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兰亭苑（京畿路）——李寒山

【将李寒山送回，来迎的是李府大管家，几名小厮搀扶着进去的。我原也不打算久留，但管家礼数周全，热情相请，问姓氏问家门，大有打听清楚了日后登门道谢的意头。】

【李家人若登了门，我今儿偷偷出门的事儿怕是就兜不住了，放下顺着老管家的意留下，好等着李寒山醒了同他通通气，莫叫他家里人上门把事儿捅给瞿大人知晓。】

【管家引我兰亭苑休息，下人沏茶上点心，我也不必人伺候，便都退了。独自坐在听涛小筑，此地很是清净，能听溪水潺潺，也能闻风过竹林之声。】

【我坐在窗下，从竹林里钻出一只猫儿，通身漆黑，脊背挺直，一派的高贵冷艳。它初时防备我，一双眸子睥睨凡尘，我也望着它，端的八风不动的半垂眼眸睨它，心想，谁高冷的过谁呀】

【后也不知哪儿得了它的认可，施施然的跳进我怀里，仿佛施舍般的姿态，舔了舔爪子，窝在膝上睡了。我看它睡得香，不由也打了个哈欠，倚着窗台打起盹儿】

拖着面条似的腿慢慢走进了自家院子里。

悲惨如我，刚将吃下去的东西交代出来就被逼着前来给瞿家小妞送行。难道她自己不会走么，真是岂有此理。打进了竹楼就看见她伏在窗台上睡觉，那景象十分惬意，也让人心生妒忌。

于是一屁股坐下来看她睡觉，也打算缓解一下我吐软了的双腿。小妞你可别醒这么早，最好在这睡上二个时辰，我也就可以坐上二个时辰了。

借着竹子间倾洒下来的天光看着她，一边抬手捶着腿，一边探头过去，她怀里为什么有一条尾巴垂下来？？心生好奇，伸手捞了一把，不偏不倚摸到她什么某个软软的地方，吓得急忙站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

【梦里我是一颗种子，长在迎风处，我长埋地底，却向往光明，欢喜天边的云，于是我越是往黑暗扎根，然后破土而出，再节节高升，天高云阔，我终于离云彩越来越近。】

【忽而“啪”的一声，我惊坐而起，一扬手就冲人扇了过去，在李寒山俊俏的脸庞上留下一个五指印】

……

【我怔愣半晌，眨了眨眼，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瞬的无辜闪过眼底，我不是故意的……】

【谁让他……谁让……好半晌，回过神来，耳朵红了一片，半眯着眼看他，仿佛在说：李寒山，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寒山

【猫儿在我起身的时候就从腿上跳了下去，这会蹲在窗台上高贵冷艳的睨着李寒山，仿佛也在说：狗主子，你死了】

【我沉着脸儿逼近他，丝毫没有扇了他一巴掌的愧疚】

你要哪只手留下来吃饭？

脸上被掴了一巴掌，火辣辣的，但不敢动，更不敢还手，哭丧着表情看着她。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无辜。

我要两只手吃饭。

真的是个意外喂，我哪知道会摸到这小妞的...我只想看看为什么会有一根尾巴。
我刚才到底摸了哪？难道是肚子？还是胸？情不自禁瞟了一眼，碰到她杀气腾腾的眼光后又瑟缩了一下脖子，反应有必要这么大么，你就当我摸了块肉不就行了么！

喵呜

罪魁祸首出现了，这只叫大仙的猫此刻蹲在窗上，一脸的嘲讽之色。无奈地看了它一眼，只想说点什么平息她的怒火，于是张嘴就来：

别生气别生气！我跟你说！你好事将近！桃花运到了！！！

嗯？

【又逼近了两步，我看他钉在地上没动，身子却小幅度的往后仰了仰，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这是怕我还打他呢。】

【时有风起，吹的竹林簌簌响，些许风跑进竹楼里，凉丝丝的，虽然不是夜黑风高，但四下无人，寂静无声，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呢。】

桃花运？怎么，你突然爱上我了？

【顿了顿，手心有点痒，我背在身后动了动手腕儿，笑眯眯的】

那正好啊，两只手都剁了，下半辈子我照顾你

……

小妞你说你今天打扮得一身袅娜好身段，嘴里老是些杀啊剁的粗鄙之语，这合适么？这句话在脑内打了个转，说是不敢说的，只好偷偷叹了声气这样子。

其实我也不算浑说，此猫素来颇有神通，除了吃饭从不出现，一旦出现附近必定有喜，为了表彰它吉祥物身份，府里的人还给它系上了红布条。

她一边逼近，我一边后退，嘿嘿笑了一声

那不好罢！您以后必定要做一品诰命夫人。。我的手得留着啊，活着给您打伞扇风写玉牒，死了便做只四肢健全的王八给瞿大小姐驮碑去。

我看她没再扬巴掌，露出大白牙谄媚一笑，小心翼翼把大仙抱过来。它两条后腿顽固地定在了窗边，于是扯成了长长一条，捏住它的爪子，朝她挥挥。

大仙真是个好助攻，它缩回了腿儿，窜上她的肩膀舔了舔，气氛顿时和谐友好起来。

呵呵……我谢谢您了

【甚的王八驮碑，好好的赑屃变王八，人家可气是不气】

【我从肩上捞过猫搂在怀里，任它在臂弯里囤着。手心一下一下捋着猫儿的背脊。】

不同你贫，我有事儿同你说

【我自小喜欢那些软软的小动物，但瞿大人不准我养，也不喜欢我出门到处走动。这不准，那不准，虽我不敢当面说，有时却也恼他管的严，腹诽他是个糟老头子。】

我今天出门我爹不知道，你这儿可别说漏了啊

瞿院士平素严苛，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想来对她管得严。做女孩儿可真惨，不禁同情地点点头。

看着她抱着猫儿，竹叶映着阳光，投影出斑斓，照在她脸上，模样说不清跟猫儿比哪个更乖，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可怜的小妞，指不定就是成日在家中憋着，这不，都扭曲了。

于是又同情地摇摇头。

那岂不可惜，汴京有这么多好玩的，你都不能玩了。世上的礼法大多是放屁，有时也不用管太多。

认同，但很难付诸于行动

【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认同人受礼教法度约束，生活未必会有自我，但很难抛开礼教我行我素，那些潇洒肆意为我所钦羡，身在瞿家，我早已身负枷锁不能往之。偶尔兴之所至摸离经叛道和压制不下的恶趣味已是难得。】

只要你好好保密，汴京的景色我还是能看一看的

【我心说这猫儿既然有灵性，也不知能不能佑我找个开明些的夫家，虽不必天高海阔率性而为，起码不必从闺阁到夫家，一路熬成个谨小慎微的老妇人。】

你这猫儿挺乖，借我玩两天可还成？

【虽是问句，但神色大有他不答应就剁了他双手的威胁劲儿，半分也没有“虽然他行为有冒犯，但我已经打他一巴掌扯平了”的觉悟。对于他，我也不知怎么就能生出唯我独尊的骄矜来，大抵是因为他道活着给我打伞扇风，死了给我守墓驮碑吧，虽当不得真，但听着大为熨帖】

伸手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瞅了瞅那猫儿。

借吧，玩多久也成。

我与她虽谈不上多深的渊源，此时也生出了一些共鸣，小妞儿凶神恶煞，估计也是因为太过于寂寞。

让人拿来了大仙惯常睡的窝，竹篾编成，铺着锦缎，眼看它钻了进去，便将它递到她手上，叫了马车送她回家去了。

结

承平十年 正月十五

李寒山九岁 李寒枝六岁

【坐在石凳上，一脸无语的看着被大人们包成一个球的妹妹，卑鄙的大人们此刻在府里灯红酒绿，却要我看着她不能出事，她为什么这么麻烦，为什么老是要像跟屁虫似的跟进跟出？】

【但凡她哭了闹了冷了热了，我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一顿收拾，真是冤屈到家，但今天晚上我机智，偷了一小壶酒藏在怀里，这玩意催眠，我爹每次喝了酒总能睡死一两天，等把她灌睡了我就可以溜出门玩了，嘿嘿】

【于是笑眯眯地招招手】

快过来，给你好喝的。

李寒枝

  “哥哥...哥哥...”
【裹着身碎花小袄，一路小跑跟在哥哥身后，可等过了个穿花门，又寻不见哥哥了，急得乱钻乱找，半天找不到，气得直跺脚，眼睛痒痒的，伸手去揉，揉着揉着便又哭了出来】
  “哥哥你在哪儿...嘤...”
【突然，后头听见哥哥的声音，赶紧转过身，见他在那儿招手，破涕而笑】
  “哥哥！”
【快步跑过去，踮起脚想抱住他的手】
  “什么好东西，我要看！”

  

天呐，她哭得泪眼汪汪，就像昨晚厨房案上湿漉漉的面粉团子，可千万不要靠近我。不着痕迹抽回了手给她捉了个空，然后掏出个小瓶放在凉亭的桌子上。

就是这么...个好东西！这是太上老君蟠桃宴上的圣水！只要喝两口啊，就能长生不老！

信口胡说八道，反正讲什么她都信，然后一眼看见了她口袋里插着的鼓鼓攘攘的乳糖狮子，一定都是我妈塞给她的好吃的，羡慕嫉妒恨。

跟你换好不好呀？

李寒枝
【手扑了个空，凉凉的风从怀里穿过去，怔了一怔，耷拉下两条小虫眉又开始搓眼睛】
  “嘤...哥哥不让我碰....嘤....哥哥讨厌我....”
  “哥哥不喜欢我....哥哥要丢掉我了....”
【碎碎念的自言自语，越说越难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至于他说的什么圣水，因深陷难过无法自拔，并没有听见。】
【换...换什么？看了眼口袋，有些舍不得，却还是憋着眼泪把糖一个又一个的塞进哥哥手里，生怕慢了些他就不要了，等到糖一颗都不剩，抬起湿漉漉的的红胖脸，抽抽搭搭的说】
  “那我把糖给哥哥吃...哥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哥哥也是为你好，你还小，不要吃这么多糖。牙齿会粘掉的。但是浪费粮食也不好，所以我帮你吃。”

把乳糖狮子尽可能塞到嘴巴里使劲嚼，感觉嘴巴都要裂开了。但是真爽。

啪，一朵烟花半空炸开了，那是邻居大毛小虎给我放的暗号，他们此时应该在桥边等我了。

我一把抓起剩下的乳糖狮子全部放到口袋里，啪叽一口亲了亲李寒枝的小脸。

噫，湿漉漉的，不过只要她不哭鼻子不招来大人，怎么都行。

“好啦，我怎么会讨厌你呢？给你这个好喝的！”

我赶紧把酒倒出来递给她，巴不得她赶紧睡觉。

“快尝尝啊！”

李寒枝
【突然被哥哥亲了一口，登时怔住，很快破涕而笑。】
【低头看着哥哥鼓囊囔的口袋，顿时又有些不舍，食指抵在嘴边，犹豫了好一会儿，怯怯的请求道】
  “哥哥...能不能...留一块给我，我一块还没吃呢....”
【懵懵懂懂的接过那小壶，凑到鼻下闻了闻】
【好香啊——】
【端起来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放下时没忍住打了个嗝，片刻工夫，便觉得有些头晕，天旋地转，踉踉跄跄退了两步，眼前多了好多小星星，伸手想去抓，却一个都没抓着】  
“好晕啊...嗝...好多小星星...”
  “哥..嗝...你看....我...我抓小星星给你......”
【边说着边倒退，手一松，“啪”地一声手里的瓶子落在地上，咕噜噜直往池塘里滚，见状赶紧跑过去捡，蹲下身子时，眼前一黑，直直往池塘里栽了下去】
  “哥哥救我——”

我看着寒枝滚下了池子，瞬间没了，大脑里断了片儿，大叫一声她的名字，想也没想就跳到了池塘里。
冰冷的池水一下子包围了我，我清醒了不少，伸手往她沉下去的地方探去。

池子本来没多深，我时常走进去淌水捉青蛙，只是夜深无星，只剩面前一片波光粼粼，哪里看得见她的影子？我闷头进了水里，乱摸乱撞地抱住了她，十分费劲地把她顶出水面。艰难出声：

“寒枝……爬……往岸上”

她好沉，又硬又冷，还滑得像一条大鱼，我心中恐惧得很，生怕她死了，任她抱得很紧，胸腔里的空气也慢慢消失。

水一下子没过了天灵盖，浑身寒凉彻骨，我腿脚发软，不禁往后栽倒，喝了好几口水。

我奋力想站起来，却踩不到底，一阵一阵软绵绵的触感四面八方包压过来，不知是水是泥，浑身力气无处施用，瞬间便消失了，只感觉有什么拉住了我的脚，把我往水里拽，还听到了有人往这里奔跑呼喝的声音，只是来不及了，冰凉的塘水直往我喉咙里灌，眼睛也睁不开了，逐渐丧失了知觉……

李寒枝
【好冷...好冰...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头晕眼花，眼前黑压压一片，闭着眼胡蹬乱踹，身子越来越沉，一直往下掉，又慌又怕，一个劲儿的大声呼救】
  “哥...哥哥....救...”
【话没说完，吞下好几口水，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眼泪和池子水混在一块儿，分不清彼此】
  “救我..哥哥...救...”
【短短时间如过百载，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哥哥，泣不成声，呜咽道】
  “哥哥我害怕...我会不会死啊..呜...”
【被人推着一点点的爬上岸，从头到脚都在滴水，冻得浑身发抖，很累、很困却又不敢睡，昏暗中眼睁睁看着哥哥沉入水中，伸手想去抓，却扑了个空，眼一黑，晕了过去。】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