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道

=======承平三年  春=======

【二年冬时得赐封的旨意，自东苑的清秋阁搬至西苑昭阳殿，与阿贞居住沉香阁的距离比从前更远。自生产那日忍痛决意塑起隔阂，即便在太后陛下赐下的的宴上遇见，人前的遇见与擦肩与过去别无两异。】

【转眼时日过去两个季，秋时候诞下阳儿，度过白雪皑皑的寒日，迎来春风苏醒的节气。孩儿将近半岁日比一日活泼，像极了阿贞小时候。亲自将红色锦被裹着的孩儿抱进怀里，迎着暖春的骄阳自殿中走出。庭中参天梧桐新绿盎然，神色停留片刻，日光照过树影，很是和煦温暖，不禁露了一笑。】

【大抵心中的情义全是化归为母之心，乳母再是能照顾不比亲自来的好，襁褓里安睡的眉眼只有这刻才与自己的性情相贴。边行边想着宫人报来的言说，那些都是关于宫中新晋二人。他们初入宫，犹如春时新绿醒目，无疑是成了宫中最值得关注考量的人物。其中一人是向氏之妹，犹如我与阿贞是血亲相连。另者乃陛下的表妹，罗氏。】

【此去太后处问安特意将阳儿带上，孩子活泼的性子倒是能与娘娘面前多添些欢乐，春日的时候总要化开冬时的冷清。秉性依旧安静若水，入宫之后，皇后娘娘面前从不得好见待，与向氏之间若即若离的微妙，她确实让人猜解不透。风向几度吹，时机从不定，心中笃定的路途平稳，转眼已身居婕妤之位。】

【至于随后在冬日诞下龙凤胎的梁美人，她先于众人诞育皇子殿下是她值得的福分。陛下的眼里，应也是同样欢喜她这般心性，即便她不缺什么，亦会相互赠些孩儿的物什，便是能体现这后宫中的融洽。】

【明华道上种植的桃花还不曾开放，经过桃枝交错处，垂枝上并生的两朵桃花，正撇开了一树的花苞，轻轻打开花衣吐出了蕊，怀抱着襁褓为之驻足，不想一阵小风吹来，抱雪在身前展开了一幅天青色的伞。】

[昨日的大打出手，怕已满宫风雨了，我不怕别人言谣四起，我只在乎他的所思所想]

[淋了雨的身子，到底偏了凉，却偏生不爱喝那苦汤涩药，硬挺挺的在被窝里呆了一个清晨，嗯，一早过去，相安无事，想来那向明珠到底怕事，不敢四处央告，就算传到帝后耳边，也该不会为她的微不足道来折我罗氏颜面]

[伸了个懒腰，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一通子的发泄，好象心境是平下不少，到底是梗，若一日化不去，那日日都化不去，自己还活是不活？]

[想了想，还是振了精神，令罗碧为自己梳头，并言表要表哥喜欢的那个样式，一番折腾，点绛唇，玉肤颜，唇红齿白，明眸善睐，顾盼流离的水眸情长，只在磨等中默然]

皇上那边，可去问了？

客串罗碧

一早我就去问了，皇上身边侍候的人说，皇上在宴请外宾，什么联盟，什么合作的，奴婢没听懂。

谁要你懂这些，我只要知道皇上今晚歇在哪里？

[将头上的玉簪取下一枝，又往头上插，却怎的也插不好，一生气，啪的将玉簪摔在地上，怎就没有个爽心的事做呢？]

走，去御厩那瞧瞧。

[言落，人已经跟风似的跑了出去，过明华道，正与一队人迎面相相，耳边罗碧小声的提醒，“小姐，快行礼，她是郭婕妤，大公主之母”]

[一肚子的委屈，到哪都是拜拜拜，便是去骑个马，都得跪着走，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还是人在宫中，身不由已，福身行礼]

给郭婕妤请安，婕妤姐姐吉祥如意，身体健康，长乐无极，寿比南山。。。

[罗碧嗵的撞了我一下，这才闭了口，不是请安嘛，吉祥话说多了也不行？哼]

【花在枝头预兆春意不日就盎然，桃花的香味在一线拂绿而来的风间，甜味略带苦涩着实耐人寻味。不过，这枝条可是新枝有意嫁与他木上，满树的花苞都含着粉色，唯独那枝条上的花朵是由内而外的明红，色调极是张扬。】

【位分低的时候，衣衫大抵都是从淡色，并不能在花样里有所出挑，现今居于婕妤之位，衣料可选的样式也多起来，不拒绝送来的那些颜色明快的花样，命人全数收捡起来。穿着依旧是浅色，层次间从不更改，行在宫道的万绿中，一点也不起眼，而今，只布料细微处的花纹与从前相较，更是错综复杂起来。】

【手中抱着裹有红锦被的襁褓，着实是经年来最醒目的色彩，怀里安睡的小脸恬静，日光和煦的在这锦线当中穿梭，就是对着桃花怔过一会儿，叹了口气，提袖将伞从身前推开来。女儿家宝贵的生养，可我愿阳儿经得住阳光的和暖，也当受得住风意的微凉。】

【伞面挪去寸光，便看见，明华道上多出一行人，那身影轻快在绰约的春风间，动静相宜的出现在这本单调的道上，看过去好似风带过来的一道风景。不必近看，单是远观举止态度，她定是入宫便就封为才人，赐号为“华”的女子。】

【阿贞再是受宠，不见陛下能为她赐号，从前与阿贞同一位分时候，宫人只得以大小郭氏来分辨。想来再好的宠爱，是否会被新的人物就此给盖过去。待是人将近身前的时候，掖过襁褓的一角，抱雪本是想将孩儿接过去，然而并没流露出许可的意思，她会意又颔首轻轻的退到一旁。】

【眼前到来的女子万千青丝在钗饰的映衬下，天光里那鸦色更添亮泽，显得格外的朝气蓬勃，这里的花都还没有开，殊不知全数开过后也是会被她压过。不得不清楚的记起，这已然是入宫的第三个年头。阅历不深也不浅，但她着实不太懂得掩饰，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一面是她的本性，一面也是她甫入宫便带着的荣宠。】

【因是怀中抱着孩儿，也就在原地立身，单独这样的遇见，并没有做出过于亲和的举止，只目光和缓的洒在她处，素日身上的那份淡泊像是已如影随形，唇角抿着，对她略微一笑】

华妹妹快请起，不必多礼

【她口里道出一连串敬语，身侧的宫女多亏伶俐，想来多是心不在焉，也并不在意。她方才并非悠闲道中，不想无故拿位分拘泥于人。本想待她告辞也就允了，然而清早耳闻的那些，首先想到的，确是太后待她和向氏之妹的态度，表面是各有赏赐，有心去洞察，当见其中微妙。暂且不多言虚语，柔和道来】

我是带着公主去庆寿宫请安，既然遇见妹妹，不知妹妹是否同行？

啊？

[我是知道她是最得太后宠的，如今也是宫中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宫妃，仔细打量了一番，端庄清丽，衣着也无华丽之色，不过双十年华，为什么一进宫都把自己打扮的这般端庄？]

[暗想昨夜表哥的坏样子，不由想着这个姐姐仪态端庄，表哥在她身上会如何使坏？又如何才有大公主的？心突地一溜，我这在想什么？真真是昨个被他捉坏了]

[只是自己在宫外的时候，便喜着打扮，到哪都必然是最夺目的，享受那种艳羡，习惯了被夸赞，如今进宫，无聊的日子，自然也是这般打发的，而以往可以众星捧月，如今，便只是女为悦已者容了]
[去太后处？一想不知怎的鸡皮疙瘩就筱的攒了起来，莫说有昨个那一出，就算没有，自己也不喜讨那不痛快]

太后娘娘最近贵体有恙，见着姐姐和大公主，自是欢喜的。妹妹这没头没脑的，若一个不小心，还....

[还什么，自是把她老人家气的一发不可收拾呗，宫里的规矩太多，能躲的为什么不躲？虽然晨昏定省，本是该习的，只是表哥予我今日是免的，好容易属于自己的日子，哪里愿意又要虚度？]

[我妒忌，真的妒忌]

[面容神态寡淡留驻，颈项微凉不禁，徐徐的风曳了花枝，微丝不变的表象是我深谙且擅长的一面，谓之端容修仪庄重宫闱，进退为拒人在合度位置，远远要人看不清，她倒是相反，仿佛一点不顾不惧，宠来的太显，如夏日雷雨来的急，急势盖过了阿贞]

[直爽性情随心随意比东风君还能肆意，我当又知陛下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她所做所为，我不忧中宫之忧。正对她明眸轻快流转，即便很是自然而然的目光，蓦的要我纸卷般的人生忽显苍白，掩心，压睫在怀中睡颜停顾，她语后，抬目平然探过她面，牵动一笑示慰]

太后娘娘喜好非能你我可论断，请安之心亦若闺中时候的孝道

[端庄做命里的镇纸，好好压稳心头浮生卷]

陛下所纳嫔妃皆属翘楚，妹妹过是谦虚，怎会想到不小心

[抱雪在旁正收住伞，坦荡荡天光折过绢伞的素面衬得绢色空荡荡，伞下面独是根根绷得极紧的伞骨，曲弓强硬撑在其位，伞绢合拢之际，恰，嗒的一声竹身开裂，一骨刚劲崩折在侧]

=======楼上拉线============

文兴四年  冬

一场雪，密密匝匝覆没皇城，将鲜艳的色彩，锋利的棱角统统包裹住，厚薄同寸，天地同色，连接东西两苑的明华道是出入昭阳殿的必经之路，除了雪地上相叠的长串脚印，山石处鲜有人迹，嶙峋假山被雪色相溶，枯木凋敝无争焰之色，也难怪吸引不了歧途之人

阿留掣伞，挡去不大不小的雪，本是直行的脚步突然停住，刹得他板腰直背的身子显些收不住，屈背挪步，头顶的伞晃了晃，沿角失衡的落下一线积雪，又稳稳罩回，目光顺着长长的雪地往前，脚印深踩的地方有裸露的碎石，黑乎乎一团辨不清，但我知道若无雪障，便是一条五彩石道，无论四季如何作饰于宫城内外，这条缤纷石道始终如一 ，载满我与阿姐幼时记忆，而这记忆如从天而降的雪，福至心灵的钻窍进脑海，随呼出的一团白气，突地翘弯唇角，于是鞋尖一挪，改道寻径

阿留急急跟上，伞不离头，恐被刁钻的雪趁虚而入，无人问津的陈雪盖新雪没过脚背，一个脚印一个坑的来到假山旁，摸索到大致位置，便要往更狭处走，嫌阿留碍事，手一拨将伞拨开，便猫腰伸手去石洞里掏，阿留干着急的想以身替代，但我兴致昂然岂能被扫，只是掏了许久也没摸到想像中藏的东西，狐疑之余又添不甘，又往深处去拱，到处划拉的手不小心被尖锐凸起的石块划到，嘶声皱眉，将手抽回，见虎口处一条鲜红的豁口，后知后觉的开始泛疼

“殿下！”

外候的阿留看到这一幕，惊惶失声，忙是上前查看伤口，又念叨着若让淑妃瞧见，又少不了斥责心疼，只我看着手上的伤微微出神，脸上玩笑也早敛净，只呈了一副事不相关的淡漠面孔，意兴阑珊

【昨天夜里窸窸窣窣下了一场雪，在天尚黝黑时，便已然清醒，洗漱后撺掇着拿明纸糊窗，待壳青色天际破出一缕光辉，就映来雪地银光，晦暝的室便也像燃了明烛一般亮堂，空落落的间隙全然被填满，这已是我入宫的第三个年头，而我还留着旧时在家时省灯油钱的习惯。踏出门时偶然想起大公主昨日要司饰司制来一佩环，而公主近来爱垂鬟髻，寻常式样的怕是用不上，制来也是白费功夫，转念便往尚服局走，那儿的巧手工娘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明朗，朝我道了句谢，直说让我放心即可，我心念时辰即至，匆忙又往公主殿宇那头赶，天家贵女，万不能有让她等我的时候。】
【在回时又落下密密的霰霙，飖飖降在我的额角衣梢，许是天雪茫茫一片，叫我也难辨来时的路，顺着深深浅浅的脚印误了道，前头一声仓惶的‘殿下’催紧我的步伐，于是我在转过石山一角就见到了他，赵昀。】
【而我不曾想到他竟就在这转回之处，他手上鲜红在这冰天霜地中极是刺目，我的睫上曳了轻细的雪絮，与那抹红分明，怔了一瞬便垂身行下礼来。】
见过殿下，
若殿下不嫌弃，可以暂用这个
【低着头从袖间捧出一方叠的正正方方的软帕，续是说道，而他还未应，不由抬起眼，一抬目便进到他眸中，那抹悄悄成了明目张胆，呼吸陡然错了几下拍，急急又垂下眼睫，将手抬举高，以掩盖此下异样。】

手上血肉模糊的有些狰狞，但到底伤浅，那血盖过掌心纹路就没再淌了，而我没找到记忆深处的东西，就好像飘在水中的浮萍，仰眼看到飞过的白鹭，争先起身去捉，但只与它爪子擦身而过，又猛得扎回水里，徒然无用，那曾经向往的无忧无虑，终究带不走现在的我，扎地的大海是牢笼，桎梏住扬飞的翅，但比起苍天穹幕的一点鹭，我更想成为翻江倒海的一条龙

神思无边飞想，突兀被一道声音打断，扯目去看，正好撞见她低下又抬的视线，暴身在雪地里，雪花立在她翘起的睫毛上，被我凝神的目光看得分明，一并她揣怯的心，印在举手投足中，不仅是对上位者的小心翼翼，还有看不清道不明的暗愫，在无言的互动里，教我捕捉

这种感觉太熟悉，我已跃稚龄，十五岁的年纪该懂得都懂， 宫里对逐渐年长的皇子从不吝方方面面的教育，甚至我身边的宫女，都被母妃严格挑选，筛下不仅可靠，且于男女之事上起引导作用，而随着身体与年龄的变化，眼界之下也涌入太多投机之人，谄媚有之，荐枕有之，似乎一夜之间，我就从那个只会玩笑打闹的男孩变成了趋之若鹜的皇子，成年的躯体下有着权势得益的诱惑，飞枝变凤，鱼跃龙门，是他们踏破门槛的捷径

我该嗤之以鼻，例如之前秦放安插进承明殿的宫女，让我倒胃许久，但眼下并未如此，反而伸手取过她递来的帕子，轻轻盖在了伤口，逐目依旧随她徘徊，不轻不痒问了句

“你是玉阳公主身边的女官？”

她不仅有官阶，还是阿姐身边的人，爱屋及乌自然是我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是。
【心上像是涌上了一些可以说是欢欣的情绪，能从他口中说来，到底是有几分认可的意味，于是胆子也大了些，眼瞧他将那方尺素拿过覆盖殷红，只是这样轻轻地一放在我看来实在不能叫做包扎，略微颦了眉，留心了一眼、两眼，他的手就在前方，不多加思索便伸探过去，将缎帕展开，细致妥帖包裹住凝血那处，轻轻覆了两层后还要做个精巧稳固的结，将绣就的并蒂莲展露在他手心，仿佛掬着一般。】
【在外待着已有数刻，没有暖炉在怀，此刻冰凉的纤指拂过他略有温度的掌厘，蓦的叫我意识到自己做了这出举措，后知后觉的惊惶与无措，匆促抬起眼来——若说以往都是偷窃般的一眼，如今是正正落入他的眸心，这一正面相视，才当是僭越。】
殿下恕罪，微、微臣习惯了……
【可这话也不对，玉阳公主不曾有过受伤的时刻，若是有，我也不会在这宫中待上这么久。没头没脑的一句叫我想把舌头咬掉，这时雪似乎又下了起来，洋洋洒洒的，我却在他跟前为这个‘习惯了’而苦恼，面上敷了几丝着急的红粉。】
是以前——
微臣的弟妹顽皮，受伤是常常的事，故而……

她肯定了自己的眼熟，日久于阿姐身边侍奉，总有不经意溜进脑中的时候，不见时没印象，见到了，这模糊的印象跃然而出，轻易教我摸索出来历，视线斜在雪地上，一串横辟的脚印，是方才转道去假山时留下的，续话之意酿在腹中又被她近身之举转沉，逾越之胆在她细致入微的表情里混淆出认真，竟教我辨不明她肚里藏的是不是攀龙附凤之心，红墙绿瓦圈起一群碌碌之人，而正是这些碌碌之人让我不趟沙场亦可见刀光剑影，不披甲执锐亦可嗅血气凶光，小小的一座城却祸藏了所有可见的人心，这也是为什么我自懂事后，再也不卸防交心的原因

我又何尝未将被浸染的权心包裹住，伸出钻营的触角，步步扎营

指尖一凉，那雪花一触即化，与之相反的掌心，被绢帕缠绕出温度，连着那抹疼意也势微，我掀眼更看清她咫尺的容光，那双总是乱撞的眼睛在后知后觉中堪堪对上，捕捉到的窘迫不似作伪，许是被她失态的模样逗笑，便真的没忍住噗出了声，收抿时她脸上的羞色正绽，于是唇角愈深的笑投进眼中，铺出深长，偏头翻看被她包扎的手，起意逗她一逗

“那你的意思是指——我跟你那些弟妹一样玩劣咯”

微臣不敢
【我把头又低了下来——抬眼、低首、再低首，这确实是我这样的身份在面对他的时候该有的姿态，胆怯吗？也许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天然的无力与臣服。先时抵达天子脚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我曾是被这样缦回累金的廊檐迷了眼，直至三载过去，才明白这是一个华美的牢笼，绿瓦红墙，连宫婢穿制都好过寻常人家的千倍万倍，太美太美的牢笼，它将我束缚在这些盘盘囷囷身份桎梏里，我离开了薛府，来到头一低再低的皇宫。】
【后悔吗？】
【这句扪心叩问冒出来时，眼睛没来得有些凛凉，也许是雪絮沁融在眼皮上，他反过手来看扎好的结，掌心正对我，那株勤恳绣就的芙蓉就这么不期然灼灼绽放于眼中，每一针银丝，每一针红线，都是我拼命离开薛府来到皇宫的证明，眼睛就这样有了热的温度。】
【我不是为一而再再而三的低首下心才来的。】
但殿下，
【嘴唇微张呼出浅浅热息，轻轻抬起了眼睫，恰有簌雪迎面，不意眨了眨眼，如羽的睫毛随着轻眨颤颤曳动，唇角弯弯，是大胆的试探。】
确实与微臣的弟妹年纪相仿。

若按往时，阿留定已出声替我立威训斥，但他现下眼观鼻鼻观心，猴精般早已琢磨出我心思，由着我与初识的宫女往来机锋，甚至目光隐隐将人留意，僵硬面皮下不知翻江倒海想些甚么

书里的听声辨位太过高深莫测，我只能勉强自封个听声辨人，惶恐在前，我以为她会露怯，但我忘了她既有主动上前包扎的勇气，就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例如面对刁难，语气抛来却像家常，这在尊卑为界的皇城内倒是少见，汲汲营营的人那么多，能让我放下心的没几个，即便只是表面的心安

人心最难捕捉，我自以为驾熟，有时候仍是迷茫，我怀念从前，怀念温情，但想要的远不止此，我告诉自己，想要什么就亲手去得，永远别等施舍的那一天

手上的并蒂莲让白雪润色，仿佛与我呼应，愈发明艳生动，那将它绣起的人，是否也一样心意相通，目光分去，面容不经意记牢，收回时复淡，实再想不出说什么，抛了句场面话便擦身离开

“好好侍奉公主”

雪道依旧笔直无边，走了没多久方才出声唤了声阿留，他伶俐惯了，不假思索就道

“只要殿下开口，从玉阳公主那拨个女官不是什么难事”

霎时收声，抿紧闭牢，有些烦他自作主张，又恼心思被戳穿，一路冷脸无话，此事终未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