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承熙书肆（开封）

披 书店小伙计 冯清圆


文兴三年 夏

新到了一批书，有一箱欲盖弥彰的拿罩子盖着，老板既不让摆出来，也不许我等闲拿了在店堂里看。其实我早知道那箱子里的名堂，无非是情爱朝露的风月本子。

天渐热了，一过晌午，越发门可罗雀，整条街市都显得萧条。正抓着扇子焦躁地扇风，就见书院的白夫子折身进来，一头扎进书架间，往深处去了。

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他身后，见他拿着一本传奇故事，开口调笑道，“嘻，原来学堂的夫子也爱看这些呀！”

“圆圆知道更好的，夫子要不要试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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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举手抢答，又学着乡下书堂里背起书来摇头晃脑的老学究，一下一下摸着并不存在的山羊胡，“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嘛！”

嬉笑着一把掀开书箱上的青色端罩，把箱子开了一条缝，伸手进去摸出一本书来。

“今儿刚来的，老板还藏着掖着，当谁不知道似的！”撅着嘴随手翻来翻去，哪知道这书封面看着净素，里头配得插画竟比避火图都不遑多让了。

惊叫一声：“噫呀！你们男人真讨厌！”

把书往他手里一塞，背过身去，装作害羞的样子，躲在掩面的指缝里偷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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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过头从指缝里露出一双圆圆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对上他轻笑的脸，所幸也不遮了。

“好啊！夫子这是笑话圆圆呢！”转过身对他皱皱鼻子，哼了一声，抱胸往那只樟木书箱上一坐，小短腿晃荡着一踢一踢的。

“我生气啦，得夫子夸几句好听的，才肯卖书给您了。”歪着头笑得狡黠又得意，“不给你会账，夫子不怕人看就在这儿读完吧。”

揶揄，“不是说‘所谓处士，正不在行迹上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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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教书育人的夫子，夸得我心花怒放的！”见他不着痕迹地稳住书箱，心里一暖，又觉自己有些孟浪了。摆摆手，“不过圆圆知道自己的斤两，可不敢误人子弟。”

从书箱上跃下来，拍了拍裙面。又双手将箱盖敞开，对着夫子挤挤眼睛，作一“请”姿：“好啦，我去柜上了。夫子慢慢选！”

蹦跳着跑开了。

文兴三年春

披 冯清圆

这几日常有人来找《梦溪笔谈》，《梦》虽是本百工奇书，可要说能比过历届进士文集我是不信的。有心问老板，却被一通数落，看她讳莫如深，我也只好闭嘴。

正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恰见上回在店里与人谈《梦》书的陈学子进来，招呼道“陈公子来啦。新到了文兴元年进士策论集，你快考试了，要不要买回去再磨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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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尽有的。这本您先看着，其他的我去给您取。”

把就放在柜上最显眼处的文集从底下抽了本新的递过去。

待他接了书，又一矮身子从柜台后头的台板下钻出来，抄起放在旁边的脚凳就往正对门口的博古架后面走。垫着凳子去找旧历最后几年的文集。

“咱们店里都是官刻，卖得是比人贵些，胜在清晰准确。”抱着几册书又拎出一本封面不大相似的，“常科的我给你找了三届，再往前的有是有，就是不大好找。改元前恩科的集子你看不看？”

披 冯清圆

“这是公子要的文集。”

把一小摞文集放到他面前的柜面上，听他嘀咕不知今科考官的文风，想了想，扬眉笑道，“等着。”

又矮身钻回柜台，从柜台底下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一卷不厚的文集。

“那你得看这个。今科主考早年自费出的集子，虽则阅历不同见识更深，但文风偏好还是活在字句里的。”指尖点住封面，“印量少，店里也没有多的……就得看公子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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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啊？这么大店子开着，诓了你我跑得了吗？”

“一口价二十两。匀你一本都是你运气好了，多的可没有。再说底本也不在店里，就是有，一时刻出来等成了书你都进闱场了。”

捏着书册的一头不松手，一只手拨着镶在柜面上的大算盘，歪着脑袋看他，像是在看新奇。

“你这人也挺有意思。别人要是得个材料，不说考场上用不用得着，都巴不得只自己知道。你要五本，总不成还要给别人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