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剑祠

【咔嚓一声轻微的木头崩裂声，让自己止住离开的身形。】

不对。

【翻身推门一时受阻，只听剑祠之中传来银铃一般笑声，在这等夜幕下，尤为渗人。】

【提丹田之气运在掌中，破门，飞身而入。倒地的烛台摇晃不定，烛光之下的人影亦是如此。】

何人擅闯我昆嵛。

【长剑随话音出鞘，一招有凤来仪直举那人面门。】

【门被破开，吱吱直响，影随剑至，朝向面门。适有准备，斜身一转，其势落空，叮叮两声，已持剑还击。】

【两剑一交，刹那间满祠生寒。公孙晴脸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了，冷冷地看着他道】

你们昆嵛弟子应当感激我才是，这些老不死的牌位在一天，你们的牌位何时又能放上去。

呵...怕就怕你们这群走狗死了也登不了台面。

【纵身掠起，右手持剑凌空下击，用的是快剑中的‘断弦式’快速切向他肩胛处，左手翻转间，借着回旋之力打出三枚透骨钉。】

【听她口气与昆嵛似有大仇，而现下若是有仇，怕只有佛狱而已。两剑相错之际便知此女确有几分本事。】

【光影之间见她执剑来袭，气势如虹，立剑在手向右一架，寒光一闪，左手剑鞘旋于掌中，叮叮叮，三没入寸许。】

就凭你？

【化去她一招攻势，借力使出一招白云出岫，长剑自下而上，剑尖直挑下颌。】

【长剑倏然上翻，横劫敌人手腕，机灵到极，一招“回风戏柳”，“当”的一声将他长剑荡开。】

【抽身上冲，似流星飞坠，一剑撩去，指向他之腹部。】

你护的住一时，岂护的了一世，逃的过正月，岂逃的过十五。

【值此几招，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借他之力，一跳飞上剑祠神坛。】

我眼下虽杀不了你，可你也未必抓的住我，只要我在一日，必时时扰你昆嵛清净。

【足踏地砖一式凌云飞渡跃出丈远，见她借力跃然坛上，冷哼一声，左手拂过剑穗，剑穗上串有十余枚铜钱，乃是做暗器之一，一拂一收间，铜钱已于掌。】

恐怕你走不了。

【音未落铜钱出手，蓄以破空之力，数枚齐发，纵然不能取她性命，也势必叫她走不得。】

【腾挪趋避，百忙中竟给一枚钱币打飞了风帽，心中一慌，猛然间又打过来一个暗器，躲避不及硬生生受了一势。】

【愤愤看他一眼，箭一般地穿出窗户，随即施展‘壁虎游墙’之技，闪电般地直上到祠堂瓦面，几个点掠间闪出数丈。】

【再控制不住颓竭之势，摔进一旁路丛。回头望向来时之处，攥紧拳心。暂寻一处避护，以谋后话。】


—————— 结束  ——————

承平元年  春

[冬去春来，昆嵛的山景始终如一，唯一变的只有人心，正应那句“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自师尊六年归山，闭关已有两年，今日换我来剑祠想必身上伤势已是大好，如今春景正盛，倒不妨让他多走动走动]

[踏入祠中，面色因案上灵牌肃重，见那伫立身影，弯腰一拜]

师尊

【与佛狱一战佛狱一门屠怠，昆嵛派未尝多让。回山弟子十不过一二，且面有菜色，疲怠异常】

【借由身副重伤之由闭关养伤，又吩咐子弟好生将养。时光易逝，转眼便是两载。是日唤得萧逸之前来】

跪下，行礼！

【剑祠乃历代掌门安陵之处，唤他来此相见自有深意。知他近身并转身，只命他与先掌门见礼】

[闻言微怔，亦无多想便掀袍跪地，磕头三礼以示敬畏，末了并未起身只等师尊发话]

【合身扑倒在地，匍匐堂前泣血】

宗师在上，不肖弟子叩泣：与佛狱一战，虽为匡扶正义，昭彰天理，但门下子弟死伤过重却是事情，致使门人凋零，此乃万天一之过，虽万死难辞其咎

【言之凿凿，痛心万分，伏地痛哭不止。半晌，才止住哭声，复起身至萧逸之身前】

逸之，你可知为师唤你至此所谓何来？为师重伤，门下诸事力有不及，你自来稳妥，且这二年有余越发从容，处事妥当，如今你且命你为通天峰首座，帮着为师处理山中事务，待得……

【话未尽，手按在其肩头，微微用力】

你……很好！

[甫一见他身影跪在堂前当是一惊，但闻他如泣如诉心下动容]

[太初十八年一战商首座罹难，当时的惨况自己并未参与，但听闻师尊事后守墓三日华发早生，如今因聂人仇之战再失林首座，再是坚硬如铁的心也难抑失门之痛，何况还战死了那么多弟子]

[师尊很少于人前这样表露心迹，不由神色微哀，想出言劝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待他高大的身影覆于跟前，肩上一沉，心下亦是一沉，抬首间眉目尽是忧切]

师尊，与魔教一战虽是伤亡惨重但终究是还武林一片安宁，您万不能将所有罪责都扛在自己身上，若真要追究，当是逸之未能在您奋战时守护好昆嵛才导致众弟子死伤无数

昆嵛往后还需要师尊扶持，望师尊多加保重，不要负了林师叔一片心意

[虽然他未言明隐藏的话，但生怕他因此心灰意冷，这疑似托付的语气实再叫人难安]

起来说话……

【话音未落，掩口剧咳，聚血气于面颊，犬齿刺破舌尖，逼出几点血色，落在袖间，于显眼处晕成几点梅花】

【面色通红一时不能褪尽，胸口起伏又尽力压制，不至使呼吸过于急促，这一切的看上去像是掩饰的动作恰恰暴露了身体的虚弱】

为师毕竟老朽，昆嵛派的未来在尔等手中。不独你，宁师侄、谢师侄、袁师侄……

【此时声音嘶哑，我也发现，故而调整呼吸使其听上去自然】

如此三五年，昆嵛派便可尽付你手。为师希望有朝一日昆嵛派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如此便是九泉之下亦无愧先辈

【面上急切而带有期盼，是师如父】

不要让为师……失望！

师尊！

[见他竟是咳出了血慌忙起身，想去搀扶却被他用手制止，但见那极力克制的呼吸将面色染得通红]

[六年那一战，他到底伤得有多深，明明都已经闭关两年之久....]

[暗恼自己当时没有多加留心，在他重伤归来之际就该先了解他的伤势再找杨师叔多加调理，兴许就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眉蹙之间尽是忧色]

师尊，您先不要多言，我这就去找杨师叔来给你看看

[养了这么久不见好还愈发严重，再不及时医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萧逸之与万天一速来感情极好，见此状忧心如焚也在情理之中。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拦他前去寻找杨仲】

身体……不急在这一时，我自己有数的。才夸了你稳重，转脸就毛躁起来，以后万不可如此

【万天一被囚困山中日久，缺医少药，慢说杨仲，大罗神仙也难救命】

近日，为师打算下山一行。大战已过去两载，你林师叔……

【满脸悲戚，虎目含泪，衣袖沾过眼角】

为师当在夹层山拜祭，山中事务与诸位师叔同理。只一言你且记好：

固然恭顺长辈，作为一峰掌事万不可事事由人，当断则断

[他心意已决恐怕我说再多也无用，只能顺其意掩去焦态，沉声道]

弟子明白

[吸了口气缓下情绪，复抬目相对]

弟子只有一个请求，师尊此去灵山还请带上几个弟子随侍左右

[温润目光下带着几分执着坚定，少许担忧蹙在眉间，生怕他下一刻便会拒绝]

【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反而道好】

这事就交由你去办，两三人即可

为师不在之时，守好门户

【挥手示意他离去】

去吧

【即便心中焦急，有些事还需慢慢来】


结束

——承平元年  秋——

【马不停蹄一路北上，自开封至棣州，三日三夜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不及悠哉闲赏沿途的风土人情，袁枚只是觉察到北方的风要干冷许多，刮在他细皮嫩肉的脸上少不得裂了几道口子，却始终不曾放慢行程。】

【甫一入棣州地界，便见四周绵延辽阔皆是重峦叠嶂。喊住了行人相询，待心中明了去向后便驾马错开驿道沿着另一条山路而上。】

【不一时前路再不能行，但见巍峨坐落的一道门，俨然挂着书有“昆嵛派”几个苍劲大字的石匾。门柱旁几位衣着统一的男子执剑把守，见他下马走去便伸手来拦。】

【顿住脚步抱拳一揖行了江湖礼，语调不卑不亢】

在下袁枚，京畿人士，特来贵派拜会。

【弟子听闻他来由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一人动作利落搜了他的身，不见利器后便回以同礼道了句“请随我来”。】

【袁枚卸了缰绳将马放生，随着昆嵛弟子拾阶而上，昆嵛主峰高耸入云，走得久了他有些微喘，然抬眼看向那弟子却是依旧气息沉稳，不由敬佩。】

【待到他说了句“你且暂候，容我去禀报一声”，袁枚点了头目送他离去，而后负手环顾周遭，见一雄伟殿宇立于不远处，气度很是不凡，脚步不由靠近。】

[自那日师尊于剑祠授命首座以来，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此后祠内一切交由我打理，每日这案上的灵牌都派人擦得一尘不染，焚香不断，日叩三醒，以示敬意]

[师尊的七星剑在这里摆了许久，久到我都快忘了它出鞘时的锋芒，犹记未入山门前，有幸在一次比武大会上亲睹了他持剑的风采，自此，昆嵛剑法的形随意动，寒光九州便永远烙印在心里，并发誓我拜师就一定要拜在他的门下]

[流年追忆划过眼角，低目间屈指抚过剑身，沧桑的纹路一如掌中厚茧，只想有朝一日，这柄剑，能真正握于我手]

“大师兄”

[一记清唤将心思俱藏，转身看向守门的师弟，朗声润出]

什么事

“门外有人求见，是京城来的，不知底细”

[点了点头，自从师尊闭关之后，杨师叔和游师叔又常年不在门中，这些交际礼节已接触不少，恰巧这几日鲜有人来，便附声道]

请他去偏殿吧，我这就过去

[他颔首离开之后，又转过身看了眼炉内升烟，嘴角勾勒出一味淡弧，复而离开]

【伫立俄而便见方才那位弟子自原路折返，捎话只道是大师兄有请，其他未曾多言。袁枚敛了好奇由他引路前去，兜兜转转绕过竹林小径，待到脚步停歇时抬头一看竟到了先前瞧见的殿宇旁侧。】

【原先远望也近，待到行过一段路才觉这重楼竟是可望而不可即。】

【漆色斑驳的木门高大厚重得压抑却也威严，弟子上前一步推开门扉，好不容易寻隙破门的一阵风卷入内里令烛火明灭摇曳。】

【袁枚立于门前掸了掸衣衫又捋平前襟，复抬步跨入这偏殿。殿内并无桌椅摆置，三面皆陈列了各色剑器，一柄柄锐意暗藏的物事此刻沉寂于这一方地界，刀鞘掩尽了它们的锋芒，像是英雄终其一生的笑傲荣光，最终化为一抔黄土时也不过徒留一片道不尽的后世传说。】

【少年的眸底烛火跳动，他的血液在见到这些兵器时兴奋得骤然喧嚣。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骨子里的自己也向往这种仗剑江湖的快意恩仇。】

[说是偏殿，其实靠着剑祠，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宝剑，有不少是出自刀剑山庄]

[踏入殿时就见一个少年背对着自己，单薄的身影站得笔直坚挺]

阁下也对这里的剑感兴趣？

[没错过他眼中炙热的目光，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有几个不曾怀惴着缥远的江湖梦]

[随手抚过一柄剑，淡青的剑鞘朴实无华，但出鞘必是锋芒毕现]

这里的剑都是昆嵛派收藏的名剑，历来赏给有功的弟子

[负手背后，正对着他，儒雅的面上是淡淡的笑，眸却清冷]

在下昆嵛通天峰首座，萧逸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