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亭

——承平十年  秋——

[将花枝抓的一罐秋萤送给二姐之后便不声不响的憋着劲儿，总想着自个单独去抓一次，不计多少，总能当个礼物送给娘亲。]

[悄悄翻书筹谋了几日，找各种借口把贴身跟着的宫人差远了，趁着薄暮初起，借机溜出门去。]

【时为秋，皇城之中草木仍苍青，但难掩秋风之肃，其中萦着一丝萧索。】
【正是黄昏，暮光穿落树荫，宛如碎金，暝暝然犹似余下温暖韵律。可惜，暮色难长。】
【目望天色，度着时辰恐这秋夜来早，一路快步前去，行树下，踏岩阶。此刻阖宫俱备入夜，不防这山亭之间探出一个小人。】

[未管天色，一径埋着头专心在草丛树荫下寻摸，感觉草叶子都翻遍了也没见着那些一闪一闪的小东西，跪坐在地上皱着小眉头认真想了想。]

换个地方再找！

[从地上爬起来就倒腾着两条小短腿绕过山岩，上了亭子，恰与来人撞了个正着。]

哎呦！

【行路急切，未曾留心，绕过假山竟就与人狭路相逢，匆匆之间止步不及，撞了个满怀，殃及头上珠花都有几分轻微颤抖。】
【耳畔有轻呼窜进来，稳了稳神，下意识扶住明显娇小的身形，定了眼立即认出人。往日灯油月例出入承福殿偶尔瞅见院中玩耍，倒是这位更多些。】

见过四公主。

【敛裙裾行礼。心里一刹转过，前儿撞了二公主，今日又来个四公主，贵仪娘娘若是知道这般巧合，不知会怎么我好。】

妾无意冲撞，请公主恕罪。

[得她一扶，免去皮肉之痛，闻得馨香扑鼻，悄咪咪睁开因惧怕摔倒而紧闭的眼，仰头望去。]

夏女官？

[借月华看清她模样，认出人时顿时笑弯一双圆溜溜的眼。这个人我认得呀~]

[见她行礼请罪，便也端正立好，学着平素在父皇那里见过的姿势，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服帖放置在滚圆的小肚皮上，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绷着小脸儿严肃道。]

无妨，是本宫突然蹿出来吓到你啦~

【一语揭过，迅速带走方才萦上的那抹担忧。余光觑到她那张小脸撑出一本正经，唇角一弯又压住。】

谢公主。
夜色将至，敢问公主何去？

【金乌已落，天幕渐暗，明月挂在天空露出形色来。黑夜里总是比青天白日还危险几分，见她还在这儿转悠，不免疑虑。】

[闻她一问，四下望了望，冲她招了招小手，压低了声儿。]

听几个老嬷嬷说这里有好东西，我来寻宝藏的呢！

[看天色沉沉，再不回去恐阿娘担忧，然又不想就这么空手回去，磨蹭片刻，牵了她的手，巴巴道。]

夏女官要回去了么？

【远处的宫灯次第亮了起来，浅浅泛开。】
【凑过来得到她神秘兮兮地稚言“宝藏”，眨了眨眼睛，菱唇又扬起。】
【手被她软软捉住，女孩的脸颊在将要昏昧的光线里依然清朗，不由对着温然而笑。】

正是，妾今晚值夜，要回去掌灯了。
天黑不好寻宝，公主要找什么？不若也等明天再来？晚了，梁娘娘想必要担心的。

[天色愈暗，宫灯渐起，明灭处将这白日里景致清幽的地方映衬得神秘鬼魅，生出些许畏惧。]

[握了她温暖的手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些，想一想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便嘟着嘴同她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本宫还是明日再来罢。

[语罢当真牵着她的手意欲前行。]

【还道要顶着昏暝的天光与她费些口舌，却不想这般听话。不由庆幸，趁着夜色尚姗姗来迟，牵着小手将她交还梁娘娘宫中人。】
【别了人，望天色暗暗，心惴惴起。点灯而执，快步回宫不提。】


结

文兴四年春

这几日听来的事儿实在有些多，各宫各院形形色色，什么人的都有。呜呜呜，她们是不是商量好了，怎么都爱在我跟前儿说？

心里存了好些话，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透出去，好容易等到休沐日，早起梳洗完了就往翠微亭的方向去。此处古木参天，又有巨石，找个小角落藏起来，对着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死物一吐心事，最是畅快。

没想到这里会有人…看着古木后露出的一点裙角，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谁在那里？”

谢宝秋

许常侍又欺负人啦，要说如何，还不是因着上回景春台我占了她好大便宜，在主子跟前儿露了回脸，只是主子身边能使唤的丫头太多，可不又落到她手里来了，过去过来跟使唤孙子似的。

她着我去司衣司领主子开春儿要用的布匹，我去得早了些，回程正巧有闲，打算在翠微亭歇会儿。途径一棵古木，蓦地有声儿传来，倒吓了一跳。

“奴……奴婢是玉堂殿的长使。”

老天爷，可莫要是哪家主子呀。

我瞧那裙角的样子不像是贵人主子穿的，开口询问时便随意了些，此刻想来确实有些大意了。所幸古木之后只是位长使，可到底是在玉堂殿侍奉的，可不敢让她这么跟我说话，忙转过去拉她的手，咦，还是位面善的

“宝秋姐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司膳司的掌膳啊，也曾往玉堂殿去过的。”

心中好奇这时辰她不在婕妤殿中当差，却来这里躲懒，只是人家的事儿，我从来不过问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吓着你了。”

谢宝秋

“喏呀，是闵掌膳。”

阿娘说我打小看起来就憨，偏生是个记性好的，她来过玉堂殿几回，给沈娘娘送吃食，每回但凡她来送的小食，沈娘娘都要用得多些。

况且她脸圆圆的，想捏。

忍住那些个不端的念头，笑着答：“嘻嘻，忙里偷闲可不就怕被人逮到嘛，倒是你，好久不去给娘娘送吃食啦，可是得了什么新差事？”

平时往来宫中各处，不必与谁交心，再相见时能叫出名字不让彼此尴尬也就是了。月前常去玉堂殿，不是每回都能见着婕妤娘娘，倒是总能和谢姐姐说几句话

“新差事没有，还是在司膳司，就是不怎么去东苑了。”

在娘娘身边久了，谢姐姐也有了几分沈娘娘的温婉气质

“许久不见，姐姐瞧着温柔许多。”

谢宝秋

“咦，有吗。”

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好像“温柔两字能被手掐出来似的，女孩儿都爱美，但我嫌自个儿胖得很，老不愿照镜子，遂也瞧不出自个儿有啥变化。

“若是真的，那可不就是娘娘说莳花弄草最是能养人的，饶了我这么好个差事。”

说到沈娘娘，忽然就想起些什么，悄悄附她耳去。

“偷偷同你说，娘娘上回还说馋你们司膳司糖莲子，偏你就老不来，可愁煞了。”

“姐姐说的是，沈娘娘是和善人，给姐姐的差事也是好差事。”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我无意撞见哪个宫人正在小声说什么不可为外人听的事情，她们都不会慌乱也不会对我做什么，有些甚至会拉着我与我多说一些！每回要与我分享秘密的人，都是谢姐姐现在这个表情…嗐，原来是这事儿，害我胡乱紧张

“糖莲子倒是不难做，但能不能去玉堂殿，送什么去玉堂殿，都不是我说了算呀。”

谢宝秋


“嗐，咱们当奴婢的，自然是上头让干啥干啥，却只同你碎碎嘴罢了。”

瞧着日头，怕回去晚了许常侍要发难，连忙同人告别回玉堂去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