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

=============以上强行拉结=================

=========元年  夏  

【彼时白骨接手不落日方两年有余。】

【今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豆大的雨滴夹杂着雹子如暗器一般打在人身，落在人心，基盘敲落。】

沈峤。

杀了不落日指挥史云三？伤亡百人？

【黑衣人跪在白骨面前，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丝颤音】

是。

【话音落，黑衣略过其身旁，只留余音】

按规矩办。

【身后人归于地，沉默一会儿，道了声是。掏出匕首，自断右臂，刀起刀落，血花四溅，立时有人上前包扎，而原本那人，早已消失在黑色包裹的雨布当中】
【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地上，脚下的坑里，蜀道崖边，蜀道崖中。两人相向而伫。白骨已然被黑色笼罩，负手而立。喃喃耳语】

为什么，要做个逃兵呢？

夜深，时有电光在云间跳动，转眼暴雨倾盆。两侧山峰如剑，茫然到极近灰色的眼眸似是看着远处，又好似谁也没看。蓑衣无用，周身皆湿，唯有掌中剑随人趔趄前行。身后，唯有血水。

我是谁？谁又是我？这茫茫天地，众生皆如蝼蚁，那我可在其中？

我问过许多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他们成为了我剑下蝼蚁，可我……为什么仍在这个世上？我是人？还是蝼蚁？还是……什么都不是？

似是因为心神不稳，持着剑的手腕也有血色蜿蜒滴落。应是伤吧，也无所谓了，反正今时今日我只要那个答案……只要，一个答案。

蓦地停下，不是因为我累了。而是前方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是为了什么？与我一样，也许是寻求一个答案吗？

可她的答案，并不能解除我的疑惑。手腕一抖，剑锋对人，端的是凌厉模样，出口的话却同她一般宛如自语。

“你说……众生若是如蝼蚁，那我可在其中？”

【众生若是如蝼蚁，那我可在其中？扪心再问，白骨并没有答案。自不落日成立以来，白骨过关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视人命如草芥，更不懂世间的情情爱爱，是不是蝼蚁又如何？白骨并不想追求这个答案。我想，他也不想从我的嘴里知道答案】

沈峤，你是王者的呀。何苦画地为牢？

【余音仍在，黑衣闪动，剑随人动发起的攻击，划破黑色的填空，划开如帘的雨，带了丝丝金光闪现，转瞬即逝，直逼那人的脖颈，快如闪电。】

【然，其虽受了伤，却仍然反应极快，眨眼家，若是外人看，两人已成一场绝美的凄凉的剑舞，只是带了一丝凉薄。这终究是一场你死我亡的生死搏斗】

若是你死，我便是 王

若是我死，你便是 王

余下那人，便是蝼蚁。

毕竟蝼蚁草芥，皆可怜的很。

【手中剑随人动，话音儿落地砸落在雨间】

可终究，要你死才好。

她说我是王者，可我生来便有主上。每日每夜，都在那永无夜色的城池中练习出剑和收剑。八岁杀人，十岁出第一次任务，至如今与我同时进入的苗子都死了，只有我一个。

我是王么？也许是吧，我成为了一把可以披荆斩棘无往不利的利刃，在我身后众生皆作了蝼蚁，唯我君临。

可是……若这世间任我做主，又为何要让我听从他人的意见？所以我杀了他，离开那个地方。但没有人能解答我的问题。

暴雨不歇，能在这夜色中亮起的非是烛火而是剑光。蜀道狭隘，人在上腾挪也颇费力更别提过招。但……她不同的，这个女人有着比豹敏锐的身形，有着比虎更凶残的攻击。甫交手不过数招，在错身一瞬，山道静默。

有血自唇齿间溢出，衬着苍白的面容平白多了丝惊心的残酷。但那双眼依旧是灰暗的，生来黑暗中，又怎么见到光明？何况……这一次，我失手了。手中的剑不再是一击必杀，比之先前的车轮战，如今的我连一个人也杀不了。

“要我死……为何不是你死呢？”

她，也好不到哪去吧。

【叮当，剑与剑碰触的声音是清脆的。甚至于说是悦耳的。极强的内力震着急退一米有余，一时体内雪野翻滚，呼吸不稳。以剑为拐，半跪于地，呼吸渐稳】


【白骨自幼失孤，被人收养确实养在了魔头窟里。五岁的时候，为了训练白骨等人的心性，他们被扔进了魔域，其实，魔域并不可怕，不过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林子，有着许多古老的树木，有着许多不知名的蛇，蜈蚣，野猪还有其他的动物。没有水流，没有药，没有食物。十几个孩子只能活下一个。第一个被杀的人，不是最小的，而是最有责任感的那个人】

【第二个，是最小的，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到最后的白骨和最后的百森。有的是他杀的，有的是我杀的。当血液溅到脸上甚至于嘴里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生命，什么叫逝去，什么，叫绝望。因为我，知道，什么叫饥饿。活着，走出去，便可以不需要在饿肚子。所以白骨，没有犹豫的动手杀了百森】

【当我走出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我，因为他们以为，活下来的，会是百森。然后我开始出任务，第一次，就是灭族，我留下了那个家族最小孩子的命，我以为我瞒过了众人。或许我也真的是瞒过了众人。二十岁那年，我接手了不落日，我从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变成了一个小儿止哭的女魔头。】

你不死，我怎么活呢？

你说，你为什么不死呢？你活得这般迷茫，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不去做自己的王者？

而去做一个杀人傀儡？

【这个问题白骨也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白骨么？

【话音落，白骨有一次发起了攻击。无所谓其他，只要他死就好。然而我忘了，他是个强劲的对手】

【我没让他取得好处，我也没有如愿，甚至，我也没有得到好处。抬眸对视，有一次的问出，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白骨么？

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好似行尸走肉的人心中有了一丝触动。我想我与她是相同的，看似沐浴在没有夜色的地方，周身仍是黑暗。

白骨，名为白骨，让他人成骨，足下尸山血海才有今朝双锋交错的机会。谓之沈峤，谓之白骨，在此时此刻此地所做的事情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为了活下去。

“我杀了他。”

说出这句话时，手中的长剑又动了。那应是如蛇一般狡诈的招式，阴毒狠厉，似乎这一次挫折并没有让我灰心，我仍能再战。

“可我仍不知道，我为什么存在？”

【一将功成万骨枯，累累白骨早就白骨。】

【剑风凌厉，婉转灵巧如蛇，亦如蛇之冰凉。我没有躲过这个凌厉的剑风，然而她也没有刺中的命脉。被我的一个鹞子翻身刺到了小腿，而他，也被我的剑，刺中了胳膊】

【我们，都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嘴里默数了123.似是心有灵犀同时抽回那早已嵌入血肉的剑，双双跪倒于地。各自相安】

杀了他？

太简单了。

应该让他受尽凌辱致死不是么？

【白骨嘴角微扯，似是艰难，微微出血】
白骨白骨，披人皮为人，卸去哪一层的伪装，便是一副骷髅。

【骷髅，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黑衣早已湿透，握剑的手臂却止不住的颤抖：她斩的很准，准到让我有一种我将就此残废的错觉。以至于跪在地上难以起身时，心中冒出了无名的火气。

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似乎是从久远之前便忘掉了它：心声加速、呼吸不稳，神智随着流出的血渐渐变得模糊。可心中早被中了蛊，刀刃不能剥，鲜血不能遮。不至敌人倒下，我怎么能倒下？倒了，就再也不能爬起来了。

所以我不能倒下，所以在裂骨般的疼痛涌上后，果断咬破了舌尖。任由唇齿间鲜血涌出，落在这长夜风雨中。

“所有人都想杀他，可只有我成功了。在他的眼中，我是优秀的一号，可他想不到，手持利刃的人也将被利刃反噬。”

因咬破了舌尖，声音变得含糊些，却无碍伤势沉重的人慢慢站起身。狂风暴雨中，我看着她，衣着狼狈、模样也甚是狼狈，却无碍交流。

“蝼蚁是人，白骨非人，那我可是人？”

【鲜血的流淌随着雨水被冲刷到泥泞的坑里，成为一滩浑水。以剑为拐，艰难起身，白骨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冷冷的面孔，一贯的冷清冷血。那剑的刺入，以可见骨，拔出来的那一刻，更是痛彻心扉。可之于沈峤也好，之于白骨也好。他们早已习惯了这般疼痛，所以并不知道，那是疼痛。】

【白骨的脑筋有些发热，他现在已经不清楚他到底是披着人皮的白骨还是卸去了伪装的白骨。按道理，她应该一鼓作气，杀了沈峤】

【毕竟他是一个已经杀破重围逃出来的沈峤，而她的精力和体力远比他好。然而这一刻，她不确定，若是她真的动手，沈峤的毅力，到底谁杀了谁，他确实半句不敢说的、】

【白骨站起身，长剑握在手里却无法划过地面，血液随着白骨的走动顺着小腿一点一滴的漫入鞋子，水里，泥泞里。白骨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峤，这一刻她不想回答谁是蝼蚁谁是人的问题。也不想去问自己败者为寇胜者为王还是否那么决定。】
【白骨转身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她意外的，难得到，放过了沈峤。其实白骨没有说，她第一次出行任务的那个小男孩，被她亲自放在了身边教养，日后，还成为她的得力助手。杀人杀心，白骨向来习以为常。是放过沈峤，还是放过自己？他没有答案。苦苦追寻答案的沈峤，也没有】

【或许多年后的在相遇，他们才能明白入因果。白骨突然想不起来谁跟她说过】

你可以不相信神佛，可你终有一天，会相信因果

因果循环总是反复无常，不论前世因今世果总得走那么一早。

【一袭黑衣，一瘸一拐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没有回过头，也没有看过身后人】

或许许多年后我能够明白，但这一刻的我仍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寻不到那个答案，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那么，还需要找寻吗？

——那便找吧，不仅仅是问题还没有答案，更因为求生的本能让我必须走下去。

所以，再没有站下去的意义了。我转过身，每走一步都有些晃悠，却无碍前行的身影。蜀道下飞瀑依旧急湍，随着渐停的风雨，越走越远，直至隐入夜幕。


————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