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万藏楼（荆湖路）——任飘踪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的时候，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一开门，就有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破空而出。】

【然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内堂正中是崇宁真君的神像，可以看出来多年未有人来的痕迹，颜色不鲜，还有些浮尘。】

【想起之前的锁，看来这里尘封已久。但今日师叔却因为我而打开，心里难免有些感动。听他嘱咐，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踏着楼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楼梯被踩得咯吱咯吱直响，揣着心步子落得越发轻，生怕这楼梯一不小心被踩穿。】

【楼上还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这样的场景总有种黑暗中也许隐藏着什么野兽或者机关的错觉。】

【莫名的就有些怕，伸手抓住了师叔的衣摆，声音有些发抖的喊了一声】

师叔。。。

械楼有五层，祖师佩剑奉于最高的地方。居下四楼分列刀剑弓枪诸多兵器，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刀剑是最好上手也是最难修至精深的，连我也不能说于剑道有多少领悟，只是一个先人一步的前行者罢了。

自开楼至进来，也未过多久。窗外却彻底黑了下来，像是错觉，望向窗户时似乎有浮光一闪而过。尚是幼童时来械楼玩耍总觉得这里鬼气森森，而今而立之年对于某些异响也变得淡然的。

——权当是神兵有灵，守护在此吧。

脚下踩着的木阶咯吱咯吱作响，总让人有种会踩断的错觉。心下想着是否该找个黄道吉日开楼重修时，身后一只手抓住了衣摆，战战兢兢的声音总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原来不止我一个这样。

木梯狭窄，转身都怕压断了上去的路。但火烛未燃，与之他要看清四周也怕是困难。只能探臂一捞，将人牵住，安抚般拍拍：“我带你上去，不用这么怕。而且楼上有烛台，要是带着火折子等下点了就是。”

【跟在师叔身后，倒是看不清前方有什么。但越是无法探测的黑暗，越能让人心生恐惧。被师叔拍了拍，才稍微有些安心。低声应了一声，继续踩着那吱吱呀呀叫唤的楼梯。】

【大约上到了三楼，师叔停了脚步，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位置。月光从窗户缝隙中穿过，落在地面上。星星点点的光影根本看不清屋内情形，风声呜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列了很多武器的原因，所以觉得室内寒气森森。】

师叔你带火折子了么？

【自己来的时候打的灯笼，放在了书楼。跟着往这边走的时候没想起来要拿，只好看向师叔询问。】

“嗯……”

上了楼听到他这话，也下意识摸了摸兜。又不是荒林露宿，这东西……只能在他期盼的眼神中遗憾摇头。
三楼为剑室，之所以先来此是因为少年大抵都有个仗剑天涯的梦，因此对长剑格外青睐。只是请神兵出山，总还是涉及些玄之又玄，例如当年请出无涯后……推开了门下意识瞟了眼身后的少年，借着月色见他也没怂到拔腿就跑，心下还是安慰的。


请出无涯后发生什么，最好还是别和他说了。毕竟……眼观四周，唯见兵器陈列。对他来说是否有缘，只需要在此走上一遭便知。若不成，我也帮不了他了。

“先随我进去吧。”

————  结  ——————

接上

【一句“随我进去”，就真的跟着他进去了。这一层室内又多宽，又有多深，不得而知，亦步亦趋的跟着，张大了眼睛望着四周】

师叔，这里面都放的是什么武器啊？

【反正看不到，索性用说话转移注意力。虽然看不真切，但从一呼一吸间还是能感觉得到，这屋内陈列的武器，曾经都是神兵利器。但也没想到太乙观内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却不曾听说观内冶炼铸剑。】

师叔要送我的武器，就是在这里么？

“这是剑室，历代太乙祖师所收藏的宝剑皆在其中。”

剑室无光，唯一的光是从门外落入的月色。人入室内，感官敏锐者可察觉到这四周有无数兵器。哪怕锋芒内敛，走过江湖的人总是能察觉。

祖师所藏不知根源，但能在这二十几代里积累出一室数量，想来除了收缴输家的兵械便是机缘巧合得到的相助。

缓步前行，室内并没有宽敞。但身立诸剑中，总还是有丝寒意难抚。想当年夕渊也是在此，不知如今青风可有机缘？

将至立于主位的长剑时，蓦地一停。不曾回头，但闻声音已非先前温和，冷肃如这月夜似带寒冰。

“闭上眼，用心听。”

历代祖师收藏的？

【心中一凌，不由得肃然起敬。虽然看不真切，但隐隐有感觉，这屋里陈列的武器不在少量。光凭历代祖师这几个字就知道屋里定然都是神兵利器。师叔说要送我，真是好大手笔。】

【一时间竟然有些雀跃，应了一声闭上眼，调整呼吸，缓慢入定。入定后五感强于平日，不仅能察觉到楼内的气息，就连楼外树上飞过几只鸟都能感觉的一清二楚。】

【原本是一片黑暗，但现在映入脑海的，却是屋内每一件兵器模糊的影子。那上面仿佛有气，萦绕盘旋。转了一圈，突然看到西南角有一团湛蓝的光，一闪一闪，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般走了过去。】

【伸手抚上那光影，冰凉的感觉沁入手心，接着那光影仿佛在颤抖，发出清越的低吟。内心伸出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引诱着自己握住它，于是伸手一握，连带着剑鞘拿了起来。】

【猛然睁眼，拔剑出鞘，月华倾泻于剑身，一瞬间仿佛光华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挽了个剑花凌空一划，剑气凌厉，好像划断了什么东西，听到有东西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滚。】

【猝然惊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收了剑，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师……师叔……我刚刚好像，有点不受控制……我是魔怔了么？

【问着，手指还在摩挲着剑鞘，有些放不开手的感觉。】

你若不信这玄之又玄，可人生天地间如沧海一粟，谁又能说自己尽数明白？就像一个人欺骗所有，却很难欺骗自己的心。

转过身看着依言阖目的少年，眼神凝重。以他心性请出神兵当是不难，但如何掌握也没个准确的法子，若是因得神兵狂喜反而陷入魔怔就麻烦了。

罢了，再多的忧虑也得靠他自己闯。总不能真什么事都替他处理，思如此时眼帘低垂，有寒光破空几欲挑动血脉中蛰伏多时的好战，却在下一刻按捺下来。

烛台滚落的声音在一剑后格外清晰，抬眼看过去，少年手中已持了剑。只是模样傻愣愣的，似乎没反应过来。

闻得师叔二字，也没开口。只是走到他身前示意将剑交出，寒芒入手欲破肌肤。却不在意，指抚剑身，触及铭纹停下，面上带了丝讶异。

“霜寒？”

【见师叔示意，颇有些恋恋不舍。把剑递了过去，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听到他念了两个字，觉得耳熟，想了想，问】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师叔说的霜寒，是这剑的名字？

【万物皆有灵，剑亦不例外。以前也看过一些志怪小说，什么灵剑护住，凶剑伤人的故事。但并没有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所谓剑灵，是个什么东西。】

【有没有灵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是有气。感觉到戾气，便是凶剑，瑞气便是祥剑。无论凶剑还是祥剑，都能用来做法事，只不过做法事的内容不一样罢了。】

【这世上总有些你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又确确实实在影响你的神智。】

师叔，这剑有什么来历么？

【黑暗中看不清师叔的表情，但从他刚才的语气也能听出一丝惊讶来。】

剑室本就神兵众多，请来名器也不奇怪。只是见此剑剑身有霜寒二字，那本童年热衷的兵谱一下子在脑海中复苏。

这霜寒倒不是祖师收缴的败家之兵，若未记错，此应是太乙第十八代祖师之好友，一位名满天下的剑客所持佩剑，据闻那剑客出剑时正如青风所念诗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因此这剑名才为‘霜寒’。

再想他刚才模样，想来机缘未至你什么都没有，机缘一至便是天大的福分。也因此看着青风的眼神中总多了那么丝压抑不住的趣味。

将霜寒交还给少年，抬手拍拍他的脑袋：“我本想着剑室若是不成，便带你去刀室，若还不成便都走一遍。如今看来，你的机缘就是霜寒了。此乃太乙第十八代祖师结交的好友所用过的佩剑，那位玉玄前辈在如今提起也是剑道中人向往的角色。既然他的佩剑钟意你，你可要好好修习，莫辜负神兵了。”

【愣愣接过剑，头上被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还有一些懵。直到师叔提起霜寒剑前主人的名号。】

师，师叔？

【有些不可置信。对于此剑印象，只存留于李太白那句诗，而玉玄真人的名号，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在以前师父那里听他提起过。丰神秀逸，又不可一世。】

中意我？

【有种幸福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原本以为师叔是选好了兵器送予自己，却没想到是兵器选我。而且又是这么一把让人羡慕敬仰的灵剑。】

嘿嘿。

【想到这把剑以后是自己的了，不由得窃喜，紧紧抱住剑蹭了蹭剑鞘。猛的又想起师叔还在身边，忙直起身子道】

我，我定不会辜负师叔和玉玄前辈所望！

少年窃喜的模样似是感染到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想来当年初获夕渊时入了师兄眼中的自己便是这副傻呆呆又颇可爱的模样，赤子心性当真可贵。霜寒既择他为主，也只望青风此后一路顺风才是。

不过……剑是择主了，又有个颇让人头痛的问题放在面前，按照太乙两脉来看，青风必是作为入门弟子为太虚一脉，可是……谁能教他习武？

若不曾挂着这个掌戒为他师父倒也无妨，可眼下琐事一堆，将这等好苗子放在身边空耗时间似也不妥。但传法长老……无余此刻又不见得出关，真正是令人烦恼。

却不能将这情绪表露，毕竟喜事在前。对他说了声随我离开吧，便朝外面走去。

【既然得了佩剑，也就没旁的事，师叔唤着离开，连忙应了声动身。不过刚站到楼梯口，又退回去几步，摸了摸鼻子】

师叔，你走前面带路吧……这黑灯瞎火的我跟瞎子也没区别。

【实则是有点心绪难平，怕自己太兴奋一脚踩空可怎么办。有师叔在前面好歹他可以拉我一把。】

【这都来楼里取了剑，可啥都没见到就要走，又有点遗憾，便小心翼翼问着】

师叔，下次我们能，白天的时候来瞧一瞧吗？你听这个楼梯的声音，我觉得我们需要检查一下，免得有安全隐患。

【怕自己说的太直白，又扯了个别的借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烛台被霜寒砍了，有火折子也燃不了。所以下来只能靠自己在前带路，他抱着剑在后面跟着。就算踩空了也能稳妥扶住，不至于真跌下去。

木梯又在吱呀吱呀的叫，听着眉头也皱起来。看来真得寻个日子检修一番，虽然这地方一般人也进不来就是。

才这么想，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开了口，好似真是关心械楼的安全。勾了勾嘴角，也不揭破。只在夜色中道了声好啊。

—————  结 ——————

【昨天借口二师兄与四师兄谈过之后，心虚昨日的谎言早早的去诵经忏悔之后，还是来寻二师兄一谈】

【因清风一人，已闹得太乙观鸡飞狗跳了】

【忆起初入观时，师兄弟几人尚在年幼，却团结一心，却不想反而年岁大了事情倒是多了】

【一路想着心事，待回神已到了二师兄门前】

【敲了敲门道】

二师兄，我来探望你。

自醒来后也察觉到身体不如以往，伴随着彻夜不退的隐痛，精神总有几分恹恹。可每每抬手看着掌中包扎好的伤口，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思索着青风之事该怎么办。

青风是被带回来了，若不是倒下去前强烈要求由我派人看住，只怕四师弟也不乐意再见他这个人踏入太乙山门，如今我不发话，只怕他也难做。

此事不过早晚，偏偏我这个时候……又忆师妹冷眉横对，无奈摇头。方欲起身，闻得门外声响，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两指按按额角，这才开口：“为兄身上不利落，还劳常师弟自己进来吧。”

【闻言推门进来，看着堂堂太乙观内定掌门这般模样，心下有些不忍】

【敛了面上嬉笑，关上门走过去】

师兄，还难受吗？

【虽然不问观中诸事，但也知道师兄身在此位，定是难做】

起了身靠在榻边见他进来，面有关怀之色，心下稍安。至于那句询问入了耳，也只是笑了一下。

“尚可，师弟先坐吧。”

我身体什么情况，也只有我自己与慕师妹才知晓，但这沉疴也非是一日能好全，何况青风之事尚未解决，我如何却是万万不能叫他们清楚的，免得门中本就大乱因我更加生乱。

直至见他坐了，有些话这时候还寒暄也不痛快。便抬了眼，看他道：“师弟今日来，是为我，还是为青风？”

【自己入太乙观，还是二师兄接待的。】

【传说中的大师兄云游了这十几年，从未传过书信，也未曾见过。】

【倒是二师兄叶子洛一直为着天乙观中诸多事物费心费力，虽然大师兄还是观主，但自己心中早已认定他才是大师兄，是太乙观的主心骨】

【看他面色不佳，不由心中奇怪，听说青风虽举刀相向，但以师兄的实力，当不至于重伤如此，心中有疑问就问道】

师兄，按说青风那孩子虽然大逆不道对你出手，但以你之力，当不至于重伤至此.......

【他眉间脸上尽是阴郁，他这一问，不由使得心头凝重，腰背也挺直了几分，肃然答道】

既然师兄如此问，那我也不再遮掩，我即为师兄，也为青风，更为我们太乙观。

“他伤的不是我，是四师弟。”

忆起当时情形，神情不由阴郁几分。青风挟持江月令不说，霜寒剑竟向师长。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只怕四师弟真正连让他进太乙山门都不可能。

挟持他人、威逼师长，甚至……左手稍一握紧便是隐隐的胀痛，不得已只能放开，复又叹了声

“我倒无事，养段时间就行了。至于青风……”

视线一转，看着他。

“欲罚？还是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