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雪|——经典再现

燕麟

【刀光凛冽，玄甲锐寒，灰狼见此顿时夹起尾巴掉头便跑，一直看着那黑点消失不见，燕麟才放下了手中刀盾。】


燕麟啊，够时间了，燕帅叫你回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叫声，燕麟回头，却见小宋一脸茫然的指着自己问。】

...腿部挂件？哪儿来的？

【被他一指，才发觉腿上挂了个东西，却是小姑娘惊吓之中四肢并用，牢牢的抱着自己大腿，顿时一股窘迫袭来，他却不知如何解释。】

【小宋偷笑着跑远了，燕麟方才缓了口气，玄甲以寒铁所锻，沉重冰冷，怕尖锐刺伤小丫头，便伸手将她抱下。】

你出来很久了，我送你回营地吧。
你...叫什么名字？

芃芃：

【突来的一声异响将神游的思绪拉回，顺着声音看去，城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是同大哥哥一样的玄甲装束。】

【被那个刚来的小哥哥一提，才渐渐觉得这么挂在他身上好似有些不妥，微微赧红了脸正想趁人不注意时偷偷下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却忽然觉出一双宽厚大掌穿过腋下轻轻将自己托起，而后毫不费力地平稳放回地面。】

【双脚落上一方踏实，芃芃低着头有些害羞，所幸她的个头连大哥哥的腰都没到，他兴许瞧不见自己的窘样，心里便舒坦了些。】

【闻他说要送自己回去，瞬间又忘了面皮为何物，忙是兴奋地仰起小脸，伸出小爪子攀过大哥哥的手掌，怕他不知道是什么字，便用食指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芃芃，我叫芃——芃——

【末了不忘也问他一句】

你叫什么呀？

【但见他冷峻的面上松开几分细微笑意，声音清润得令冬寒也有些褪去。】

“唤我小燕便好。”


——第二幕 大魔王都是纸老虎  结——

第三幕  去去就回

孙箨

【军营帐篷里，淡淡的血腥味与药草的苦涩混合在一起，孙箨坐于伤患身边，双目微垂，中指轻搭伤员脉相，他头部因受了重击整个人陷入昏迷，身上血痕更是刀刀见骨，若非救得及时，只怕这条小命便留在了沙场。】

【吩咐师妹为其替换药膏后，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转向询问另一边的伤患。】

伤员如何？

啊.刚刚止血...

【俯身观察男子胸口绑好的绷带，孙箨微微颔首，面色凝重。忽闻帐篷一头传来幸存者的愤愤不平，黑袍男子依旧面色淡然的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那对贼子多半是打头阵的精英，我们只逃出来半数，余下的弟兄全被截了，定是要遭那严刑拷打，着实可恨！”

“刚刚得令，此事交由沨姐与无忌营的人接手...”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孙箨手中长针微微一顿，却什么话也没说，依旧捻着针尖刺入伤患大穴中，将其肺腑间的一口淤血逼出。】

芃芃：

【平生头一回，芃芃见到了从战场上负伤归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彼时也曾随师父去天策府作客，看过天策大营的哥哥姐姐们操练兵法，银盔湛亮霎是英姿飒爽。可未曾想……打完仗浴血归来的天策士兵，竟然可以伤得那么重，好似浑身都在血池里泡了一遭，皮开肉绽分筋断骨已是稀松平常，吓得芃芃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依着师父的吩咐去别处取了更多伤药来，甫入营帐的一瞬便闻见浓郁的草药味弥漫开来。师父已经一夜不曾合眼，忙活至天亮，听师姐说起才知道昨夜送入驻营的几个伤员好不容易被师父保住了命。】

【心知自己本事不够插不上手，便乖乖地安静立在师父身边，看他施针上药，动作娴熟的样子教芃芃好生羡慕。耳旁是那几个九死一生的伤患愤愤骂着，意思好似是贼人狡诈，言语中听见徐沨姨姨的名字时，芃芃的耳朵竖了竖，果不其然听见姨姨也接了话，同她面前的天策府哥哥姐姐说】

“刻不容缓，正应如此！咱们四条腿跑得快，有什么消息也能速速回传。让天杀营拨来的弟兄出一队跟上，留几个在关外待命准备接应。”

【哥哥姐姐们面色肃然沉声应了句“是”，心知姨姨怕是又要出远门，芃芃不免担忧地道了句】

姨姨，要小心呀。

【却见姨姨云淡风轻地说了声“去去就回”，便再未同师父道别，好像是寻常出门一般。芃芃自是已经怕得不行，分明战场是那么可怕的地方，回来的人都受了那样重的伤，为何姨姨不怕，她如何也猜不到原因。】

【回身听见师父叫她把帐子关好，而后一道过去上药，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令芃芃更疑惑为何师父也这么淡定。】

【想了几想不得而知，只能乖顺应了句】

嗯……

燕麟　

【徐沨领着无忌营与天杀营前去救援被狼牙军围困的兄弟们，燕麟本想一道前去，却被留来镇守营地，他看着芃芃攥着衣角想说话却又硬生生忍住的模样，最终放弃了坚持。】

【帐篷内充斥着沉默与凄殇，玄甲男子实在是忍受不住这牵肠挂肚的等候，便撩了帘子站在棚外，被冰冷的风猛地一吹，整个人却静了下来。】

【忽然身边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低头看见芃芃裹着小披风，视线也直直看着关外，小脸上的担忧根本掩盖不住。】

走吧，我们去那边等。

【牵起小姑娘的手，燕麟带着她来到营地外围一处小土坡上，虽然在这里也根本看不见关外情况，却比呆在篷中要轻松许多。】

【他沉默的看着冰雪封地的塞北，不知在想些什么。】

芃芃：

【漫天的飞雪仿佛自芃芃她们来到雁门关那日起便未曾停过。耳旁穿过呼啸的风，冷得她将脖子往暖融融的小披风里缩了缩，偏眸望向身侧人影时，却见到他是如眼前的万里风雪一样的萧索。】

师父和姨姨，好像都太习惯这种日子了……

【语声轻得好似呢喃，又像受寒而冻出了鼻音，芃芃只是突然有些失落，为什么她从来都那么努力地在过好每一日，可师父和姨姨都可以将生死看得这样轻，哪怕丢了命也浑不在意似的。】

【一句话从开口到收音，目光未曾离开过男子。此刻的小燕一如他们初见时一般寡言，虽看不清他的神色，芃芃也略微能够猜到他此刻一定又是面无表情，对她的感慨好似并不诧异。】

小燕好像也习惯了呀……

【她开始难过，战乱一起，为何周围的人突然都变得沉默。他们都不怕死，可芃芃怕，芃芃并不想失去每一个她所珍惜的人，师父，姨姨，和小燕。】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丢丢想念长安了……

【若不是因为战乱，长安大抵还是一副繁盛的样子，朱雀大街口的泥人张，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从前师父带着她进城总会买个小面人作为奖励的，可狼牙军那般凶悍又占领了长安，真不知道长安城里的叔叔伯伯和小姐妹们，都好不好……】

【他确实早已见惯了死亡，从薛帅将自己带回军营的那一刻起，他便与征战、流血为伴。或许是他运气好，或许是因有薛帅等人的特别照顾，他虽几经战场，却从未有过一次真正触摸死亡，反倒是那些自幼相识的兄弟们，一个又一个的在眼前离去，甚至是曾以为可以一直带领大家保家卫国的薛直...】

【是麻木了？还是接受了，或者是已经意识到，想要守护便必须做出牺牲，所以他们才这般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燕麟低头看了芃芃一眼。】

【从发誓坚守大唐的那一刻起，他的确已经将死亡录入随行的笔记中，那是他已经接受的命运。可不知为何，在今日这漫天白雪的大地上，在身旁还有个小小身影的陪伴中，他却极度的渴望着，那个叫做“平安”的词。】

走。

【玄甲男子忽然从坡上起身，带着小姑娘一同朝着不远处的城墙走去。】

【层层阶梯数以万计，筑造着一条百年来抵御外寇的宏伟屏障。它高大，壮阔，是国人誓死守卫家园的决心，也是...将士们永远无法抛弃的职责...】

【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缓缓沿着石阶向上。燕麟放慢脚步，等着芃芃跟上。】

还走的动吗？

芃芃：

【平日里素来没心没肺的芃芃此时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也渐渐觉出些惆怅来，目光所及之处的远山和天际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花花谷外的江湖好寥廓，好像人一跌入这片风雪就再也逃不出。】

【思绪正飘忽不定，恍惚听见小燕清润的声音淡淡启出一句“走”，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见他站起了身，便也后知后觉地跟上他的动作，从小雪坡上站起来拍落小披风上的雪，末了不忘问出一句】

嗳？去哪儿呀？

【但见小燕抿唇不语，芃芃也不多问，只乖乖地跟在他身旁随他一道踏上通往城墙的长阶。雪仍在下，风声依旧呼啸，阶梯多得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的山巅，可仿佛是因为有他在，芃芃并不觉得陡峭难行的山路走得有多么吃力。】

【行至半山腰时小短腿也渐渐气喘吁吁，觉察出小燕细心地放慢了脚步，芃芃深吸几口气努力调整呼吸，在他一句柔声相询后暗地里给自己打足了气，转而化作坚定的语气】

嗯！

燕麟

【长长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两道身影走走停停，终于攀到了城墙的最高处。燕麟忽然止住脚步，俯身，两手穿过芃芃腋下，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这里可以了。

【手中微微一提，那小小的人影便腾空而起，燕麟将她搁在了肩头。】

看。

【待芃芃在自己肩膀上坐稳后，右手揽着她的后腰，左手向前一指。】

长安。

【视线所及，满目壮阔，铅色的层云下白絮纷飞，呼啸而来的风从城墙刮过，卷起的飞雪是千百年来不曾改变的历史。一道曙光忽然从层云中挣扎着参透而出，起初是一丝，两丝，随后是数千道光芒如利箭脱弦，瞬间将那阴云击散。】

在这个方向。长安。

【光芒之下，白雪仍飞，但那遥远的地方，似乎有城池耸立，威严气派，耳边仿佛有着盛世之下的欢声笑语，闹市街头。】

【长安，一个让人憧憬的地方，即使战火蔓烧，动荡不安，却也是极力渴望着重归故土的地方。】

【这一瞬，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两道视线同归的，是天际下那一方慕白。】

芃芃：

【许是因为少有人行，阶梯蔓延至越高处积雪就越厚，芃芃蹬着小靴子踩在雪地里，埋下深深浅浅的两串小脚印，一时低头瞧着觉得甚是好玩儿，不知不觉就听见小燕的声音再次响起。】

【懵懵懂懂地抬起头，见他一双手臂伸过来把自己托得好高，落入眼底的景致让芃芃顿时觉得视线变得寥廓了许多，却也有些令人害怕，一颗心便忽地悬在半空不自觉“哎呀”叫出了声，等到身子落在他肩上时才又平复下心情。】

【循着他的话音偏头望去，灰白的天是和城墙一样泛旧的颜色，重重叠叠的远山尽头仿佛有丝丝缕缕的光芒万丈，那穿透云层努力想要倾洒一地的暖黄，直将肃杀的冬寒也褪去了几分。】

【小燕说，那是长安。芃芃虽然不太能辨别得出东南西北，却也愿意相信，小燕所指的那个阴霾尽散的方向，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

【看着小燕沉默不语的神色，芃芃心里渐渐泛起一丝丝暖意，好像也不觉得下着雪的天有多么冷了。小燕虽然不爱说话，却始终仔细听着她讲的每一句。比如方才芃芃说想念长安，他便带她来这雁城之巅完成了心愿。】

【凝望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舍得踏上回去的路。一路上芃芃抑不住心里的好奇，轻声问了一句】

小燕，你没有去过长安吗？

燕麟

【城巅之上风雪更甚，两人看了好一会，忽听远处城下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燕麟回首而望，雁门关口正有一对军马列队而进。】

【玄甲男子将小姑娘放回地面，两人又沿着阶梯往回走，怕下雪路滑，一直紧牵着的手并未放开。】

小燕，你没有去过长安吗？


没有。

【燕麟微微摇头，自有记忆起，便一直与这茫茫塞北，阵地战歌为伴。山下那对人马已经入关，远远看去就像蚂蚁般大小，直到两人离地面近了，才依稀辨清他们面目。】

【芃芃在身边兴奋的形容着长安的盛世繁华，燕麟安静的听着，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浅笑。】

芃芃：

【许是看出芃芃恐高，下山的路上小燕一直将手递给她紧紧握着。听闻小燕说不曾去过长安，芃芃特别想把繁盛的长安给他细细描述出来，走着走着就打开了话匣子。】

师父和我还有姨姨都说好啦，等长安打回来了，我们就要一起回去。

【小燕手心里传来浅浅的暖意，让陡峭的山阶看起来都不那么危险了。远远的城门那头好像有一队人马缓缓进入，不知是胜仗归来的士兵，还是别的门派遣来援助的弟子，芃芃只是发觉就这么站在高处望过去，人影才如蚂蚁一般大小。】

长安可大啦，有西市和东市……有好多好吃的！

【脑袋里不自禁回想着昔日和师父他们去长安置办年货的场景，头一回踏入长安时，张灯结彩的街巷就在芃芃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提起好吃的，芃芃更恨不能扳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给小燕听，若有机会，还想带小燕通通吃个遍！】

【然而一想到如今的长安已是物是人非，芃芃的话音渐渐转低】

自从被占，师父就不带我去玩儿了……

【说了这许久，长安终归是暂时回不去了，再怀念过往也只会让自己心里堵得慌，于是芃芃想努力让话题变得不那么沉重一点，就同小燕讲起了别的地方】

对了，还有洛阳……

燕麟

【芃芃软软糯糯的声音将长安的盛世一一描绘在燕麟面前，仿佛那闹热的街市，川流的人群都近在眼前，若是打赢了这场仗，真的好想和她一起去尝尝长安的小吃。】

【入关的人马就在眼下，是徐沨与无忌营的兄弟们回来了。一袭军装英姿飒爽，她牵着马朝着前方挥手，而那等待着的黑衣男子一把将其抱入怀中，久久没有分开。】

【燕麟低头看了一眼芃芃，她仍旧兴高采烈的说着话儿，但握住的手却微微用了力。】

呜——唔——

【号角声响彻在空，但距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他有些迟疑的凝视着远方，第一次觉得，那征战集合的号角有些刺耳。】

...是集合的号令。

芃芃：

【忽而狂风席卷起漫天的雪花将芃芃的身形吹得摇摇晃晃，伴着风一道而来的，是由远及近响彻山谷的号角声声。】

【手上的力道重了重，芃芃顺势抬头望向小燕，见他抿了抿唇犹豫片刻，终于说出半句话，于是了然地笑着接下后半句】

嗯，小燕你快去吧，我自己走回去！

【小燕闻言面上仍有些不放心，却也摸了摸芃芃的头，依依不舍地道出一句“我走了”。】

【芃芃觉得“走”这个词甚是不吉利，好似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似的，想了想便赶紧纠正他】

唔，“我走了”不好听，要不…说“去去就回”吧！

【去去就回，尾音抵在唇齿间有几分承诺的味道，比轻描淡写的一个“走”字多了几分重量。】

【便听见小燕依着她的心愿一字一句道了声，“好，我去去就回”，芃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笑渐渐蔓延至眼底，良久后，轻声回了一句】

嗯！


——第三幕 去去就回  结——

第四幕 小燕不要被人劈成两截儿啊

芃芃：

【接连下了几日的雪，一入了夜，被那呼啸肆虐的狂风挟卷着横冲直撞吹得旌旗也猎猎作响，恍惚间便容易让人有种错觉，好似它永远也停不了了。】

【芃芃攥着营帐厚重的门帘稍有些吃力地掀开一角望着外面，风雪那样喧嚣，听来可怕得像是鬼哭狼嚎，营帐里生了暖炉依旧冻得人骨髓里都一阵阵发寒，可她等的人还不曾归来，目及之处的郊外连月光都寻不到，也不知小燕还看不看得清路……】

小燕的队伍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胸口填得满满的尽是不安，漏出口的一小句话里都是听得出的担心。小燕不回芃芃就无心睡觉，一直倔强地杵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师父都忍不住提醒了句。】

“别让寒气进来。”

【还想再多望几眼，指不定看着看着就能望见小燕的队伍踩过疾风细雪走了近来，可师父已然走到身边，芃芃也只能恭顺地应了一句，告诉自己再看两眼就好】

嗳。

【一旁的徐沨姨姨在整理白日里要穿的战盔，隔了许远未曾回头，却也能从她的话语中听见她的思绪同芃芃一样，想着同一件事。】

“不用担心，这片儿早让咱们清场了，多半是走得远了点。”

【听见姨姨安慰，芃芃才稍稍放下几寸悬起的心，而后闻师父重又喊她回去坐下勿要杵在门口吃风，知道再拖下去会让师父不高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不情不愿地挪了挪脚步，放下门帘旋过半圈身子。】

孙箨

【帐篷外的风雪呼呼作响，即使隔着门帘也能听见宛如万鬼哭嚎的风啸，再加上那一个晚上都掀着门帘等待的女孩，一直没有回温的帐篷冷的更加彻底了。】

回来坐下，杵门口吃风呢？

【黑袍男子凉凉的叫了一声，那倔强的女娃却是站在门口不肯挪步。这性子简直和自己小时一模一样，孙箨叹了口气，心知这么叫，她也不会听话，视线依旧停在手中药扎上，他似漫不经心的打着比方。】

好吧，不妨假设遇到了狼牙兵增援的大部队？

【一旦开了头，记忆便如洪水般涌上了心头，那时的自己也和芃芃一样，看着满地的血色手足无措。】

没准被包围了，根本冲不出来。你若去劫后的战场，没准什么都能见着。
也许乱箭穿心，也许一刀被人劈成了两截。

【那时的自己，看着满场的残肢断臂，身旁来来去去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徐沨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那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累赘，只能看着重要的人被其他人影逐渐掩盖，却连碰一碰的勇气都没有。】

然后你就继续杵在那儿吃着风，一点儿用也没有。

唉，好好的不要提这些，吓着孩子了。


【徐沨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芃芃，小声埋怨着，而孙箨却仍是整理着手中的季札，一副淡然的模样。】

迟早要教。

【他嘴里这么说着，却也是轻轻看了女孩一眼，然而接着出口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放柔。倘若现在不教着她坚强，迟早会遇到与自己相同的事情，他未能如愿的事，不想今后芃芃也后悔。】

真让人给劈成了两截儿，你是不是觉着儿总有大师兄在，要不就找你祖师爷爷？
来帮师父抄方子都比你穷担心实在。

芃芃：

【萧萧风雪被阻隔在营帐外的旷野中，帐内是乱世里少有的安谧，烛火摇曳的每一寸光影都让人分外珍惜。】

【师父清润的声音便在这暖黄的火光中悠悠化开，随着那一句句言简意赅却生动逼真的描述，让芃芃在听闻的一瞬就从脑中想象出那样的场景。】

【乱箭穿心……断臂残肢……从前她年龄尚小，谷里派弟子前去战场支援时她都被留下来誊写药方或者研习医理，待到师兄师姐们归来，除却面上的倦色，芃芃也猜不出她们在战场上看见过什么。】

【这是头一回听师父同她讲起战争的残酷，一下子，便轻而易举地把她多年来养成的没心没肺的性子也变得苦闷压抑，她突然生出许多愧疚，内疚于自己不够厉害，学的医术还不精，因而即便是到了可以随大家一起来前线支援的年纪，也只能打打下手而已。】

【万不敢想象小燕若是被狼牙军劈成两截，一点用也没有的自己能做什么。是如师父说的那样去找大师兄？还是到那三星望月上请求祖师爷爷续小燕一命？无论是何种法子，她都只能平白着急，一如现在杵在门口穷担心。】

【素来天真不知愁的面容在此时耷拉下来，芃芃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万般失落涌上心头。】

【愈发不想睡，便同师父知会了一声，披上小毛氅点了个灯笼，说是在附近兜一圈就回去，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当初和小燕谈论心事的小雪堆。】

【氤氲的光晕在暗夜里映亮她小小的身影，一言不发地独坐于沉寂中时，落寞得好似被整个世界抛弃。】

燕麟：

【例行巡防，却不料因一些事情在路上耽搁了，等到处理完赶回关内时，天色已暗。就意外之事统帅又花了些许时间解说除此以外的其他事情，待队伍解散，也不知是夜里几时了。燕麟在听到“解散”二字的一瞬，便拎着刀盾冲进了营地帐篷，却听徐沨说芃芃拎着灯笼出去了。】

【来不及换下军装，燕麟一路跑到了曾经与芃芃聊天的小土坡前，果然，一盏随风摇曳的灯笼在风雪中忽明忽暗，那小小缩成一团的影子就像一只久候归人的小雪团。一股涩然夹着一股温暖，让男子跑向那头的脚步更快了。】

...  ...芃芃！
对不起！队伍回来的时候耽搁了...

【人未到，便已经张口呼唤了，燕麟的心突突的跳着，生怕那人一转身，便是一脸的眼泪，好在小小的人儿回过头时，眉眼弯弯，和平日一样。】

【不知是不是燕麟的错觉，还是风雪融化在了她的眼角，有一滴尚未完全干涸的痕迹浅浅的挂在芃芃的脸颊上，但那眯起眼笑的十分甜的模样，却仍叫人平复了满腔的焦虑。】

【燕麟蹲下身子，微仰着头看着少女，轻轻为她理了理被薄雪覆了一层冰霜的裘衣。】

对不起，害你等了这么久...

这么晚了，回去吧。

芃芃：

【凄寒的北风夹着急雪如同厉鬼呜咽，天幕无星亦无月，广袤的黑暗将远山的轮廓也吞噬，徒留此处一豆恹恹欲灭的灯火，好似这寥廓边陲念想未归人的一份脆弱又渺小的心境。】

【重回故地，总免不了回忆起彼时的悲情，营帐里每日都能见到师父和姨姨看淡死生的模样，看他们默然望着一副副伤躯被抬进，几经挽留不得也时常目送白布尽遮的尸体被抬往乱葬岗随意丢弃。】

【兵荒马乱的时局，死人连一处坟茔也不得寻，一想到小燕若是有朝一日也在战场上被无眼刀剑劈成两截儿，芃芃就觉一阵酸楚蓦地涌上鼻尖，憋不住化成两行泪溢出眼眶，伤心得不能自持。】

（小燕…小燕…你可千万不许死…）

【没头没脑地便胡乱担心起来，趁着四下无人不自觉哭得越来越伤心，猛吸进一口冷风时错咽下喉打出个嗝，恰在这哭声骤止的须臾，耳畔落入那舒朗沉稳的声音。】

【忙是抬起小手抹了把脸，而后循着声音侧过半副面，拧紧两条细眉努力控制着不让人看出憋屈样，转而弯眸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

嗳，嗳呀，你回来呀…

【方才的胡思乱想在看见男子安然无恙后渐渐换作舒心，起身想要迎上去抱抱他，刚直膝就见小燕已然蹲在面前。听闻他连声抱歉，心底忽然觉得温暖，好似这疾风骤雪顷刻间停歇了。】

嗯！回来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