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竞技场

【本来想着她一个小姑娘，生气让她骂几句我也无所谓，她倒好，得寸进尺不说，居然还说着要我跪？又不是我媳妇我凭啥要跪你。只是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师叔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句“跪天地君亲师”，瞬间就觉得自己目光实在短浅。】

【被她白绫束足我没动弹，瞧着那姑娘把师叔认成我师兄，偷偷看了眼师叔，其实当初刚入观的时候，我也乱喊喊他师兄来着。这么瞧着，确实看不出比我年长多少。】

【也不知那小辣椒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收紧了白绫。眉头一皱，虽有痛感却强忍着没出声，然后肩上一热，一股温和内力由上而下，“呲剌”一声，束在脚上的白绫被绞裂，脚上那股压力瞬间就散去了。】

【师叔没答她话，低声问我如何，我只觉得面上发烫，摇了摇头。差点叫我太乙丢了面子。于是抬起头对那姑娘道】

他可是我掌戒师叔，跟你们萧掌门一辈的人，你说话注意些。

【往前跨了半步，隔开师叔与那女子之间的距离。】

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那就让他滚！”

徒遭插手，白绫倏忽间被打散，纷扬碎了满地。厉声低斥，心中无名火起，腰间贯缠素绸受内息所激，分四股激射翩飞，惊涛卷舞般乍显，虚虚一隔，便将二人囫囵吞没磐笼，似天降白幕，流转银河。脑后翠钗，三成寒铁，四支并握指间，清花挽成，各击向其半身命门。

面笼寒霜，自恃心性秉傲，此番密雨狂雹之势，即不致死，也可伤他八千。胸腔气血淤滞，亦兀自强撑急攻，舞出数式飘渺，不似锋刃，更胜锋刃。冷笑不绝，纤足踏莲花，借势而上，五指且作银钩，去封他咽喉。

“也不知你捱不捱得住这般'悉听尊便'？”

【一个“滚”字令自己十分不悦的皱了眉。从一开始卖乖讨巧的试探，到后来遭逢变故贴心安慰，早把师叔当成了至亲至重的人。自己插科打诨肆意风流，被姑娘骂几句倒无妨，但若骂了师叔，便要叫这人后悔出口。】

【虽然这么想着，但也不可能在人家地盘上造次，是以那姑娘出手，寒光闪现，只是双手负背，侧身避开。双足立于地面，未挪半分。避过寒光，又见五指如钩，只捣咽喉。抬手自她手腕划过，用力一推。】

【兀自后撤半步，冷静道】

姑娘，我念你手脉经断，年纪尚轻又是女流之辈，已让你三招。

若你再攻，我便还手了。

【话说着，一脚迈开与肩宽，身子半蹲，两手一开，呈太极抱圆起势。以心行气，以气运身。】

【如今未学剑法，但萧大哥所教《丹田息》正是修炼内功的呼吸吐纳之法。虽然功力算不得深厚，对付眼前这人却是绰绰有余。】

【难得认真一次，抬起脸再看向对方时，却是满眼的沉着冷静。】

谈甚么手筋尽废，女流之辈，说来也怪，此人话间每词每字，皆添柴引火，不偏不倚刺中逆鳞，面色霎时又白几分。

怒极反笑，袖袂带股扯力，足走绫绸间，似仙人铺路，顺势灵逸而游。春风助兴琼林舞，急急交手间，忽觉他有某处与先前不同了。此间怪异，非零星两语可叙清道明，只觉一片月白围城内，气随某种心势而动，其中精妙究竟为何，倒颇为难解。

变故陡生，心下警惕几分，偏生苦于耐性不足，实难细思，只愿速战速决。当即内力逆行，自丹田而散，积聚双掌，贯力打出。

“我不用你让。”

【太极一共七十五势，原本是静心练气的功夫，但若拿来对敌，也不是不可。气沉丹田，心为令，气为旗，腰为纛。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先动。】

【静如山岳，动如江河。行气如九曲珠，曲中求直，蓄而后发。这姑娘招式凌厉，却气息不稳，原本以为是因为经脉不畅所以内力不通，后来才想到她此行心中郁结难舒，又如此耗神耗力，怕是肝经有损。】

【我以退为进，以守为功。她几番攻势都被柔劲化解，仿佛入水，利万物而不争。迈步如猫行，运劲如抽丝。如此一来怕是她也瞧出异处，不由得加快速度，双掌如风。】

【双足稳立如泰山，待掌风袭来，沾衣撤肩。左手起势云手拂开，右手借力打力，握拳击期门，舒掌以手背击章门。】

【看似绵绵两拳，极柔软，却极坚刚，劲如放箭，连绵不绝。】

掌风落入眼中便不再是掌风，如梨花映水，​便不是花，只虚晃一招，荡出些涟漪来。于是凌厉气浪倏尔皆散，漫天素绫失力，纷扬飘坠，如白日焰火，杜鹃醉鱼，柔柔落在肩胛，拂过蝴蝶骨，与尘同终。

闷哼一声，腰肋处受二三连击，翩飞后撤。疼痛来得迟缓钝重，倚墙力稳后方觉酥刺肿胀，喉中细碎的腥甜刺此刻倒显得突兀了。双指扼喉，逼出一滩淤血，落在胸襟裙衫，似是茫茫冷雪上乍开的寒梅。

“你……”

淤窒已化，隐痛的经络便重有暖力流贯。眼底是糅杂古怪的温和，以袖掩面，声儿仍是凉的。

“…多管闲事。”

【两拳击出，余威不止。见她翩然后撤，方起身收势。一股血腥味突然入鼻，抬眼望去，她呕出一滩淤血，血色发暗。略一扬眉，才放下心来，想着先前的判断并没有错。】

【虽然对方仍旧不领情的样子，却是已不想再多做纠缠，拍了拍身上浮尘】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气该消了吧？
就算不消，你衣服现在这个样子，总得回去换一下吧？

【说完也不再看她，转过身看着一直未发声的叶师叔问】

我还继续站桩么？

白绫惊起要有动作也只是眨眼可破，偏无了举动是因为少年先行一步挡在身前。这莫名的照顾还真正是让人觉得趣味之外还有些感触，想来他师门中的事情对青风影响太深，才会在这小姑娘面前毫不惧色。

却也出不得手，本就有意将事态控制，才与萧兄道了声自行处理。哪里晓得这小辣椒直接过来砸场子，若我也动了手，只怕想掩也掩不下去，交予青风正合适。

观他行招路子，太极倒是练的熟悉，只是这内功心法……不由思考起来，这好像是另一个颇熟的萧兄行的路子，看来这一行收获不少呀。

眼见了战况已定，青风望来宛如方才一胜不过鸿毛。与他之问却不答，只是回头看了看房中的明月，又回头看向那小姑娘，开口道：”此一战后，姑娘有怨有恨也当放下了。郁结在心，只怕习武不利反而容易走火入魔。若还放不下——”

转头看向青风，唇扬淡笑，模样轻松，出口的话毫不客气却又宛如叮嘱：“太乙门人不兴战却也不惧战，姑娘若还有火气倾泻不出，只能让贫道领教高招了。”

“老头子也啰啰嗦嗦……”

拿帕子擦净唇角血迹，​并不走心，便在面上留道红痕。仍是忌惮的，轻巧吐一句呈口舌之快，稍顿，又向屋内那女子徐徐作礼。旋身负手，眉敛三分，不减促狭秾丽。

“唯愿明月照山婀。告辞。”

结。

————承平十年。春————

【怀里揣着娘亲做的糕点，宝贝得紧。今日师兄们说要切磋，绯儿要做公证。只是光看师兄们比武有些无趣，如今有了零嘴，便不怕无聊了】

【坐在台边摇晃着两条腿，看着台上的师兄们你来我往，吃着糕点还不忘摇旗呐喊】

然师兄，你可接连输了三场了

【绯儿虽然只有八岁，可是记性好得很，才不会记错战果】

再输两场，你可就要帮墨师兄洗一个月袜子了

【哎，这些师兄，非说要有个什么彩头，然后就想出输家给赢家洗一个月袜子这事来】

客串：晏明月

春山叠翠，应天公作美，待晨雾散去之后，通天峰上，竞技场中，兵戈交杂之声不绝于耳。既造访昆嵛，武学切磋必不可少，只我自幼师从道医长老，尤擅岐黄，武学根基薄弱，久而久之也就断了精进的念头，不过瞧瞧热闹是尚可。

抬眸四顾，皆是陌生模样的弟子，只瞧场边儿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看得欢，兴味盎然地凑过去，蹲在她身边儿。

“场上的都是你师兄，小姑娘希望谁赢？”

【身边传来声音，也未收到惊吓，昆嵛山中，还无人会伤害绯儿，所以绯儿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我希望……

【偏头望着天，突然笑得合不拢嘴】

绯儿希望师兄们都输，想到师兄们互相洗对方的袜子，一脸嫌弃的样子，就觉得好有趣哦

【自己记得墨师兄的袜子可臭了，上次厨房逃了只鸭子出来，墨师兄也没出招，只是脱了鞋子，往鸭子面前那么一送，就把可怜的小鸭子给熏晕过去了】

【拍了拍手，为自己脑海中那情景鼓掌，这才想起身边这人实在面生】

姐姐你是谁呀？

客串：晏明月

洗……袜子，瞧人笑的乐不可支，托着腮也跟着乐呵，不晓得师叔他们平日会不会为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而闹笑话，左右是不会的，那些个仙风道骨的存在，洗袜子的时候肯定也都是一派道者涵养，一定是的。

听人问起出身来历，也不瞒她。

“我打荆湖来的，是太乙观的弟子，你们萧掌门邀我家师叔过来小住几日，师叔便带我过来长长见识。”

葱段儿似的指尖撩过她额前碎发，温声：“你这么小的年纪，也开始学武了？”

太乙观！

【对太乙观一点也不陌生，满眼满脸都写着“我好高兴”】

叶伯伯也来了吗？

【自己见过叶伯伯几次，不过都是在扬州，爹爹和娘亲带自己回去省亲的时候见着的】

绯儿可想叶伯伯了，姐姐能带绯儿去找叶伯伯吗？

【拉起她的袖子，左右摇晃着】

绯儿两岁就开始练剑了呢

【就算那时经常因为举不动剑而哭鼻子，还总是在哥哥的掩护下逃避练剑，但是也不能改变自己很小就习武的事实】

绯儿是昆嵛弟子，定是要学好武艺，不能丢昆嵛的脸

客串：晏明月

叶伯伯，这么叫也没什么错处，许是师叔修道十余载清心寡欲，面上不留岁月痕迹，但三十有四的年纪，确乎也不算小了，放在平常人家，也是子女绕膝的年纪，故人的闺女都这般大了，那头还半点儿没有苗头。

我本不该动这样的念头，看着眼前半人高的小娃娃，实在觉得自己罪过。

“你叶伯伯也来了，就住在通天峰的客房，一会儿……”

话音起落，趁隙又瞧了一眼场上比赛。

“喏，你然师兄又输了，绯儿可不能学他。”

【昆嵛山上就没有绯儿没去过的地方，如果有……那就有吧】

通天峰的客房吗？好，绯儿记下了

【绯儿一会要偷偷去找叶伯伯，给叶伯伯一个惊喜，叶伯伯见着绯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果然一转头就看到然师兄又输了，突然觉得然师兄好可怜，从台边跳下，噔噔跑到然师兄身边，把手里的一小块桂花糕塞到师兄嘴里】

师兄加油，可别再输了，最后一场了

【说完又跑了回来，看着这位姐姐半晌，才慢悠悠地递出手上的油布包】

姐姐吃糕

客串：晏明月

昔年在太乙也会有这般的同门切磋，每每都是蔺师叔门下的弟子拔得头筹，师兄师弟们瞧我是个弱质女流，切磋时放水是常有的事，师父和师叔心照不宣，显然我习武的根骨不佳在太乙是个家喻户晓的事情，真真将人愁煞。

接过小人儿递过来的糖糕，咬一口，香甜软糯，味道甚好，大抵小孩儿都喜欢这样的味道，不过太乙的小孩儿，还真不如昆嵛的小崽子可人。

“好吃。”

忍不住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

“你下回去客房找叶伯伯，姐姐给你做芙蓉酥好不好，想来他瞧你这么可爱的模样也会喜欢得紧。”

【原本还在心疼娘亲给自己做的糕点要与人分食，便听到她说要做糕点，实在是意外之喜】

好

【这一声答得清脆响亮，眉眼间全是笑意】

姐姐你真好

【爹爹常说，旁人即便与绯儿并不相识，也能用那些小零嘴将绯儿骗走，可其实绯儿哪有这么好骗，只不过就是如今看这姐姐，比原先更好看了许多】

姐姐怎么称呼？之后若是寻不着姐姐，绯儿也好问人

“你唤我师叔一声伯伯，叫我一声明月姐姐也是可以的。”

正说着话，那头比试也到了尾声，她那然师兄终究还是惨败，被周遭起哄的弟子们闹得黑了脸，虽是一脸不情愿，但想必是要愿赌服输了。

这头正看着热闹，那头师弟便过来寻，朝绯儿告了一声“再见”方匆匆离去。

——结——

承平十年 春

【绯儿让自己给师姐妹们的东西还在柜里放着，飞龙峰的师姐妹们都已经给了，还不时被调侃两句，幸好平日里自己虽算不上面冷，但也严肃，才没有脸红】

【天天都在两仪台练武，不过每次日起一个时辰后便会回去，到师父那里问早安。】

【今日师父那里也无事交代，小师弟也见不到影子，想起了柜子顶放的包袱，里面的东西还没送到通天峰，绯儿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埋汰自己呢。打开包袱，把手帕一张一张叠好，放在了布袋里，向通天峰走去。】

【路过前面的竞技场，看到了一个师姐妹在台上挥剑，见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不在意她挥出的剑是否会伤及自己，便走了上去。】

【没有走至台间，而是站在台阶上，只等她停剑止步时在发声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