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

客串 虎子

【凑得近，夜风送来她身上浅浅的香，不似村里小花捣的那浓郁刺鼻的芍药汁，也不似郝美丽一时兴起晒过的花瓣片。她的气息清新又沁脾，深嗅入肺无端让人舒心，也恰是因为她这般独一无二，自小到大别的女孩便从来看不入眼，一双眼睛只追着她跑，移不开，又不想移。】

【清脆铃音随她迈动的步子一圈圈绕在耳廓，好似暗里有一股力，温柔地缠缚上紧张的心，酥酥麻麻地挠得人心痒，于是绷直身子不敢妄动，只把呼吸变得愈加小心翼翼。】

也…也不是怕……

【锦瑟的爹是村长，也是全村养蛊最好的前辈，娘亲万分倚重他，便把我送去同她爹学本事。一来二去涨了见识愈发崇拜，因而偷偷告诉过自己，有朝一日定要像村长那样厉害。养出最好的蛊是为让娘亲觉得争气，兴许…也觉得唯有那般，自己才有资格配得上她。】

【只是这样的心思，说出口了大抵也会被她笑话。】

你爹是我师父，我自然要听他老人家吩咐的。

你爹还叮嘱了，夜里毒虫多，特别是那种好多腿的，细细长长的，咬一口能肿上好几天的。你体质弱，不禁咬，若是受了伤，他老人家定要怪我的……

所以…（所以你若不想回去，我陪着你，你要是走累了，换我背你回去？）

【想了想觉得这么说有些肉麻，伸手揉了揉鼻尖打算换个说辞，可话语拐过几个弯再出口，莫名就变了味儿地不讨喜】

所以我们回去吧……

-锦瑟-

【风静静地，树静静地，我静静地瞧着他，许久都不见他说话，等到的却是这么几句。又是腿脚细长的虫又是师父老人家的吩咐，好没趣。】

【月色迷离，分明少年长长的睫一眨一眨，像藏去了什么。抬足晃一晃银铃，又听了响，才撇嘴道】

我走不动了。

客串 虎子

【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地，余光里有她一对骨瘦匀称的脚，白晃晃地衬在随风摇曳的草叶尖尖儿旁霎是吸引人，脑一热便要人去想，我若是那细细长长腿很多的小虫，定也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

【山里的夜凉中带着湿，钻入人衣领里原会觉出冷，此刻知她就在一步开外停驻，耳根便莫名烧得烫，热气腾腾直冲上头哪还记得出门穿少了，指甲盖扣着掌心肉，分明滑腻腻全是汗。】

【她的话轻描淡写地钻进耳膜，又像一尾鱼顺溜地滑入心底，甩尾拍起叠叠的水花来，徒令心跳愈发地快，砰砰炸在耳畔弱去了周遭声响。】

【赧着面悄悄抬起眼皮偷看她，谁知恰好对上那笑意盈盈的眸子，摇摇欲坠的鼻涕串串便随思绪一道顿住，一张口又成了小结巴】

我…你…要不…要不我背着你走？

【嘴里犹在试探着提议，身子早已实诚地背向她，稍稍屈膝俯低等人趴上。】

-锦瑟-

【山里长大的人哪里就这样容易疲累了，可是心里却巴巴盼着他说一句。若敢说陪我歇一会儿再陪我走回去，可再不要理他的。果然伴着那草叶在晚风中一晃一晃的响动，虎子支支吾吾道了声背走】

嘻嘻......

【瞅着老实人乐开了花，两颊绽了小小酒窝，眉眼弯弯璨是欢笑。手臂往他肩头一勾，人就轻轻巧巧离了地。夜风有点凉，少年的脊背宽，一步一步走要走到月亮底下】

虎子哥，等以后你讨了媳妇儿，就不会这样由着我任性啦。

客串 虎子

【平素里最喜看锦瑟跳舞，纤柔身段好似无骨，踩着月光转起圈儿时，翩跹的红衣好似化作翅膀，她便是那只花海上最美的蝶。】

【绷着脊背等人攀上，心跳又突突响得欢，等了半晌不见动静正要回头去看，脖子上倏地度来她的暖，一垂眸，雪白细腻的手臂可不就环着自个儿！】

【身子稍一动，她人便这般贴在背上，抬步迈着往前走了才知，她怎就这么轻，一点分量也没有，以后可要多带她去吃肉。】

【双手穿过她膝盖窝抓牢，那阵浅淡好闻的香又绵绵传入鼻息来，面颊烫得像发了烧，听她说出一句话，忙是囫囵咽了咽口水一派义气道】

不会的！我，我不要讨媳妇儿，就要跟你玩儿，你才是别厌烦我到哪都跟着才好……

-锦瑟-

【两脚离了地，人是稳稳妥妥的往前去着，凉凉的草叶划过足心，连着裙摆的风都是活的，一漾一漾勾着人心意舒顺。】

【臂间的脊背瘦却坚稳，低头嗅着少年的气息，清苦的草药味儿弥散着温柔，定是白日帮爹爹寻了饲蛊的饵食。一低头，鬓边垂撂的红穗子将将在他耳边打了个晃儿，饶是月光熹微也分明见那耳廓一圈儿烧起来似的红】

那你就背着我，到老也背着我。

【蓦地悄了声，一语也不知说与谁听，可我心里晓得就是了，木头心里也晓得。况且爹爹提起他来，也总道是个可托付的老实人呢。如是一想，眼弯作小小一泓月牙，盛不住是漫天星璨，又复展了颜】

虎子哥，好不好？

客串 虎子

【夜风贴耳拂过，没有呜呜的声响，惟独漾起草叶像波涛般一层一层荡开，将乳白色的月光抖得破碎，远望过去真像粼粼的湖。】

【湖心里的少年一迈一迈走得慢，只他自己知晓是刻意放缓了脚步，背上紧挨着她，两颗心便只隔了短短几寸距离，这场景美得像一场不愿醒的梦，更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条路走完。】

【风里裹着草香，深嗅入肺仿佛能尝出蜜味，小小的满足被她一句软糯点亮成万丈星幕，胸腔里的甜瞬时漫溢开来，令薄唇再不抿着转而咧开一个笑，笑得嘴角都要延到鬓边。】

好，到老也背着你。

【星野璀璨，她是这夜里最亮的星。】


——结——

—承平七年，中秋—
【大理没有中秋，今夜却仍有满月高悬，千里之外的关山，望着的也该是这相同的一道月轮，和别无二致的寒光与清辉。从前不觉分别有多难，每次同团子道别，总要指天幕给他看，说纵隔千里，也同逐天光夜华，共看日升月落，所以这世间的分离都并不有多难过。可等到时日渐长，又才明白，无论再看几天几夜的青天白月，也见不到那个和你同望天际的人。】

【风动花树，疏影零落遮去满月，举起酒壶仰喉痛饮，再抬头，又是九天月色佳如许。或是今夜月亮太好看，又或者是这冷酒太醉人，再或者是染了中原人悲悲切切的坏毛病，总之无端端便是一肚子烦闷愁绪。】

【再拎拎酒壶，里头空空荡荡，听得泄气。索性把它在手里头抛来接去，偏偏一个眼花没接住，便哗啦碎在脚边。】

【捡来一片轻巧的碎瓷，眯着眼对头顶花树比划，腕间提气掷上去，企图割下一枝花来。只可惜力气不济醉醺醺，如此翻来覆去好几次才切下一枝，还被砸了头。】

【蓦地听见一声笑，忍俊不禁熟悉的很。昏昏沉沉地望过去，眨眨眼看清了，倒立刻认出他来。难得不窘迫发气，还取下头上花枝，要递在他跟前】

送给你，唔…祝你还活着？

【从荆湖路离开时，莲花楼里的莲花方才开，给会稽山上去了封信，此后这一方之地便交于那人。一路向南，总有下一刻便会死去的错觉。好在这突然出现的同伴，引得路上几分趣味。】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自何而来，便从何处归。漫步在山水间，看着分明该熟悉偏偏又带上丝陌生的风景。恍然明白，早是他乡人。岁月既不曾记，那唯一记住的也只有自己。或许人终究是害怕孤独，在外漂泊多年，归来时也想有人相随，留个无憾。】

【入大理时依旧昔时模样，而门派也随江湖浊浪远去。无牵无挂当真是世间难求，偶尔在集市间晃悠，还能听到两句山歌。转念一想，将至中秋了。而她，依旧是个没心没肺的模样。】

【只可惜再能遮掩，也无法忘却直白告知时那一丝愕然。生死执念，原来不止一人难放。随她之意买了两壶好酒，回去寻人时就见她醉倒的模样。一下两下三四下，终于功成，也忍不住笑出声。撩了衣摆干脆坐下，看清风朗月花海如仙境，执了壶却不饮下，反而洒脱一笑。】

本想邀你去城里走走，听听大理的山歌，结果半响没找到人，还真是躲在这饮醉了。

【话音落时灌了口桂花酒，胸腹隐痛恍若未知，也许是早已习惯。】

又过一日了。

【倒未在意他接与不接，用花枝将他身边的酒壶勾过来，擒入手中又是畅饮。与他相处，多少年来皆是如此。手间酒壶对他一举，一双醉眸笑得弯弯如月】

不错不错，还没跑。你就真不怕我瞧不惯你，帮你一把？

【向来忘性大，记仇却是一等一，竹林寺中的不欢而散记得清清楚楚。如何得知他时日不久，又如何气他人生苦短不尽欢，更还扬言下次见面时，再见他枯寂等死，便要帮忙送上一程。可这当中，最气的只是舍不得，管不着，更碰不得。从那以后，甚至不敢再去寻他在荆湖路的住处，怕再见时是花谢满塘，人去楼空；又或者是弥留的一把病骨，能记住的，只是苦兮兮的最后一眼。】

【其实胆小得很，借着眼不见为净的托辞，到底是怕真正面对…如此走走停停犹犹豫豫，朝南路上再遇，便立时没志气地缀了上去，死缠烂打讨酒同路。明日天涯也好，生死一线也罢，总比过一别许多年，再见只能浇酒青土边。】

【冷酒一线，入喉如月色，也如他不急不缓的下一句，冷得无处可避。鼻间轻哼一声，尚带着醉意，尾音也跟着轻飘飘的】

日子可是越算越少的，你不耐烦与我同路了？我还偏偏就不走！气死你！

日子可是越算越少的，你不耐烦与我同路了？我还偏偏就不走！气死你！

【她话说的凶狠，只是居中几分关怀怎会听不出来？因此也不见怪，仰头又灌了口桂花酒，仍是一派淡然。】

【怎不淡然？自那年为先生所救，便断言活不过而立之年。如今挣扎了这么久，好在也多得了几年光阴。模样因心法不曾更迭，但这颗心倒是阅尽事态，死生之事，早已不牵挂了。只是这派活像是飞升成仙的话是万万不能与她说的，到时候便是一脚踩过来好几日都痛了。】

【转目看向她慵懒的模样，摇摇头还是起身替人摘了杂草。又不知从何来的几声哼哼，像是不屑像是不满，不过不管是不屑还是不满，活着就好。】

【抬眼看着皎月清辉，分明是不爱想念的，又默默想起了什么。】

这花海倒是没怎么变过，只是你要留宿这里可要小心些，露水沾了衣，可会头痛的。

【话音未落完，便知道他如何反应。侧过头，他面上果然又是瞧着熟悉看着堵的笑。眉间一皱刚要开口，凑巧他探身过来，一声轻哼就跟着递出去】

送你花你不要，尽捡掉下来的枝叶渣子。我是走到哪喝到哪，又不是喝到哪躺到哪…真是个呆子。

【他还尚未坐回去，一抬眸就看见他也抬着眼睛，对着夜色中那一轮明月，瞧不太清他的眼底，但大概也是同方才的自己一样，在想同在月光下的那个人。眨眨眼，声调难得放轻】

去年今日，你同谁过的？

去年今日？

【原本因这疑问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她是指今夜中秋。中秋啊……团圆之夜，与谁过的本是个简单的问题，可扶着脑袋想了会儿，终究是摇摇头。】

只记得去会稽山上走了一遭，干了嘛也忘记了。

【这话说的轻松，却也是事实。自十八岁那年离开大理，至如今近二十载。上一个月圆有人相伴，下一个圆月又是一人。天南海北走了一遭，见了风光无数。若是年轻自会怨怼，现在倒已无所谓。大抵是亲缘寡淡，无兄少友，才对这种团圆之事极其麻木吧？只是她这话挑起头，不接下去只怕对不起。便转过头继续看着她，笑】

你呢？

【话音落去，也仍然抬睫望着他。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极轻且平，少有起伏，短暂的迟疑之中也不见一分落寞，似乎仅仅只思索答案，而不去想其他…没有任何顾念。等到他的疑问抛过来，才如梦初醒，望着月轮展唇一笑】
我啊，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一个人同月亮喝酒。

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中秋的时候要陪他看月亮。却又骗了他，说同看月圆，也不一定要同在一处。

但我喝着喝着，良心一痛，想起来他功课繁重，不知道是这漫长一夜中的哪一刻抬头，所以，又索性喝了一夜。只要他抬头看月亮，就是我在陪着他…

【兴许是酒喝得太多，絮絮叨叨说了一大篇，最终要说出来的那一句，也如叹惜般溢出唇边】

可我后悔了…这一生太短，千山万水也不算长，长的只是不在那个人身边的日子。我已经做错了一次了…

【尾音落下，如叶投水，泛开一圈圈微不可见的涟漪，又归于平静。目光重落他面上，第一次叫出他完完整整的名字】

所以，韩青辰，管你今天死还是明天死，既然让我遇到了活着的你，以后你的中秋端阳清明春节都是我的了！被我烦到死吧！

【听她说的轻快，本想笑句那你我可是差不多。却不想再一转眼，这女孩子的心思就跟夏日的天似得，变得极快。】

【屈起一条腿，手里依旧拎着酒坛。模样虽是潇洒，但拂面而来的夜风总有凉意，偶尔沾了衣的露水也带来筋骨酸痛。思如此，仍是抬坛慢饮。酒是清醇，也不会一下子醉人。暖流下腹，消散秋寒。】

【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人生苦短，说着你来我往，也只是浅浅微笑。耐得住寂寞的人，心态自然平和。耐不住的人，总会追忆。到最终，只能看有没有时间。对自己来说，时间早已无用。可对她来说……】

你还有时间。

【看着她那副模样，声音依旧平静如水。】

有时间，做什么都不迟。

【壶中琥珀正盈，已是月上中天，清晖满地。仰首饮尽杯中物，听夜风送来他一句低语，久久未散。眼底有流光微动，最后也变作一笑】

是了，还不迟。我们都不迟。

【随手将酒壶一掷，一步掠上去，夺过他的酒坛子，又将他垂下来的手臂抱了满怀，遥遥一指灯火摇曳的小城】

趁山歌还没停，带你去听听小曲儿。

【一句我们，倒是说不出的亲昵。生死一走，能得知己倒也不差。仰首再饮，终是一坛酒尽。而光阴几何，又不用叹息虚度，与知音者交陪罢了。】
【放了酒坛，不知何处豪情充斥心胸，一时激荡，便起身看皓月当空。长风不止，花海如仙境，还未开口便被人拉住，见她笑颜不似方才，再见远处，也当配合点点头。】
那就去吧，应当还没完呢。

—结—

承平四年 春

【天色阴沉沉的，黑云逼来，她疯狂在这蜿蜒的泥泞路上奔跑，梳好的发髻早已散乱、墨色的发凌乱地披着，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将遮挡在眼前的发丝撩开，就这么慌不择路地奔跑】

【清晰可见一支短箭插进了背上，血因着她极速的奔跑而越流越快、透着衣衫，连粉色的裙儒上都是斑斑点点。】

【忽然，她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一大片绯色、红得耀眼、拉扯着她神经的最后一根弦就此绷断，当她扑进花海时意识已然模糊】

【连着几日都是大雨，原本是想去花海看看难得的景致。不过今日尚是阴天，也只能出来透透气。】

【还是想要去看看花海怎样了，反正这几日上门的病人不多，药辅也给自己宽些休息的日子，若不出来走走可得发霉了。】

【带了伞儿怕这万一下雨也不好躲，行了一段路就见到花海景色，虽是被雨打落了花，倒也是新绿满眼，只是再往前走时，足下踩到一个小水洼，却是一片殷红。】

这是？！

【不由顺着那些血迹向前行走，却是见到令人惊诧的一幕，一名少女倒在地上，肩头赫然插着箭簇，显然身受重伤。连忙上前将人抱起，亦小心避开箭伤，轻轻拍打她的脸颊道】

姑娘，姑娘醒醒。

尹莲城 发表于 2017-7-27 18:18
【连着几日都是大雨，原本是想去花海看看难得的景致。不过今日尚是阴天，也只能出来透透气。】

【还是想 ...

【梦里，一片漆黑，她好似又一次回到了那个阴森森的囚牢，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娘亲柳生妤浑身是血的被铁链锁着，露出后背，一朵朵血红色的樱花被人拿刀在上面雕刻出，清晰分明，血迹斑斑。而她的娘亲却露出了疯癫的笑容，嘴里大声的唱着那首东瀛的关于樱花的民谣——桜　桜  野山も里も  见渡す限り  霞か云か  朝日に匂ふ   桜　桜  花ざかり 】

【她看不清凶手的模样，只记得那只拿刀的手，骨节分明，还有唇角的笑，肆意而又满足……她看不清，看不清……她的背上好像也被谁用刀在雕刻，痛……痛入心扉、不由得喃喃呻吟】

おかさん  （欧卡桑） 萦萦好痛……

【她的声音软软的、还沾着点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