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忏|——原创

【没有过多的言语，她低眉我抬眼，一眼之后的错落，是彼此的天涯不相逢。】

【她来时空空，我去时亦空空，还是那辆马车，只是马儿却比半月前的肥胖许多，步子亦较之往日缓慢平稳许多。】

【我在车外赶着马，她在车内哼着歌儿，有时候我会想就这样将一条路走到生命尽头，只是苦修之路遥遥，我的尽头，必不与她同。】

【路过淇水，但见两岸桃红正夭夭，风旋花落铺成绸，想起那日初相逢，不由扯了缰绳住马下车，折取闲花一枝，回身恰见其掀帘而出，映着身后天光，仿若世外仙姝。】

佛说 若是有缘，时间空间都不是距离；若是无缘，终日相聚也无法会意。

我能感觉到你的情意，你定然也能感觉到我的情意，可我有我的佛，你有你的道，所以我们即将分别。

【佛语言不可违逆本心，情心为真，只有坦然相待方能悟得其中真谛，窥得大道而超脱出来，故我心悦兮，当可言说。】

我为寻道而来，半月相处可堪百年参禅，此后青灯古佛，只愿你，平安顺遂！

阿弥陀佛！

【将那花枝递于她身前，复低头合掌，佛语呢喃。】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两人一马，静静地行驶在林荫小道上，依如来时那般，宁静而安然。彼此心灵相通，却不曾有只字片语的交流，似知己，更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

【透过朦胧的车帘，隐隐看着前面那端坐驾车之人，到了城镇，亦引来纷纷侧目，或许是难得看到驾车的出家人吧，更何况这人还是那般的不陌生。】

【马车缓缓停下，看着他跳下马车离开，才恍然回神，起身撩帘看向车外，入眼的便是那一束灼灼桃红，伸手接过，眉眼间亦是欢喜，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束红桃，可在两人之间却早已足够，人言缘起缘灭，而自己却只知桃花灼灼，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

我知道。

【短短半月相处，却已看开了许多，只是再让自己去和亲却是万万不能的了，他有他的佛，而自己亦有一身的责任，哪怕心中在不情愿，却也无法真正出手去毁了他的一切，只是当局者迷，谁都不曾料到早已在最初的一眼，便已注定了彼此的孽缘，桃红满目，唯有那无尽的鲜血方能染成。】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错觉，似乎此次一别，便是便是永诀，或许前路漫漫，并不像彼此想的那般简单吧？】

若有一日，我遭不测，请帮我将尸骨留在云国。

【人言落叶归根，自己生不想远嫁，死后更不想流落他乡，成为那孤魂野鬼，就让那魂魄永远的留守在云国吧，直到彻底的在这个世间消失。】

我答应你。

【短短四字之后便是离别，沿着桃花最深处行去，没有不舍，没有犹豫，仿佛这也是我的修行。】

慕灭，你可顿悟？

弟子顿悟！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如此，你已渡劫成功，今日起可步入修道之境界。

可即便知晓一切不过虚妄，弟子，依旧不愿放下。

【离开只因知晓她的选择，即便我问，她一样会选择她的国家，情，便是成全！】

【情，更是囹圄！】

弟子将放弃修道成佛，从此游走世间只为传道，佛世真理，佛门大道！

【一拜，再叩，再拜，我与佛门缘尽于此，身后梵唱声声，我单衣布履独闯山门，知苦师弟饮一口桃花酿，口中念念是苦，慈悲掌下皆是叹息。断集法杖不留情面，一棍一棒打在身上载着弃佛灭道的罪愆。】

灭师兄，如何自甘堕落，世俗情爱，真的放不下吗？

阿释，非是放不下，只是不愿放下罢了！

【小脑袋埋在怀中哭湿了一片衣角终还是抛开，稚嫩却坚定的尾音散在风里，却清晰到刻骨。】

一念缘起，一念缘灭，一念魔生，一念佛灭！

【苦笑一声踏上传道之路，从此不以佛门中人自居。我走过许多地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在住处种下一片桃花，只是不待花开便再次启程，我不知四月芳菲时，是否也开了一片夭夭灼年华，直到后来诸国纷乱再起，偶然听得民间流传着云国覆灭的消息时，手中佛珠散落一地。】

【我在云国都城寻了她许久，翻过一具又一具尸体，直到鲜血将身上僧袍染成鲜艳的红，我看着那一处如碧桃般的血色，苦笑，大笑，狂笑……】

【这，就是我背叛佛的惩罚？明星陨落，尸骨不存，唯一的解释便是散魂！】

【一瞬间的风卷云涌，天哭地号，骤风急催，万魔环绕，眼前世界逐渐变成一片幽绿，挥手间整座都城变为焦土，凡所生者皆为碳灰湮灭，唯有那一人白衣白发款款而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慕灭，你已堕入魔道了。

【她言语似有悲悯，却更多是报复的快意与幸灾乐祸。】

她没死，只是被封印了而已，我也无能为力。

可你有办法！

罪墙之下无界限，万古的传说，慕灭，你敢吗？

【我敢，业障，罪孽，一身担！】

偌，我在这里陪你可好？

【封印之外，手掌紧贴这虚无结界，仿佛能够感觉到她的温度与存在，真切令人感动！】

如今，你的责任放下，我的责任放下，你陪着我，我伴着你，可好？

【佛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不知，情本无念，吾心以根！】

我答应你。

【短短只字片语，没有一丝的犹豫，走的那般潇洒，万丈桃红为景，却掩不去那一抹白影的圣洁光芒，似乎所有的一切到他身上都是亵渎了他的纯净。】

【渐行渐远，终于隐入桃林深处，再也难觅其踪迹。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不甘如何，不愿又如何，他的圣洁从来都容不得任何人的亵渎，而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成就了自己心中的佛。一声长叹，终于在一声恭敬地轻唤中回神。】

公主，陛下再找您，请您跟属下回去。

【水眸缓缓阖上，再次开启已是清明一片，重新坐回马车冷声道】

起驾。

【抗拒，叛逆，甚至不惜以死相挟，父皇的心软并未换来片刻的平静，而是引来了风国的怒火，铁蹄铮铮，狼烟四起，一时间哀鸿片野，再回首，尽已是国破家亡。】

【怒，痛，恨，殇，却独独不曾有丝毫的后悔，即便身首异处，也好过委身他人。】

【风国的军队开来，所见到的竟是那是那满江桃红中相遇的另一个男人，原来一切早已在那时便已注定，只是当初的自己太过轻狂，更不曾丝毫的将他放在心上。】

跟我走，我许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云国。

痴人说梦，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

【白影掠过，尸行遍野，抬眸看着那一袭白衣白发之人，潋滟双眸中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救我？

你的罪孽，又岂是一死可以赎清的？

【人间极刑，也不过是千刀万剐，身上的白衣冉冉被鲜血染红，依如那玉江阳上开盛的漫天桃红，夺人眼球，美得妖娆而凄凉。】

这张脸，我给你留着，就用你以后无尽的岁月，来对你的罪孽做出忏悔吧。

【三颗森森骨钉破魂而入，深深地嵌入魂体之中，将其禁锢，再也无法轮回转世。】

如今，你的责任放下，我的责任放下，你陪着我，我伴着你，可好？

【结界之外，再次想起那熟悉温暖的男声，虽不能见，可却让自己在这人间炼狱之中寻到了那熟悉的温暖。】

好。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轻的用自己永生永世许下誓言，只愿换来那五十载的相互陪伴，哪怕不能相见相守，但就这般默默的陪伴，已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灭，五十年后，你可寻到了自己的佛，可……还会记得我？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