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澹雅楼（京畿路）——江澜清

【霁华楼】：江浅漓居所，楼外植有四季花卉，四季花开不败，一层为待客所用，墙上挂有一把七弦琴及一幅山水字画，为家中父兄所送，二层为闺房，非请勿入
【澹雅楼】——江澜清居所，楼外有一片葱郁竹林，西墙有一避暑廊，廊间遍布葡萄藤蔓，兄妹二人幼时所栽，只因江浅漓喜食葡萄，自个屋中无处可栽便将主意打到了兄长这，一楼待客所用，二楼卧居，非请勿入
【怀麓堂】——正厅
【仙迹岩】——菡萏池中有一湖心小亭，亭中有一块花岗石岩制成的棋盘，避暑之处，可在此品茗下棋赏景
【来今雨轩】——取“旧雨来，今雨不来”中三字定为轩名，意为“日交新知，聚于一轩”，主人待客赏景之地，可在轩内遥观仙迹岩景
【海棠春坞】——江府花园，小亭四方，侧身斜向西北，临水倚廊端坐。亭四角飞檐轻扬，似 “公”字的眉须。左右有古木垂荫，一为榔榆，一为黑皮松。

承平十年  春

[从陵雾山回来，也不知道若飞是中了什么邪，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还没醒，好在进城没多久就联系上江府的人将我们双双送回，父兄尚在朝中未归，娘亲看了我的模样险些吓死过去，急忙召了大夫来看，又将若飞一并看诊，原是穴道被封，找个会武的解了就行]

[若飞幽幽醒来不知东南西北，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时候回的府，还提及那庙中女子被娘亲好一顿责骂，予我看护失职，他转过头看到我半身的血和脖子上的伤也是吓了一跳，差点没跪地上，哭声喊声乱糟糟一团，教我重重揉了揉眉心，都遣了出去，只留了大夫号脉，却道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匪夷所思我是如何伤的，不想细述只简单说是遇上了打劫的强盗被刀架在脖子上划伤了，才将那大夫送走，过后又将同样的话说予母亲，她也没太多质疑，只义愤填膺的要父亲回来后去联系开封府衙，誓必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盗匪缉拿归案，我却是忧心该怎么对父兄说，毕竟想在他们那里扯谎我还得惦量惦量自己的本事]

[好不容易人都走光了，换了套衣服重新洗漱了一番，伤口也包扎妥当，若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本就烦燥的心更加不快，口气不免加重]

有什么事，说

“二少爷….那….那个白衣女子，不会….不会是她把你弄成这样的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又回想起当时的处境，那种被人扼喉无力掌控生死的绝望，一股脑又涌到心口，一沉再沉教发白的面色愈是难看]

这事不要再提了！

“若是老爷问起…..”

我自有打算

[一句话让他闭了嘴，他跟了我这么久又岂会看不出我现在糟糕的状态，任是好奇心再重也不会去撞这铜墙铁壁，乖乖呆一旁侍候]

[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带伤徒步的缘故，教身子异常疲惫，刚从桌子前站起来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二少爷，三小姐来了”

[听完身子又原地坐了回去，一只手撑在桌上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开口道]

让她进来吧

[怕她同母亲一样担心过度便打起精神一改乏态，尽量避免让她看出端倪]

【旦明用膳屋外日头尚好可至晌午却漂起了小雨，只道一句世事无常，如同今日江家兄妹三人本应同去陵雾山踏青，却不想她染了风寒，长兄公务缠身，独留澜清哥哥前去】

【心有不甘却还是顺了娘亲心意留在霁华楼中养着身子，本不过是平日娇惯坏了偶染小疾。却因幼时身子骨弱，家中唯有她这一个幺女，比起兄长娘亲免不得多了几分忧心、偏袒，又因家中和睦，便是素来严厉的父兄也是爱护有加，她如何忍心，任性子胡来让家中人担忧】

【用过娘亲吩咐小厨房送来的午膳便乖顺的待在楼里临摹字画，屋内生着炭炉，花瓶中还置着今晨新摘的绿萼梅，一室馨香，像是要将早春寒意隔绝，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她有些心神不宁，执笔的手停在宣纸上，却久久不能落下，直至一小丫鬟端着药碗进屋，才将笔轻轻搁至一侧，抬眸看向来人，是主屋的丫鬟没错，只是为何今日娘亲未曾亲自来？眸底划过一丝异色，依着往日的情形，断不该如此的..】

“三小姐安康，这是今日小姐要用的汤药，夫人特命奴婢给三小姐送来”
嗯、有劳

【柔声言谢，目光一睇，菏泽便会意将丫鬟的药碗接来呈至她的手中，褐色汤汁漫着苦涩，秀眉微颦，少顷终是缓缓将汤药用尽，重新将药碗递了回去，眼瞧着其收了碗快退出里屋这才开口挽留】

等等..今日娘未曾亲自前来，可是在打理府中事耽搁了？

【听得一声唯唯诺诺的是，她将那丫鬟的神色看的真切，亦然察觉到了些不对，鲜少有事娘会这般瞒着她，只是眼下也不多为难这小丫鬟，轻声追问】

是谁的事？
“二少爷...”

【细若蚊吟的三个字落在她耳畔却是分外清明，二少爷..澜清哥哥？！面上不显心中起了波澜，当下便要去澹雅楼，惊的那小丫鬟颤巍跪在地上】

这件事是菏泽在府中打听来的、你今日送药时正巧撞见，现在回去复命吧

【推门而出话音随着一缕凉风灌入室内，菏泽取了伞紧随身后，一路缄默只闻裙裾拖过青砖时窸窣声，一颗心悬在了半空，如同方才迟迟落不下的笔，她从不知自家府邸这段路竟这般远，快到澹雅楼前她才放缓了步子，差门前小厮通传后才进了楼内】

【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江浅漓，不许乱想..】

【压着那些琐碎的念头，刚进了里屋，目光便急寻那熟悉的身影，哪里还有方才在外时半分娴静沉稳】

哥哥？

【一抹白衣印入眸底，少女甜软稚嫩的嗓音如今却有丝丝颤抖，他没事..至少不是她方才所想最糟的情况，虽说平日清澜如玉的翩翩公子如今面色稍有些泛白，眼眶微红，檀口未张却是支字未问，下刻扑到他的怀里拥着熟悉暖意高悬的心这才缓缓定了下来】

哥哥回来就好了..

【触及他的伤势她却并未多追问，只低首埋在眼前人的肩头迟迟不肯松手】

[刚听到她喊自己，音色里却带着一丝异样，也就一个抬头照面的功夫，她便兜头扑进了怀里]

[有些惊讶她这意外的举动，毕竟平日里娘亲与府里的嬷嬷教管的严，大家闺秀的作派训戒在她举手投足间，逐渐就成了所有人眼中乖巧温顺的模样，从不轻易失态人前，不过失神也只是片刻，脸上又现出淡淡的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又慢慢顺着安抚]

好了，我没事，你是不是又听人乱嚼舌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小又对我这个二哥比较依赖，我又怎能像其他人一样对她苛求太多]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唇轻抿闷闷的开口，方才压了一路的害怕和委屈在眼前人前尽皆倾述，知女莫若母，可便是母女这般亲近，也无法做到真正同心娘亲忧惊着尚在病中的她，却不知这般瞒着恰恰与娘亲的初衷背道而驰】

【她已不是幼时遇事只会在哥哥怀中哭的小女孩了..】

【虽说如今举动却又偏偏同儿时一般，依赖着怀中的人，心中起了一丝别扭，只是目光落在包扎他伤处的白绫上心又软了，撒娇够了也总算是从兄长的怀中出来，抚平了衣袖的褶皱，眼眶红了倒是未曾落泪，侧首避开兄长的目光，朱唇轻抿】

兄长…也把漓儿当小姑娘哄

[明明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却还倔强着不肯服输，倒像是我委屈了她]

[有些失笑，却也觉得不该在这时候驳了她面子，假装拿手掩在唇上咳了咳，方道]

好，漓儿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那以后也莫再对着二哥撒娇了

[话说得一本正经，却见她有些撇嘴的模样时没忍住，泄了唇角的笑意，又见她盯着脖子上的伤，使了个眼色给若飞，后者会意，便将刚才说予母亲的那套说辞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眼前人]

[她虽进屋后一直没提，但我知道心里必定是担心的，让她须头须尾的知道也好，省得乱想，虽然这故事也大部分是自己编的，我只是怕那有些荒诞的真相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何况牵扯了不知名的人或势力，我不想累及家人]

[只是听若飞讲到土匪，刀子之类的字眼时还是略微皱了眉，觉得以漓儿柔弱的性子怕是不能承受，便在他正讲得兴起时又咳了一声，以示差不多就可以了，偏他是个话多的，就算是随口编来的段子也能绘声绘色说上三天三夜仍不过瘾，被自己一眼瞪去才呐呐住嘴，转过身道]

你别听他的，只是受了点轻伤，大夫已经看过了，不碍事

我..

【听的那一本正经之言小脸一垮，秀眉微颦，侧首几欲脱口而出的不要二字在触及兄长唇角的笑意时便知晓这话是逗她的，气鼓鼓的将辩驳的话咽了回去只盯着他的伤处，过了许久紧抿的唇方才松了，檀口轻启】

在二哥面前漓儿便还是小姑娘..

【语气一软带了几分娇憨却又说的认真，她多少是有些怕的，怕二人因年岁渐长生疏，这些年在京畿宴上她见过太多因官家子弟、贵女间暗里争斗，为了争一份名声，为了争家族看重，只因，他们生来家中有嫡庶尊卑之分..只是转念便思及父亲许诺了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何时京畿江府中总是欢笑的多..】

【心中安定，便见若飞得了兄长会意说起此去陵雾山之事，她听得极为认真，只怕会漏掉其中细节，偏生忘了若飞是个话多的，若飞确是说了，却未言及重点只顾着同她说此行有多惊险，土匪凶悍，便见兄长回身一眼瞪去，这才止了若飞滔滔不绝的嘴，抬手轻掩唇畔轻笑，眉眼弯弯的瞧着二人，总算是被逗笑了】

好，漓儿知晓了便不会多想了、二哥且放心

【尾音轻扬，示着她此刻心情转好，只是话音刚落她便想起，方才兄长虽是止了若飞的嘴不让其讲那些个刀剑之言，却是未曾听到分毫他们二人如何逃脱一事..复言】

对了、方才的事若飞还未说完呢~最后二哥和若飞是如何从山匪手下脱身的？

【像是小时候总爱缠着兄长说故事一般，她向来是爱听这些个趣闻的】

[见她总算是被若飞逗出了笑意，便也算他将功折罪，不去计较，方提了弧笑却蓦地听到接下来一问愣住，脑海里刹那浮现出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森寒无温的眼似一道漩涡要将你吸进去，脖子上的伤口又像是被万虫噬咬的感觉教搁在桌上的手微攥，还是若飞适时打破了僵局]

“那当然是因为二少爷威武不凡的气度将那些贼人都吓退了，少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那关键时候一句话就能噎死人，那群破落户毛贼张口忽悠两句就顿时吓得没胆了”

[轻呼出一口气，手上劲道稍松，也不管若飞这过渡的话说得有多夸张，只对她道]

劫财无非要钱，把身上的银子给他们再不经意透出官眷身份，不至于多为难

[话是依着自己经验编的，哄她却是够了]

【周遭气氛微凝，若飞适时的打破了这一室缄默，目光在两人面上飘忽不定将二人神情收入眸底，少有的微愣让她有一丝担忧，本想追问却在想起方才神情时将那追问的念头给生生压了下去】

【其实方才所言几分真假并不重要，不论是遇见的是劫匪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只要二哥回来便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答复了..】

【理清了繁琐的心神，唇畔的笑意再显，点头顺着人的话应道】

嗯！漓儿就知道二哥是最厉害的了，三言两语就将劫匪也给唬着了~
难怪平日里爹爹都夸二哥如今遇事不乱，性子沉稳，还说漓儿虽长了年纪性子还和小时候一样、

【话中带了些许娇气，少见的同儿时般胡搅蛮缠，只想逗兄长开心，让他暂且将之前的糟心事放之一侧】

[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却在下一刻化作唇边天真无邪的笑，只是她常年没这么纵意过，此刻做来倒显得有些刻意了，但我岂能不知她之良苦用心]

[心中暖意渐融，覆在清淡的眼中也像早春汲化的寒冰，汇聚成细流汩淌，手盖到她发侧轻轻抚了抚，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辰不早了，少爷受了伤回来到现在还没好好休息，三小姐要是想的话，明天再来看”

[经若飞这么一提醒，才觉浑身乏意上头，勉强朝她笑了笑]

恩，早点回去吧，等我伤好了带你出去玩

【经若飞提醒方才惊觉兄长的面色似比才来时苍白不少却是在安抚好自己后才显了疲态，一阵愧疚之意蔓上心头，朱唇紧抿许久才松开乖顺的点头应道】

好...那漓儿这就回去了、

【也不提游玩之事，受伤的人是最需要休养的，更别论他们还是从陵雾山回来，依着方才情形只怕是娘亲、大夫还有自个接连探望至今..】

【微垂的眸底藏着低落，她在责怪自己连这点小事也未察觉，转身携着菏泽欲离，又忽然想起了方才的事来，步子稍顿，侧首添了一句】

这几日二哥在家中便好好休养切莫再想今日的事了、漓儿明天再来、

【言罢也不再耽搁出了澹雅楼却是未回绣楼反去了娘亲屋里，出来这么些时候母亲也该知晓了她来此的事了自然也该亲自去请罪..】

========结============

——文兴三年——

【未时三刻，状元桥】

若飞？

【出府前我曾与母亲禀过，道是约了香香一同去碧玉轩挑拣新进首饰，方得允由忠叔跟随出府，直至车驾行到半途，忽言记起有物件落在书院，使得忠叔匆匆折了方向，为让人不易察觉，今日帷帽，服饰一并换了箱笼中少用的，不曾想我未在状元桥见到本该应约而至的友人——】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没有随兄长？

【步履微顿，转瞬，又自然提步向前。只是心里没由来起了几分不安，薄唇轻抿成线，掩在层层纱幔下，压了压起伏心绪，才能如常般轻声责了句】

若让母亲知晓又该罚了
【那厢却不似往日跳脱，躬身一礼】
“二少爷请三小姐回府。”

【话音顺着和风送入耳畔，闻及二少爷三个字心底的不安已得到了应证，足足愣了几息，便也淡然处之，颔首应下，不教人为难随着出了书院，远远便瞧见江府车驾旁忠叔诧异的投来视线，却是缄默着错身而过，只轻声吩咐了忠叔打道回府。】

[从书院回来，鲜少怒气徘徊不散，折在眉尖凝成闲人勿近的生冷，若飞也不敢上前触霉头，被我遣去将漓儿找回，就呆在来今雨轩候着，寒冬正是霜雪过后，落白覆满头，仙迹岩的湖水冰封，亭檐积雪，那露天的棋盘也被呼啸风雪覆迹，陷入长长的沉睡]

[轩里烧了炭，择优的银骨炭，无烟无味，手上捏着那纸，展于眼下，薄薄的纸身带了热炭烘烤的温度，仿佛一瞬就会烧融，漓儿进门时屋外伺机的风趁虚而入，吹晃手中的纸，被我沉沉搁在桌上，下巴微抬，示意她看，端起兄长严态，嘲讽语气里尽是凉薄]

我都差点没看出来是你的字，技艺见长，却不是写来给父兄看的

【隆冬已至，滴水成冰。门扉里外亦然成了两片天地，地暖龙炉炙得一室暖香教人连骨头都酥软了，一路上思虑过许多，应如何开口，应如何平息兄长怒火，可这些话在那诘问声兜头而来时，悉数忘却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面对澜清哥哥再无法言明心思。是去书院探望他无意撞见到苏珏，随后日日去书院只为见那一人一面的小女儿心思作祟，还是瞒着他与子渊私下互引为知己，分明知晓定会惹得不解，却依旧坚守着自己心意。还有…及笄礼醉酒与香香话谈那晚…】

【心思兀自流转，我低垂着眼，不愿看那双对自己从来是清润温暖的瞳眸，染上父亲责令时的严态，只将视线停落在那薄薄的纸上，软声问道】

那澜清哥哥今日见了，从中看出了什么呢？

【昔日兄妹三人练字，皆由阿耶亲自择选的，我所习的得恰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骨骼清奇以硬瘦为美，是京畿女儿临帖上佳之选，但阿耶曾言卫夫人的字最难求的是风骨，得形易，可若缺了稳健筋骨，也算不得好，仿若人的心，想守的东西越多，便越难不变】

漓儿，想听哥哥说

[肚里腹稿已打了一轮，无非是些女规训戒的话，这些平日里嬷嬷没少教导，但始终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明知故犯，又依她爱撒娇的性子，料想这肃脸震慑下会当先哭鼻子，以示弱知错]

[可那并无什么变化，甚至超脱她不该有的平静出现在脸上时，平白让胸口闷了一记，说不上原由，直觉这不是她该有的表情，或许她现在….很难过]

[读到这一讯息，眼角吊起的责备犀利也忽得淡了，循她话看向桌上书信，揣其意，未敢深究，只直言不讳]

你与子渊私下通信来往，不顾男女之嫌，对你清闺声誉有损

我在书院碰到他，并为此发生了争执，他说我应该信得过你的品性，你们只是君子之交

[凡事都有双面，我又怎不懂]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也信得过他，只是…..我不想让你涉险，哪怕丁点可能不利的事，都不想你蹚进去

[疾言厉色也似在她毫无波澜的语气面前缴械投降，只余了循循善诱的话，企图将她藏裹住的心一点点剥开]

漓儿，你明白吗

【闻及人言，有薄雾笼上双眸，小巧的鼻尖微耸了耸，也是垂首憋着声平复几息，方才能开口】

明白

【他将理说清，话讲透，我又怎么会不懂其中的良苦用心。但事关子渊与他，交心好友和疼爱自己的兄长，如何也不愿他们之间因此生了嫌隙，便也不得不多思量】

【当真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但是，漓儿私以为交友在于交心，而非权衡之下的选择

【话出口，心境却比往日平静，大抵将不敢说的开了头，便也没什么好畏怯的了，只期许着心中所想能得他认同，哪怕…不再是父兄眼中素来柔顺听话的江家小女儿】

【抬首凝向正前，眼前的雾还未散，却是盈盈展笑】

澜清哥哥，与漓儿而言他是难得的知己【而无关风月】
漓儿也知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选择的，哪怕哥哥今日要责罚，我也——认的

【目光一错不错，少有这般郑重语气，只因为我在赌】
【赌我最敬仰的哥哥会懂】

[她几句话，看似柔柔弱弱，却堵得我哑口无言，她已非弱龄，交友自有主张选择，若说只因对方是男的，怕她吃亏，私心里又觉得魏钰不是那样的人，她又将知己摆上台面，对于重文流之风的自己来说，又不好挑尽龌蹉脏了这风雅二字，一时倒是沉默]

[再来一招以退为进，彻底捏住我七寸，这番陈词恳情，这番垂怜语气，再加上盈目里忍耐积蓄的水光，到最后是把我仅剩的脾气也消磨没了，怅然一叹，颇是无奈]

罚你什么，罚你与人私信么，你都以证清白了，我若再罚你岂不是如那魏钰所言，信不过你

[想起他在书院桥上说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趁隙追问]

你既瞒我，又与他是怎么结交到一处，私下里是有着什么话不便说予我听，反而要与别人倾诉

[隐隐的受弃挫败感捶打在心里，语气里都拈了酸]

【叹息后，熟悉的无奈语气入耳，心中那紧绷的线才算松了，只余下庆幸，庆幸他如往昔般能偏向自己，嘴角笑意愈深，不期然察觉脸颊有热意，微微偏首，连提腕慌乱拂去坠落的泪珠。以至于忽而听得兄长追问，足足怔愣了几息，方才斟酌开口】

在御书楼…我初到书院时恰见过他一人在那练字…便说了许多话..
【这是真的】
【糯糯嗓音还带着气声，正掩住了其中不自然停顿，怯生生睇向兄长】

我只是想问他该准备什么礼物好…在明年立春之前…

【立春后便是江家二少爷的冠礼，府中上下早已在为此奔走筹备许久，实则我那份礼物早已悄悄备妥，但眼下也唯有将此事拿出来做遮掩】

我若问了澜清哥哥，岂不是便让你知晓了准备了什么...更何况前些时候恰逢书会..

【话音一滞，思及那日央缠无果，嘴角笑意顿时淡了，双颊因不满而轻鼓着气，却道】

漓儿不愿..让你分心..

[从小到家，最见不得她哭，小时候不懂事，受委屈了还知道放声大哭，长大成人了，识了礼数规矩，肚里能忍则忍，忍不住才会哭，却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也正因如此，才更惹我心怜]

[见她提袖揩泪，心里一皱，像被割了一刀似的，又见她小心翼翼的目光，眼眶俱是泛红，面上端的严态哪里还维持得住，肩膀一垮，眉目松下来，点滴怜惜取而代之，我凑上前拿指腹轻轻抹过她眼角，随她那番慰心的话更添轻柔]

好啦，我知道漓儿最体贴二哥，我又何尝不是心疼你，往后什么事都莫再瞒我，毕竟我是你二哥，就算天底下所有人欺负你，我也不会

[半哄人的话像极儿时铮铮之语，却是发自肺腑，承诺如磐石经年不变，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那个护她怜她的二哥]

就算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也要告诉二哥，我好替你相看，我的三妹，择选的夫婿必然是万里挑一，人中龙凤

【宽慰话音随风入耳，头一回，眸光不曾随着他指腹动作轻抬，只落在别处，他不知道，方才的话半真半假，要问子渊礼物是真，但那要送的人却并非兄长..】

【心结如若轻易能解，那这世间便不会有那般多烦恼了。香香让我顺着心走，可这一个结便就装了足足三载，及笄礼后曾自请少去书院探望，母亲父兄们只以为我乖巧懂事，却不知我只为了避一个人罢了】

【哪怕我能坦白与子渊私交为知己，唯独此事，我无法在心中有决断前开口。女儿家的绮思总归不愿表露的太早，一因素来慎重，二则若...若那个人并无此意，便是强求了】

【——而我不愿强求】

【思及此，因这私念，心底也升起了几分愧疚，脸颊不由顺着暖意贴覆于他掌心，轻蹭了蹭，似是儿时撒娇般，嫣然一笑，许诺道】

好，漓儿答应澜清哥哥、

【如若成真，定会第一个告诉兄长】

【提起那个人，自然记起来书院里偶然听得的闲言，细细斟酌过言辞，方添了句】

不过哥哥也要答应漓儿，不论是谁，都要静下心去看，不能像压在哥哥们那的书信一样、

【说的，是从去书院起，被兄长们压在书房中的官家子弟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