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东来顺（开封）

文兴二年  夏——

【烈日当空，只得站在东来顺的屋檐下遮挡稍许热浪，昨个儿与小琅约好让她来这儿吃饭，眼看时辰快到，却还没在街角瞧见人影，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取了一旁解暑的山楂汁，喝了两口，拿了块切好的西瓜吃着，时不时朝街角张望一下，前几日小琅都在帮自己刷马厩，上次带她练了射箭，不知是否已经掌握了要领，今天给她备的小玩意定然是用得上的】

小琅该不会是不认路吧？

【举袖遮着烈阳，在薄衫笼出的一小片阴凉地里追着影子，脚步轻快地去赴李骐的约。路口踮脚远望，隔了半条街就已认出食客盈门的东来顺酒家，也瞧清了等在牌匾底下的熟悉少年，斜斜越过街市，举高了手腕挥手，从人身后雀跃招呼】

李骐，李骐！

【一遛小跑到人跟前，耸耸肩露出个歉笑】

我来晚了。

【立着缓口气，献宝似的将怀里护着的竹骨小笼子递给他看，里头两只圆滚滚的褐羽鹌鹑乍逢了人，扑扇着小短翅膀，叫出清脆的啾啾声】

后街上做花鸟生意的王大娘有个小孙女儿，小姑娘的鞠球抛到了树顶上，急得直哭，我替她取了来，她便送了我一对雀儿玩，你看看，喜不喜欢？

【边说边跟着人往酒楼里头阴凉处走，一面眨着溜圆的杏子眼四处打量，由衷赞道】

好气派的酒楼，李小郎可真会寻地方。

【正想着小琅是不是寻不着路，身后就冒出了个声音，转头一见果然是她，递了杯山楂汁给她解解渴，提了那鹌鹑到眼前逗了逗】

诶，请你吃饭，你半路还能路见不平，可是把你忙坏了。

这对雀儿倒是可爱。快进去吧。

【领着人往酒楼里走，安逸他们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尽管带着小琅上了二楼，临栏处恰好看得到楼下中央的戏台，今个儿说书先生正讲着锄强扶弱的故事】

快尝尝吧，这些都是店里的招牌。

【一路上攀树取球，寻笼逗鸟，顶着晴盛日头赶来，可不热出两抹薄红晕上脸颊，这时一杯凉津津的山楂蜜汁下肚，好不惬意畅快】

不忙不忙，雀儿可爱，就送给你玩罢。

【将小杯子握在掌中，要那冰冰的杯壁凉一凉周身暑气，凭栏望了一眼楼下正对的戏台，深觉他带着自己落坐在一个上位好座，举筷往那褐木桌案上一早备齐的琳琅菜色上展目细看，不由暗叹李骐的用心招待】

【当先夹了一筷雕花蜜煎，细尝那酸甜软糯的滋味，末了品尽了唇齿间蜜果香，停筷笑说】

到底是生意兴隆的大酒楼，一样的菜名，却能比别家多做出两分味儿来。

【很自然地伸手，持了白瓷长柄勺，想要为他舀一碗清鲜碧绿的枸杞芽儿烩嫩笋羹，示意他递碗时眨眨眼睛，歪头问】

李小郎平日常来这儿吃吗？

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雀儿怕是闻着了菜的香气，翅膀扑棱棱几下，很是兴奋的样子，让安逸带下去喂点粟米，待会儿领回去挂在房檐下，闲来无事倒是个乐子】

【今个儿的菜色的确上乘，除了自己素日爱吃的，又拣了口味清淡但颜色亮丽的几样小菜，怎么说自己也是少东家，宴请朋友自然不能失了体面，见她喜欢也就放心了】

嘿嘿，大都是寻常的菜色，这珊瑚桂鱼可是取今天最新鲜的一尾做的，快尝尝。

【正说着，小琅示意自己递了碗去，她舀羹的同时，我夹了块珊瑚桂鱼过去，闻得一问，笑了笑，此前并没给她讲过这是自家的店，顺了她的话头说道】

是啊，这家店离书院不算太远，平日无事我都会来此。

【手臂越过桌上碗碟，将盛了碧汤的白瓷碗儿搁在他手旁。我没有弟妹，家时给父亲母亲舀汤却做得很熟，这时与他互为挟菜，倒有几分寻常家里亲熟模样】

【开怀一笑，再尝那芡汁晶莹琥珀色的珊瑚桂鱼，果然酸甜细腻、鱼香浓郁，不由多挟了几筷子。又依从他的评点将其余的大菜小点全都尝过一遍，一面琢磨这般精烹细煮的佳肴，平日常来又该花费多少。正巧楼下戏台上一曲作罢换了新词，恰是出投桃报李的艳段。鼓点乐声里停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蕴出一点可堪酬友的小小得意】

李小郎既然喜欢东来顺的菜色，那待我结清了这一月替王家小公子抄书的钱，我也请你来吃。

抄书？

【此前光知道小琅在书院里混迹旁听，不知道她还有时间替人抄书，安排可谓是充实得很，还能赚些碎银，便是我爹常说的年纪轻轻就能自己养家糊口了吧，不由得心生佩服】

【起身多夹了些菜放到她碗里，到底是自己吃喝不愁的，不晓得人间疾苦，往日浪费了的饭菜怕是都要成了精来敲打一番】

你抄书这么久，银子且留着买副好弓箭吧。这个给你。

【说着，掏出了一枚小巧的骨韘放到她跟前，指了指外头，说道】

这家店是我家开的，以后你来想吃什么，告诉掌柜便是。

【一面用碗接了他挟来的菜，不忘笑说了两声多谢。这时候停下筷子，凑近了去看他放在桌面上的小小指环。等到取来手里转着一把玩，才发觉是个做工细致的骨鞢，尺寸大小，正合适我套在指头上拉弓弦】

【这可比满桌的琳琅菜色更令我开怀】

教我射箭那天提了一回，多谢你还记得，我可太喜欢这个啦。

【这时候才明白他说的请我吃饭是多大的盛情，反倒有一点不好意思了，笑着摸了摸额前的头发】

原来是你家开的店，怪不得每一道都是顶好的味道——那我可就常有口福啦。

【日后跟着李骐练习武院课程，也常来东来顺用饭，自己单独来时绝不浪费多点，更没有仗着朋友情谊胡吃海喝的行径】

结

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严恪表弟来了也有些日子了，自然由我来做这个东道，成日里带着他东游西逛的。初时他也是兴致盎然，却不知道为何这两日兴致缺缺的样子】

【又见不得他成日懒在家中，遂拉着他去了东来顺，要了店里特色的羊蝎子锅：】

总不会是嫌弃我这个东道做的不够吧？

【山下的一切本就新鲜，未曾见过的小玩意也有许多。前些日子跟着表哥见识了不少，本来倒是一派好心情，但是……】

表哥言重了，我……大概今日稍有疲乏罢

【总不能当面说，他们应天学院有不长眼的学生骂我的时候还问候了我爹。再说已经当场教训过了，没必要再给表哥添麻烦】

美食当前，就不说别的了，这火锅倒没吃过，卖相很不错。

那我便不客气了！

【自行夹了块肉，顺便转移了话题】

【闻言哂笑，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还想着跟我玩心眼呢？！罢了，到底是半大的孩子知道到要脸了，故而也不戳破只说些个京城奇闻异事】

这是关外过来的新鲜吃法，取了羊脊骨炖煮两个时辰熬的汤浓肉烂。先吃羊脊骨肉再用这汤烫些时蔬鲜肉别有一番滋味

【见他也不在耿耿于怀稍稍放下心，也取了一大块羊脊骨。这脊骨肉虽少着实有嚼头】

且他家还是秘制的蘸料，用的是老酱韭菜花胡椒调制的，别处是吃不到的

【羊肉入口，果真如表哥所说那般美味，不仅无腥味，反而是浓香酥软。按他教的法子烫了些蔬菜，也是清爽不腻还带着肉汤的咸香】

这羊蝎子锅果然美味，表哥诚不我欺！

【暂时将忧愁情绪压在心底，专心享受美食，此时店小二上了壶酒，不由得停下筷子】

这酒不知是什么滋味，表哥可饮过？

【酒是南边过来的竹叶青，比之北边的烧酒多了一份米绵软。闻言擎壶的手略顿了顿，瞅着他直笑：】

想喝直说，还跟你哥我玩心眼儿？不知道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我又不是那老顽固他年纪虽小些到底是男孩子，少饮些也是无妨的。注满一杯放到他手边：】

只一杯多了没有，我可不想拖个醉猫回去

我也就小酌一杯，尝下味道罢了。

【笑着接过杯子抿了口，慢慢皱起眉。先前见师傅师叔饮酒，看起来颇为潇洒，我却只有被烧嗓子的感觉。大概还是修行不够？】

【抱着继续修炼的态度喝光了杯中酒，忍不住问了问】

表哥啊，你说这酒，它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我怎么觉着，还没这火锅的汤来的香啊。

【这酒也不过是人生百味之一，如蜜糖似砒霜穿肠毒药刮骨剧毒，各种滋味唯有自知，他到底还是年幼不喜欢还非要问出个一二三：】

这锅子的汤头熬得久自然是香的，喜欢就多吃点

【点手唤了小二过来让他再加些现切的羊肉过来，羊蝎子这东西看着骨头多肉少不如肉实在】

多谢表哥！

【关于酒的疑问并未消解，但吃到新鲜的涮羊肉不自觉转移了注意力。】

【吃过肉再倒了杯酒，细尝竟有丝丝回甘，便想这莫非就是爱酒之人所求？这疑问大概再长大些才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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