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济风堂（扬州）

【得到的答案正如心中料想。她无拘无束一身轻，偶尔却盼望有个牵挂；而慕情恰相反，性情淡漠之人最该洒脱无我，偏生诸多重担压身，总有束缚】

【知她心性如何，无意相劝，继而品茗静待】

【未能料及药品不足，倒也无妨，扬州热闹繁华，平日少与人接触，几年中有那么一两回旁观红尘俗世人来人往，也别有一番滋味】

是我考虑不周…明日此时，再来便是。

【放回茶盏，起身整理衣襟，迈入门外落日余晖中】

先逛逛扬州城。

明日静候。

【颔首而语，目送离去。】
【屋外正值日落，斜阳千山、云霞如火，远远望着扬州城内宛如陷入一片暝迷的黄昏暮色。】



结

【因计划生变，江南的行程宽裕起来。转过扬州城不说，尚有富余往城郊山林一游，谁料竟发现意外之喜】

【算好时辰如约前来，腰间满满一小袋见面礼，正是山林中所得，权当为慕情常年照料稍作答谢】

【堂中如昨日一般光景，心知慕情忙完便会前来，她也不急，倚在案边旁观药童进出，不时留意院内何处适宜栽种花草。】

【沉云散去，秋日晴好。这天，竟是难得。】
【待医治完毕，净了手，医馆里常在手边帮忙的小光这才道昨日的女客又在候着了。点了点头，从内室出去，教她去取我今早备好在后院搁着的那个匣子。】
【走出来时瞧见那人坐在堂中正张望，不知在看些什么。天井之中，绿翠花盛、陈材晒药。】
【带了一壶茶过去。照旧为她斟了一杯。】

【察觉内室动静，回头向来人淡笑，入座接过茶盏】

忙完了？

【相交十余载，二人自有默契，不必多言。饮下一口清茶，解了布囊打开置于桌上，内里挤成堆的黑亮种子大小不一。拈起一颗，道】

山里的野玫瑰种子，昨日见了便挑着采些来，一点薄礼。

【江南一带所产玫瑰多出于彭城，在扬州收获此物，实属幸运】

【轻声应是，因今日根治了那个病患神色间颇为安然，眉眼仍是惯然平淡，但那点安然可见透出的细微愉悦。】
【再就她拆解包袱，摊放桌上的东西，缀着泥土草木的气息，一堆斑驳杂乱，但悦色却更分明一些。】

你倒运气极佳。何处寻得？

【扬州少见野玫瑰诸类活种，但其清而不浊、和而不猛，芳香诸品、殆无其匹。如今真算，意外之喜。】
【便也毫不客气的收起来。】

若养得起来，下次再会，可捧一杯玫瑰茶。

【离别在前，世间无常，亦再会可期。一如，能寻得此花。】
【一说至此，堂中逢年幼之诊，皆嫌苦茶之苦。若换了一些花茶，大抵也不错。】

城郊山林中央，背阴处巧遇。这两日你若去采药，我指路给你。

【她只觉当时矫情，便未细说。那一小丛玫瑰于高大乔木间摇曳生姿，初见时，她恍惚以为它们因等待有缘人，才独自挣扎存活于此】

【见慕情喜欢，同感欣喜。遥指院内门旁一处干爽土地，道】
野玫瑰不需精心伺弄，先于阴凉处播种，勤些浇水，待发芽便可移去那边，每日一两个时辰光照足矣。

【听闻或有玫瑰花茶可盼，托腮注视盏中澄清茶汤，怡然一笑】

如此，我更要多多造访几次。

【见她意思尚要留几日，暗记下来就也不细问，如言带路也不错。】
【复循着她所指的看向院子那处，点头。】

我省得。

【我自来栽培药植，花草有分想来异曲同工，且手握典藏无数，纵有不懂也能查证，玫瑰不在话下。】

到时，必扫榻相迎。

【话落正好，小光抱着匣子从内堂步出，远远瞧见，又对她道】

这次除花烟外，我另备了一个香缨。配方已附，三月一换，只药引特制，在囊中小袋中不可更替。你随身佩戴，可安心神。若事态危急，服下可为你暂且平衡体内毒素几日。


【前几年她虽不曾上门，却有心钻研了一番她体内毒素，尚不得求解无法但总算有缓解之方，聊以慰藉。】

【她七岁修习内功，靠自行悟出强行压制毒素的法子撑过十余年，直到结识慕情，这方子才真正修改完备。而济风堂的药，自然也最对路。慕情给的方法，必然奏效】

【侧耳静听香缨用法，可知这些年，她花了不少心血。心头一暖，待匣子打开，熟悉药香扑鼻而来，教人好生心安。抚过精致香缨，柔声道谢】

你费心了。

【不愿气氛沉闷，遂展颜同她顽笑】

这下即便断了花烟，我还有十天半月好做打算，但凡不离中原，总来得及寻清净道长救命。

【花烟一断，以她现今功力便仅余七天性命。多年服食烈性药物虽同样折损寿命，不过长痛与短痛而已。思及此，便问】

小慕情，倘若余生都要靠花烟维生，我还剩多少时日？

【接了小光递来的匣子转身予之。】
【数年未配，但那方始终明晰于心，药材备齐便落得齐全。】
【听她之感激，心下却不如一贯坦然，微微垂眸，轻轻摇摇头。目光之及，落在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一双手，莹白纤细，指尖依稀余有药草芬芳。身为医家，既解不了她的毒，谈何救命。】
【而后那声清淡询问如一道细薄利刃倏地划过心头，眼底深浅涌起波澜，渐渐又氤成一片幽静，如实回她。】

莫约还有五六年。

【我极少用这般不明朗的字眼。武功护身、奇方挽命，实则无异于饮鸩止渴。数年前对她之命数，便有定断，只是心有不甘，总要试上一试。但这世间却总有一些事令人束手无策。】
【我习大道无为，知天地自然，却仍有如煎如沸、彷徨无力之痛。如此刻对她之病体一筹莫展，如当年对师姐沉疴无计可施。尽人事，听天命。】

遇事少动武、遇病少用药。

【得到的答案较之她的推算，可谓乐观不少。指尖划过茶盏边沿，沉吟】

五六年…足够。

【未竟之事所剩无几，过个三五载，活得痛快了便顺应天命，也算不枉此生。终不忍慕情消沉，转而宽慰道】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你我无需劳心。寿数未尽便死于非命，或置诸死地而后生，谁人料得准。

【天边暮色将至，收好物什告辞之际，听得劝诫微微颔首，却故意不作允诺】
尽力而为。

【不多加叨扰，再次道谢后离去】

【这也便是能承诺的最长之数，竭毕业所学。】
【师父说，死生之课，路漫漫其修远兮，生命始终于此。仍学而不精，时有隐痛，但见她心无忧惧，我亦宽慰。】
【作别送之。】
【女子穿堂行去，日色明亮如金，照她背影远去。】
【院中花草轻轻摇曳。一桌落泥玫瑰种，愿得花颜。】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