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小青楼（开封）

【换了一身便服，寻了几个侍卫，再度踏访小青楼，一进门便见一个魅懒的身影蜷在长椅上，隔着背影望去，一樽雪壶起起伏伏】

【缓缓步了进来，面上无甚波澜，只是扯了下嘴角】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背后也长了眼睛？

【走到其对面落座，伸掌过去捞起那把湿淋淋的水壶，壶身滚烫，换常人手中不亚于握炭在手，饱受近似皮焦肉烂的苦楚，但玄冥掌五层的人，却另有真气浮动护体，区区烫壶便不在话下了】

【若无其事给她斟了一杯，淡淡朝她凝了一眼】

月娘近来都做什么消遣？

长没长，三爷您不都看过了？

【看着他从容从水中捞起水壶，与寻常无异，月如卿只是笑笑，看着杯中琼浆，递到唇边浅抿了一口。听得他的问，转了凤眸，忽而笑了出来】

消遣……被人说媒，这可算消遣？

【自然，这话别人听了去定是不解其意，不过月如卿知道，面前的人听得明白。看了一眼他听到这话后的表情，月如卿笑的更是灿烂。涂了丹蔻的手指点着红唇，倾身凑了过去】

看到三爷您现在的表情，这个消遣，也不错~

【眉头一皱，只感觉被个无形的鞭子抽了下，但瞬间恢复平澜无动，反手折住她的手腕，劲道大得几欲要捏碎她的腕骨，缓缓地拉开】

我的表情、、、跟其他人有甚么区别？

【唇角微微一勾，目光紧锁其身，目光忽的变得比刀锋更锐利冷酷，似要看她是否糊涂到敢把自己跟那群蠢如牛马的入帐客相提并论的地步】

【许是处得够久，也太好说话，她已经觉得可以为所欲为，只是她恐怕忘记了，任何权势再大亦盖不过朝廷】

【而朝廷最不缺乏的就是人才，任何像月如卿一样的人才】

【手腕上他的劲道，换了普通女子，怕是这手就要废了，然而月如卿却依旧笑靥如花，仿佛没有任何的感觉。巧劲地一转手腕，就这样从他手中挣脱开。皓腕上是几道鲜红的指印，月如卿嘟嘴】

区别可大了去了

其他人，那可舍不得弄断了月娘这手

【边说月娘边转着手腕，看着上面的手印，眼神哀怨且娇嗔。月如卿靠着一本风流债能活到今日，自然不只是她床上的功夫好，人呢有时候胆子也需要大】

三爷看来今儿心情不好，怎么了，什么事让三爷不舒服了呢？

【手掌一覆，改而为握，移至唇边一吻，看着她颦眉含怨的姿态，淡淡笑道】

见着了你，心情快活的很，又怎会不好？

【方才怒意似风过水无痕，掩藏在思绪之下再无表迹，伸手去取那摆在琉璃碟中的鲜果，眼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

【看察数年，越来越为她沉着不露感到佩服，当那些人温香软玉艳骨投怀，醉倒在柔情裙底之时伴随来的恐慌，只怕不比销魂来得少】

【她本来已经是一局死棋，却在卓先生手下活了过来，非但活了，还成为卡在天下豪杰脖颈处的一抹利器】

【眸心隐泛异样精芒，并未放开她的柔掌，唇角微扬，压低的语气里道不尽风流暧昧】

月娘，你可、、上过卓先生的床？

【月如卿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人，她不得不说，这天底下让她佩服的人，面前的这位楚王，算是其中一个。曾经她还以为这位王爷不过是出生皇家才有那么些本事，但是这几年接触后她却发现，其人真的是有才，不过这样有才的人，只是个王爷，却是屈才了】

三爷您这是……问月娘买消息？

【笑呵呵从他手中将手抽了回来，月娘把杯中凉了的酒随手往外一倾，另一手则是从那滚水中提出酒壶，自个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将那壶重新扔了回去。很寻常的举动，可若是外头那些江湖人和客人看到了，怕是要惊讶不已】

【江湖之上，月如卿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精致的迷，让人想一探究竟却又让人不敢靠近。很多曾跟月娘有过一夜风流的人，起初都是想探一探月娘身上的秘密，只可惜，到最后什么都没探出不说，反而被探走了不少，而月娘却还是一个令人着迷的迷】

三爷可别忘了，上次您问月娘事儿的时候，最后是怎样

莫不是三爷您还挺流恋那晚，想要再来一次？

【明知她不会给出答案，不过随口戏语一句，嗤笑一声，不知是讽或是什么，伸手拧了拧她的下巴】

你甚么时候才能学会不逃避问题？

【未曾放过她方才动作，皆数收于眼底，虽没说什么，然眸色更深了，这个月如卿，非得搜刮得男人干干净净，连他们的拿手绝学都逃不过其压榨】

行了，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玩的，你替我办件事，怎样？

【笑意不改，站起身来，有些事情，非得她办不可，换了他人，就没了个中妙处】

事成，少不了给你的好处。

【知其不缺金银珠宝，美酒琼浆，然我赵衍能给得起人的，又岂非区区俗物，眸色一闪，低着头觑她面容，要看那张红唇中，吐出的是拒绝还是应承】

什么时候，有人拿一颗真心来换。

【月如卿抬眸，含着浅浅笑意迎上他的目光。她要的从来就不多，只是想要一颗真心，可是这世间千大万大，偏偏寻不出一颗真心。既然以前那些人给不出，那她就只能从他们身上拿一点别的。她给了欢愉，自然是要收些回报的】

好

【没有说什么，月如卿想也不想就笑着应下。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还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比如卓先生，又比如眼前这位楚王。月如卿曾想，她要的怕是这一生都得不到了，那至少身边也该有个知己。性命相托、生死之交不奢望，能谈谈风月无需拘束对月饮酒，也未尝不好】

三爷，月娘都应下了，您是不是该陪我把这壶酒喝完呢？

【她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站起身，头搁在他左肩，右手执杯勾住他的肩，另一手执壶，在他面前斟满琼浆，举了杯就这样环住饮下，微微侧首，呼吸间带着酒香在他唇畔轻轻一吻】

【看了看暮色将临的天色，一把握住她的玉手，笑道】

那就等我通知吧。

【请帖已然拟好，只待她个人泥封印上。知其应心知意会，令不该曝露的秘密埋葬，让不该存在之人彻底消失】

【一笑，取了她手中残酒饮尽，只见见淡光勾勒出她半幅侧颜，一泓乌发，墨睫之后星目半阖，看不清眸光心绪】

====================结====================

====建元五年初春===

【佛狱依近拉香布的雪山，这个冬天真叫人觉得冷，穿了厚重的裘衣仍觉得浑身不爽。大约是佛狱的气氛太炽热，而云销在此刻果真销声匿迹了，所以这个时候她不爱呆在那。并不在意其他天的人如何折腾，七天的任务照接，人也照样杀。这一次抽到的签儿可巧是在关内，写的是风流债，小青楼，千金，东主匿名。正巧顺路，便骑了骆驼晃儿下教。】

【缓缓往了上月时间，她从驼换马，身上的衣服也是越发轻薄，最后到了开封只剩羊皮披。她手上了解的信条也越发多了 ，越来越觉得这个小青楼来得有趣，想来这趟下单的必定是个男人。】

【入夜，灯火上阑珊，络绎车马行驱进出，她知道今儿有一位吐蕃来的刀客家人，专门来一掷千金。于是更了男装打过照面，这三番熟络也就同车而入，顺路得很。】

【待那月台热闹起来，花魁一舞倾城，手上飞刀随暗劲出，正灭了长灯没入后头花丛。坐上的人便消失不见，她打听得清楚，那院子里有一湖，中楼清净，能让青楼花魁也讳莫如深的地方，她有兴致窥觊一二。】

【小青楼的成立也有好些个年头，从一开始的无名青楼到如今没玩的车马如水，她却从来都是那惯的经营着，没有太多的创新，也从不对手下姑娘要求什么，来去随意，赎身的钱够了便可。然而，这些日子，她却隐隐发现小青楼有些……不太平】

【一身男装乔装成了宾客坐在众人间，一边观赏着一边打量着今日的来客。今日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关外的人，虽然是做了乔装可她月如卿阅人无数这点乔装却是逃不过她的眼。只是，开门迎客，来者为客，只要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她从来不多问，但今日——】

【突然暗了的灯，宾客一阵骚动，随即长灯依次亮起，而她方才所坐之位已经空无一人。随着那人到了月台后头。这小青楼的布局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匿在一棵树后，她摇着手里的一柄金边折扇，也不出声，静观其变】

【这会那正热闹的楼台已经起了喧声，大抵那头要凌乱片刻。这天底下不太平都是有原因的，她清楚聂人仇想干什么，也知道这关内有儒门昆嵛这些自恃正道的人盯着，纵然气象万千，半月的面具套上，这依仗吃饭的活儿总不能弃的，所以当离昏身影掠过阁楼惊动了女伎，她破天荒没有下杀手，只是一掌打其后颈。】

【她没有可以隐藏自己的行踪，步伐踱入月楼也没翻起一丁声，眸色一顿，杀手的六感是敏锐的，哪怕是一点儿动静，停驻的目光都能引起他们的警惕，勾唇一笑，则堂皇行入内间。】

【女人闺房的香气，幔帐，妆台，倒也没见着有书籍。遂笑：】

月娘，有人想要风流债，您说我把这儿给翻一遍和把你掳回去逼问，哪个比较划算？

【她月如卿名声在外，偏偏还自行树大招风设了小青楼在开封最繁华的街市上，更是把月楼的位子设成了最大的那棵树，似乎就怕有人不知道，风流债的主人是住在那儿一般】

【远远看着那人身手敏捷的上了月楼，她想了想，也往月楼跃去，从另一侧轻巧而上。听的那人如此说，他折扇撩开纱帘从后走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看阁下你哪个都合算不了了，风流债不在这儿，人也不在这儿，唉，白跑了一趟。

【看看四周，他耸了耸肩，显得很是无奈。】

【明眸一睐掠向身后摇扇客，仗着六感察觉附近是有来人，然近在咫尺不过呼吸间便达到，想必不是无名之辈。可惜的是她对这中原豪侠并不了解，况是梁上君子。】

原以为是娘子，想不到是个官人。真叫失望

【落寞似瞬充盈眸中，然步伐挪下裙裾一晃儿，倒是靠到那人身旁，只因不觉在这窄小的地儿兵器适宜远攻。拉近二人距离，她似嗅到那人身上丝缕传来的香气，不只是衣薰，还像女儿香。就这般打量着实又是个男子，于是握手成拳不轻不重的往之胸前推了一把。】

官人既知不在，想来身上是有线索的，莫不是想要，帮奴一把?

【虽还未切实交手，然而就方才来看，此人的武功应是不弱，而且走得都是暗中的举动。如此的人，月如卿自认为还是不要直接对上的好，也庆幸今日她乔装成了男人】

【其人靠近，虽面上还是方才那番姿态，心下已是防备。其人抬手之时，折扇一晃往那手腕上轻敲一记，同时往前亦是在那人胸上一点。她乔装成男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若是随便让人一碰就知道，岂不是……太失了水准】

线索说不上，但却是知道一二，只是不知真假如何

但……这位兄台，你可也是想要那风流债？如此的话，你我岂不算是对手？

【单眼微眯瞬松，在那扇柄接触衣领一念侧了身，正正避开那么丝毫之距。同时扫上了那双握扇的手，整洁修长的指头白皙干净，愈加疑惑，也故略了她一口一句“兄台”嘴上说的是：】

看来官人不单是要与奴成为对手，还想要轻薄于奴。

【她一话调儿轻飘从嘴中说得软糯，右手皮套露出，往之颈上出手欲勾之下颚转念又变卦，从之下勾其肩膀亦步亦趋的绕过之身旁】

你要风流债呐……由奴想，可是月娘帐中子？

【思绪转变流露于颜，转而又蹙眉努嘴，咧齿笑嗤声来。】

听说月娘的男人都藏得可深，莫不是来意与奴一样？

在下可没有那个福气成为月娘的帐中之人。

【面前之人分明是个女子，却非要做男儿身的打扮。小青楼其实并没有规定非要男子才可入内，只要出得起价，即使是姑娘家想来，也会欢迎】

【听得他提到风流债，月如卿心想果真同她猜想的一样，而这样的情况却早已不是头一遭】

来这儿的，难道还会为了别的？

听说那玩意可是个宝贝，在下的主人……可是想要得很。

【各为其主之人从来难成友，更何况风流债只有一本。】

原是如此……别怪奴，也是奉命行事。

【拖沓着音，漫不经心的说着话儿，手上却不马虎，居其身侧偏后时一手掐上之颈中气喉之位，然弹指息间眼中闪过诧异，手上力道瞬松。】

我猜，你也与奴一般，是女子。这天底下，糟心的主子真不少。

【她本意是想为自己除掉一个敌人，却觉得事情发展得顺畅得诡异。收手一刻，余光略向窗外，随知外头晕眩的女伎惊觉了楼中他人，侧眸看了同是夜客的人，逆步抽了火折往靴侧一划，抛向榻上锦被。遂拂衣推门往外掠去。】

（后会有期。）

【脖颈上一紧，月如卿却也不慌，瞬间松了的手指，只在脖颈上留下淡淡红痕。抚摸着痕迹，闻言，无奈一笑】

身不由己的事，也很多。

【月如卿弄出风流债，是为了保命，然而凡事都是双面的。当年保了她命的风流债，如今也成了她的催命符。这小青楼树大招风，这样的事情她都快觉得是家常便饭了，以至于床榻锦被失火，她看着那火光，只是轻叹一声】

“失、失火了！月娘、月娘？！”

【伺候的婢女发觉不对，推门而入慌乱地叫着。月如卿将发松下，亦是扯了面上些许易融的面具，从内室走出。身上的衣服只留下里衣，外袍被他扔入了火里】

我没事，唤人过来灭火吧。

我要离开几日，回来前收拾回原样。

【说完之后，月如卿便是从惊愕的婢女旁边走了出去。夜色依旧，前面笙歌未歇，这般鲜明对比，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光影，从来都是同时存在，而人们总是更喜欢光亮……】

——结——

——建元六年正月.碧落湖

[ 一路掠至此地，已是雪霁前的黎明，大雪铺泻了一池碧荷，而离身前的那半亩方塘已然殷红一片，事毕，徒感疲倦，想回便宜书坊，怕吵醒了白二，只一路如游魂一般，随心使然，待回神却发现已然来到了碧落湖。]

[ 这时万籁俱寂，想是那人还在熟睡之中，而湖边小亭的灯火是彻夜不息的，我走过去靠着亭柱，拔出夕拾，剑身上稀疏散着未干的血迹，解下腰间酒壶开始洗剑，不知为何，总喜欢一个人或者唯我与她两人在时的小青楼，贪一时洒意，加一壶微温的竹叶青就更好，正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