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溪水榭-岸芷居（荆湖路）——莫寒、沈陌

承平三年  秋

【自从得知小陌怀有身孕，便先派人来荆州将居所收拾出来，江南山清水秀，风光旖旎，比起蜀地闷热要好得多，更适合小陌安胎，待其过了头三个月，胎像稳定了便张罗着来荆州的檀香水榭待产】

【转眼过了两个月，初秋的凉意渐渐袭来，大早的趁小陌还没醒，就偷偷溜进厨房，找到正准备早饭的浣雪】

浣雪，鸡汤怎么做？来，教教我。

鸡汤啊，简单的......咦，你做鸡汤？给谁呀？

你这小丫头问这么多干嘛，快点告诉我，不然待会儿出去可不给你买好玩的。

好吧，先把锅中加水，再把老母鸡处理干净，切成块放入锅里，加上红枣等......

【听着浣雪说了一通，大概是记住了，就催促着让她赶紧出去，一会儿小陌就醒了，待她走后，就准备大刀阔斧的开始了】

【晨醒就嗅到了桂花的清香，微凉馥郁的秋意浸透得人舒畅。身边的人没在，怕是早就起来了，不知是不是在院里练功。】

【起身换了衣裳，梳洗过便出了房门。江南的秋比蜀地来得还早，气候却也更怡人。自莫寒知晓我有了身孕，便早早着人安排好江南的别院，丢开城中事务陪着过来安胎。原先还笑他太小心了，不想这两月没了琐事扰人，日子比从前都要自在舒坦。】

【经过回廊时，人没在院里，倒见浣雪从厨房出来，直瞅着自己藏笑。也不必问，知这丫头八成又有事瞒着。想了想，径直往厨房去】

【门半掩着，站在门口，就见了那影青衫在里面忙前忙后】

（他在......下厨？）

【这些东西看起来简单，真要动手时才知道不易，好不容易将老母鸡处理好了，却忘记先加水，差点把锅给烧破了，一股子浓烈的烟气熏得两眼带泪】

【赶紧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大勺水倒入锅中，顿时一阵滋滋声响，将锅洗净之后，再次舀入清水，给灶里添了不少柴火，终于等到水滚了，将老母鸡放入锅中，加了一大碗洗净的红枣，盖上继续煮】

【拿着扇子，蹲在地上朝灶里扇了起来，结果还是让自己被呛得不住的咳嗽，扇了不知道多久，才想起来，连盐都没放进去，这鸡汤就是煮了也是索然无味啊，可是这味道又不好拿捏，只能凭感觉，想想从前练剑，骑射都能轻而易举的百发百中，如今这柴米油盐，竟是半点不知】

【几番挣扎之后，放了两勺子盐下去，继续蹲在地上扇火】

【浓烟响声乱做一团，莫寒这样手忙脚乱的样子，怕还是平生第一回。静静相望一时，眼中微热。他扇的卖力，柴火噼啪作响，满锅汤水便很快沸腾】

小心。

【敞开门排烟，见火太大便赶紧出声。赶在扑锅之前将锅盖揭开些许，等汤面上的泡沫消了不再翻滚，回身拉一拉青衫】

火已经够大，不用扇了。

【小腹隆起不便蹲身，想着刚才噼里啪啦的动静，直担心他伤着，低头拉过他的手】

烫着没有？你——

【目光落在他脸上，登时愣了一瞬。外面杂杂乱乱的有些脚步声，还未顾上和他说完，扬手一挥将门掩了，隔开外头拉人来看热闹的浣雪】

都不许进来。

【只睁眼瞅着这人半晌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样子，还是别让旁人瞧了去的好——至少，我不许别人看到。】

【可能是因为头一遭下厨，特别专心，连身后的动静都没听出来，突然一声“小心”吓了一跳，女子支着肚子站在一旁，又是开窗又是揭锅盖的，这时才注意到厨房里烟气不小，赶紧用手跟着往窗户那儿扇】

这么大烟，你进来干什么，赶紧出去。

【见屋内烟气散的快，她也并没有要听话 的意思只得作罢，刚才靠着灶太热了，额头上早就是一层汗了，伸手擦了擦，不知是不是将什么东西抹到了脸上，屋外传来一阵笑声】

【她走到门口说了句就带掩了门扉，回过头来时却也不住的笑，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因为看到自己下厨，太新鲜？】

【这人素来沉稳持重，如今抹了一脸锅灰还毫不自知的模样叫人看在眼中，心里别样感触。敛了神色，刻意仰首道】

谁许你进厨房的？

谁许你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这样说着，一面伸手替他擦脸，仍是绷不住的笑了。鸡汤在文火的熬炖下咕噜噜滚着小泡，白霭潮润的水汽自锅中升起，透出人世静好暖意。厨房里到底还有些烟气，眼睛酸酸胀胀，伸手去揉，又把刚沾的灰揉了进去，眼泪掉得厉害。】

【伸手拽一拽他衣袖，到底小孩子气性一般的软了声】

还没好吗？

夫君，我饿了。

【她抬手一边替自己擦脸，一边跟连珠炮似得说得自己哑口无言，都说孕妇的心情如六月的天，现在是真切的领略到了】

【看了看她手上沾的黑色，才知道刚才自己脸上被抹了锅灰。她去揉眼睛时似乎也染上了眼里，瞧着那眼圈都被揉红了，赶紧拿下她的手，用她的丝帕擦干净】

鸡汤应该差不多了。

【揭起锅盖，闻着倒是挺香，不知道味道如何，还是先盛了一碗，舀了一勺，仔细吹凉一下】

尝尝？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还带着些微红枣的清甜。勺子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张口，腹中的小家伙竟先结结实实踢了自己一脚】

！

【神色微变，转而便觉惊喜，小娃娃的变化这两月已是越发明显感觉，只不过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大的动作。忙拉着莫寒的手贴在小腹，不知他能不能感觉到孩子在动】

他刚才踢了我一下！

【勺子才到她嘴边，她却突然神色一变，赶紧放下勺子】

怎么了？怎么了？

【她拉过自己的手放到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动静，也忽然很惊喜】

真的，他又动了一下！

小宝一定是想喝鸡汤了，乖乖的啊！

【从看着昀华肚子一日日大起来，也时常摸着里面的小家伙和她说话，那时只觉神奇便罢，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却更多的是惊喜】

是啊，他一定是急着出来跟爹爹玩了。

【轻轻握着他的手，这么好动的小家伙，也许是个男孩子呢......】

===结。

承平四年  春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万物复苏之景令人应接不暇，但更喜悦的是小陌即将临盆，怀胎已足九月，小陌身子不便，又容易犯困，只得让她躺在榻上休息】

【专心致志的坐在一旁，把前几日出去买来的各种虎头帽，小布鞋，拨浪鼓等等在桌上一一排开，浣雪也在门口随时候着，因为临盆之际，所以特意将稳婆也请来了府上住着】

【身后突然来了动静，赶紧跑到床边，发觉原来她只是想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替她压了压被角就坐在旁边继续拨弄那些个物什】

【今年的春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才二月里便已是暖暖融融，季侯本就催人困乏，加上身子渐沉，午后便也懒怠走动，只歪在榻上小睡。】

【不知是否日子快到，这几日总觉小家伙活动的格外频繁，才迷糊一会儿，便在里面扑扑腾腾个没完。侧身换了个姿势，莫寒在桌上排开一溜小物件，神情专注。这惯弄刀剑的一双手如今摆弄着娃娃的玩意儿，正想笑言两句打趣他，腹中忽的骤然一缩】

呃

【莫寒闻声比自己更是紧张，腹中痛楚感渐剧，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孩子，孩子要出来了……

【刚压好被子，躺着的人就突然叫出声来，神情也愈发痛苦，赶紧叫浣雪去叫来稳婆，自己则努力安抚小陌】

小陌，你坚持一会儿，稳婆马上就来了！

【替她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稳婆慌忙赶来，让人去备热水，拿剪子，毛巾，还一直把自己往门外推】

这女人生孩子，男人得出去！出去出去！外面等！

【一面说着就被她一面赶了出来，来不及跟小陌说上话，门一关，哪里还坐得住啊，在门外走来走去的，浣雪还是个大姑娘也被赶了出来，看着自己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能说些啥，只不住的在那里念着阿弥陀佛】

【稳婆很快便到，莫寒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她推了出去，没他在边上心里不觉有些害怕，又想着自己待会儿的模样八成难看得紧，别叫他瞧去也好。正胡思乱想，肚子里那个却急了，像是很不满意母亲分心，小家伙一股脑的拼劲儿往外顶】

啊——

【这一下再没心思管别的，只把心思放在身上，稳婆见自己疼的厉害，一边忙活着一边安抚，起先还能听着丫鬟进进出出端着水盆帕子的杂乱脚步，再往后便只觉一片混杂。床顶的帐帘远一下近一下在眼前晃悠，牙根咬得发酸，发丝衣衫渐渐濡透，黏腻在脸上身上难受的紧。可除了疼，却又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起昀华生允儿那一夜，心知这不过才刚刚开始。阵痛每隔一会儿便更剧烈一层，偶或间隙意识明白些，才发觉午后顶晴朗的阳光不知何时没了影，天已是乌沉一片，身上已是疲惫无力，却听稳婆忽然叫了一声】

“头出来了！夫人用力啊——”

【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丫鬟们进出也都把门关得死死的，只听着里面小陌的叫喊声，还有稳婆催生的声音，心急如焚，浣雪还在一边碎碎念，觉得头皮发麻】

浣雪快别念了！念得我头晕！

【堵在门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负手走来走去，觉得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拽着一个刚出来端着水盆的丫头问道】

夫人到底怎样了！

回城主，刚听稳婆说夫人还在努力，城主再等等吧！

【看了眼水盆里带血的毛巾，厉色道】

确定夫人没有危险吗？告诉稳婆，夫人有什么闪失，本座要你们通通陪葬！

【疲竭之中听到这一声，只得继续听她的话用力，侍女端了新换的水盆进来，也不知在稳婆耳边说了什么，稳婆更是战战兢兢，连催也不敢，只一味小心的哄着。】

【明显能感知孩子竭力向外顶出，使力处几乎不由自己控制，伸手胡乱抓住床边帐帘，疼痛竟是如无际瀚海，一波波袭卷而来，剧烈得让人绝望】

莫寒——

【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汗，只知一瞬间怕极，若是以后见不到他该怎么办。又一轮剧痛碾过，连叫喊的力气都不剩。窗外已有晨曦微光，指尖几乎扣入掌心】

啊——

【一瞬黑沉，而后便没了知觉，隐隐听见幼儿啼哭之声，知晓他平安落了地便再管不了许多，阖目沉沉睡去。】

【丫鬟战战兢兢的进了屋子，此时院子里一片漆黑，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眼看满天繁星却无心欣赏半分，心心念念着屋里的人】

【最后只得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屋里的叫喊声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屋里的声响渐渐小了，还以为是小陌有什么不测，正要拍门而入却听见一声响亮的哭声，浣雪在一旁高兴叫道】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此时天边刚透出点光亮，不一会儿，丫鬟们将屋里收拾妥当，这才开门让自己进去，赶紧坐到床边，看了看小陌，见她好像睡了过去，转头问稳婆】

夫人怎样，这样睡过去没什么大碍吧？

生孩子用了不少力气，夫人这是累了，让夫人好好休息吧。恭喜城主喜得千金！

【说着将裹好襁褓的婴儿抱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小家伙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瞧，不由得笑起来】

浣雪，把稳婆带下去，好好款待，再赏她一百两银子。

【稳婆乐呵呵的跟着浣雪出去了，抱着孩子坐到床边，见小陌额上还冒着汗，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替她擦汗，随后就靠着床榻，逗着怀里的孩子】

小囡囡乖，我们不吵娘亲休息，娘亲为了生你呀，可累坏了！你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从今以后，你和你娘一样都是爹的宝贝了！

【虽是倦极而眠，却睡得并不沉，腹中轻松，疼意却仍未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似有人声声喃喃，等听分明一些，便笑了。轻轻睁开眼，晨光已透过帘子，被这小家伙折腾了大半天呢。】

【青衫就依偎在枕边，怀里的娃娃果真听他话并不吵闹，大约睡得正酣。他抱孩子的姿势自是有些奇怪，那样的小心翼翼，像是托着什么稀世珍宝。这是我与他的孩子，自是我们最珍贵的宝贝】

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话仍是无甚底气，想撑起身子去看孩子，他已抢先一步将孩子递到枕边。婴儿脸颊红扑扑的，柔软的胎发顺服的贴在额顶，五官几乎脱出莫寒的模子。女儿随爹，想来日后是比她娘要好看许多了。伸手轻轻点在她嘟起的腮边，心暖得几乎化开，除却成亲那日，欢喜之心大抵便是今日最甚】

你给她起名字了吗？

【还在逗着怀里的小人儿，这家伙刚折腾出来，精神头足着呢，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透着股机灵。不知何时，小陌醒过来，带着一脸疲惫，知道她也记挂孩子，将婴儿放到她枕边】

女孩。

【见她满是怜爱的看着孩子，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谢谢你，小陌。

【小家伙好像目睹了一切有话要说，不住的咿咿呀呀，肉嘟嘟的小手抓着自己的手轻轻的晃着】

名字，想好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莫陌。以后长大了跟你一样蕙质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