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居

【仰脸将人望着，只见那人一张脸苦成了风干的柿饼，心下好笑面上却是一贯的无甚表情。听他后话，眉头随之凝的越发紧了，原是怨他话中对师父不敬，再听那句大哥却是愣了愣，动了动嘴唇半晌没说出一句来。】

【侍女端了茶水正跨入门口，手上抓了身后毯子一抖一甩便将另一头卷在了女子臂上，腕上用力，食指一戳，茶盏沿着毯子滑落在掌心，滴水未洒。】

咳咳……咳……呃噗……

【原是伤重之躯，此番动了真气乱了内息便是一口血溅了出来，五指紧抠茶盘不松，卷了袖子拭去嘴角血污，撑着无力双腿起身向那人走去。】

请你……帮我，我……咳咳……我找了……三天……没……没找到……

【双手捧着茶水站在他面前，眼前阵阵发黑，头昏昏沉沉的，想是方才强行动气所致，双腿更是抖得站不稳。】

她在……问醉……问醉山下。

【双手不停颤抖，杯盖敲打着杯沿的清脆声，一声一声，仿佛生命倒计时。】

我帮你

[曾几何时，我也如他这般，命悬一线、求告无门]

[他的手在抖，我的手却很稳，稳到足以依托，只要我愿意。接过茶一饮而尽，搁了盏接住他摇摇欲落的身子]

听好，你若活着，遗骨便完好送回。你若等不到，本座可不留无用之物

[把那轻飘飘的身子重抱回床上，扯了帕子拭去他唇角血迹]

浮郁，去找扁神医过来，留下他这条命

[问醉山？不错的名字，听来很适合做个埋骨之地]

[挑起浮郁微嘟起的小脸，低笑一声，起步离开]

=客串：浮郁=

【少年被重新放在软塌上，面色几分苍白。她有时会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这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她是害怕死亡的，所以她从来不会去勉强自己做什么无法做到的事情】

【男子离开了，她也该去找找扁大夫，顺便也去找几个人过来盯着少年】

—结—

承平元年   夏

【自那日看过月桑，心下总是不忍。那样好的一个人，若是就此失明，实在可惜。想起冥教中御医众多，皆是医道极精的，便想着来寻上次那位鹿大夫问问可有法子。】

【然而，鹿大夫所说的办法......告辞走出药园，更觉有些惆怅，难道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转过路口，却见一人正在路边摆弄什么。看其金甲披挂，身形威武面容冷峻不似一般教众。并未打算与他招呼，只仍旧路过。走近了些，才发觉他面上眼中尽是凄绝之意，手中摆弄的，似要打一副拐。】

【武三叹的确想为隰桑打一副导盲手杖。】


【武三叹正在为难，枉他高居一教武尊，声望之高冠绝全教，如今却为一件木工活发起了愁。】

【隰桑自从失去了眼睛便意志消沉，少言寡语，每每武三叹前去探望虽见她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样，他却深知此后眼前终将一片黑暗是有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反是隰桑这般强颜欢笑让武三叹的心更是隐隐作痛。终日他白日便扎在素问居翻阅冥教医学典藏，询问各位冥教大夫医理，以求寻得治愈双眼的一丝蛛丝马迹；夜间便返回武魂殿看望沉默寡言的隰桑。】


【每每看着隰桑安然睡下，禾裳便会与武三叹诉说隰桑一日琐事。他也知晓隰桑是个独立女子，虽然如今双眼失明做事不如往日那般方便，但倔强的性格促使她依旧不愿依靠他人搀扶，不想成为他人的累赘。如此武三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想问她做一根导盲手杖。只不过他从未接触过木工，空有一根上好楠木，却用利剑削来削去却总觉得有些异常。】


【正自苦闷发愁，忽见一女子从身边走过，面容生疏倒是从未见过。想自己终日教外漂泊，教中难不成又有新人加入。只是看来人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想必也不认识自己武尊身份，便低头研究手中楠木没有开口说话。】

【走过那人身边之时微微一愣，上好的楠木，精准的刀法，只是对构造毫无概念。照这个力道再来两下，恐怕只能当柴烧了。】

【心下已有五分猜到其身份，停步在他身便几步外，温声道】

公子若要制拐杖，这般削下去，怕是不成。

【公子？！武三叹一愣，“公子”这两个字倒是好久没有听过了。自从自己莫名当上冥教的武尊，他渐渐习惯了人们对他的敬称，或许那是一种畏惧，只是今日听到“公子”直觉得恍如前世。】

【他放下手中的利刃与楠木，抬眼瞧看说话的女子，只见她身着一身蓝衫，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发髻高高束起，流苏下垂随风摇曳。白皙的脸颊上细眉如黛，双眉如星炯亮有神。武三叹心中一颤，不由得忖道】

（我冥教何时竟又有如此美的女子？）

【他一愣神之间倒是忘记方才说话，女子看她出身眉头微蹙，倒有几分厌倦之色。一声轻咳惊醒沉思的武三叹，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眼前女子许久，脸上不由得一红，连忙侧过目光，出言岔开道】

姑娘说得有礼，在下的确不善木工。我一挚友不慎双目失明，本欲为她打造一根手杖奈何自己手艺粗糙，不知姑娘可有指教。

【目光流转，不自觉间竟有碰上女子的目光，武三叹连忙把头低了几分，再也不敢看向那蓝衫女子的面容。】

【注意力一时都落在那副未成形的拐杖上，倒未及注意面前之人作何反应。晨雾散去，日晖下那楠木光泽匀润，丝缕纹路带了些华晕。寻这样好的木材做拐，也是有心。只是削凿之法不得当，险要毁了良材。不自觉蹙了蹙眉，想着应怎么构造才好。那男子持刀之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对手中之物十分看重。听闻自己方才一言，他更是有些颓丧的住了手。习武之人哪里做过这般活计，也难怪。见他出神，轻轻咳了一声，礼貌道】

不敢。

【听他这一言，方才下意识向他看了一眼。只见那男子面露疲乏之色，一双幽深眼瞳更是带了些微血丝，应是忧劳数日。脑中一下就浮现了那个午后月桑双眸蒙了纱带的样子，心中微微一酸。慢声道】

嗯，盲者所用之拐与跛足之人所用自是不同的，若是行走不便借助拐杖用于支撑，当以结实稳固为主；

若是视物不清，以拐杖做探路之用，还是轻便些的好。

【目光仍是落在木杖上，两头略粗了些，当中承力部分反而易折，复道】

男子倒也不妨，重杖也可作防身之用。

若是女子所用，太过敦实只怕反而更添负担。

【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只是如武三叹这般粗莽汉子如何能有这般细致的手工。若要挥刀拼杀他可谓个中好手，只不过这削木头却是不是他擅长之事。】

【女子出言指点却又貌美动人，武三叹到是觉得有些羞涩不知如何回答，又念若是一句不回却觉得自己实在失礼，于是放下手中之物，起身回答】

多谢指点，在下受教了。只是在下看姑娘面生，可是我冥教新进弟子？

【摇摇头说了句不敢，听他这一问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人不是在削拐杖么，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冥教弟子众多，他难道一个一个都问过不成。随口道】

在下并非冥教中人，只是暂居于此罢了。

【见他放下东西起了身，本想告辞了，瞧了瞧地上半成的拐杖，想到月桑那双眼睛，心又软了。半蹲了身子将拐杖拾起来掂了掂，似乎还有些重。这人总算一片苦心，大概不会愿意别人动手，也就没去拿刀，向他道】

两头再轻细些便好了。

【原来不是冥教中人？那为何会在我冥教中自由出入？武三叹本想搞清楚这些，却听女子出言指导自己，便将方才疑问暂且放下。】

【拿起那根木头，手中比划，抬头问道】

你是说这样吗？

【见他比划得不错，点点头】

嗯。

【拐杖大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应该不成问题，便略行了个礼】

在下告辞。

劳烦代问月桑姑娘安好。

【见拐杖雏形已成便也没有多言之意，于是拱手施礼。】

告辞。

———————结———————

承平二年 夏

【素来喜竹，听闻此间有一处名曰素问居，屋前茂林修竹，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这日午后服了安胎药，在软榻上歪了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来去看竹子】

【才一出门就看到了小九，冥教的杀手，这般清闲么？又不是我的门派我的生意，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想去素问居走走，九弟要一块儿吗？

【这些日子一直呆在教中，城主也忙着追着心上人跑，自己也就乐得缀在昀华后头求偶遇。这一日得了消息说是昀华服了药便往素问居去了，便也匆匆罩了外袍往她哪儿跑去。】

【近看了昀华这日脸色倒不错，想来不开道的伙食和安寝之处都还算不错。】

昀儿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

【微微皱了皱眉头，绕着昀华看了看】

我说你，怎么没事总往外头跑，小心摔着。

【小九行事比我还要小心，有时甚至会恍惚，这有了身孕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虽然从身形上还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到底还得顾忌着腹中这个，走路也不敢太快，更何况小九就在边上，稍有不妥他又该唠叨了】

我不往外走，难道整日闷在屋子里绣花么？

【前方已有绿意，想来再走一小段就到了】

我又不是莽莽撞撞的小娃娃，出来走走而已，怎么会摔着？

【拉着小九继续往前走，瞥一眼拉住他衣袖的手，轻轻笑了声】

只要你不推我，我就摔不了

【看她总算缓下步子来倒也放下心来，单手接过后头跟着的小童手里的糕点食盒，一手任昀华拉着自己的袖子扶着。】

每日里若是累了，便多睡一会儿。

【想了一想又添道。】

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便和称心说，让她给你去做。绣花倒是不必了，小心伤眼睛。

【听她笑着同自己打趣，倒也是乐了，笑着调侃回去。】

昀儿姐姐啊，我恨不得直接把你抱过去，你要不要试试？

【类似的话小九日日都要念叨好几回，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想着这些】

九弟啊，你怎么比小时候隔壁住的李婶子还能念叨？

【看着眼前的竹林便想到扬州的退思园，还没带云荒去看过，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抬手扶上一杆青竹】

我的住处总会有这么一片竹林，不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九弟呢？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听她这么一说险些跳起来，装作一脸委屈，像儿时一样拽着她的袖子摇了摇，问道。】

我说昀儿，你怎么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

【话还没说完，就憋不住笑了，终究有什么同儿时早就不一样了，虽说估摸着昀华心里总还把自己当弟弟，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不过，当弟弟也总有好处，至少撒撒娇委屈委屈也不会被嫌弃。】

你若是喜欢，我便叫他们在你住的地方种上一片。

【听她问，笑吟吟补上一句。】

特别喜欢，我特别喜欢昀儿啊。

【被他扯着衣袖摇了几下，这么多年了，九弟还是那个会撒娇的小娃娃。突然就有些好奇，小九接单杀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想什么就是什么，好好的屋子种什么竹子】

别瞎闹了，我在你这儿住上几日就要走了，种什么竹子那么麻烦

【如儿时那般捏捏他的脸，手感和小时候并不能比】

嗯，姐姐也特别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