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海

【女子情绪平稳下来，待她坐直身子看着自己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是因病脑袋混沌，还是方才真被自己的梦吓坏了，看着她这副娇弱的模样，更是心生怜惜】

【想我堂堂一城之主，平日只知刀光血影，手上沾染不少鲜血，足下踏过不少尸骨，如今竟为了个女子动了恻隐之心，自己都不知该作何想法】

【但见她还抱着双膝喃喃自语，伸手拉过她重新回到怀抱】

刚才的只是梦而已，不要胡思乱想了。

【抬手替她拢了拢发丝，四目相望，她的眸清澈如水，时刻印出自己，这大概便是自己从前对初晴作的美好想象吧，可如今，明知怀里的人不是她，仍然有了一丝心动，低头浅吻其唇】

我怎么会有事，我得好好护着你。

【再次被他揽入怀中，两人气息缠绕，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抬了眼望着他，也许是因为到了端州就该分别，心里终究是不舍，竟不再像以前一般羞赧躲避了，直愣愣的对上他眼眸。静静靠在他肩头，只想多看一会儿。莫寒吻在唇边，动作轻柔的让人留恋，听他所言却不觉一笑】

呵，你怎么也说傻话了？

你是堂堂冥教城主，我哪儿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言行有些不受大脑控制，意识却是清明的，将眼阖了几分，眼圈儿发红仍是笑着】

我从小就被人丢弃了，没有爹娘，也没有家。

除了苏佪，呵，也没人在意过我的死活。

【下山以后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也不晓得什么叫依赖。那几回差点儿死了，自己倒真是没多少惧怕的。沈陌的陌是陌上花发之陌，师傅说暮归是终有归处的好意，在自己看来，除了自欺欺人，哪儿还有什么意思。睁开眼，认真的看着他】

而且，等见了哥哥，我就该跟他回江南了。

【沉默半晌，终于把心底最后一丝惦念也说了出来】

莫寒，我们以后大约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女子不似之前的羞怯，反而坦然的与我四目相对，以往她总是被当作了一个倾听者，今日却格外的多话起来，听着她说着身世，心底有一丝歉疚，想到自己开始只将她当作一个死人的替身，真真是印了她自己说的无人在意她的死活，但是，以后不会了......】

【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没有机会再见？不，不管你作为何种身份，都不会有机会逃离我身边】

回江南？你真的愿意回江南吗？那个药罐子有什么好的。

小陌儿，你愿意和我回不开道吗？你没有家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只要你肯......

【过多的华丽的辞藻对于不善言辞的自己来说太多余，但此时此刻，心中非常明了的想要留下她在身边】

【说完那句话，明知自己不该抱有期望却仍是那样想听他的回答。莫寒的反应全然出乎意料，平日这般隐忍冷静的他，怎会一下这么激动。回不开道？稀里糊涂的摇了摇头】

你要让我入冥教？

【下意识的拒绝，却在听完他后半句话愣住。给我一个......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莫寒的眼睛那么明亮，仿佛能照穿一片混沌中的自己。他的意思，我应该是懂的，可是心里却有些不敢确信。闭上眼，一声苦笑】

莫寒，你瞧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可是，不要叫醒我。】

谁让你入冥教。

【不想她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或许是明白却不敢应，只将自己这番话算作了梦，一向冷静的自己此刻也失了分寸】

我是让你留在我身边，我要让你留在我身边！

【手抚着她的脸颊，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

这不是梦。沈陌，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越来越冷，环着膝头的手又紧了紧。火光闪动，睁开眼，先瞧见了破窗外的浓墨夜色，乌沉沉的好像没有尽头，好冷，好想晒太阳。脑袋里嗡嗡一片混乱，迷迷茫茫的仰脸去看莫寒，他怎么又皱眉了。】

【他的语调仿佛有些气恼，耳边的声音陡然变高，连着两声震得人更蒙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直到莫寒修长的指端触在脸上，才多了两分清醒。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这才发现，那一双乌漆深邃的瞳仁里也正映着自己。那一字一顿，听得分明。】

【像有热雾模糊了眼睛，可是心里漫涌的却是说不出的欢愉，眨着眼想驱散迷蒙好看清他，却有水痕滑过两颊。能感觉他的呼吸扫过，真切得分明。脸是滚烫的，手是冰凉的。伸手抚了抚他眉心，终于咬咬牙说了出来】

我......

也不想离开你。

那便好。

【搂着她的削肩，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一手探其额头的温度，仍是滚烫，不觉抱紧了几分】

【火光映照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寒冷一扫而尽，只余温存】

＝结＝

----承平三年·春----

【踏上陆地的那一刻心也跟着落地了，踏着软沙，连走带跑只想要远离那伙盗贼，顾不上形象，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是到了哪里】

【春寒料峭，风似乎更烈了，一直沿着海边往陆内走，天渐渐亮了，海平线上泛着微微光,朝霞染红天空，几只鸥低低地飞着，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走了二三里路，才看到三两户渔家，木屋外架起的炉子，袅袅炊烟升起，似乎都要闻到那饭菜的香味。】

【摸了摸肚子早已饥肠辘辘，一时也只能呆呆地望着，干涩的双眼轻轻眨了眨，落魄得就像个乞丐。】

       端州草海，名不虚传，齐腰高的草丛密集如海。比起北地草原又是另一番景象，环山水泽，到处都是苍翠深色。

       初到此地，发现这里水源充沛，每一脚都能踩出水来，常人行走多有不便，但却是习练轻身功夫的好地方。于是寻到一处无人居住的旧屋，小住了下来。

       这日，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置身于水泽当中，气灌双足，心中默念口诀，双眼微闭调息凝神。

       少许，忽然双眼猛然睁开，提气运劲，蹬地翻身跃上草海，如蜻蜓点水，几个起落已奔出数丈距离……连日来苦练终于学有所成，不禁心下畅快。

       所谓靠水吃水，故而临行前便顺手打了两尾肥鱼，打算回屋犒劳自己。

       炊烟袅袅，烤鱼的香味夹着一锅野菜汤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自己出生北方，这饭菜做的没什么讲究，无非一锅乱炖，整条烧烤，不想河鲜倒也不负一个“鲜”字，怎么做都很香。

【眼眸垂了垂，心想着从前再怎么也没挨过饿，如今这光景，要回到荆湖，单靠着毅力如同蚍蜉撼树，渺小不堪。】

【抬脚走了两步，可这方向却不由自主地朝着木屋，脚步陷入沙中，裙摆擦着沙土，一步一顿，终于移到了木屋前，先是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历尽了风霜，倒是像极了自己身后沉静的海。】

【眸子盯着冒着热气的锅，手尖攒着衣衫一角，再抬眼看他，终于开了口】

大……大侠

【有些底气不足，抿了抿唇角，他是个陌生人，而自己刚从贼船上逃脱，不敢再投错了路，可如今怕的是他不搭理自己，赶忙又添上一句道】

请问荆湖方向……如何走呀？

      正张罗着吃喝，忽然间察觉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步伐轻浮，隐隐有些拖沓，不像是习武之人，反倒有种疲累的感觉。

      莫非是这旧屋的主人，不想还未等自己回过头那人已然出声，声音细弱清灵却是一名少女。

      已不知第几次被人称作大侠了，苦笑摇头，配的上么？何为侠，为国？屁话。为民？笑话。

      当此之时，心中动了恻隐，转过头来温声笑道：“饿了吧，先吃点。”

      见她神情似是有些警惕，虽有些落魄，却也不似寻常百姓。加之此地偏僻，好端端一个小姑娘怎会无故来到此地？

      于是补充道：“我便是从荆湖来的，小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么？”

【他一句相邀，眉间微微蹙起，雪中送炭的滋味儿又暖又酸，眸子里染了感激之色，兴许是真的饿坏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谢谢大侠……！

【不顾忌矜持提裙上前，却又做不到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他话语温温，与先前在船上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同，看着眼前摆着的美食，迟迟不敢动手，只是解释道】

半月前我在海边洗药材，被一伙贼人掳上船给人治伤，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我家在荆湖，船行了好些天，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

【一面说着，一想到难处……再不敢细想了。不会武功，身无分文，这荒山野岭除了药材，什么都不认识。眸子又低了下去】

这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顺着她的话头，向茫茫草海一挥手臂道：“如浪般的草海，这里正是端州。”

      见她举止矜持，似是很有教养，又听闻曾遭歹人掳劫，还精通岐黄，不由想起了多年前在天魁山救下的舒丫头。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外出总能遇见落难的女子，难道皆数天意不成？

       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将一条烤好的肥鱼向那女子递了过去莞尔道：“吃吧，这还有些野菜汤，说不上是山珍，但勉强算得上是海味了。”

       怕她仍旧警惕自己，便又坐了回去自顾道：“我原本是来端州寻亲的，奈何断了消息，一无所获。途经此地，便小住了几日。姑娘要若是信得过我，便和我一同回荆湖吧，我叫田桓，客居刀剑春秋山庄。”

端州……
我不曾出过这么远的门儿，只怕我那爷爷着急，如今正大发雷霆呢

【目光随其话语望向远方，连天的草海，随着海风轻轻摇摆，无论之前再有多大的憧憬出来看看，如今也是不愿了。还是回到荆湖的深山里，自在些。】

【他道寻亲，而自己除了爷爷，也再无亲可寻，低头莞尔，抬眸道】

寻亲？可不容易。大侠千里迢迢而来，想必是极重要的人。
说不定哪日有缘，便遇上了呢。

【从爷爷口中听过，刀剑春秋山庄奇门阵法波云诡谲，名震江湖的刀剑更是尽出其中，如此一来，倒不大害怕他会是个桀黠之人了，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鱼，轻嗅了嗅，弯眸】

谢谢田大侠，我名唤孟青青，大侠叫我青青就好。
大侠都不嫌我麻烦，我哪还敢有信不过的理？

【啃了一块鱼肉，嚼在口中，几日在船上，也不若这顿简餐食的安心。】

      这姑娘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比起舒丫头来，却全无心机。想必没吃过什么苦，如今这般模样倒是难为她了。不过小嘴很甜，能让人宽心。

      自己所寻正是表妹萧暖，听说她加入了冥教，奈何走遍广南也毫无头绪，想想也只能随缘吧。

      舒丫头当年双眼生有眼疾，为求自保，生生被这世道逼出几分应变之能。再看眼前这个名叫青青的小姑娘，似乎要比她幸运的多。

      “小姑娘一口一个大侠，可知我是否在骗你？万一我与那群歹人是一伙的，姑娘该如何自处？”见她可爱乖巧，不由得想要逗她一逗，倒是没什么恶意。

【鱼肉无盐无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品得出鱼原本的味儿，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无奈呢，他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出了狼窝入了虎穴，可不得了了。】

【不过相由心生，就像那贼船上的丁绪，头一句是帮自己解围，实际上还不是与其他人一样，就是想让自己配药。】

【他这般落落，是担得起大侠这个称呼的。停顿嚼东西的了动作，眸子睁开，侧着头打量他，从眉眼到唇角，忽而笑开了】

我不知，但我知道歹人不会这样问我。

【木枝制的筷子，翻动着眼前烤着的鱼，不过大侠太恭维，成天叫着他可会不大舒服？思索了一下，抬眸看向他，改口道】

田大哥，好不好？
我们何时启程？

      微风徐徐，吹得正片草海，如波如浪，显然女孩无心赏景。反倒周遭潮气凝重，她又未曾习武，恐伤其身，确实不宜久留。

      故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将身上的大氅脱下，递给那女子。

      “吃完便走如何？”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故而又道：“姑娘似乎精通仁术，此间至荆湖尚有十数日路程，可否指点在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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