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浦山斋-山水幽（东瀛）——莫寒

承平十二年 秋

【约是受海汐的影响，气候流转十分缓慢，到了十月里，院内的羽扇枫才渐显霜色，夕沉的金乌恣染漫天红云，天水广阔里，小小山斋愈发显得渺远僻静。】

【起了晚风，廊檐下垂悬的小铃清脆作响，含起笑，女儿最是喜爱这样的物什。初来东瀛时莫寒买了许多，原打算带回扬州给她，不想一住月余，却是迟迟未舍离去。】

【东瀛西南边的寰远山气候温润，比之灵秀江南更多幽远避世的隐逸，山斋内设计别出心裁引入温汤，朝夕气候，雾气蒸岚，偶然鸥鸟聚散，并肩观云看海，倒似活在仙境里。】

【转眼已是十月，若还在扬州，此时早已霜重露浓，在山斋待了月余，倒没觉出想走的意思，大抵习惯了一如往日的静谧，一晃数年不涉江湖中事，冥教种种皆以盖以尘土，竟觉避世而居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想到孩子们还在扬州，故该与小陌商量回去一事，一早去收集了不少东瀛稀罕的玩意儿，预备带回扬州送给孩子们，回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伴着徐徐晚风踏入山斋】

【一抬眼便见女子倚在竹屋前，走上前去，合着零零作响的风铃，说道】

可是看久了天高云阔，不舍得走了？

【闻声便起身相迎，他正背立残阳而来，身后的山林海涛，白云苍狗，连并山脚下的几缕炊烟，都成为点缀。眉眼间自然就蕴上一抹温柔之色】

哪里就舍不得了。

【相偕步入院内的小亭，等着煮水的功夫一件件看过他带回来的物件，除却各色人偶、风铃，还有两幅小巧的剑玉，一只又圆又大不倒翁。那不倒翁头画着个白胖娃娃，看着便想起珏哥，不觉指着笑道】

还以为夫君心里只有女儿呢。

【提及孩子，自然也十分惦念。侧了身倚在他肩上，被那宽长的广袖几乎覆着，心中安定。这些年来无论世间霜雪，他总会是我的依靠】

不过这里……确实很好。

【女子果然“反唇相抗”，眼底却尽是温柔，抬手拨弄了下她额前的碎发，走到亭中，瞧着自己今日的收获】

怎会，两只团子若是没有稀罕玩意，定会将屋顶都掀了去，阿珏也定然跟着两个哥哥胡闹。

【并肩而坐，只看红袖添香在侧，烹茶煮酒，莫不静好，女子轻靠肩头，伸手揽住】

若是觉得这里好，不如把孩子们都接来吧。

【不成想他这样说，微微一愣，明白意思里的迁就，只回道】

不是要回去了么，都接来做甚么。

【淡退江湖久矣，他身上早已没了杀戾之气，挨得这样近，扑面的只是平淡安宁。可是他本该是傲于山巅的松柏，无论江南或此地，这方小小庭院，未免拘限】

相公，你后悔么？

【低声地询问，手指抚在他袖摆的纹路上，看着茶水慢慢滚开，他另一手斟进盏里】

这些年，太委屈你了。

为什么要后悔？我倒觉得这些年才叫真的活过。

【两手交握，也许曾有雄心壮志凌云，但随着年岁增长，平平淡淡也能觉出滋味，有小陌和孩子们，已经感叹上苍待我不薄】

不如，就把孩子们接过来，扬州的生意自有人打理，我们一家就在这儿安享天伦。

你说好不好？

【一瞬的惊讶，直起身看向他，清澈的目光，像极阿珏听儿歌时纯净认真的模样，眼中流转着溶溶的温情】

好。

【颔首答允，十分欢喜。顿一顿，拉着他的手，又道】

只接孩子们来怕还不够。

我知道夫君心里挂着当年的事，不如由我来修书回广南。

父亲已是花甲之年了，咱们这些年都不曾在身边尽孝，若他愿意同孩子们一起过来颐养天年，也算弥补，好不好？

【细数这些隔阂其实也已是十数年前的事了，不过莫寒性子倔强，远走江南后才慢慢缓和。如今这些年少与冥教音讯往来，争驰之心既淡，父子之间又哪里还有放不下的。】

【女子欣然应允，转言提及父亲，小陌一向主张缓和父子关系，只是于我二人而言，无谓解开心结，反正这些年由小陌从中周旋，多少是知道他的近况。当初居于江南时曾想过让他一道过来，只是他仍记挂着老教主留下的遗言，不肯离开】

【之后在与机关城一役后，他便于余下的教众退居至东瀛，只是自己未曾告诉小陌罢了，如今小陌有此意，倒不似之前那么抗拒】

他本就在东瀛，还回广南作甚，冥教早已退出中原，他便随教众来了东瀛，离寰远山不远。孩子们过来后，你自可以带他们去看他。

【哦了一声转首看向他】

只我带孩子们去吗？

【摆弄着那不倒翁，令他想起阿珏憨态】

柏君要做好父亲，也正好可让孩子们省得，子孝父慈。

【从前竟不觉得小陌也有这使小心计的手段，这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眼见得她拨弄着不倒翁，可不就是想巧言令色逼我就范了】

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孩子们来了，我们便一道去吧。

【抬眼看了看已是红霞满天，桌上的清茶，早已烹热，阵阵氤氲，缕缕幽香，款款乱红飞过秋千去，只与你朝朝暮暮】

【突然感激那个夜晚遇见了你，不可取代的独一无二的你。夜凉如水，爱字成碑，今生也把你我成像，温柔以对，流浪徜徉皆是心之所往，处处留香，只愿故事不搁浅】

＝结【2018.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