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尾青鸟国

——开——

[那日，自玄武殿携青青回城，在议事殿前与四棠打了个照面，小妮子似乎当身前两人如无物，未曾言语一声。见状，挽唇淡笑，揽着青青往寝殿走去。双修一事，确实有所用，青青修为比之从前，金丹修炼期似乎有所减缩，很快便能进入金丹固化形态，再辅以魔气引渡，当能以阎魔之气护体，铸就鬼身]

[知晓四棠必然对青青心生龃龉，自家妹子还能不清楚？又是燃灯双芯所化，二人心有灵犀，才能在接过凤阎国，推她上大祭司一职。眼下所需继续探查的，还是两人在盘龙架时便商议，在都城内将计就计，引出奸细]

[在安抚青青入睡后，便摆驾至四棠的凤姌居。大祭司之居所，在皇城正南处，与祭坛邻近，便以祭司行问天时、纳微星]

才掐熄的烛火，这就入睡了？

[入了凤姌主殿，却不见四棠身影，只留两名随从驻守空殿。见状，方折路取道往偏殿她寝宫而去。主殿左侧有长廊直通殿主寝宫，徐步而往，及至近前，门外守待随从分立两旁，见尊驾全都伏地敬拜，眼角窥一轻烟化入内间，便知是素心魔前去告知四棠。随守小魔见此，随即起身将殿门轻轻推开，又迎上尊入内]

[入偏殿，过曲苑屏风，那屏风之上绣双椒灵动，此刻却好似霜打般恹恹无神，不曾动静，好似此间主人家一般，亦是深沉低落]

[进入内室，本是灯火奕奕，不出片刻，就听得四棠赌气般熄了灯芯，且不情愿说着回绝来者的意思。闻之，不由笑言应之，并随手点亮灯盏]

四棠，怎么受伤了？

[入内室，仅凭对方魔息不似往日充盈，倒是染上些修道者之气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正邪不两立，魔物皆是修道牛鼻子的冤家对头。放眼三界，四棠不会刻意惹上天庭，那便只有人间修真修道之人]

哦，那怎么没见到你的战利品？

[诚然，自己便是明知故问。一向兄妹二人，素日就喜欢相互拆台与斗嘴，只是往往四棠要落下乘许多。今日她倒是依旧坦诚以对，自曝其短。颇有些疼惜看着她被剑气灼伤的手指。双指并拢，口念冰凝咒语，蓝光聚于指尖，后若流水状，丝丝缠绕翻滚，一点点向她患处流去，在触到灼伤剑气时，一点点将剑气拔除]

[眼看剑气拔除，便起手落章聚气为她复原手上的伤口。那道士还真是有两下子，就算四棠有上万年的道行，还是教这剑气伤了皮毛。听着小妹意有所指说着青青的存在，果然先前在议事殿碰上面时，她就在盘算此事了]

说说那道士的事情吧。

说完了，你想知道什么，哥哥知无不言。

[觉得今日四棠稍微有些一反常态，本来兄妹二人一直以来都是喜欢斗嘴斗智，如今见她倒是有些示弱的模样，起手摸摸她发顶，嘴上柔声说道]

欺负？我的好妹妹竟然会觉得自己是扮演个坏人角色去欺负别人。

[从一开始便关切着望向小妹，但见她一开始天真一笑，现下又有些情绪波动，难不成这些天自己忽略了妹妹，确实让她有些吃味不成？眼下不该再论那道士，看着胞妹眼中一闪而逝的水光，就知道小妮子情绪确实不好]

四棠，盘龙架那天查到的事情，已然证实了。

把圣火偷走的奸细，就是火龙长老。

[祭司之下，分风、雨、雷、火四大长老，风煞、雨阚、雷覆和火龙。而四棠每四百年就会虚弱一次，那时候四大长老便会代替祭祀之职守护圣火。而最近一次四棠虚弱时，火龙长老正好抱恙未曾参与护持]

[为求谨慎，还是让火龙在手底下多游走了一些日子]

[此殿中，博古彩器多活物，且能随四棠之心情变化，或沉静或活泼。不知她从何处带回，只当自己知晓时，那些被她悉心放置的彩器早已琳琅罗列于殿侧一壁。兄妹二人低声话语时，便听得后方壁笼有声响，不必侧目亦知那些小活物又有了动作]

[话音落，端与小妹同看碧莹莹的杯瓷，见其中已盛满盘山茶酿，那厢似主仆二人来往，自身看着倒觉得十分有趣。泰然起手，那小杯盏竟自发跃入掌心，见状不由唇角含笑，端盏饮尽，随后有将小杯轻方临窗侧榻的矮几上]

[闻得四棠略带疑问的口吻，旋即又故态复萌，似笑非笑问着上意。回身之时，见她玩弄着指尖玉珠，起手撤引那大小不一的晶莹之物，反手再握，便是一支东珠金簪]

如何处置，就由你这位大祭司做主吧。

——接上——
[任由小妹提腕拿捏，见对方不曾有何进退之意，便轻扶柔柔肩侧，为她将金簪摒入霞飞髻中。后望着她之面容，与自己肖似，却在眉黛与眼窝处多了几分柔媚之色，暖黄烛光下，柔和了这张颇带艳芒的相貌。自家小妹，曾经易喜形于色，现下却是越发内敛沉稳。原本是关切的眸色，随她之眼波流转而变得赞赏]

[听得小妮子疑问，落在她霞鬓边的手平移至其鼻尖处，轻轻一刮]

哦？孤怎么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青摩似乎早一步回禀了。

[语态间满是宠溺，即使她背后动作又如何？自堕入魔道，能够与自己相依相偎的，不就只是她而已了吗？就算青青再得自己青睐，终究不过是俗世红尘另一番体悟罢了。为魔者，终究不是长远，斗转星移之间，三界渺渺不过一瞬]

棠儿，你与孤，不仅是兄妹如此单纯。

佛印灯芯，相生相灭——

[手势自她鼻息间滑落，沿着对方颚下柔和的线条，轻轻扣起她下颌，使之与自己对视。倾身在对方眉心处落下一吻]

可是真吃味了？

仙长？有趣，青青竟能得修仙之人庇护回转。
摩崖，去将人请到青罹苑，至于青青，直接带回我寝殿即可。

[月余曾将四棠派出，往西海龙宫走一遭，为了祭坛修复一事，需借龙宫稀宝之一——净琉盏。此物曾原属文殊，后因西海龙王参与三界之战，占有头功，玉帝便许诺将此物作为赏赐，予西海龙宫莫大殊荣。净琉盏于天界并非稀有，于其余二界有不同传说。其中之一效用，可为灵力、魔力、妖力等源泉，变幻无穷。是故，令西海龙王倍加珍惜，幸而早几百年曾于他幺子有恩，幺子受宠，此次遣四棠去索物，应是顺利]

[青青随四棠一道去，依她所言，为一见西海龙宫气派辉煌，才允她离开。如今的青青，已能离开元神伞，无需再依靠元神伞的鬼力维持人形。其实借了净琉盏，还有私心就是为了青青能取其中无尽鬼力，提升修为]

[手在虚空一划，那仙长的身影就消失在前。将换下一声玄黑长袍，往青罹苑去。甫近苑前，便觉纯纯仙力在四周往复，这位“不速之客”似乎在探寻着什么，却又不得其途]

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是极，萧先生唤吾‘公仪’即可。

[萧慎之名，似有听来，然世间千万魂魄仙灵，冠此名者，没有万计，亦有百千。而仙门中唤此名者，应是不常有。萧氏？罢了，年岁于己，不过弹指之间，长久的孤寂与沉浸，直到青青的出现，不才有所变化？稍稍一拘礼，回人以敬意。方才见他负手立于丛间，仙气杳渺缭绕，即使背向来处，亦可知其风貌如何]

萧先生既是有缘来此地，不若随吾到亭中，稍适酌饮清茗？

[除却凡夫俗子，茗茶者于三界内皆有喜好之辈，尤以修仙一脉为甚。很是好奇，青青如何与他相遇，又是如何得他庇佑，遂请人一坐，也好一探内情究竟]

[言罢，在前引路，徐徐迈步，小径绵延至苑中，孤亭玉立，有活泉引至虚空处，又消散在芳丛尽头。潺潺水声，忽近忽远，令来者不易摸清活泉方位，只因眼见并非其实，惟有依循流水声响，寻其踪源]

[两人落座，揽袖一扫，面前石台备齐茶盏两副]

不知萧先生可有偏好？

不知先生可曾踏入鹊山境地？虽此山多为妖类精怪与低等魔修，却无人知晓此山北麓，逼近山巅处有一方仙土，有小茶仙守护。

[说罢，响指一打，石桌上藤条编罐蓦然而现。将茶罐推及人前，示意人亲自揭盖]

萧先生不妨打开一看？

相传这小茶仙乃天庭指派，千年为一守，那一方园囿之凝露青芽又三千年为一树。
此一小罐乃上任小茶仙离去时所赠，不知是否称您心意？

[说着话时，对坐之人将信将疑揭腾盖，轻轻在罐沿一点，指腹大小两颗茶圆，分入茶盏中。此时，铜壶在须臾处而现，为宾主敬奉热汤，不见白雾渺渺，若是触杯沿，便可知沸水在其中。一瞬之间，茶香萦绕此间]

[颇有些甜腻，乃是魔物最爱]

[闻言不由轻挑眉峰，本以为对方多少不耐茶汤甜腻味道，如他这般自若饮下，又开口暂曰“好茶”，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好奇心大起，逡巡之意在他身上扫射。不管他真心或违心夸赞，来人风度翩若君子，温润如玉，不失为可结交之辈]

不曾想，萧先生亦饮得此较为不同寻常茶汤。
说来魔族对此茶甚为推崇。

[饮罢一二，方开门见山]

实不相瞒，与萧先生一道回返的鬼族女子，乃是在下近侍。
不知她与先生如何相遇，又有何种遭遇。

能否请先生一一解惑？

哦，难不成萧先生以为，在下该遣兵卒将你拿下，而后刑堂逼供一番？

[笑意盈盈，说来一切，周深魔氛却更为浓烈，霎时间狂风大作，乾坤震动，黑云压境，远空可见紫电熠熠，唯独亭中两人安然无恙，衣袂纹丝不动。转瞬，又归复平静，压顶乌黑早已弥散，雷鸣之象消弭不见。不过试探一番，对方并无惊慌失措，眼中更是赞许不掩]

方才多有得罪，让先生见笑。

[一举手中茶盏，温言道]

以茶代酒，谢过先生救下鄙在下近侍。
先生能摒弃仙魔成见，收容青青，某自是感激不尽。

——结——

[自半月前，将修仙者萧慎留待凤阎皇城，他虽有过片刻犹豫，仍旧应下邀约。青青亦被自己勒令留待元神伞中，重聚鬼元。彼时，听得萧慎说来，于方丈洲遇见青青，不免心内诧异。未曾问及青青，为何轻易涉足方丈洲，本以为她知晓那处为仙气充裕之地，鬼元修为低阶者不应踏足期间，否则只会修为散尽，得不偿失]

[若是鬼修臻至佳境，入方丈洲便有不同际遇]

[这半月内，四棠偶有心念感应，传回只言片语，借物之事不难，西海龙王亦不会有所阻挠，其因只在四棠自身——贪玩。本欲催促她尽快回返，然思及萧慎之存在，倒因应她晚归一月之请求。四棠性子肖似恶魔，青青已然令她不快，修仙者萧慎恐怕更令之不耐。只因她曾有意驯服修真道士，却适得其反，受了些小伤。此事不过月余，还是慎重为上]

[自孽镜台而回，青摩告知人在霞练峰。霞练其实并非真正人世山峦，不过五丈高，有飞涧自上而下，终年有虹光不散，遂名“霞练”]

萧先生可是有心事？

只因先生偶尔会露出‘如何是好’神情，虽短暂却不难发现。

[其实并非偶尔，唯独一次，便是他头一日候在青罹苑中，一丝失神形容，便令自己捕捉到这位修仙者的情绪。此后任凭他如何装腔拿势，一副不悲不喜，无欲无求模样，亦无法掩饰其心内有所牵挂。恰好高阶修魔者本擅长窥万物内心，修仙者亦不能免俗罢了]

[青青无需自己使窥探，她便能将心事明明白白溢于言表；四棠更不会在自己面前隐藏心绪，而随从向来以主人心思为重，何至于窥探？其余魔众，更无谓窥伺之用能。眼下唯有眼前的萧慎，倒是能让自己偶尔一窥究竟]

[心中所思，未表于面，只是淡淡一笑]

无意窥伺先生，若是不愿言明，亦无不可。

往生界？先生可知，这往生界是何境地？

[本以为他所愁者，不过修为抑或寻物。既入方丈洲，便是有意于那处仙气灵韵能滋长灵修，且充沛不断。因高阶者或已飞升，位列仙班，而萧慎却应属未飞升，仙格已具，再历五百年，或有机缘，未可知。然修仙者涉足往生界，若是无事便好，若有意外，散尽修为不算，仙格或被褫夺不定。眉峰耸起而盱之良久]

先生可曾想过这之中后果？
往生界，不同于酆都轮回台、孽镜台，后二者皆为妖魔鬼怪与凡人寿终正寝、气数散尽后，投生转世之地，而往生界——

[语顿，后续]

凶险异常，更有上古异兽盘桓，三界之辈皆甚少踏足。
不知先生究竟有何欲求，非入往生界不可？

[于他决心，未曾怀疑，只因他坚持也罢，退缩也罢，自己不过是好奇问询，并不打算出手相助。现下听来他之坚决，心内忽而油然生出一些敬意。观之颜色，想必知晓往生界如何凶险异常，既是无畏无惧，何方引他一道？]

执念…入仙道者，忌讳执念，先生这般可是入魔之征啊，哈……
有趣，实在有趣，您应是在下头一次遇上有别于旁的仙者，执念如斯，坚决如斯。

如若我说——

[眸光熠熠，笑意暧昧不明]

可助先生一臂之力呢？

先生这般郑重其事，倒显得某‘趁人之危’一般，哈哈。

[见他蹙眉，不由放声一笑，遂挥袖作罢。想必这往生界走一遭，是他所求，既是如此，必定艰难险阻，定要达成所愿]

暂时不知有何事能让先生助我，不妨先记下。
总归不会令您难为便是。

[言罢，邀人入内殿详叙。是夜，四棠忽而回到皇城内，带来一转消息，听罢，唇边若有似无淡笑泛开。这么快就需要萧慎的协助，当真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