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桥渡口

虎子

不！
【鼻涕糊住了脸，整张脸埋进去，往他腿上一擦】

王大陆

[脸更黑了，爱黑锅底还黑，不过本来就生的黑，倒看不出了 ]

当心我揍你啊！

虎子

【牢牢抱紧了，瓮着鼻子含着眼泪】
你要带我去找娘，还赔我糖葫芦

王大陆

东西都被我吃了，你又没证据，我才不怕你告

[抱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 ]

虎子

我…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抱紧他腿放声大哭】
呜哇

王大陆

[耐心渐失，拎住他衣服往上拽 ]

你快起来！

虎子

啊——哇
【受了惊吓，两眼一闭，嚎得更大声】

王大陆

[忍受不住双手捂住耳朵大吼一声，脚一蹬将他蹬开转身就跑了 ]

=结=

沉重身体陷入寒潭之中，周遭仿佛嗅不到一丝生灵之气，仿佛自己是堕入此处唯一的人，伸手摸到的也只有虚空，而四周传来的只有阴寒之意，转而又陷入万丈深渊，见不到底，深处的黑暗将自己的身与心所吞噬，吓得一睁眼，望间的只有周遭陌生的装饰，加上这具躯体不断传来的疼痛让自己无法动弹，喉间燥热久久不散，吞咽着唾液反而促发了留着的药味，带着点苦，驱之不散。

再看自己身上时，先前的衣物已被换下，早去了那股血腥，虽说眼下看似安全，但心中的防备依旧搁置不下，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才将视线从周遭给移向声源之地，待它打开，先一步出声

“你…是何人？”

秋叶零落的青石路尽头，玄衣医者立在栏后。枯黄色斗笠经过青石小路，停在开裂的暗红台阶前。医者的视线停留在斗笠下的瓦罐上，它和他衣裳一样的漆黑。

“已经喂过药了，阁下多此一举恐有不慎。”
“无妨，生死自有天命。”

微微抬起帽檐一角，入眼尽是枯败的景象——窗里有一枝梅，已经枯死很长时间了，但是形状还在。光秃秃且突兀的从花纹间伸出来。另一旁是一树已经落败的桂树，暗红色的花朵铺在游廊和地面之间。医者夹在其中倒是显得十分和谐——如果忽略掉他那皱起的眉头。

“他的命数并非天为...”
“是从山上摔下来的。”
医者的眼神在斗笠和瓦罐间来回扫视，终于木然的将脸庞转向左侧游廊，那里落了一只小雀，几点落叶，还有一层薄薄的落灰。
已经很久无人到来...吗？
“采药者？”
“是。”
“好自为之吧。”

噤声将草鞋踏上台阶，再攀上暗红栏的游廊，驼着背向尽头走去。穿过灰绿色调的庭院，门前土灰破败的木牌上写着“朝阳”。身后却是白雪和灰瓦，无枝生花。跨过冰冷的木槛，温度在一个转角后更显清冷。清冷尽处倒有人声传出，转身取下斗笠，一步步靠近这人。将瓦罐自竹杖上取下，单手提了悬在他头顶

“喝水。”

直到他出声，这才觉察到嘴里那驱之不去的药味，忍不住拧了拧眉，单手半撑身体，接过那瓦罐，许是真不太喜欢那药味，忍不住狠狠的大灌了几口，冷不防在第一口的时候就被呛到，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久久才停，之后几口就晓得慢饮

药味淡了几分，这才将瓦罐置于一旁，抬眼看他，却是在他眉宇之间看出几分熟悉感，几番思考之下依旧想不起来，不过这个脸在记忆之中见过的应该不止一次

不过如今那场动荡之下，能剩下多少人是可信的？人有皮囊，而不到揭开的时候，永远不会知晓那其中隐藏的东西，是敌？是友？无从得知，如若他是敌，并没有必要救自己，不过如果他有目的而行，那就...思及至此，习惯性摸向自己随身的刀，触及却是一空，当下防备更增了几分，掩下眼中隐隐而露的戒备之色，话中却收不住对他存有的几分防备

“这是哪？你是…谁？我..又为什么在这？”

曾经见过？还是说被误以为是什么人？
垂眸扫过榻上杂物，灰蒙蒙一片并不能看出些什么。或许这是一个好征兆，没有伴随危险的血的味道。

回神看见这人依旧眉头紧皱，和屋外的枯梅分外相像。若不是搭在身后的手似在寻找，这也许就是一个普通人，受了点伤躺在这里而已。
抛去身份和名头，这世间可以省去多少烦恼。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可以讲讲这里是怎么回事。”径直走向屋内唯一一套暗红色的桌椅，指尖在桌面上划过沾上一层灰色尘埃。过处一道鲜红印记，在灰蒙蒙的屋子里有些突兀。从怀中取出一把墨色短刃，打刀柄处挑起一段深色缠带，潮湿的血腥气从缠带里绕出。

“这里曾经住着一位大人。这位大人的妻妾占满了这些屋子。他还有四个得力的小掌柜，数不清的小伙计。这位大人喜欢喝清明前的黄山尖茶，用冬天梅枝上的雪和夏天荷花尖上的露调成茶汤，一日喝上三杯才罢休。他的小掌柜管着码头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船只货物，每个月向他汇报收成。”

刀柄渐瘦，一层层缠带垂落与刀刃相齐，手下的缠带渐露微红。

“三年前，有一个过路人想从这里前往京畿。但是码头杂乱，一时丢了包裹，过路人四处寻找，不得已报了官府，依旧搜寻无果。同年，这位大人喜爱的舞姬在酒会上打翻了白玉杯，引出一场大火，你现在躺的地方，就是当年火灾的房间隔壁。”

欲摸到却是寻了个空，便放弃再找，如若他是朝廷那边的人，怕是真动手了，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帮自己看病，抓药。

再加自己这一身伤，来路不明，若他是有意而为，恐怕如今自己也不能好好躺着了，想到这，心下防备卸去几分，静静的听着他的话，品着嘴里所残留的药味，仿佛这刻回到了当初，那时候的那里，没沾到丝毫的腥风血雨，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挂上红灯笼，即使在外停留的再久，还是有那么一扇门，那么一盏灯笼永远亮着，伴着铁器敲击的声音，迎着自己回去，而如今一切都变了，家也好，后来被自己冠名的玄机阁也好，都不再是最初模样。

细数之下，自己离开那地有多少年了？怕是只有堆积在桌上的灰才能告诉自己，那一窖的酒还剩余多少？怕是只能去处那雨夜开封的那部分，才能得出剩余的。

思绪半飘，回神时故事差不多讲完，听到他后面的几句，还是免不住后背的一阵发凉，抿了抿唇才压下那生出的恐惧，生死又能如何，如果不是眼前这人，自己怕是会尸首异处，被豺狼虎豹啃食而尽，最后白骨也不留，既经历过了生死，又怎会在怕死人？
恐惧没了，随之而来的是疑问，万般询问在嘴里，一下不知道说哪句好，最后化为一声轻叹，叹这份可惜，探其中暗藏着些的是非黑白，舞姬是苦，但是如果穷极一生能寻到真心待自己的人也是不差，更何况还是前途光景一切明亮之人

“可惜啊，唉，不知是这位大人用错了心，还是舞姬会错了大人的意？”

“有趣，甚是有趣。我与你讲兴衰成败，你却只听见痴情怨语。”

挥手将短刃扣在桌上，尖刃斜刺进桌面，翻露出的木屑露出它原本的鲜红色。一段缠布垂下，灰白色的布面绕在黑红之间。垂眸注视这把黑色尖刀，忽然扬起嘴角戏谑榻上之人

“我知道了，那大人的兴衰与你无关，倒不如一个舞姬来的愉快是么？你躺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她咽气的地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面上表情，或许是藏的太好，这张脸上看不出什么太大情绪。抱着双臂晃在他面前，悠悠的从床头踱到床尾，弯腰从被褥里捻出一只黑色小虫。

“你要看看吗？那医生虽说医术高明，就一点不好——南疆来的。这些个虫子长蛇都鬼得很。不过你看了也没有，那医生说了，你现在这样子起床都是个问题。你在这里还要躺上好一阵，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来的？这把刀是怎么回事。”

“天下之大，凑巧而已”

本想用着掩了去，复又想到这一身伤，实在是说不过去，索性撤了绷紧的身体，后靠卸了力，闭了眼，再睁开时，视线却是落在别处

“仇人追杀，你可信？”
“这把刀其实，陪伴我许多年了，或者应该说，它是我的第一把武器，祖辈一脉下来都是依铸剑为生，好在这乱世，乱就乱在，兵刃都有用武之地，但是我们素来有个规矩，可以习刀剑，但不可借此杀人，所以，就有了它，伤人分毫，把握得当，便不会致死”

“话说回来，你说的那位大人的故事，国有兴衰，潮有起落，这便是世间因果，因因果果，乃是天道循环，此乃命也。其实，说是这位舞姬打翻了杯子，不如说是有意而为之，为寻得目的，而不得而不为，听你刚才所说，那位舞姬也葬身在此，也可能是因为她是想将一切因果结束在这大火之中。”

小虫在指尖扭动身体，两只压下合拢后只剩下一具尸体粘在指尖。弹指将虫尸飞至枕边，“天道藏玄机，你我凡人也只是猜测。还是说按你的做法，”

小虫在指尖扭动身体，两只压下合拢后只剩下一具尸体粘在指尖。弹指将虫尸飞至枕边，“天道藏玄机，你我凡人也只是猜测。还是说按你的做法，同归于尽是最好的选择？”悠悠晃回桌旁，歪头仔细打量那把短刃，黑色的刀刃似有一缕血光闪过，轻敲刀刃“嗡”的低响。反复敲击也只有嗡声低语，并不见有颤动或者杂音，拿在手中挥舞又觉迟钝。大约这刀欺生，指腹按在刀背，半开玩笑的和他说起另一回事“瞎子说他看见树大招风，聋子转述给哑巴听，哑巴点头说瞎子说得对。这刀卖了还能换几个钱，路上还能用得着。从码头出去天地广大，别学那些残废，说到底还是一把刀，宝贝还是废铁也不过大众一句话。”

“废铁与宝贝，不在大众，而在执着那物的人如何认为”

睁眼视线落在那房顶，那依留于身的伤虽说好去大部分，但在沉下心之际，隐隐作痛，漫无边际抛出几句话，分散着注意力

“宝剑锋从磨砺出。”
“任何铁块，没经过千锤百炼，不都是一堆破铜烂铁？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