉二人靠得极近，笑】倒难为你看得起我【抬眸瞧他，突然似患了口吃】你..靠的我那么近做什么

【她的脸在掌心里托着，手感柔软极好，撤，是舍不得撤的。心里却泛起怜惜来，这傻丫头白聪明在面相上，被占便宜也不知道，现在露出憨傻的样。却叫人舍不得下手了，心里燃着明火，自宽。反正到头来，都是我的，早晚之差。这么想，亲下去就坦坦荡荡。唇齿纠缠，把那胭脂描绘都吞下腹，且松了她。侧着眼，低声问】这胭脂不好，苦的。
【偷香窃玉，得意非凡。眼角就飞了明快，笑意温散】沈某的夫人，终究是等到了。

【见着他这动作是愈发大胆，心里头自是砰砰不停的，事先仿佛已有预料，只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唇齿缠绵，倒便宜着那李常顺，看了这么一出戏。待他好容易方过自个儿，倒是喘起粗气来，瞥了眼李常顺，又瞪着他沈放】原你这么评胭脂的？想来，平日里做了不少这风流事儿吧
【再听后话，面色绯红，这既挑明儿了，快活的自然不只我一个，但仍要拐着弯儿骗他话出来。弯了眼眸，道】告诉我，沈夫人是谁？

【这丫头心眼贼小，跟针尖一样大。从前在姜府见下时，垂泪涟涟可怜可叹，好嘛，现在瞪眼睛红脖子，拐人骗架势，样样来得顺。凭我自诩端方正态的人，心眼莲蓬一样长，但，由不得还是乖乖顺她这个圈套，往里搭话。把她带进怀里，叫她老老实实听见心跳，清正的语气里不无哀怨】都着了你的道，还能跑了别人？只能是你。
【李常顺低眉顺眼避出去，还顺手关了门。临出去给我比了个手势，大拇指一顶，瞧好了那夸赞的。索性再拿点利息，腰上搂着，头低下把额头脸蛋再亲一亲。话里一本正经，问来】热孝里结婚得赶早，也叫丈母娘放心，嗯？

【待听得他亲口承认以后，这心里头也才踏实下来，耳朵贴着他胸膛，只听得心跳声咚咚的，不自觉的扬起一笑。这套着情话说出来本该是羞煞这清白女子的，偏生方才倒像是清场好手似的。耳朵通红，心里头的欢喜仿佛是渴求已久的心爱之物，终于老老实实的握在手里似的，还好我终于等来了。虽是附和，可这语气极坚定】只能是我。
【既是确定这身份，倒也随着他了，反正也是个迟早的事儿，却听他议起婚事又道出母亲，莫名眼圈一红，双眼噙了些泪水，点头应下】好。
-结-

---------------------------建元六年秋
【老人家说成亲这事，该是八抬大轿抬新娘子入府的，只我如今本就住在这沈府上，倒替他省了些银钱。人说婚前三天新娘新郎官不宜相见，故而这些天除了那些子面带喜色的侍儿，便只有那李常顺时长来叙话解闷，自然口中多有抱怨，怨他沈放轻松娶了娇娘入府。李常顺同秀大娘却时常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再絮叨些什么。只情叫我安心，待那日一到，自不会容他沈放这般快活的】
【早早于镜前描好红妆，似想起不久前华阳街一言，倒是羞怯一笑。素手握紧了那“平平安安”，不想这才时日无多，这会子倒圆满了。】
【却说听着外头说道着，新郎官来请新娘，原早瞧着李常顺在外头，而今却也没见着动静，问来说着此乃头一难】
【却听着外头李常顺道】少爷，这娶新娘子可不是件容易事儿【而后便听得两声拍掌声】来，少爷，先喝下这酒，记着那老话啊。
【外头倒是热闹得紧，惹得自个儿心痒痒，只是今儿这身份倒叫自己无可奈何，只凭出了两声笑声】

【沈府难得宴宾客，虽说是私宴没有大办，沈氏族人还是来了两个伯叔。瞧我不成器，娶的也不是门楣大妇，所以还没等及开宴，寥寥草草一杯薄酒沾了沾嘴唇，人就走了。秀大娘瞧见，心里不得意，嘀嘀咕咕去收拾那宴桌，凭空多了一席。珍味菜肴无人下筷品尝。我看得明白，但因为早就看明白，所以浑不在意。】
【喝得少，但是也醉了。等接新娘出阁时，李常顺絮絮叨叨又来一通，我听着，低下头，笑了起来。这个接新妇出来，得上催妆诗，这倒不难。满目清华，笑意朗朗，举声】铅粉不施自华色，玉面清洗亦得妍。玄女何须妆明艳，留待张敞画眉来。
【夜风渐凛，广袖如满。此时宾客稀少，声渐消。而月是清明。】

【知他少时风流事，此事定难不住他。不出所料，便听得他朗声而来。闻之，心头一喜。他道描眉一事，自觉他有心，尔后却柳眉一颦，我与沈放能有此间事实属不易，他既能叫自己倾心，旁人亦是，如何能不担忧起来。】 【本欲出言，却又闻李常顺之声，倒不枉这些日修来得情谊，倒颇明了我心。】 【只听得戏谑声】少爷，再回一问，便是红烛高照时。倘若来日，此诗所述已非此时佳人，该当如何？ 【闻此话，倒是愈发不安，这时辰愈久，这心也总不安分。倒离了那床榻，起身凑近了些门，身子微微前倾，倒想听听这沈放如何回答。】

【如另有别意，又如何。心下一哂，一摄目，看得李常顺哆嗦，缩了缩脖子。沈家世代不纳妾，至无子，亦不过族中过继尔。此事老李应该早说与她听过。所以，此问是其它莺莺燕燕者。微仰嘴角，端方华贵，清声朗】世间妇人皆如虎，家中一只足矣。断无此日。
【李常顺瞪大眼，这直白的，教他如何怎么接话。却字句如真。一生一世，刚好只够拿来厚待一人。如此索性强意推门，一袭红袍端然傲立，面上隐隐带了酒色。扶着门框，从缝中往内看，未见佳人，但那红帐下一对喜烛在秋夜中，是难掩难遮虽明日皓月也难及的光彩。】

【得闻此句，倒算是他过了这关，只这话叫得人不中听。心知这李常顺是拿不得他了，不禁嘁声，却听得脚步声，忙后退，安稳坐于榻上。这头上红帔掩面，瞧不见事物，偷偷一指挑开一角一觑，见人未至，兀自嘟囔着。这沈府宴客不多，若不是被人灌得，便定是他酒量不好。】 【却听得门吱呀一声，慌忙放下手来，回至那果上。恐他人不得路了，红唇微启】 若在自家丢了可丢脸得慌【又似为了方才那一言讨个说法，再一言，只这声儿高了些】这人胡乱比着妇人为虎，你学得混一丝不差。 【偷瞧着这被红烛照亮的一片地，人说龙凤烛不灭，这夫妻恩爱到白头，只瞧这么点地方，也叫的自己心欢喜。】

【将彩结一头，系在她手腕上，牵一线。如此两个人，就有了牵连。凤冠霞帔，红服宽袍，在含糊的铜镜里，映照如璧人。心头重重一跳，我自来寡情，贪玩好游，自诩从不由多情损少年。风花雪月与灞桥折柳，聚散纵美、纵绝，于我亦如潦潦过目。而，此生此夜难为情。一面牵着她出来，一面低声朗然，隐约笑意】这才知道嫁了个浑人？晚了。
【因高堂不在，故至堂前，端正沈父沈母灵位。牵她跪下时，心里茫然起一话。至此，儿子便不是一人孤零。先拜天地，再拜高堂牌位。念唱到夫妻对拜时，我看她那盖着红头盖的样，心里虽喜欢，却想】这要是磕头时候，掉下来，可如何是好。

【瞧着红靴至，这彩结一结，彼此便有了联系，素手抓紧了红线，又听他一言，恍惚往事历历在目，我早知他脾性，却不清了何时念上他的。似又是旧年，与兄长依偎在乡间，他曾嘱咐日后夫君当择那有心之人，莫瞎了眼。如今他不在，我自存着这话，他沈放再如何混了，我自跟他一辈子。莫名低声出】你既不怕家有一虎，我可无悔 【随着他至前堂，明白这前头立的是什么。心中莫名又多份联系，当时，他当是比自己痛苦百倍吧。心中却是同那仙去魂灵，道上了安心。这日后，万事都有两人担着。不知觉的已拜过天地高堂，这最后一拜，拜得自己的心跳个不停。一瞬，仿佛已是永久，直到自己起身。】  【心中忽有一时怅惘，忍不住一手抓紧那红线，一手去绕他手指，轻声道】往后，我便陪你走一辈子。

【纤纤小手把我牵着，牵成袖，牵成扣。宽解忧愁。自与阮氏相识一来，初不过念起，潦草不堪细论。而不想，她羸弱一身，蒲草娇弱的闺阁女儿，竟然随我至陌地。我深知自己是个浑人，四下游，历八方。又有‘鹤一梅’这重身份，多有隐瞒。断不是金玉公子，与她朝夕相悦。更多时，留她一人空房孤守，茕对满月。】
【而她一直候我如旧。酒色起，面见绯红。虽无言，而一对清明，却更亮。恋恋容她先回了洞房，自去前厅应酬客人不提。末了，方重入喜房。端量下，以秤揭了头盖。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起声朗，清华举目，低来】仔细打扮打扮，我娘子还真是个美人。

【拜了堂，却仍旧似梦中，安然端坐在床榻之上，夜微有风入，觑红纱帐起，更添如梦似幻之感。他去款宾客，自己独坐帐中，更添寂寥。不禁为自己唏嘘，恐半生如此，却无喜无悲。此间人家，本就如此，浮萍随水飘飘荡荡，这日子若太安稳，倒没了生趣，如今却只管着同他相守，一同过了奈何桥。任凭着自己胡思乱想，倒起身捻来糕点裹腹，纱窗外隐约灯火未尽。】 【不怪郎君晚来，只怨夜太长。他拿称挑开红头盖，只觉眼前一瞬明亮，仿佛是重得了光明的眼疾之人，待瞧清了眼前之人，又听得他后话，一嗔】 我原想夸夸你，如今倒只能替自己惋惜不得日日红妆？ 【亲身去桌上端那等候已久的酒杯，尔后予他，悄悄瞧了她一眼，一手相环，一口饮下，共醉合卺，再侧头瞧着那铜镜映出两人模糊不清的模样，嘴角上扬，伸手却扶云鬓，颇为娇羞一言】夫君，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