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村

好不好，你清楚就好，无需跟我解释。

【好不好，是他们的事情，自己不过是出于一个师父的身份随口一问，而她的决定，自己尊重，亦不想左右。】

【看着此刻倔强的她，竟恍然觉得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自己遇到了老阁主，而他们……】

打算去哪儿？

【既然遇上了，送他们一程又何妨。怎么说，小荻也曾喊过自己几句师公。】

哼！

【冷然一笑，不欲争辩，他怕是连事情真相都不知道，又能做了谁的主。】

天南地北的走，还能去哪里。

曾经我以为我能逃开这纷争的江湖，如今才明白，我选择了剑，就注定了这辈子不得安宁。

纵然到了今时今日，吾亦只得一往无悔。

【裴欢，我又回到我们的江湖，你的恩仇，我替你担下。】

【掌下握着小手暖着，看着那人的目光依旧坦然。】

我殷良虽然爱恨分明，可我也不想看到跟夜氏有关的任何人，今后如何都不需要牵念，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与他离异是我决意如此，你也不必摆出一副怜悯姿态，说不好，你比我更可怜。

【言语中带了几分怒意，许是心中本就攒了不甘无处宣泄，这人偏要纠缠不去，说出的话竟也带了讽刺冷漠。】

心若安，天下皆家，相反，心若不安，走到哪里，都是一样。

【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或许本就从不存在，只是当局者迷，若是不能放下心中执念，又问能体会当中的道理。】

你亦无需如此，我跟着你，不过是刚好遇到你有麻烦，顺手而已。

【对于她说的可怜，易市不置可否，若换一人来说，或许会有心情和他逗趣，而她……看了眼紧跟在她身边的小荻一眼，再次接道】

接不接受，在你自己，我只想提醒你，就是不为了自己，为了他，你也该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路……

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一世，所以还是收起你的好心。

【我倒不曾想这人还有这样好心的一面，可自我踏入江湖那日起，自我遇上裴欢那日起，自裴欢身死那日，此心再不得安。】

不过还是要说声谢，在这么冷的冬天里。

【这么冷的江湖里。】

【又听他后话，低头看了怀中孩儿，稚子黑葡大眼滴溜溜望着我，干净却又仿佛带着天生的深邃，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如我一般满身风霜与恩仇，可我们的路，终也不再依仗任何人。】

若非为他，我又如何会选择归于平静？

只是似乎平静的生活不适合我们，所以我们在这里，在这雪里。

【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又岂会因着谁三言两语改变主意，当下扯了腰间酒壶扔过去，抱着小荻坐在一侧枯树下。】

既然今后天涯不相逢，一场酒作别吧。

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一世，所以还是收起你的好心。

【我倒不曾想这人还有这样好心的一面，可自我踏入江湖那日起，自我遇上裴欢那日起，自裴欢身死那日，此心再不得安。】

不过还是要说声谢，在这么冷的冬天里。

【这么冷的江湖里。】

【又听他后话，低头看了怀中孩儿，稚子黑葡大眼滴溜溜望着我，干净却又仿佛带着天生的深邃，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如我一般满身风霜与恩仇，可我们的路，终也不再依仗任何人。】

若非为他，我又如何会选择归于平静？

只是似乎平静的生活不适合我们，所以我们在这里，在这雪里。

【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又岂会因着谁三言两语改变主意，当下扯了腰间酒壶扔过去，抱着小荻坐在一侧枯树下。】

既然今后天涯不相逢，一场酒作别吧。

莫倾城行事一张乖张，你这女娃倒也有趣。

【嫣然勾唇，触目远处茫茫雪山，这样的性子，又岂是那个臭小子可以降住的，虽不知事情具体缘由，可看两人的性子，便知是那臭小子有过在先，那样的性子……】

想不到，你会信命。

【人言天命难违，可自己却偏偏非要逆天而行，而她……亦不像是那般会认命之人。抬手接了酒壶打量，嫣然抬眸笑道】

不曾逢，何来别？

同在江湖，又何必局限？

【他们，本就陌路，既然她选择了重入江湖，又何愁将来没有再见之日？

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一场因果。

【我从不信命，却也不逆天，只是一路走来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人力并不能改变，如生生死死，分分合合。】

【倒是眼前之人，纵然行事乖张又如何，依旧逃不开因，是他今日之果。】

你在我面前，怎说不相逢？

我的路与你们不同，也不欲再见，日后相遇，当做不认识吧。

【若说不怨是假，可我并非纠缠之辈，既说决绝，便是死生不见，他玄机一脉，更是大仇，如今我为鱼肉自然伏而不动，他日势起，裴欢之仇，不死无休。】

莫倾城，你该比任何人都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滴水之恩不足挂齿，再见也不足同饮。

【泠然勾唇，一把夺过酒壶仰头灌下，冰冷酒液沿着嘴角浸入衣内，似将豪情拢收于怀。】

就此，别过。

【近乎粗鲁地抹了嘴角，复将酒壶丢过去给他，不再多看亦不再多言，掩了衣角将小荻裹在怀里，再次踏上前路。】

【也许那是一条很难很远的路，但这一次，我不会再依靠任何人。】

因果？切……

【嗤笑着丢开手中酒壶，自己本非心善之人，所作所为，亦不过是随性而为，即使分别，亦不想见她横死街头，如今既然她已决定，自己亦然尊重。】

本就陌路，又何须当做。

【看着远去的背影，低声呢喃。此生承认的，除了小渊渊，便只有夕颜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己何干？】

也罢，在帮你一次。

【就当作是承小荻的一声师公吧，即便不喜，但也不至于牵涉无辜幼子。】

【皑皑白雪中，红梅点点，好不耀眼。】


结

承平三年春

-阿易-

【天刚蒙蒙亮便起了床，随便抹了下脸，啃了口干馍准备下地。去年秋收不错，多打了好几担粮食。扳手指算算，除了要交王老爷的租子外，还能剩些，回头到集上卖了换几两银子给阿花买根簪子。一想到阿花，不由得咧开大嘴傻笑，等再过个两年就把阿花娶进门，生俩胖小子。越想越美，扛着锄头哼着小曲出了门。刚出了远门就见一人趴在门前，蹲下身戳戳对方】

喂，你咋睡在这？

【对方没反映，放下锄头把人翻过来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我的个亲娘，他身上有不少伤口，有的还在冒血。战战兢兢的凑到他跟前，哆嗦着把手放到他鼻下……呼，出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有口气】

【把人这么放着也不是事，找这么下去他早晚也得死，可是万一他要是强盗，回头我救了他他要杀我咋办？蹲在他身边，挠挠腮帮子，一时拿不定主义。算了，村头的教书先生说，救人一命，胜过七头母猪】

我要是有七头母猪，就能娶阿花过门咯

【把他扛到屋里扔床上颠颠的去请郎中】

周郎中

【安宁村平静的一天又开始了。村中南边一农家小院内，只见一人安坐在院中躺椅上，两鬓微白，眼尾细纹隐约可见，身着麻布长衫，束发，正闭着眼睛悠闲地晒着春日大好晨光，口中念念有词道】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嘶……则伤肝……

诶呀……这什么劳什子记性。有道是：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再往下又记不住，躺着的人只好放弃似地闭目养神。天边一朵懒云徐徐溜过骄阳旁，遮阳不过玩笑一样又一点点将暖光漏出，撒在万物静谧的大地上。如果能摒除那要死要活的呼唤声】

周大夫！周大夫不好了！
什么就不好了，你大爷我这不是好的很！

【来人叫阿易，安宁村里的耕夫，小伙子看着倒是实诚，就是人憨傻了点，不会来事儿，难怪他心心念念的阿花至今没有接受他。那小伙，一上门就把人给连拉带扯地往外擒，那力气之大，老头子实在遭受不住。好不容易跟着他到了地儿，一看原来是阿易的家】

我说阿易啊，你、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是为了什么？说、说、说吧。

【哎哟喂，老头子气儿都没喘匀】

-阿易-

【一路叫着冲进了周郎中家。也不知道这赤脚大夫是哪年来的村子就这么一直在这，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来瞧，诊金也不拘于银钱米粮、鸡鸭、肉蛋皆可】

哎呀不好了……

【见老头在院中的躺椅冲盹不由分说架起来就往家里跑，也不管老头没带看病的家伙什。这一路连跑带拖的把老头累的够呛，气都喘不匀】

那个母猪……救命啊……

【心里想着救人一命胜过七头母猪，嘴里自然就说了出来。那人看着伤的挺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毕竟是七头母猪，值老鼻子了】

你进去看就知道了

周郎中

【母猪？救命？就知道这大老粗是吐不出什么文雅的词契。当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让一位给人看病的大夫去给母猪问诊？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一边痛心疾首地轻捶胸口喘气，一边叨念道】

苍天无眼啊，老头行医数十年，居然沦落到给一个畜生看病了，天理何在啊！

【嘴上是这么说着，恶狠狠地剜了那傻大个一眼，认命地往屋里走去。才踏入门口，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出是个什么动静。收拾收拾情绪，慢慢踱步过去，来到床榻旁。再一看，原来是个已经陷入昏迷的青年，满脸血污，面目已经无从辨认。再看看身上，四个字：惨不忍睹】

【一时之间也没个下手的地儿，只好又向外吼了一嗓子】

阿易！去打盆清水来！

【挽了袖子，口中碎碎念】

真是祸害啊，造孽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伤，流了这么多血。啧啧啧，老夫发发善心，看看能不能给你捡回一条命来。

【等阿易把清水打来，就让他到自己家去取药箱，自己留在他家给重伤的人擦拭身体。首先要擦也是擦擦脸，这一擦不要紧，主要是这重伤者自己认识！这……这不是飞鹰帮的人？！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的个亲娘诶！这个祸害阿易！】

【扔下抹布就要往外走，正好撞上迎面走进来的人】

哎哟！

-阿易-

【这一只脚才迈进门，就听老郎中扯脖子就吼，吓得我掉头就往灶头跑。娘咧，这老头的脾气越来越坏了，果然七头母猪值钱的咧】

【大把的柴火往往灶里塞，这柴火被露水淋了不好好燃闷了一屋子的烟呛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流，撩起袖子就往上抹，弄得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好容易烧了一锅热水又兑上冷水，一路叫着就往屋里冲嘴里还叫着来了，来了。水才放到桌上，老头又让我去取他的药箱。我挠挠头，跑了出去。】

咋了？死啦？

【和老头来了个脸对脸，那老头一脸的不高兴。我这一看老头的脸色，完了七头母猪肯定嗝屁了】

周郎中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要死、要死”，这傻大个，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气死老头也！顶着那话锋就给人怼回去，叉着腰，身量还没对方肩膀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坡口大骂】

对！是你要死了！床上那个爱谁谁去救！小老儿我不玩了！后会无期！遇上你这小子，老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诶，真是被你给气死了！

苍天无眼啊！

【说完将那魁梧身躯推了一把，气冲冲往外走去】

【这事儿越琢磨越是不对劲，怎么好端端地飞鹰帮的人就出现在这地界。方才在无知的情况下给那重伤的家伙探了探脉息，虽然薄弱也不是完全没救。这下好了，还是巴不得他赶紧去死吧，要是被飞鹰帮的人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这村子还能安宁吗？！】

-阿易-

【死了就死了呗至于发这这么大脾气吗？扯脖子往床上瞅了一眼，吓得转身就跑。那老头腿脚还挺好这会子就走出去半条街。哼哧哼哧追了上去】

虽说救人一命胜过七头母猪，可是猪都死了也就不活了不是，你也别生气了。吃不上猪肉咱吃兔子，一会我去找陈猎户买只兔子给你炖了，多放辣子。

【我憨笑两声，这老头气性真大。想着家里放个死人忒不吉利，一会找领席把人埋后山去。虽然我不认识他可是讲究个入土为安。床也不能完了，死人睡过的俺可不敢睡。回头找李木匠打张大床，得要啥花梨木的，干脆再打俩箱子，可是这样一来就不能给阿花买簪子了。真愁人！】

周郎中

【听他那话儿，里里外外就知道吃了，什么母猪兔子的。这傻小子果然是在村里呆久了，消息闭塞。这样下去不行，改天要跟教书先生商量商量，让这群不开化的南蛮子都长长见识，不然哪天被莫名其妙地害死，也不知道去找谁报怨】

【这一想，就停下了脚步，没注意跟上的人还在走，一不留神又被撞了一下，幸好还能站稳】

哎呀！真是莽莽撞撞的年轻人，就知道吃兔子肉！

【伸手在那大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佯装气愤道】

别整天七只母猪，那叫‘七级浮屠’！真是让教书先生白来一趟！你这榆木脑袋，改天老头教你怎么追姑娘！

【三下五除二把黑锅全推他身上，继续往他家院子方向走去。也罢也罢，这山野村夫都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是名医者，没有道理比他还没见识。认命吧，就算被飞鹰帮的人找到，也只能这般接受了】

【回头看那小子没跟上，只能又吼一嗓子】

还想什么呢！赶紧跟上！

【七级浮屠，七头母猪……掰着手指头半天也没闹明白有啥区别。要俺肯定选母猪，浮屠是个啥玩意，能吃不？】

【憨乎乎的跟老头一笑】

想吃啥我让阿花给你做，阿花手艺可好咧……

【快步跟上老头，在他耳朵边絮絮叨叨个没完，俺才不要姑娘俺就要阿花谁也赶不上阿花好么】

【老头又回了我院子，扎针施药的。不是死了吗？还折腾个啥】

别忙了？一会找块地埋了得了

周郎中

走开走开，把你埋了我才真的消停了。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就想用兔子肉打发我，臭小子。赶紧去给老爷子我钓尾鱼，就要那种肥嫩的，去吧！

【把人往外赶，关上门，终于清静了。回身看，躺在榻上的人哪里还是昏迷的模样，清醒到不能再清醒。血液唰的一下从头凉到脚跟】

你……你怎么醒了？
得亏张神手的好医术了，呵呵。
你……你有什么就冲老头子来，跟这个村子的人无关。他们都是无辜的！
老爷子，别害怕，我已经脱离飞鹰帮了。不然怎么会浑身是伤，其实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听他这么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原处。本欲走近他，继续给人疗伤，忽觉脖子一凉，再摸上去，满手是血，话已经说不利索】

你！……
我说的你也信，死老头，终于把你送上西天了，哈哈哈哈哈！

【浑身是伤的人慢慢下了地，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门，光线一点点从外面漏进来，只是躺在地上的人再也没办法享受春日的晨光】

===结===

承平元年 春

【那日自蝴蝶泉边遇上一怪人，深觉大理地临南疆，古怪颇多。遂将行程放慢，等到了杨先生书信中所提的安宁村时，已晚了好几日。】

【依苏徊心性，先往医馆寻了个遍，果然不得只好转往客栈】

掌柜的可一位苏徊苏公子，前些日子是否在此投宿过？

客串 掌柜

【浑浊老目费力盯着账本，另手原欲拨去算珠，临下手前指尖半悬颤颤巍巍却是忘方才看至哪行。】

【僵持时久未有进展，闻见耳旁一句询，索性搁下活计抬头循声去瞧。见来的是名妙龄少女，皱脸不觉堆出个沟壑万千的笑来，便依着她口中所问名姓费力想了半晌，才道】

哦，苏、苏徊苏公子……姑娘说的可是那位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