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殿-灯花台（广南路）——温翘

承平五年·夏

【不知为何，墨青艾近来精神越来越迷恍，睡得时间也越来越长，是因为……温翘心想。但关心一件工具亏损的事情温翘不会去做，因而除了吩咐墨青艾有事去找御医远之外，在无过多关注。与平时一样，他离开后就回房洗漱之后径直就寝。】

【然而不知为何，翻来覆去依旧无法入眠，盯着帷幔看了半晌，温翘披衣而起，信步来到了灯花台，从高处俯视着冥教养城得一切。】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仍是一片漆黑，还有那漆黑之中唯一的烛光。躺在床上的男子，盯着烛光看着，不知何时，他的心里都开始有了一种淡淡的失落]

[虽然疲惫，可他再也睡不着了，整个房间让他有点透不过气。他有些艰难的起身，穿上衣服，出门走到了那男子房门前，好像能够通过这门，看见那个人一般]

【灯花台位于森罗殿后殿，位置极高，可俯瞰整个冥教，远处冥城内依旧有数家百姓燃着灯火，像夜幕中点缀的繁星，四五展信号灯轻轻飘荡在广阔空中，随着夜风徐徐摆动，一切都宁静安详的让人忘乎一切。】

【温翘静立在台前，看了一会儿王城之后，便将视线移到自己手背上，前几日曾被烫伤的痛楚早已消失了，也不曾留下什么痕迹，但那天墨青艾为自己细心涂抹药膏的样子却一直徘徊在脑海中。】

【甚至方才之事，亦像灯影一般一遍遍重复播放着，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漾着雾气，静静的看着自己……】

【温翘有些烦心的合起眸子，紧锁的眉头拧成了一道川，内息不安的躁动着。胸口，有些憋得难受。】

【他对于墨青艾，依旧是怀着一丝复杂的排斥之感，或许因为他是复活墨青笙的失败品，因而对他存在的感情更多的是怨恨，无法给予任何一丝的温柔。】

【墨青笙…最终还是死了…拼命想寻回的一丝希望，也断在了那名男子的身上…】

【对他，应当是厌是恨吧？可每次对视那双黑眸和笑容，温翘却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气中，寻不到一丝着立点。唯有一次次用尽手段让他屈辱，令他折服，可到头来心烦意乱的，却还是自己。】

[他从琼楼出来，广南夏日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微风吹来 ，吹得他那单薄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叫他抬手狠狠按住额头，眉头紧紧皱着，努力舒缓着这种不适]

[似乎终于觉得好些，他便抬起头，有些迷惘地看着漆黑的四周 。森罗殿的大门已经被重重关上，就算不关，他也同样不能出 去。他站在院子里呆了半晌，就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后殿散步]

[虽然鼻子里嗅着新鲜的空气，可他仍旧觉得十分难受，他微眯着眼睛，不停地用手腕搓揉着太阳穴，当走到一处楼梯高台的 时候，他微微怔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盘旋的楼梯直通的高台，黑暗中的高台模糊的让人看不真切。不过这个地方却是冥教最高的地方，因为高台之 上，可以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反正也没地方去，他干脆举步往台阶上走，边爬楼梯边用手按着晴明穴。他呼吸很缓，速度也很慢，上楼的步子非常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能够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他闭着眼睛，犹如梦游一般，当面前再没楼梯感觉的时候，他便松了正在按着晴明穴的手，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地面，却在向上抬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一双脚时，不禁一奇，这么晚了， 这里竟然还有人？]

[这么想着想着，他便慢慢将目光由下到上的抬起来，当出现在 眼前的身形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当他对上了那张深刻在他脑中无法忘怀的脸时，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主上？！

[他脱口而出了对这男子的称呼，却还是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低头使劲用单手按了按双眼，想让自己混沌的意识更清醒一些 ，再抬头看去，发现那个身影更加清晰。他赶忙跪了下来，低头说道]

属下不知主上在此，多有冒犯，请主上降罪。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已经休息去了吗……）

[他想到方才出门前在这男子的门前徘徊，只想看其一眼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叫他那颗平静的心，骤然翻腾跳跃，简直要让心从喉咙里跳出来]

【夜风拂不去心头的哀愁，纵使他是万人之上的王，亦有无法解决的忧。原本因无法入睡而出来走走，如今却因越发清醒的思绪而渐入新的愁情当中，温翘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步伐有些虚浮，好似来者体虚气若，一时间，温翘猜不到来人是谁，腾蛇不会再这么晚的时候私自闲逛，其余弟子更加不敢。】

【心中莫名滑过一个人影，温翘蹙眉。然而还未等那道影子消失，本尊却真实的出现在了眼前，男子看着他，有一瞬的恍然。】

【一如每日，他在面前跪下，说着让温翘几乎听腻的台词，但今晚，他并没有什么兴致去惩罚他。看了他一眼，温翘冷淡的声音如同夜色中的风吹过。】

你来做什么。

[淡漠的语气，传入耳中，也叫他那颗紧张乱撞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而之后蓦然腾起的苦涩，也让他这有些恍惚的神智，更加清醒了一些]

属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故而出来随便走走。

[他的声音语调，还是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有些斟酌地开口，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合适。不过料想也是他自己过多烦扰，面前这个人根本不会在乎他为何会在此，大抵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抬头看着那个站在那里远望的男人，微风吹过银色的发丝，在温热的夏夜里，那样平日里看起来伟岸的背影，竟也有些萧瑟和孤寂]

[跪在地上的人，稍稍张了一下嘴，但很快又闭上。他不过是个仆人而已， 他没什么资格去过问这个男人的事情。于他而言，他需要做的，只有服从]

[他想叹气，却不能叹。只能有些落寞地将眼眸垂下，继续安静地跪在那里，没再说任何话，把自己的存在尽量压到最低，避免又扰了眼前的男子]

【灯花台虽非重地，却是能让温翘清心放松的地方，每每遇到困扰，甚至气馁之事，他都喜欢站在这里，迎着风俯瞰冥教大地。王者的重担压得他没有时间为自身思考，因而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只有在这一刻，孤独，寂寞，压得那一直挺拔的腰身有些佝偻。】

【曾经，陪在身边的是慧座，后来，是墨青笙，随后是桃花，但现在，却没有任何一人。】

【今夜的风有些湿暖，远处天际隐隐传来几声闷响，夏季的广南炎热多雨，这会儿多半是要下了】

起来吧。

【温翘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去处罚墨青艾，心头甚至有些异样的情绪在滋生，墨青艾的到来让压在胸口那些抑郁的寂寥稍稍淡了一些。】

回去吧，要下雨了。

【温翘言罢先行，墨青艾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下长长的阶梯，沉默得气息不亚于沉闷的空气。】

【白发男子什么也没想，之前的烦躁似乎在看到墨青艾的那一刻都消失了，仅是这样陪伴而行，竟有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有些湿热的夏风，吹得跪在地上的男子有些发闷，那种因见到想见之人的喜悦，又开始被那难以遏制的虚弱气血而弥漫。鼻子的呼吸已经不足以供他喘息，他略微张开了嘴，小心翼翼又贪婪地呼吸着，可还是很难受……]

起来吧。

[男子淡漠的声音再次传进他的耳朵，再听到这声音时，跪在那里的青年竟然有几分恍惚，低着头的目光有些不由自主的混沌和颤抖，就连身体都有些抑制不住那种近乎癫痫的抽搐]

是，主上。

[他轻轻地深吸一口气，双手按着大腿和膝盖，努力站起来。而那男子在说完话之后，便转身先行，寂静的夜，加上天际隐隐滚动的雷，仍是可以听到在台阶上缓步而行的坚实脚步]

[而他刚一起身，便眼前一片漆黑，似乎要倒地的刹那，他赶忙抬手抓住了一旁的栏杆。苍白的指节在漆黑的铁链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皱着眉头，隐约恢复了视线之后，就赶忙跟上那个还未走多远的男子]

[他的不适，只是片刻就缓解，似乎根本让人察觉不到方才的异样。只不过那更加虚浮的脚步，好像叫他在下一刻就一头向前栽去。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下了常常的阶梯，除了彼此的脚步声，便没了其他声音]

[体内气息传来的抽搐之感愈发强烈，下了长梯之后还未走多远，他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坚硬的地面，恨不得将手指嵌进去。丹田之内的气息再也供不上他的身体所需。可是他分明感觉体内仍有非常强大的气力可以供他提取，而那些真气，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着，让他根本提不出来]

啊……啊啊……唔……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一阵有一阵痉挛和弥漫全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可他似乎还在隐忍，在担心自己这种微不足道的难受，会影响到他在意的人的心情。由这痛牵引的大脑深处他一直感觉到的活体，开始在脑中流窜]

[他跪在地上，一手按头，一手从前绕到后背抓着，整个人蜷到了一起。可是这样的蜷缩，好像根本无法缓解。终于大脑的疼痛和身体的疼痛到了一个顶点，他眼睛一黑,倒在了地上，只是意识弥留之际，他身体还是会有轻微地颤抖]

【他能感觉到身后男子的气息越来越不稳，甚至连呼吸都开始有些沉重，视线微微后移，却又在一瞬止住，他不过是个下人，为何心头却犯上一股奇怪的关注感。】

【温翘没有停下步子，也没有回头，然而，身后却传来重物摔地的声音。男子脚下一顿，转身看见墨青艾跪倒在地，好似十分痛苦。】

【墨青艾粗重的呼吸声在夜色的宁静下显得格外刺耳，一声声如雷击在心底，温翘皱眉，他从未见过墨青艾如此。】

“啊……啊啊……唔……”

【痛苦的叫声是他第一次听见的呻吟，那个连被折辱都不肯放下尊严的男人，此刻却如同凌迟般发出了惨叫。温翘上前，想探察情况，但墨青艾浑身猛地一颤后，摔倒在地。】

【怎会如此...看着那个昏迷中仍旧痛苦得不安稳的男子，温翘慢慢皱起眉头。墨青艾虽因实验而多年囚于湖下，但在移植食髓骨前亦检查全面，他之身体并无病隐异状，怎么会突然发狂呢。】

【男子扶起昏迷的人，发现那具清瘦的躯体轻得如同一片纸人，浑身依旧忍不住的颤抖痉挛着。看着那张惨淡苍白的脸，温翘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为什么，自己会因一个下人而情绪波动呢？】

【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温翘不知该如何处置扶起的这人。】

【罢了，关心他，无法是为了自身，若墨青艾身体有恙，必然会影响自己吸收他之功体，好似终于找到了理由一般，男子抱起墨青艾，施展轻功朝着御医院而去。】

[墨青艾不知道坠入黑暗后的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脑颅之中流窜的活体，让他的大脑，一阵又一阵的抽疼]

—— 结——

承平五年·夏

[躺在御医院病房床榻上的白发男子，安静地睡着，通过这几日的御医施针，还有汤药喂食，他的癫痫之状已经基本缓解。除了喝药时被人唤醒，大多时候他还是昏 迷的，就连喝药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头痛的难受]

[他这一觉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无力，困乏地睁不开眼睛。起了干皮的嘴唇，不停地咽着喉咙，可是干涩的喉咙感受不到一丁点湿润。水……他想喝水… …重重喘息之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满面苍白的男子，看着远处桌子上的茶水，微微皱着眉头，便将身上的寝被掀 开，挣扎地起身过去。结果他刚站起来走了两步，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这些天除 了汤药，他几乎什么都没吃过，双腿无力的根本站不起来]

[有些挣扎地从地上挪移过去，攀着凳子起来坐好，刚给茶杯倒上水，就往自己嘴 里送。他一连喝了好几杯，干渴之症稍稍缓解。他便坐在那里，静静喘息着]

[双臂撑着桌子，双手按着太阳穴，大脑里活活跳跃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可是闭上眼睛，他看到的却是那个在梦里一直不停重复的令人抓狂的画面。他忽然痛苦的用手掌抓着自己的头，有些抽搐地喘息着]

癸巳，你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他赶忙抬头看去，浸着细汗的额头，对那进来的 老者颔首一礼]

御承大人。

你脑颅里的食髓蛊，已经不能再拖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准备好了吗？

我……

[老人的话叫他喉舌打结。他记得他第一次醒来时候听到御医说的元婴髓海，是寄养他脑颅里食髓蛊的良药。他也知道这是主上应允过的……这是他本应该去顺从的 事情，可是……]

先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方法目前只有这一个，而且教主已经应允，癸巳，你要违抗教主的命令吗？

不是……我……

[他怎么会违背那个男人的命令……只不过……只不过想到要吃脑髓，还是元婴活 着的状态下去吃……他就觉得毛骨悚然，甚至十分残忍。内心的抗拒，让他真的有 点难以对着无辜的小孩，做这种事……]

【距离墨青艾在御医院接受医治已过数日，也同意了以元婴补髓的方法为其延续生命，但据回报，那名男子似乎一直都在拒绝，温翘给了他考虑的时间，而今日已是最后一天期限，倘若他再有抵抗，那便只有强行灌喂了。】

【一个奴仆而已，竟敢这般无视自己的命令，温翘许久不曾这般动气过，可笑的是，还是为这样一个低贱的奴隶。】

【他以为他是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储存着教主所需之物的容器，他有什么资格去反抗。按耐不住那股躁动之气，温翘亲自前往御医院，他倒要看看那个男人，究竟要倔强到什么地步。】

不是什么？

【弗一入室，便听闻两人之间的对话，墨青艾仍在徘徊不定，仍旧没有服下元婴之髓。温翘面若冰霜，黑袍如乌云蔽日，室内温度甚至因此而寒了几分。】

非得我亲自看着你吃吗？

【冷酷的语调不参一丝感情，温翘拂袖落座，冷冷的看着堂下踟蹰犹豫的男子。】

[骤然而响起的男人声音，冷漠残酷的像刀子一样，穿过他的耳膜，直直戳进他的心底。虽然踟蹰却还算平静的内心，在刹那间起了波澜]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个已经坐在堂上的黑袍男子，强大的压迫之感让他觉得窒息，可是这窒息之中又似乎隐隐藏着不可置信]

[这个男人竟然会亲自过来……看他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后一句话尾音结束，他便为自己方才冒出的想法感到可笑]

[御医肯给时间拖延，想必也是请了主上允许的，如今最后期限，他虽然从未想过抗命，却俨然有了抗命趋势……他是来看他，却不是来看望他，而是要来看看这个不听话的下人，究竟要抵抗到什么地步。这是王者之尊被藐视的愤怒]

（主上对我，好像一直是这样吧……从未信任过……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吸纳了食髓蛊的失败品，粉碎了他复活故人的最后希冀……他对我……大概厌恶和憎恨是最多的吧……）

[胸中腾起的酸涩一下子，苍白又显病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有些泛红的眼眶，叫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体虚而显露出来的疲态]

[旁边的御医行过礼后，他那只骨节突出的手抓着桌边，沿着凳子滑到了地上跪下。双手放在地上，整个人弓在那里，将额头贴在地面上，有些虚弱地缓缓说道]

请主上息怒，属下知罪了。

[他真的不想看到温翘生气发怒的样子。虽然他已经惹了对方生气发怒了……不过，他好像总能惹到这个男人生气，怎么做都不对……他真的那么让人讨厌吗？]

【知错了知错了，每一次，他都说着同样的话，温翘阴暗的表情之下内心如掀着怒火的波涛，而诡异的是，他竟然觉得是为墨青艾向他道歉的事大动肝火。】

【不想再和他废言，温翘向一旁的御医看了一眼，老者心领神会便下去准备了，此时房内仅剩的两人之间萦绕着一股冰冷而无声的沉默。】

是不是非要本座喂你，你才肯吃？

【凤眸微微眯了眯，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那匍匐在地的男子好似比之前更瘦了一些，外衫罩在单薄的身上，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

你的命是我给的，没有我的命令，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高高在上的男子搁在膝头的右腿忽然抬起，以鞋尖挑起白发青年的下颚，让那张苍白隐者悲恸的脸暴露在眼下。】

听明白了么。

[墨青艾不明白，究竟自己又是哪句话，惹着了这个男子，只是没有得到起身的命令，他还是在那里跪伏着，一动不动，生怕又会做错什么]

[突然，尖锐的鞋尖沿着他脸庞的缝隙顶进来，勾起他的下颌让他仰头看着那张冷漠又带着怒气的面容]

[整个房间，安静的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分明是夏季的南方，竟然有一种冰冻三尺的寒冷。他默默看着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他的人，心中滕然而起的情绪，竟有一种酸涩的委屈]

主上，属下——

【漆黑的眸子似乎因温翘的动作微微闪烁了一下，满含委屈的眉目低垂，他轻轻应了一声。其实，温翘本不会因这些小事而动怒，可不知为何，只要对方是墨青艾，他就没来由的愠恼。】

[他想到那日宣誓为主上效忠时的情景，也同样想到了那天在书房里，他们事后，他又对这男子重复效忠的话……然而每次，这个男子都认为他这是“讨好”，分明显得厌烦和不信任]

[当他这次又想重复一遍的时候，话到喉头，便哽咽了一下，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无法低头的他便将眉目一垂，以示行礼]

明白了。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又抬起，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突然房门再度打开，隐隐含着的啜泣和孩童的低吟哀嚎，一下子撕裂了寂静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直扑而来]

[他有些下意识的想要朝发出声音和气味的方向看去，却深知主上在此，此行为的唐突和不妥。于是强忍着没去看，只是余光瞥见的血腥，着实让他空空的胃里，激荡起了酸水和恶心]

【听他应答，温翘微挪了一下脚尖，松开男子下颚，此时，恰好御承将依旧备好的元婴之髓端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那小小一碗的血髓，竟有股铺天盖地的腥味和怨气。】

【若这世上当真有鬼灵，大概温翘将遭数百怨灵缠身，只是，他从不信这些罢了，这沾染双手的血液，难道还少吗？】

[当御承将药碗递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将目光缓缓移到了那一碗血腥上，汤碗里泡着的粉红，更加浓烈的腥味儿，搅得他一阵胃酸翻滚。跪立在那里的人，纵然面色再安静，也难以抗拒这种来自身心的不适]

[但是身边站着的那个黑袍男子带给他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尽快调整。他的手指略微伸屈了一下，正打算咬牙接过的时候，却发现一双手带着一抹玄色，将那瓷碗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