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城

【谢天谢地，她总算不再哭了。两个人沿着路往回走，终于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

【母女重逢的喜悦，并不是很能感受清楚，终归是件开心的事】

我也没帮什么大忙，往后小心些，可得牵紧女儿的手

【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转身接着去找我要找的人】

结

————————承平元年  冬————————

【听闻此处有胡黄仙洞，因着对这民间传说的好奇，便也来了这里。只见往来人群络绎不绝，跪于像前祷告者皆一副诚心之态。颇有兴味的立于一旁，看到不时有人以红布蒙瓷碗，在神位前扎紧杯口祷告，不由颇为好奇。】

【随手拦住一人，告了声叨扰，开口问道】

这位兄台，我见不时有人以红布蒙瓷碗，这是为何？

【若那碗中有物尚可，偏又是个空碗，对此行为便更为不解。】

【初至八里城，样样都觉新鲜，尤其是这黄皮子洞，据说分外灵验，背着包裹往里挤，冷不丁被人拦下，却是一个面目英气的青年】

哦，这里的老百姓用红布蒙着碗呢，是为了求药。

【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

这里的黄大仙可灵验得很呢。

【示意他看着堂口里面，一个中年妇女披着道袍，正席地而坐，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看起来似乎真的快要大仙上身了】

听说那位大姐，就是仙家的出马弟子。

求药？

【有些莫名的看着那些香火与凡人所看不到的愿力汇集之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还是一脸狐疑】

这里的黄大仙所信奉的为何方仙家？

【心底暗自把所有仙界之人点了一遍，似乎并无这位“黄大仙”的存在。而那位妇人，似乎沟通的也并非什么仙家之人。】

【努了努嘴，指向那盘坐的妇人】

她这是做什么？魔障了？

【挠了挠头，这黄大仙之事也是来了中原以后才听人提及，只好给人胡乱解释一通】

黄大仙，就是本地成了气候的黄鼠狼，听说它们很有灵性，会找到有缘之人，借他们的身体，行医济世。

黄鼠狼？

【歪了歪头，组织了一下措辞，却也带着诙谐之意】

便是……长得有点像狐狸的那东西？

【他记得当初说这话时，小狐狸还很是嫌弃。此时，却不知她在那云府过得如何。】

【指着那状似癫狂的妇人】

你说的附体，便是这般模样？

【其实黄鼠狼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自己也没见过，他说长得像狐狸，那就长得像狐狸好了，胡乱点了点头，伸着脑袋继续往里打量，忽见那妇女上身晃了一阵，忽然停了，紧闭的双眼也挣开了，整个人不知怎地，陡然显得鬼气森森】

【看着她那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此时便见前面有数人纷纷下跪，磕头不住，哀求赐药，那妇人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忽然朝着这厢看来，一开口竟是个老年男子声音，尖利苍老】

此处有魔物，本仙今日便不赐药了！

【一脸玩味的看着那妇人在剧烈的颤抖之后猛然顿住，一脸阴鹜的睁开双眼，也成功将他的目光引了过去。】

【说来这引来所谓仙家他竟是识得的，只是上次带着小狐狸险些绝了他的子孙后代，想来对他亦是恨极。】

【闻其装模作样，不免冷哼。说起来，他本对生灵无甚偏见，偏这所谓修仙之人满口仁义，行的却非仁义之事，令他颇为不齿。】

【嘴角微勾，也不顾一旁凡人古怪面色，开口问道】

常闻，众生皆平等。莫不是在仙家眼中，便非要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这书呆子，到底想做甚么，居然还跟那装神弄鬼的神婆抬起杠了，众人一阵骚动，刚想伸手去拉他，却见那妇人蓦地坐直了身子，嘿嘿一阵冷笑，让人浑身鸡皮疙瘩】

你，便是魔物！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大放厥词！

【众人一阵骚动，个别已经哗然】

哪里来的小子，坏我仙家好事！

【此地素来民风彪悍，见势不妙，压低了声音对那青年道】

老太婆不好惹，咱们还是快走为好。

【这区区黄鼠狼便敢于自己叫板，果真是无畏啊。难道他不知就算他动手杀戮，天帝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么？】

【未及再次开口，便闻身畔青年低劝之声。眼眸扫过群情激奋的民众，眼底划过一抹不屑，却还是从善如流】

兄台说的甚是。这便走吧。

(虽是集了万家香火，但也算做了善事。今日看在小兄弟的份上且饶你一命。)

【冷冷回看一眼，硬是将那附身的元神逼得摇摇欲坠才随着那位憨厚兄台离去。】

【跟着青年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了，便与他挥手作别】

===============结================

===开，承平二年春===

【素闻八里城内有胡黄仙洞，设祭坛，信奉狐狸、黄鼠狼、蛇三仙，曾有人于此处烧香还愿，时日不多，皆称甚为灵验】

【更有传闻者，以红布蒙瓷碗，于神位前扎紧杯口祷告，心诚者祷告毕均发现杯中凭空而来的物什，服用可包治百病】

【就这等障眼法的雕虫小技，简直是让道家笑掉大牙，果然凡夫俗子就是凡夫俗子。御剑飞行至此，为的是一观此处有何“神奇”之处】

【听师父说这八里城风光不错，当地信奉的神明也颇有意思，牵着云响走在这大街上，耳边传来不远处仙洞的盘铃声和祭天祷念，和着风有些叫人昏昏沉沉。】

【驻足仔细辨别这街上的足音和吆喝，一路询问找到了所谓的仙洞，一打听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师傅曾说道家讲究因果，红尘三千烦忧也皆源于此，若是这简简单单一求便能了去因果，时间那还会有那么多烦忧。】

【想想盘缠似乎也用的差不多了，便干脆在街头立幡铁口直断，闭眼神色淡淡，抱着手中八卦罗盘，站着似乎也不担心生意，只是等着渐响的足音，大约是看起来还算可靠，也是世人多烦忧，半日下来也收了几两银子。】

【没走两步，就看到个姑娘，长得挺漂亮，可惜是个盲眼的。但是那鸦睫扇扇，似乎有所颤抖，看着自己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

【于不远处看着她良久，却始终没有上前一步，就这么站定地看着她。心里有着异样感觉，似乎是老头说的七情六欲，然而，火舞姑娘比眼前的姑娘，其实并没有区别，为何对着火舞姑娘，自己就没有这种强烈的异样感觉？】

【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表面上看着还是很镇定的模样。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都从眼前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人的面目是清晰，似乎他们都被时刻模糊了，唯一清晰的，是那位眼盲的姑娘容貌。清冷而遗世独立，还真有些仙女的意思，然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试着走近她，才发现她拿着幡布，上书钱银算卦】

姑娘，能否为道士算一卦？

【春风瑟瑟，幡旗猎猎，安安静静的站在旗杆子旁，几个孩童在脚边玩闹，在旁边几个大婶盘坐着在一起卖些干货，叽叽喳喳的说着家长里短的事儿。】

【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柔和又温暖，带着浓浓的善意。然而却一直没有靠近的脚步声，虽然心下疑惑，却也不太在意，只是回首摸了摸云响的鼻尖儿，从腰间解了锦囊摸出一把松子糖喂给它。】

【忽的，感到有人往自己这儿走来，脚步很轻盈却不虚浮。这么多年来，自从下了山，从未听见这样的脚步声，分明是男子，却步履轻巧又不失稳重。末了，待到气息近了才听一道柔和的男音在耳边响起，问道能否为他算一卦。】

【道士？心中暗忖。哪有道士要算卦的？不过，说起来人往往看不见自己的天命，摸了摸自己的罗盘，淡淡问道。】

生辰八字可有。

【闻其声，视其容，当真有些老头那乱七八糟的书上所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前女子一双秋翦，若是能灵动善睐，想必更为动人。然而，此刻却又忽觉，她能看穿一切世间伪饰，心如明镜。试问这茫茫尘世，有几人能如此？】

【身后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个垂髫小儿，手里拿着一束明黄小花。小儿笑得灿烂，一直将手里的花束捧在人前。见状不由会心一笑，掏出几文钱交给他，俟接过花束，留待手中】

【提首再对视之，方想起她问了生辰八字】

在下是个弃婴，并不知生辰。不如姑娘就给算算出生时辰？

【微微眨了眨眼睛，睫羽低垂，孩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附近停下，空气中染上了浅浅的花香。】

【不甚在意，听了道长的话却微微蹙了蹙眉，轻轻放平手里的罗盘，自己只是略通皮毛，怎么算得出生辰，这所谓的生辰乃是上天赐予，而非演算可得，便淡淡说道。】

八字天定，裳算不出。

【垂下眸子，不知道有没有戳了人痛处，自己长于山中，对于这一些向来没有什么忌讳，所以也常常得罪了人。】

裳觉得，道长多半出于正月，世间父母大多怜惜子女，唯有粮食匮乏之际才不得已为之。

【听他声音清冽，行走之声也丝毫不浊，隐隐间觉得，唯有正月大雪之日出生的人才该如此脱凡不俗。】

不得为之吗？……

【聆其所言，不由仔细斟酌咀嚼，若有所思。老头曾说，世间万物因缘自有轮回，无论是自己为生父母所抛弃，又被老头给抱养，自是天意所为。思及此，不由抬眸而视她，莫不是这等相遇亦是所谓的缘分天注定？】

【撇过生辰之事不谈，转而开口建议道】

姑娘既是不能算出，那道士也不必付了银钱。然而，如此耽误姑娘的生意，道士心里亦过不去。
来时我看前面的路口有一茶肆，不若道士请姑娘饮茶可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使这不过是萍水相逢，心里却不想就此别过】

【听那道士声音突然低了些，念道不得为之么心里突然一突。师父曾经说过，说话留一线，为人为己都是善缘。显然自己刚才那话好像是戳了人痛处。】

【虽说是这样想着，但转念一想，这人也是，生辰八字，天道之和，自己虽说略通卜天之术，却也不是什么活神仙死神仙，哪里算得出来，这不是为难人么。说来心中也便不再那么愧疚。】

【转口听那人又道因着自己算不出便不付银钱，虽说脸上神色淡淡，心中却不免委屈，难得立幡算卦，却碰上这样的人。待到他说起喝茶，心中才不好意思一些，只不过依旧不知用做什么表情去表达意愿，便依旧还是冷冰冰的神色，答应道。】

随意。

【只要不是婉拒，她所待如何都能让自己心生愉悦，起手于虚无隔起一道屏障，那些个善男信女来来往往，身旁的姑娘虽眼盲心不盲，到底为自己所看重，不舍她再借着帆布杆探路行走，是以起手隔障，不过是自己一点私心】

姑娘还请随我来。

【初次见面亦不好上手扶着她，只得牵起幡布一角，缓慢阔步，带着她走向茶肆。两人一行到了茶肆，稍坐，茶博士将茶盏摆上。启盏而嗅，黄芪、党参、红枣，皆是补血补气之物，没曾想这间茶肆，如此出人意料】

【将就着饮用，不免有些尴尬】

这茶肆不似平常贩售，倒是有些开医馆的架势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