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练场

————文兴三年。冬————

【文兴三年科举，带着学子一同入京畿。未曾想，却生变故，兹事体大，所有牵涉其中之人均无法离开京畿。】

【牵挂家中妻女，只想案件早日结束。】

【气氛凝重之际，被召入皇城司，心下无惶恐，也无忐忑，坦坦荡荡走入操练场。】

【见其中有一人，想必就是将自己约到此处之人，在场边站定，拱手抱拳。】

观津书院，洛少殇。

【对方定是知晓自己身份，便未再多言。】

北风徘徊，繁霜瑟瑟催寒辞。

此年岁，为人师者，本该伴学子温故，以迎来年科考，谁料忽的端险迭生，真伪难辨，牵涉之广更是望以森然，骇人闻见。

今日，离了讲堂便赴了皇城司，念及几位学子，心中难免忧虑。

缓步入了操练场，见四下无人，稍稍展眉无声叹了口气，继而负手而立，梳理着细枝末节，是时有声传来，听他自报家门后便不再言语，虽是不解其意，仍颔首以礼：“应天书院，白晏。”

崔瑶
【奔霜赴雪，一袭玄袍迎风猎猎，提审暂罢，将手中线索一一梳理，悉知甚少，便起了调查的心思，故将涉及之人约请，好一一细询】
【远远便见着站在操练场上的二人，闻得他们相互介绍，多日抿起的嘴角稍有松动，提步上前，自报身份道】
  “皇城司亲事，崔瑶。”
  “二位，久闻了。”
【“久闻”二字倒并非客套，洛少殇之名早年便在江湖有所耳闻，而白晏亦从东方药口中听过一二，再加之皇城司手中档案，也算熟悉个五六成。】
  “近日之事牵连甚广，让二位受惊了。”

【听那人自报家门，才知是自己误判了，他是应天的夫子，自己不识也是正常。】

【身后传来脚步声，此人才是今日的正主。】

崔亲事。

【仍是抱拳行礼，对待两人并无不同。只是难免猜测，为何会让自己与另一学院的夫子一同寻来。】

【自己从不是一个善谋多智之人，此次事件，自己并无嫌疑，因而以自己的想法，这位崔亲事应是想从我们父子身上，获得一些有嫌疑的学子的讯息。】

受惊倒没有，只希望此事能尽快水落石出。

【本就是粗人，也不会拐弯抹角，心中想的什么，便说了出来。】

与洛夫子四目相对，他不言我亦不语，唯有霜风阵阵直透心窍，搁在往日，自己定会上前攀谈，缓和气氛。许是在此地居此时，令人绷紧了弦，令人一句寒暄也说不出口。
直至崔亲事身临，才算点破一方觑静。
依样画葫芦行了礼，抬首的刹那不免打量了这位崔亲事，诚如传言中的英姿，待洛夫子话毕，方开口：“亲事言重了。此事确是波及甚广，今日至此，也只希望能尽快尘埃落定，莫要影响学子们科考。”

崔瑶
  “这是自然。”
【点首作承，正欲言，却见操练场风霜愈大，遂将二人带至不远处亭中，此地较为僻静，来往人稀。】
【衣上碎雪不及抖落，便向二人开口询道】
  “《守令图》拓本一事想来二位已有听说，我便也不在此多舌，今日请二位前来也是想问问在此前可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或事？”

【走进亭中，进入正题，《守令图》关乎国本，即使如自己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晓一二。】

可疑之人？

【向来驽钝，猛地被问到，一时也是想不起什么。】

初来京畿，人生地不熟，看谁都是生人，算不上可不可疑。

【本就不是心细如发之人，也不会将一些细枝末节记在心上。】

白兄弟……

【视线转向白晏，应天便在京畿，他应当会熟悉一些。】

三人步入亭，风落于檐，散入八方，隔绝了几分寒意。
崔亲事之问，仿若水起动摇，震醒思域耳目。失踪的钱孙李周，本就是京城人氏，虽与已无甚交往，但亦曾有过几面之缘。

思及此，惊疑忽丛生，顿时瞠目结舌，“我…………”
心如擂鼓，只能深吸口气，将思绪逐一串联，却又怕有所出入，方才重新开口：“能否请崔亲事将失踪之人的画像予在下一观。”

崔瑶
【入皇城司多年，察秋毫细微、捕话中端倪，这些以小窥大的本事，早已刻入骨髓，自然不曾放过白晏那欲言又止之态，登时提了几分注意，又怕话间仓促携了质问意味，于心中沉淀几番，方才出口】
  “但说无妨。”
【再闻后言，隐约觉察到一丝线索苗头，却如风如雾，捕不见，摸不着。】
  “自然可以。”
【失踪者画像近日一直随身携带，不曾放下，从怀中取出铺于桌上，又取来石子压住，以防被风吹走】

白兄弟所言甚是。

【如果看到画像，即使自己不认得人，若是见过，也会有印象。】

【帮着崔亲事将画像铺平压好，画像上的人竟真见过。】

【若只是一张，许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印象，但四张放在一块，自己却是想了起来。】

这四人……我见过。

【未等询问，接着说道。】

我曾见过四人一同坐上一辆马车。

听完洛夫子之言，抬头恰巧与他对上视线，讶异的皱了皱眉，面上再次起了波澜。
抬手于石桌，以指描摹四人长相，脑中的画面渐渐清晰，声音中带有一丝不解的迷惑：“不久前，在下曾在不同的地方分别遇到了这四个人，奇怪的是他们当时都和同一个人在一起。”

崔瑶
【闻言如遇霹雳，急忙追问道】
  “那马车当时在何处？另一人又是什么模样？”
【往那四个人家中调查时，大量《守令图》拓本及银钱足以证明他们与此案脱不开干系，但不携银钱而逃，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恐怕那四个人如今已凶多吉少。再者他们四人毫无认识迹象，本就猜测此事另有主谋，现得到二位夫子之言，更是确认了这个猜测】

再与洛夫子对视，二人虽皆是眉头紧蹙，然内心想法当是无差，一心在堂前桃李，却从未想过此身陷等事件，竟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又闻崔亲事语音急急，脸上再不掩焦急，想必亦是探踪寻迹许久，若此番能帮上忙，倒也是宽慰。
及此，便将那日的细枝末节逐一道出，只望能尽快拨开云雾见天明。

【谁能想到，自己当日无意间的一瞥，竟有了用处。】

四方馆，马车在那里逗留过。

【自己无比确定，也不是刻意记得，只是当时四人一同上马车，自己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马车还真是宽敞。】

【此事事关重大，能帮上忙自然欣喜。】

崔亲事若还有其他事，请尽管吩咐。

【料想崔亲事找我们来，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恰巧看到那四人，定是有别的事情。】

崔瑶
【四方馆...】
【万万不曾想到，竟还与外族有关联。】
【将他二人所提情报一一牢记，细枝末节更是不曾疏漏】
  “他们四个人家中有《守令图》拓本和大量银票，恐怕要从那辆马车开始细查了。”
  “多谢二位相助。”

结束

文兴四年 春

客串 聂安

[春意懒勾着人，丰乐楼里一宿颠醉到底迟了，好在盘算在先，通融些银两找人点卯，方便浑水摸鱼，即便是皇城司这类御严在外的苛署，底下小动作也未必有人穷究，毕竟上峰眼里装得是国朝社稷，区区末位曹司间的勾当，早是心照不宣的积弊]

[日上三竿踏进官署，掏了一袋子碎银过去，那钱袋是绣了戏水鸳鸯的，也不知出自哪个粉头相好，拿来被我大方施赠，量掌一掂，份量重于往日，啧咦一声，揶揄上脸]

“昨儿个没少收敬奉吧，别看那些个地痞流氓平日里不成气候，手上私藏宽宥着呢，巴上你这个明主儿，可不得“掏心掏肺”伺候”

“胡说什么呢，不过是生辰邀几个兄弟喝酒，左右推却不过心意，怎么到你这厮嘴里就变了味了儿呢”

[懒懒斜他一眼，打了个呵欠，困乏阑干里隐揭一夜荒唐，得来他几分艳羡，又咂嘴敲打]

“你可悠着点，今儿副使亲自操练，怕是不止察司，曹司也不得幸免，你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当心被她挑出来祭刀”

“副使？哪个副使”

“还能哪个，亲从官副使里那个…..女阎王”

[声后压低，被我一声嗤笑，嚼个舌根还畏首畏尾，不就是那寡言少语又下手毒辣的乔芒，与他师兄双双背信弃义，出手弑师，舔着陆大人脸从儒门辗转到皇城司，什么副使之位，在底下人眼里名不正言不顺，也就鼠辈如他还心存忌惮，毕竟那女人狠起来，真不是个人]

“怕什么，副使性子虽凶，却是一副美人冷相，能得一眼垂青，插上一刀也是甘愿的”

[昨夜在软玉温香里讲得浑话原封不动搬出，肆意风流落在他震惊双目，展出一副“好自为之”，挥手当值，没多久就被通告于操练场集结，去前暗骂那小子真是乌鸦臭嘴]

[三月里的京都和风遍播，柳枝摇动，呼吸间有粘腻细密的湿意，即便是无雨的好天色，青石路也有潮气泛起。冬日那些余留的残雪皆融尽了，晨时太阳冒出头，天光大亮，碎金一样泼在地上，瞧着正是春日光景。]

[便就跟着换了春衫，着单薄玄衣，窄腰收束，跨佩刀，先于院中练晨功。五指碎土石，双掌隔空劈院中松柏，过完一套招式，拭额上一层薄汗，转回房里处理公务。其实最不耐烦写这些劳什子公文，既比狠命搏杀还要费力，也比阴险坑人更要麻烦，往往从头写下来，一腔郁气都积攒满了。于是只好将腕上银镯转一转，再往大狱走一遭。]

[一番审讯下来，心气稍顺，离时身上披了一层一层的血腥味儿。时候掐得倒也准，出了门往天上瞧一瞧，被刺刺光色晃了眼，看时辰正好往操练场去。]

[按理说这趟操练不该生出什么岔子，察司曹司大多不敢挑事，见了自己像老鼠见猫，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干活练功。我大抵也知道和师兄在这皇城司里的名声，偶尔也听说过几句传言，无非逃不开鄙夷轻蔑。但那又如何？忠孝仁义又救不了命，佳名善名更留不住权势财钱，“恩师”昔日教诲可谓是深入神魂，即便宰了那老匹夫也将他传授的行事路数贯彻的彻底。]

[便是要被所有人厌憎，也得让他们畏惧得不敢在我面前讲半个字。]

[不过今日还真是稀奇。于列阵前方逡巡，利眼一扫，一下就捉出个与众不同的人来——站没站相，满脸困乏，偷懒耍滑只使五分力，观面相就是一副轻浮佻薄面孔，瞧着就让人倒胃口。再将他仔细打量几眼，已心中有数，但左思右想，也暂时没记起这人的名字。]

[不过无妨，左右整治个酒色浮气上脸的刺头也不用知他姓甚名谁。]

[一阵厉风剐过，隐在软皮刀鞘里的窄刀刀背疾劲击来，狠狠敲在他的脊背之上。]

你骨头软的？

客串  聂安

[随众于操练场集合，按例进行常规操练，像模像样走了几回队列，机灵的眼瞄了圈，没见什么副使督察，掏空一晚上的身子又懈怠下来，趁领队不察偷奸耍滑，是个中好手]

[又是一阵呵欠，显是乏极，但也分寸住没敢大动作声张，憋得眼角都挤出泪，盘算着待会儿干脆告病半日回凌云阁好好补一觉，都怪李三，尽找些那么会折腾的妞儿，恨不得把我榨干在床上]

[腹诽埋怨的劲头还没过，耳后扬风，松迟的大脑让警觉捡起灵光，但到底快不过对方动作，背上钝击，随惨叫声酸麻涨痛得直不起腰，一个趔趄差点前摔，就算是领队教官也不会下这么重的狠手，几乎听到那声音时横眉立目的表情瞬收]

[身子重新站直，但她刚才敲得位置刁钻，脊椎骨阵阵发麻，疼痛揪眉，龇牙暗咬愤恨，眼却避开不看，之前说什么博美人一眼，刀山火海也愿意，都是吹牛大话，真当乔副使站在跟前时，只恨不得找个无底洞钻进去，好不受她目光凌迟]

[有领队过来打招呼，撇了余光向她腰间佩刀，触痛般匆匆缩回，脑子里只回响一句话——“快点滚蛋”]

[一击之后他倒是站得笔直，瞧着是低眉顺眼，可也没错过他起初时的愤恨神色，眼瞳微动，心下轻嗤——就这点胆子。唇一撇，幽眸里燃起两点小小的寒星，待看向走过来打圆场的领队，这点嘲意就变成莫测的笑，抬手将刀身一收，转身向前走了十数步。]

不急，我帮他松松筋骨。

[话音甫落的一霎，已然骤然抬臂，刀鞘与利刃一声轻擦落响，长刀振腕而出，流动弧度里刀光一闪，一片刀影罩下，携动刀尖从心房方位向上滑动，最终干脆止于其咽喉所在。便在这一瞬间的微妙停顿里，面上笑意尽去，语声轻缓，目光却森然。]

拔刀。

[倏然起攻势，刀芒挥动，一片流电似的往他身前飞去，这刀势极乱又极快，仿若大雪纷飞，直直往他左右周身罩过。此一下风起云涌，眼神已凝集，一点奇异的兴奋在血脉里涌动，热意轻盈的身躯里迸出激越狂放的声音，落到实处，又是一声断喝。]

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