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居（荆湖路）——莫心兰

【她既然已经打算好，我也不在多言，只是心里难免有气。她又有了身子，更要宠着】

你先休息，我去做饭

【心里盘算，家里要添个洒扫的婆子，再买个小丫头吧……跟在她身边也让人放心】


结束

【他提起师父，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抚平，全然不见踪迹】

此去昆嵛，难免奔波，对我与孩子都是不利，还是在此调养更好

（师父本就不赞同我俩的亲事，如今我身子这般羸弱，师父见了难免会怪到严哥身上，怎能让他承受师父的怪责）

调养的法子我已有了想法，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要辛苦严哥为我四处奔走，你可会觉得麻烦

【知他从不嫌自己累赘，故而浅笑嫣然，紧接着道】

觉得麻烦也没法子了，此生我已赖定了你，也烦定了你

（孩子啊，你要和娘亲一同努力，我们还要一同陪着你爹十年、二十年……）

【血脉相连的感觉很难去形容他，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不在乎，可真的到来那一刻，又怎能不在乎。只是他来的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努力压抑心底那一份酸涩的感觉，爱人孩子两难的抉择。不过她会拒绝也在意料之中，我爱她一如她爱我】

又该如何调养？

【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才挤出一句】

回昆嵛山吧，你师父或许有办法？

【虽已料想到他会有如此反应，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严哥，你该知晓，我不会这么做

【这是他和自己的骨血，珍之重之还犹恐不及，又怎舍得伤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女子生产凶险异常，再加上我的身子……可是凶险亦是机遇，医书上常有云，女子生育如同重生，许能借此机会调理好身子也指不定啊

【说什么，自己也无法放弃这得来不易的小生命，只是他脸色未霁，显然还是不赞同】

再者说，打胎亦伤身，我也可能因此丧生啊

【可能是一样的结局，倒不如搏上一搏】

【一手挑拣着草药，一手揽着她，心思全在这草药上。我还是看不出区别】

出了什么事？

【她神色郑重，我不由自主也跟着严肃起来。她摇头表示无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不妥，才松了一口】

你说什么？

【眼光落在她腹部，与之前并无不同，她却告诉我里面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打掉他

【没有丝毫的迟疑，她前日的虚弱还记忆犹新，我不敢想象之后的情景】

【拉他坐下，偎着他便定了心】

严哥，不论我等下说什么，你都别心急，好么

【本就柔顺，贴熨在他身侧，更是仿若无骨】

你走后，我想着做些准备，却觉得不适

【柔荑牵住他的，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之后我算了算日子，发现自己已有两月不曾来月事，诊过脉之后，就发现自己……有喜了

【看着他的神色，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清心草对胎儿不利，故而是用不上了，得另寻良药才行

【握着她冰凉的手往屋里带】

你这是做什么，在屋里不能等吗，这手冰的

【呵一口热气用力搓起来，直到指尖不再冰冷】

你看看哪些是清心草，我也不太清楚

【一大堆草药倒在桌面上用手扒拉着，听了她的话顿了一下】

怎么？

【本就惧冷，身子不好更是多穿了些，本该待在屋内，只是心却总是不踏实，便想着坐在门边，早些看到他也好】

我在等你啊

【笑意盈盈，却带着几分惴惴不安】

进屋再说吧

【一同进了屋里，屋内自然要比屋外暖和许多，脸色也好上一些，看他从袋中拿了草药出来，一眼便看见那清心草】

严哥辛苦了，只是……

【不知该如何启齿，可又怕自己吞吞吐吐反而让他担心】

这清心草，怕是用不上了

【九华山就在城外，半日的脚程。因为着急，连夜打马飞奔，到了山脚天色犹自暗沉。依靠树下稍作休息，天光泛白就上了山】

【虽然心兰跟我形容了清新草的样子，可药材在我眼中的样子都差不离。凡是觉得像的就采了放在袋中】

【这一忙活就大半日，眼看着日头过午，就赶紧收拾了下山，再晚了今日怕就进不了城了】

怎么坐在这里，着凉怎么好？

【赶回家天色擦黑，就见心兰坐在门口怔怔不语。时已入冬一日冷似一日，她身子又不好，真是要急死我】

————建元八年。冬————

【醒来时，严哥还未归来，觉得有了些精神，便起身准备药材，许是许久未处理药材，加之药材气味浓重，只觉阵阵反胃】

（这是怎么了？）

【以前从未有过这般情景，只是稍一思量，便想到一个可能】

（该不会是……）

【身为医者倒是方便，诊脉对症，很快便确认了下来】

（该说是天随人愿，还是天意弄人呢）

【有些愣怔地坐在门口，陷入了沉思】

（九华山……）

【在心底默念，原来当日她到九华山就是为了寻找清新草吗？】

我会小心的

【倒了些水喂她喝下，扶她躺好掖好被子，哄睡之后直奔九华山而去】

--结束--

【他语气中的亲昵让自己心口盈满幸福，只想依偎在他身旁直到地老天荒】

九华山上的峭壁上便有

【两人一同落下悬崖的场景时不时便会在脑中回想，想来那便是二人的开始】

严哥要千万小心

【颔首靠在他的肩头，一手无聊地绞着他的衣角】

我等你回来

小讨债鬼！

【半是撒娇半是不满的抱怨。我知道她在意什么，无子是女人一生的愧疚，可是我真的不在乎】

【从小到大最亲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老鬼如今尚且下落不明，揽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我真的不能再失去谁了！】

哪里能找到清心草？

【即便极力掩饰，也藏不住话中的嗡气】

【握住他的手，不想他发这种誓言】

胡说什么呢，他是我们俩的孩子啊

【其实也是怕自己会突然离世，想要让他可以与孩子相伴，可如今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因为孩子而死，他也会受尽煎熬吧】

我真的知道我错了

【自己这一次真的错得离谱，不仅搞垮了自己的身子，也让他痛苦】

那严哥，你能为我去找清心草吗

【清心草已经用完了，就算自己停了那清除清心草的药，也无法抑制心疾】

【我又何尝不害怕，算算我和她成亲不过三个多月，她身子已经孱弱自此，若是再拖上一年半载乃至更长时间，我真的没办法想象，可能最终的结果一尸两命】

【我眼窝湿漉漉的，不想让她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故而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一动不动】

我更怕会失去你

【声音闷闷的带着些颤音，发狠道】

用你的命换来的孩子，我一定会把他扔掉，我严洛对天发誓，说到做到

【怕她不相信伸出三指对天盟誓】

【必须承认，断了成亲的念头，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身子无法生育，对别人来说有孕是生命的延续，是一种幸福，可这种幸福却会要了自己的命】

我确实害怕

【长期的心结哪里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我只是怕会失去你

【将头靠上他的肩膀，他话里的艰辛让自己心疼】

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难过了

【双手环上他的腰】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会再强求了

【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冷战——我单方面和她冷战。我是一个执拗的人，很多时候我的洒脱因因为不曾入眼，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毒都狠，对比人狠，对自己同样狠】

【沉默的氛围很压抑，但是我并不想打破，它是我的保护色。她开始讲述起她的病，一字一句，我可以从中听出深切的痛与遗憾，我还在沉默，而这种沉默不再是无言的对抗，而是确实的不知所措】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人？

【她的话已经停了许久，我艰难的挤出一句。一旦有了开始后面的话就很容易说下去了】

我是个孤儿，没见过爹娘，要是说没奢望过那真是骗人。我也会想，我爹应该个严厉的人，可是他会交我读书练武，我娘应该很慈祥，会做好吃的饭菜，好看的衣服……可是日子长了就慢慢就淡了……

【我没有看她也没有停顿，眼光定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这些话放在我心里很久了，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想再多有什么用呢，他们早就不要我了，与其幻想得不到的，不如珍惜眼前的……孩子我曾经有过期待，但那绝不是以你的生命换来的……对我来说孩子是遥远的，而你是真实的

【他一直不说话，这般沉默的气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严哥，你还记得我们在九华山遇到的时候，我采的那株草药吗？

【他不开口，只能自己说话，把这些日子的想法都告诉他】

那株草药叫清心草，将它加入我的丹药中，原本每天都要服药的我，就可以七天服用一颗

【所以当时发现清心草的时候，自己如获至宝】

可是清心草有一个不好的作用

【抿了抿唇，缓过一阵】

它会让人无法怀上孩子

【原本并不在意，毕竟没有想过要成亲，可是谁曾想，他竟闯进了我的人生】

所以，在决定与你成亲的那天开始，我便没有再服用含有清心草的丹药，可是我已经服用了一段时间，清心草已经在身体里沉积，所以我只能服用其它药物来清除清心草，而那种药物会加重心脏的负担

【这便是自己为什么会支撑不住的原因，不含清心草的丹药无法继续维持自己的生命】

我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担心

【说了一大段话，让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借住终究是不方便，待蕙若身子好些便带蕙若回了莫问居。一路上阴着脸也不说话】

【不是不想开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吼出来，只得自己憋屈着，心中就是担忧又是愤怒的片找不到发泄渠道，更带着隐隐的恐惧】

【她怯懦懦的换了我一声，只当没听见。烧了热水湿了帕子帮她擦了手脸，又脱了搭上被子才将一杯茶水塞进她手里】

【全程沉默以对】

————建元八年。冬————

【终还是没能坚持多久，被严哥带回了莫问居，看他神色不愉，一路上也没有开口，直到人被放到了床上，才讪讪开口】

严哥……

【若是平常，他断不会不理自己，可现今却像没听到似地】

严哥……

【又唤了一声，此次明显带了些哭腔，虽然知道不该瞒着他，但是自己也有考量，他可以对自己生气发火，如今这么不理自己，反而让自己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