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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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宝商会总部内淡水湖，烟波浩渺，景色宜人。湖上有桥名回望，意在提醒人莫忘来路。

……文兴二年  春……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燕子纷纷归来，在嫩芽儿初露的柳条间穿梭嬉戏，偶有两声鸣叫传来，打破湖边的宁静。】

【近两年除了必要的拍卖，已然很少出现在江湖中，闲暇空余多是陪着两个小团子玩耍，经过了两年的沉淀，整个人仿佛越发显的宁静平和，与世无争。】

【惬意的半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风筝，眸光时不时瞟向远方，昨儿约好了跟两个小团子放风筝，这眼看着时间都快到了，却还没有半点小团子的人影儿。】

【黛眉轻轻蹙起，小团子虽然人小，但是一向很守时，今儿怎么会突然迟到？】

【燕子衔泥筑巢忙，穿梭田间与屋檐，欢快的鸣叫透过窗纱传进屋里的正睡的小人儿上】

吱吱喳喳…

吱吱喳喳！…

【有些不耐烦的捂着耳朵，极不情愿的抬开惺忪双眼，柔和的阳光透出来，小脑瓜四处瞅着懵了半响思绪才回笼】

呀！不对！

【好像今天和姑姑约好了去放风筝的，都怪昨天太兴奋睡不着，待天亮才堪堪入睡】

糟了！这下要迟到了！不知道姑姑还在不在…

【当下赶紧收拾自己，迫不及待的运起刚刚学的轻功往约定的地方跑去】

姑姑～我来了，千万要等焕儿啊！

【春风徐徐，吹来阵阵花雨，为葱翠的草地染上点点星辰，空气中萦绕着淡淡花香，花瓣随风乱了柔软青丝，使其也添上几分春色。】

【急促的呼吸伴着脚步声传来，抬手将鬓边发丝挽到耳后，抬眸看着那一路疾驰而来的小小身影，不由得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慢点儿……

【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落花，眸光却一直追随在小团子身上，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会摔伤一跤，明明才刚学会不久，看来是真的急了，不过……似乎也不错？】

这是睡过头了？

【抬手揉了揉团子柔软的发顶，轻笑着开口逗弄着】

煊儿呢？

【一路急赶疾驰而至，远远看见前面一道丽亮身影，花瓣随着春风飘落其青丝，脸上温柔的清浅笑容顿时让自己心安定下来，不由自主的飞奔扑过去抱紧人，既委屈又庆幸】

焕儿错了…昨晚太兴奋…

【把小脑袋靠紧埋人身上，享受着头顶温柔的轻抚，掌心的温度传至心间，暖暖的…这也许就是娘亲的感觉吧…】

啥？胖煊？

【耳间传来询问声，一下子愣住了，才不承认自己出门急了完全把胖煊抛之脑后，这会感受到姑姑温柔的呵护更不愿意让胖煊这个臭小子过来抢姑姑，于是眨着无辜的双眼】

胖煊一大早不见人影，肯定是偷偷找吃的去了！哼，焕儿才不要和他一起玩！

【闻言不禁莞尔，瞧着他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到底还是个孩子，煊儿这会儿怕是还在睡吧！】

没关系，那要不，我们先玩？

【都是长身体的年纪，现在强行去叫醒了也不一定能有精神，还不如等他自己过来。招了个人过来交代过去通知一声，也省的一会儿煊儿也闹脾气。】

早饭吃了吗？

饿不饿……

【弯腰捡起地上的风筝，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心里正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一听见先玩，双眼满是放光，忍不住在姑姑脸上吧唧一下】

姑姑～你最好了！

【对于早饭完全选择性听不见，小脑袋晃悠着双眼四处寻找最佳放风筝的地方】

姑姑！我们去湖边那！

【说着不待人同意，跟着姑姑的一起捡起地上的风筝，小手捻开线头，反着风向飞快奔跑着】

姑姑快来啊，我们看看谁的风筝飞得高！

好啊！

【柔声调侃一句，让人端了点心去亭子里，到底还是小孩子，听到玩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我好，还是爹爹好啊？

【松了风筝，缓缓放着手中丝线，精致的风筝摇摇晃晃的被春风送上半空，焕儿的笑声远远传来，感染着周遭的人，连空气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愉悦轻快。】

你慢点儿，当心别摔了……

【到底忍不住开口提醒，脚下也快了几步，离得人更近了些，生怕他会摔倒。】

【风筝随着春风越飞越高，迈着小脚丫欢快的奔跑着，心里嘀咕着“最好肯定是爹爹！同时内心掰着手指算姑姑这些年的陪伴…嗯！姑姑第二好！对就是这样。嘿嘿，不过这个不能让姑姑知道，不然爹爹和姑姑像我们兄弟俩那样吵来吵去就没人疼了，可不能这么做！大人什么的最幼稚了！”这般想着的同时脚步跑的飞快，一脸我啥也没听见的样子。】

姑姑！姑姑！你看！焕儿的风筝飞上天了！！

【湖边细柳随风飘荡，拂面春风送来清新的芳香味，半空中燕子顺着风筝飞舞】

姑姑！姑姑，你看燕子也想放风筝呢！

【看他一眼，眸中笑意更深，没想到团在现在慢慢长大，现在居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绿荫葱翠，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追追逐逐，手中的风筝亦在半空中相依相伴，偶有轻轻的触碰，也在瞬间分开后摇曳上升。 】

嗯，燕子也想跟咱们玩呢！

【孩子的世界是单纯快乐的，这些年陪着他们，弥补了不少自己曾经缺失的遗憾。】

【历经千帆，返璞归真，若是没有那些经历，也不会有如今的快乐，无欲无求，平静安宁。】

嗯嗯，焕儿以后也像燕子一样自由自在，开心长大！爹爹和姑姑也一样哦！

【看着燕子和风筝愉快的玩耍，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愿望。从小到大兄弟俩都在爹爹和各位长辈的呵护下长大，虽然经历了从玄机阁到商会的变迁，除了最开始会经常害怕做些恶梦外，可每次恶梦都睁开都能看见爹爹在安抚和陪伴，慢慢的也适应了。】

【看着天空上越飞越高的风筝，还有燕子自由自在的飞翔，不自觉的想起爹爹和长辈们的辛苦，再看着眼前温柔宁静的姑姑，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定】

爹爹，姑姑们，等焕儿长大！到时候让焕儿守护你们的快乐！

————结————

————文兴七年  夏————

细雨微澜，独立于回望桥上，经年时光如白驹过隙，竟有不敢回望之怯。自接手玄机，后置之死地而后生创立万宝商会，如今，终将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怎能不甘，如何不甘！

北冥渊自认并非良善，可到底，仍是存着一份奢望，能够保全这些想要安心生活的下属。

有人轻松，另有人需负重。北冥渊愿为负重之人，其余人如何尚未可知，尤其、那个一心念着养老的肱股之臣，如何抉择，或如何谋划，还需谈过才可下结论。

回望桥便是个谈事的好地方。四周空旷，内容便无人能得知；回望一名，也可溯源追忆，提醒自己莫失本心。

甚好。

昨日晴今日雨，风云变幻，半点不由人。

撑伞行走雨中，不望桥亭中人，先遥望远处天青含墨，如局势压心，毫不见起色。这雨，怕是停不了了。

临亭收伞，滴水扰湖。湖面本不静，更添圈圈涟漪，一圈一圈，绕不尽，流不去，无止歇。恰如人心筹谋。

心不静，气需稳，应如眼前柱，当是大掌柜。立伞亭柱，缓步前行，一步一步如常闲逸。注目一步近过一步北冥渊，将他多年经营也在心中历数。终是一叹，都是命数。也是——半点不由人。

趋近人，凭栏并立，远眺天际沉青。己年长几岁，于人世执着已浅淡，得失无累无谓，一句命数也可慰心。而北冥渊，该如何能放过这造化。

“会长想是已经有了打算？”

“江湖儿女江湖老。”

一句话道尽打算，亦道尽感慨。

自玄机令出现在皇族手中，北冥渊便已有准备。当年玄机阁建立初衷本就是为针对皇族，只是大约送令之人未曾料到，朝代更迭，人心更甚。曾经的玄机阁，如今的万宝商会，在北冥家两代掌权人的手下，早已不复当年野望，底下的人也早已抛下执念，安心过活。

“但商会势大，终究会成为各方争抢的目标。”

雨声乱湖波，亦乱人心。炉上茶正滚，北冥渊侧过身来，抬手邀人同坐，再为这位大掌柜添一碗茶。

“我欲为商会寻一靠山，却不愿与朝堂有牵扯。不知江叔可有中意之人？”

北冥渊虽有意属，仍有此一问，不过是求个周全罢了。

与人一同落座，接一杯茶。掌中茶杯还是两人经年惯用之物。细细开片纹，累日浸润，如脉相连，早已丝丝成势。握于己掌中，握于彼掌中。

茶入口喉，气入肺腑，润人神魄。侧身倚栏，背靠一根亭柱。看北冥渊抬手注水壶中，细翻小炉炭；听北冥渊慢道思虑筹划，将心意宣明。

随他许多年，亲近早已远胜当初北冥麟。看他此刻一派淡然，不知又花多少心血，压着那些不平不甘不舍。偏这几两疼惜，又无法宣之于口教人知会，全困在心腔里，如壶中水沸，如湖上风掠。

此话一出，便是主意已定，倒与己所思不谋而合。已然虑到这一步，人选自然是心中有数。

抬了眉目，举杯向人，望人一笑，将一句定势后笃定轻快递出。

“江叔中意之人，自然也得会长中意。”

虽风雨飘摇，心中亦稳。同往日，许多回。

人选一事，随近日年岁渐长，两团子又明确表明无意接掌后便多有思虑，年轻后辈、有能力野望者寥寥，能服众者更是屈指可数，自然少不得与江北原评点一二。

最稳妥中意的，反而是当年的稚童、如今约入而立的那两位小公子。说起这位，总绕不过外人眼中行踪不定的千面公子。

只是，可惜了那一身本事。

北冥渊心底轻叹，默认了江北原的笃定，为人再添一壶热茶，再不提人选，只言打算。

“这世上可没凭白的好事，如何做的天衣无缝，还需谋划一二。”

何况玄机阁遗留下的情报网是把双面刃，定不会交予他人，而万宝商会的当家掌柜和会长又如何顺利脱身，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将茶壶放回炉上，垂眸低笑。

“先下手为强，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茶烟细雨共缥缈，慢话江湖事，不觉岁月悄。

“凭白的好事”几个字入耳入心，不免又把那疼惜掂动一番。多年心血，说要交付，无异抽筋拆骨。不过是知晓，他自不言痛，也只是对己，才将这话讲出。

春茶三番，滋味淡了，茶气散了，倒更清净更柔润。将一口茶润喉，把他不甘再品品，竟也品出几分外露来富年心气儿。这便是好。

一念及此，心中松快，话语间便也带了笑。

“哦？会长打算如何先下手？前些时日来的那消息，云烟那个老友的眼睛如今已是疗愈，怕是那二人如今境况又不同往日了。”

远目碧波遥遥，握茶暖于掌中，但思人言谋划，如今只在这一步，再无审时度势之虑。不待人问，便也把日前桩桩件件几番打算，都细细说与对坐之人。是个时日有限，两厢筹谋聚起来，反倒有利的打算。

清风微雨，热茶细话，如此氛围，实不宜谈论刀光剑影人心诡谲，偏偏此时二人字字句句，都是这滚滚红尘的尔虞我诈，让北冥渊有一时恍惚，看着江北原便走了神。

北冥渊已入不惑，经年历程许算不上惊心动魄，也绝不平庸。大千世界形色之人，唯有江北原一人独特。如知音、如师长、如爱侣、如己。不论见识谋略亦或胸襟才华，其皆不输于己，犹有过之，甘愿辅佐于侧，自该感激涕零。

然念及过往相处、此刻温馨，便有野望自荒原中抽枝发芽，葳蕤茂盛。感激涕零如何能够。

“北原可愿同渊一起远红尘、归山林？”

并未回复其筹谋三千，蓦然回神时，言已出口。又恍觉太过孟浪，似是调戏长辈一般，不等人回复便率先转去正题。

“既以痊愈，想必芊芊夫人也可一纸和离，重获自由。便从这开始吧。”

一番思量讲的细，对坐之人却不似往常踱步倾听。正暗自疑心，这番打算在心中排布多日，原不该有何不妥，一抬眼，正撞上人凝注眸光。

这眼神落于心中，与当日初见他那一眼相顾正遇着，二者合谋，若非这人世几十载修炼，险些被震了个失态。那目光沉如山肃如真深如海重如诺，直叩人心。止人言语，住人神思，叫人魂魄也惊动。这这后生，远不是当年了……

正要出口，再借邀茶，唤人回神，不料想，这注目还不够，此后生又神来一句。可怜潇洒一世江北原，一颗老心多年未动弹，这一惊非同小可。

一声“北原”，一句问，如万千军马，在心中大肆作乱。消磨半世所余一点精气神，全都提了去镇压，再无一分去理会什么邀茶，什么推盏。一盏茶送至半途，茶汤倾覆，泼了手湿了衣。

热茶一烫，湖风吹凉，这才回了神，拿茶巾拭手。尚未思忖得如何将心中所思宣出，这人又急急将话转去。这难得一见北冥渊如此不自在，倒成了收兵令，如此一想，顷刻便平定了心中乱军马。

“嗯……芊芊夫人……也好……”

垂眸看着茶痕渐洇成渊，浸没了袖侧一片河山苍原，澄明了心中所思所念。再抬头看人，也学人注目，趁着湖风轻轻笑。

“嗯……远红尘、归山林……也好……”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