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方与城中官员富贾宴罢，今后生意重心要移至京城，虽现已在燕山府建好中转之处，这一路上的往

来也都是打点好了为上，细细摩挲着指间的羊脂玉扳指，眯起了眼】

【突地，马车停了下来，一阵女子之声传来，挑起窗帘侧眼瞥去，只见一纤细身影立于车畔不远处，

秀眉微蹙，似有些局促，虽是不安还是向着临清问道】

当中，可是公子云倾墨？

【秋风萧瑟，衣衫单薄，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闻她之言，似是识得自己，便挑起车帘吩咐临清请她过来】

姑娘识得在下？

【本是不确定的，询问间夹杂些不安，只怕生了错，若当真是自己眼拙了，也不知这家人是好是坏，这可关系着自己往后的日子。垂眸间，却闻声“姑娘识得在下？”】
【此番话语方叫她惊抬首，原也就是不确定的，此话如同定心丸，既是哥哥所识之人，便也放下心来。只是摇摇头，道】我不认识公子，只是哥哥叫我来寻你
【说罢，只从身上拿出那月牙状的一枚玉来，其正面刻我族“阮”一字，背刻兄长名、字、生辰。我族中如今虽是败落，可祖上也不是破败人家，这玉本该妥当与哥哥同葬，只他不愿罢了。】

【女子闻言走了过来，递上一物，从她手中取过，原是一枚弯月形状的玉髓，上面雕着阮氏字样，背后

刻着一人名讳生辰，竟是他】

【少年间曾求学清源书院，养父为磨砺我心志并未刻意疏通，遂以布衣入学，其间也交的几位好友，

只是自从回了大理接手烟雨楼，便再少有联络，此时竟在此地遇见他胞妹，颇有些诧异】

姑娘怎知我在此地，阮兄可安好

【原不过有心去寻她，而今也不过是缘分二字使然罢了。他闻及，素手指了指他这车，又听他提起兄长，心下戚戚。】
【死者长已矣，本是伤心事，于女子而言，堪堪落下泪来是情理之中，只是，而今落泪除却一尽哀思，再没得其他用处，当街落泪，叫人瞧去也不好，哥哥也曾说过女子哭哭啼啼的总也不好。良久，理清了思绪，强撑着泰然】哥哥福薄前些日子落第，醉酒，犹自不知惹了人
【似是撑不住，面色凄然，苦笑】竟是叫人当堂打死了

【提及往事她面露凄然，眼圈微红，却倔强的强忍着不叫泪垂下来，原来阮兄竟已遭遇不测，当年意气

风发的少年郎却是如此这般的境遇，纵然看惯了生死，心下也不觉戚戚】

姑娘今后可有何打算

【人既已逝，再多言多想，不过徒增感伤，于事无补。倒想起哥哥生前嘱咐，而今便只有我一人需养母亲，还得养这自个儿，既哥哥有嘱咐，倒不如试一试，他若不收我，自有留人处，踌躇半分，忽道】
哥哥叫我来寻你，讨个生计过活，只是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恐他为难，又急道】公子若不愿，也无妨。

【原是她兄长将她托付于我照料一二，念及她兄长，一别经年竟已阴阳两隔】

请问姑娘芳名？

【她却是想寻个活计，楼中商铺接待杂务，需应酬逶迤，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恐于她终身有误...却

不知她擅长于何处】

【他不过一介商人，心中计量自然要比自己多上些许，只是如今他若不收留自己，我自有活计叫自己安生的，待闻此句，心知此事有戏】阮衔琅
【姑娘家子抛头露面本不是好事，如今搁在自个儿身上倒也无妨，反正，有些事还得有这个命去享才是，而今既要寻他做主子的，这还是知根知底的好】说来惭愧，本该说心灵手巧的姑娘，与我倒没什么精的，只样样会些。若你肯收留我，要我做些什么，我定会下足了心思去做。

【见她毫不做作，并没有一般姑娘家的娇气，微微点头】

如此，你便随我回去，帮着丘总管理一理账务罢

【丘老随我多年，行事稳妥，将她交予丘老教导，也不必抛头在外，一举两得】
------------------------此番.结---------------------------------

------------- 开 -------------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再未走进乌衣巷前，巷口就有一群小孩结伴坐在巷前矗立的大青石上，众声启口念着扬州一带的民谣，清脆的童音让人闻之悦耳生动，反复有韵的念了数遍，心生好奇怎么反复来就这一首，于是凑上前去，半蹲下身笑着问道】

能告诉姐姐，你们为什么只念着这一首，不念其他的么？

‘咯咯，因为有人给我们说只念这一首，就给我们每个人买两串糖葫芦’

【听完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人，别的不听，偏偏只爱这一首蜡辞？】

[自上次往扬州来已有两年光景，云州至此路途遥远，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人心冷暖亦看的愈发分明。初至扬州时是秋季，绵雨不断，穿街走巷绕城一圈，衣衫上便沾了雾蒙蒙的水汽；如今再看却已是大不同，春日过的像夏日，日头高悬，草木发蔫，竟有种回到了故乡云州的错觉]

[进了城中在路边小摊买了包糖炒栗子，就着热气剥了壳，便见四五个孩子排成一排，软糯民谣念在口中，边拍手边向前去。我仔细听了半晌，未解其意，好奇之下便尾随而去]

[最终便跟到了乌衣巷前]

【越想越奇怪明明连年风调雨顺，更兼江南一带物产丰饶，怎会有人去鼓动孩子念这首巫祝意味颇浓的蜡辞，而且这首还是写天灾人祸的，小孩子也是不懂随口念着，瞅了瞅四周小贩一幅幅皱眉冷面的模样，连从口袋里取出些铜板来】

姐姐这里的钱给你们去买糖葫芦，你们别念了，快走吧

【领头的男孩接过钱就和小孩子们一哄而散，纷纷去找卖糖葫芦的，唯我依旧站在原地，眉目轻蹙，思索苦恼状，自言自语道】

会不是有人玩的恶作剧？

[至巷口前寻了个台阶，拍拍灰随意坐下。仰头四顾，见周围众人面色皆不佳，心中对那童谣倒也有了几分想法。又见面前少女眉目微蹙，一副很发愁的样子，嘴角一撇，丢了颗栗子到口中，含糊不清地对她道]

好奇的话不如去查探一番，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话音一落便立即起身，盯住那群孩子里跑的最慢的一名，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溜着转了半圈。那孩子被唬了一跳，眼泪含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偏还一脸倔强，强忍着不哭]

[我看的有趣，便将手中小半包栗子塞到他手中，笑眯眯的哄他]

跟我说说让你们念这首词的人长什么样，你们又是在哪里遇见他的？说好了姐姐请你吃糖炒栗子

【就在苦恼百思不得其解时，就听到一边有‘咔嗒咔嗒’似在咀嚼硬壳的声音，疑惑着歪歪头看过去，原来是个小妹妹在吃板栗，看她吃的美味不禁自己也有些嘴馋起来，等会儿也要去买份！】

可是连线索都没有，而且说不定只是恶作剧，也不好去追查甚么

【因是家中小幺，平日哥哥姐姐都疼爱有加，也就养成性情纯善，看人看事若无十分把握也不好茫然定夺，抿唇皱眉思索状，有些犹疑是否真如这位小妹妹所言】

【此时就看到她伸手揽下方才那一伙中的小孩子，逗弄了他一盘，塞了半包糖炒栗子给那小孩子，问询到困惑我的事，就听到小孩子双眼涡泪，欲坠不坠的，强撑勇气幼稚道】

‘是个黑黑瘦瘦的男人，长得有点凶，比你还高呢！说完了，我要走了！’

[见他气冲冲的说完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攥紧了半包栗子，忍不住摇摇头，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真是不禁逗

[说罢便拉着少女往巷外走去，到了路口处索性又买了两包栗子，二人一人一包]

那人若是故意为之，一招不成，定会再想些坏主意，咱们且去寻着。若是恶作剧...

[眼珠儿骨碌一转]

捉弄回来便好了

[说到此忽又想起一事，伸手摸了摸辫子，眨眨眼低声询问道]

不过他们方才念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着那小孩怒气冲冲的走了，也不知是逗他太狠了嘛，正想着就被少女拉到路口，正巧遇上贩卖糖炒栗子的小贩，还没掏钱，就看她以先买好两包栗子，递给我一包，揣着热热的油纸包，先剥开一枚栗子丢到嘴里，许是着急了些还有些烫嘴，可却满口都是栗子香味，实在好吃】

听你口音想来也不是江南人，他们念的是一首蜡辞，大意是人无力对抗天灾蝗疫

只是近来江南风调雨顺，估计是何人玩得把戏，我大哥常说，这世上总有人愤世嫉俗，巴不得全天下都是可怜人才好！

[闻言扁了扁嘴，刚想剥开栗子丢到嘴里，目光一转又看见有个卖糖葫芦的小哥，眼睛一亮，立马掏钱买了两根]

你们江南的话就是怪怪的，都听不惯。我是云州人，你若是有机会去了，便来找我玩，我请你吃云州的好吃的

[递了根糖葫芦给她，听她提及她的大哥，不禁点了点头]

你大哥说的真有道理，看来很聪明。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一下

【原来她是云州人，想了想云州地处燕山府路接壤塞外，平日接触地都是大漠壮丽广阔，面对的都是各色外族人，对江南水乡的苏白吴语，肯定是听不惯，想想也觉得可以理解】

没办法呀，江南人说话都这样软声软气，倒是你的官话说的不错，听不出云州口音

【见她又去买糖葫芦，还递给我一串便毫不客气的接来，小口咬下糖衣，满口甘甜】

不急，等过几日那人自然会冒出来，对了夫子庙那边有不错的糕点，我请客，就当是还你这糖葫芦和炒栗子

[听她称赞自己，心里顿时十分高兴，看她愈发顺眼了，凑近了打量片刻，晃了晃脑袋]

是我师父教的好，你的官话说的也好，还有人长的也漂亮

[大概是江南水乡养人，这儿的姑娘都长的白白净净的，唔，可惜男子也长的太白净了，看起来没有男子气概，哪有我们云州的大好男儿看着顶天立地]

[心里腹诽一阵便把这想法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得跟着她往夫子庙那边去了]

========结========

————建元六年。冬————

【一路行到扬州，来到这乌衣巷，听师父说，他便是在这里捡到的自己，当时自己的襁褓中，只有一块写着“莫”字的铁片和一个雕着兰花的坠子，故而师父给自己起名为“莫心兰”】

【巷子很小，也没有什么人烟，可逢人便打听附近有没有姓“莫”的人家，可都被摇头拒绝，还有不少人用着一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好似我是个精神失常之人】

【落寞地在街角坐下，虽然早就知道寻亲之路不会如此简单，但终究还是思虑不够，所以现在才格外失落】

（爹，娘，你们知道兰儿在找你们吗？你们真的不要兰儿了吗？可兰儿相信，你们当初留下兰儿一定是有苦衷的）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才支撑着自己寻找亲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