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闲山庄

【不是未曾察觉到外界的情况，只是已至关键地步，早已无暇他顾。剑指一起，虚空中从未亮起过的引魂灵灯忽现蓝焰。流萤从四周而来，红光更胜前番。】

赫赫扬扬，变火周匝。

【拈诀起咒，再画虚空。足转步挪，月色忽破云层，于这鬼境内洒下柔和月色。】

三元柔魄，俱会紫庭。

【唇间再有血滴落，这封印过后的能力……果然不足以支撑大场面么？念头骤起时，不同仙气的压力骤然降临，将异变压下。】

开通天窍，俯仰万里。


【双手一合，虚空莲子身侧，隐隐可见两道虚幻的人影。睁开眼一瞬，一弹指，血珠溅出化两滴飞纵，分别融入两道魂魄中。再一挥袖，灵灯已托在掌心。抬目看了眼阴云渐退的天，和平复下来的幻境。轻咳几声，朝那两道已经苏醒的魂魄看了一眼。附身抬掌抚上鱼身，些许灵能传入，助她恢复人身。待她恢复后，才起身，望着天际月色，吐出口气。】

本来还不需要费心你，最后还是我想多了。

【一指身侧逐渐清醒过来的两道魂灵。】

有什么，就快些说吧。

【并未特意去听他们的话，只是站立在莲池侧，默默地看着开始淡化的莲池。开始以幻境设下，只是因为想借熟悉的环境让魂魄有所觉，剩下的再以灵灯引出其中魂魄，最后以血唤醒意识。却不想哪里出了岔子，还是这两人的魂魄比起他人要强大许多？竟能在幻境内自动苏醒，幸好灵灯尚在手中，他们若是强行挣脱寄体，只怕会魂飞魄散。而自己……手指无意识收紧，神王之能，本就是封印。也幸好此番只是需要借压力抚平，若是解封……哈。】

【幻境渐去，鬼庄缓现。四周阴霾退去不少，闭目默调内息，忽听她言，轻轻点头。】

黄泉海，奈何桥。

【侧目看了三人一眼，心念一动，莲子起，收双魂。翻掌接住下坠莲子，对她道】

随我走吧。

—— 结 ——

自海天一线行至江南小镇只有半日，驻足云端，望云泥中众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凡人命运在此天地间可作蜉蝣，朝生暮死不过眨眼。而诸神登天，看万古不朽沧海桑田。他们笑人力不过蝼蚁，自也不会明白时间，可以改变人，也可以改变那以为早已脱离时间长河的神灵。

但对我来说，娲皇抟土造人，后土开辟六道，方有今日萧慎留此。转世三次，天道终是难改我命。而我此生一愿，也非向神灵复仇，只要那人……活过来。

心念一动，体内伤势似有不稳，不过眨眼亦既平。但遮掩的气息泄露，总还是会让注意到的过来。例如……稍抬了眼，来得极快的人，神情仍显平淡，话语却不如先前冷漠。

“倒也不是偷看，红尘多趣味罢了。”

确是因为趣味啊，那少年将化作白猫的澜河带回，而澜河竟也顺他之意玩起抓老鼠的游戏。若说当年再看如今，怎么都觉得是幻梦一场。

——偏偏也觉得，这是红尘趣味。

我与这个明明知道我前身是谁的人至今不曾交手而是好好谈话，一有故人情谊二是……这满天神佛登凌霄处心中唯有大道三千，而我与她留此尘世看似孤身一人却见了那名为‘人’的种族在此天地间命如蜉蝣却也活的趣味，或是……更因为我本就人身再登此境，真正放下这一切了，与之那些我厌恶的神灵们又有什么区别？

不想，不愿，亦不能。

这些话却在今朝寡言中无法出口了，闻得再相逢只看她一眼，淡淡道：“怕是应不了你的好意，我伤还没好全。”

“月王与之天帝，本就是一颗放弃的棋子，他早埋葬于洪荒之中。如今立身在你面前的人，可值不得天帝一声叹息。”

这一声出口，相较面上终日不变的冷淡没什么区别。可当年因疑至死，转世之身仍被算计，至如今第三次轮回才让身为棋子的我抓住机会一举翻盘。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甚至牺牲我至亲至爱才得此孑然一身。她所言神灵之见，真正计较与我不过笑话。

浮沉千年，早修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因此话落时也无太大的火气。侧首观去，唯见云气蒸腾入体，似是游鱼在四肢百骸间行走，因同属火性，竟也缓了几分伤势。

“……不过修为损耗了些，这五年在方丈洲上潜修也算是好了一二，但诸事未毕，还无法专心养伤。”

五年光阴，若是潜修也不当至恢复如此。但真正原因，却是因芥子空间内那一盏引魂古灯。思如此时身前亦有古灯浮空，周身湛蓝灵芒游走似是护卫着这盏尚有阴魂的古灯。

“此物取自西地蚩尤镇，要炼化魔气也需耗些时日，才让我耽搁至今。”

此言方出口，念忽动，忆及五年前怪贩妖市所见之人所忆之言。我转世三次，属于月王的记忆本就所有残缺，但她不同……便举目望去，见她神情，良久缓道

“我欲寻一地，名为‘往生界’，你可知这个地方？”

怪贩妖市一行只得了个名字，如今再寻那人怕是也难寻到。而对澜河此问，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希望，却不想在名字入她耳时竟有一瞬停顿，莫不是……心下讶然之余又闻细说，敛眉沉吟许久，缓道

“我也是从一人口中得知此地，据他所说往生界内多有残魂飘荡，类如佛门所言的中阴身。但……”

但中阴身仅存四十九日，而他二人死后至今已今一千九百年。往生若为一界，真正会有他二人残魂存在？这一念起竟让多时追寻的人产生疑惑，可下一瞬又将此念压回心头：不，若我不去，才是真正的错过。

“……若真有此地存在，不是我记忆有损，便是在月王死后才出现的。”

神魔之战后月王身陨，洪荒破碎重建天清地浊之景，后众神登云霄，才有如今仙凡两貌。在此期间，那游荡在三界之外的东西会变成什么，可真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