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峰山

【初到中原一时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思考了一下，想到父亲生前也有两三好友，去拜访一二也许有什么发现也好，荆州龟峰山似有一位故人，便去瞧瞧。】

【龟峰山青葱翠浓相绕，风景如画，纵然盛夏之际也不见炎热，倒是别有清凉之意。在此带了半月有余，顾前辈性子有些许乖张，一看便是与父亲投缘的，期间也聊了聊父亲的旧事，一番感概暂且不提。】

【今日顾前辈生辰，无礼相送边想着下厨为他贺寿，听他说自己徒儿即将回来，言语之间颇为亲切得意，心生好奇。时值黄昏，他坐在溪边垂钓，自己做好晚饭正要出来想请，便瞧见他正与一妙龄少女逗趣，钓来的鱼竟都被他用了，那女子避之不及向屋中躲避，自己侧身避开，手指连发两根银针，将掷来的鱼钉在门框上，失笑道】

前辈若是再扔，今晚上可就没鱼吃了。

【说罢，将门框上的鱼取下，拎进了厨房。身后隐约听到师徒两人叙话的声音……】

【龟峰山虽景色奇丽，但因着山势险峻，山路崎岖，鸟兽出没频繁，故而少有人烟。久而久之，人们便把龟峰山传的神乎其乎，不敢踏足。而今竟莫名多出一位女子与老头同居一室，还为老头洗手作羹汤，看那熟识程度，必不是些许时日可比。以老头平素里的性子，若不是十分亲近之人，近身十步便是死，更遑论如刚才那般与之谈笑】

这女子……究竟是何许人？

【心中如是想着，不由自主地小声嘀咕了出来。谁料老头虽年过半百，依旧耳聪目明胜过常人，方才那番自言自语竟被他听了去，冷不丁脑袋上又是一痛，气急，不由开口讽刺道】

想不到一向自诩清高的无名剑客竟也如凡夫俗子般，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呵，可笑徒儿还以为师傅对我那短命师娘相思不尽，情深依旧，想不到师傅竟是如此两面三刀之人，早又为徒儿找了一位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好师娘。既如此，徒儿多谢师傅。只是徒儿山下还有些琐事未了，便不扰师傅师娘，还望鹣鲽情深，瓜瓞延绵。徒儿这便下山了，师傅保重。

【说着便想起了已去世三年的师娘，不由悲从中来，浑然不觉那老者愈发青黑的脸色。言罢转身欲行，不料溪边之人突然起身，钓竿一挥，只见一条鲤鱼跃出水面就向这边而来。一切都发生在须臾间，还不待闪躲，半个鱼头便进了嘴，鱼尾不停扑腾着，水珠四处飞洒，聚成一股股水流沿着鬓角而下，玄色的衣衫也被打湿了，整个人如落汤鸡一般，好不狼狈】

【那人立于溪边，须发半白，一袭青衣随风轻扬，微微佝偻的身躯因怒极有些颤抖，他的一双眼不复从前有神，此时他盯着我，我方才觉得这人，老了。半晌，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拿着渔具颤颤巍巍地进了屋子，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拎了鱼进了厨房，不再理会他师徒二人叙话，待得烹调好后，端着菜品出来却见这师徒二人气氛颇有些怪异，挑眉询问的看了顾前辈一眼，道】

今儿顾叔叔过寿，阿苒不曾准备贺礼，这一出席全当借花献佛了。

【又见这女子瞧着自己的目光好生奇怪，布好碗筷，不由问道】

早上叔叔不是还念叨着乖徒儿么？怎么着徒儿在这了，却不言不语的？

【吐出口中的鱼，低头看着湿透的衣衫，心中正为方才之事懊悔着，便听得人发问，抬眼望去，一方木桌上几碟山肴野蔌，碗筷早已布好，师傅也已入座。那女子站在桌旁，虽是同师傅说着话，一双眼却不住往这边打量】
“还站在那作甚！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不晓得去换身衣服过来吃饭嘛，老头子可不等你。下山一趟人都变傻了，就知道给老夫丢人现眼，哼孽徒！气死老夫了……”
【走了一天山路，又经过刚刚一番打闹，肚子早已饿得紧了。鱼肉鲜美的味道勾得一颗心蠢蠢欲动，不过因为拉不下面子作罢。此刻听到老头这番话，也不及管这女子身份，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收拾齐整出来，那女子正与老头说笑。行至桌旁坐下，诸多疑问还不待开口，老头便说】

“这是阿苒，是当年名声远传的剑客任凌华的女儿。你任伯伯生前与我私交甚笃，这次阿苒回到中原，便是为了查清当年之事，为你任伯伯平冤。阿苒性子柔和，此事你可得多帮衬着，若是叫我知道你欺负人家，我可饶不了你！”

【这人竟是任凌华的女儿？当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双剑客任凌华？！当年师傅与那任凌华可谓莫逆之交，也无怪师傅待她如此亲厚。既是无双剑客之女，想必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心中便起了与之一决高下之意，转念思及自己刚刚一番言行，双颊微微赧红。正不知如何开口，余光扫到一旁的“胭脂井”，一计浮上心头】

“阿苒是吗，我是解人衣，不要客气唤我阿衣便可。中原江湖水可深了，你一个女孩子初来乍到更是要多加小心，不过既然老头这样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我定当竭尽全力相助。来，尝尝这浮生梦的胭脂井，这可是我特地带回来与老头祝寿的，这便借花献佛，先前诸多怠慢还望阿苒莫怪。”

【说着已为那人斟好酒，语毕，一杯已下了肚。把玩着空杯，视线落到她身上，斟酌片刻，笑着开口道】

“如此良辰美景，光是喝酒聊天倒显得单调许多，刚刚看阿苒一手银针使得甚是巧妙，想来功夫也是不错，正巧我也好久没摸鞭子了，不知阿苒可否给我这个面子？”

【山涧清溪鱼肉鲜美，不过多放作料便已入味，只是鱼刺较多，吃时还需小心。不但做了醋鱼，还有山间自采的些许小菜，一桌子的菜品看起来尤为的清爽甘萃。落座之后顾前辈才替我二人介绍，见她眼中敌意渐渐褪去，不由腹诽这姑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见她知道自己身份后眼中掠过惊讶，随即又是战意汹涌，不知想到什么，又变成了双颊微微赧红，表情之丰富，感情之复杂，倒叫自己叹为观止。因从小受暗忍培养，心思多要藏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一见这女孩只觉得有趣，心生好感。】

【听她相邀，接过酒杯，放在唇边轻轻一抿，酒香清冽，入口缠绵，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言】

那我在此先谢过阿衣相助了。

【用过饭后，见她诚心相邀，也想见识一下顾叔叔的徒儿得了他几分真传，便不再推辞，父亲当年为求剑术极致，收集了不少厉害的剑谱，自己与父亲剑道终究不同，他的剑法也只得其形，精髓倒没学得几分。】

【身为女子，自己偏爱些别致剑招和别出心裁的剑谱，昔日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舞父亲偶然得了残谱，但因风格不同束之高阁，如今就便宜了自己。还有一门以剑器作乐器的功夫，需以不同经脉的内劲激发剑气鸣响出高低不同的声调，攻击之余还能扰人心智，只是自己年纪尚小内力不足，此法暂时收效甚微。两薄剑谱自己这些年来研习自认的了几分火候，况且雾中楼多年训练，最不怕的便是过招了。】

【当下莲足轻点，一跃便至屋前溪边的空地，抽出双剑，将剑尾缎带缠绕在手腕上，提剑挽了个剑花，笑道】

还请赐教。

【见那人答应，心中一阵欢喜，眼光落下，那人已在十步开外，不甘落后，当即施展身形，一跃至半空，双手往腰身一探，还不待落地，却见两道银光如浮影掠过，鞭梢一同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双鞭齐出，好不慑人】

【此鞭名为游龙，鞭身通体呈银色，夕阳余晖下隐隐泛出银紫色的光泽，一看便知是质地极佳的矿石融水之后拉丝编制而成。因铸就之时曾在寒冰中淬炼，是以鞭身柔韧有力且结实无比。此鞭原是师娘生前之物，师娘生于武术世家，自幼便得名师教导，一手鞭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某日于家中藏库中寻得此鞭，硬是向家主讨要来，而后愈发痴迷于此道。师父当年为博美人一笑，更是动用各方人脉，将江湖中所有排得上名的鞭法招式一并搜集来，特地赠与她，自己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倒也学得不少。而后师娘顽疾缠身，自知时日无多，便将此鞭赠我，日日悉心指导鞭法，将毕生所学悉数教授与我。再加上师傅也在一旁辅导，自己虽不才虽稚龄，却也颇有所获。师娘去后，更是日日勤练，不敢辜负师傅师娘一片厚望。今已时隔三年，功法招式日趋纯熟，自是小有所成】

阿苒可要仔细了，若要不小心伤了，我可是要心疼的呐！

【言笑晏晏，秋波暗送。话声未落，右手猛然发力，银鞭在空中虚虚实实转了几遭，一招“白蛇吐信”径直向那人右肩点去。力道之大，鞭子去得甚是凌厉，一片宁静中有嗤嗤的破空声响起。随即左手手腕抖动，鞭身倏地挥向右方，自左向右，欲以鞭身攀上那人腰间，以此缚住其身，使之不能展其身法，此招乃为“玉带围腰”】

【银鞭在阳光下泛起银紫的光泽，心知不是俗物，自己的一双短剑泓如秋水，薄如蝉翼，乃父亲亲手所铸，剑锋甚厉，但论坚硬却怕不及此鞭，然剑之一道在于己而不在于器，若有神兵在手何谈进步，当下心思澄明，战意更甚。】

【见其银鞭来势凌厉，攻向右肩，心知不可硬挡，足下使力，运起轻身功法，举步右移，虚晃一步又倏尔左向，虚虚实实在其鞭影中徘徊，已避过欲缠上腰身的银鞭，左手执剑凌空而舞，剑光艳霞，密不透风，挡住其鞭子攻势。虽然用剑护身，但也注意着不去与银鞭硬碰硬，家父遗物，更当爱护。】

【右肩微沉，身如蝶翼翻转而过躲过这凌厉一鞭，随即右手反手握剑，将剑向那人处一送，手腕上的红缎带露出来，而那把短剑已飞掠而去，剑光如惊虹掣电，擦过银鞭，发出铿锵锋鸣。】

【剑锋破风，已带上丝丝剑气，森寒无比，瞬间绞碎因打斗而落下的木叶，衣带翩飞，剑去如虹，须臾已至其眼前。】

【一击落空，凌厉攻势被人化解。几起几落间，亦察觉对方不欲以手中利剑正面相抗，俏眸一转，心中便有了计量，扬鞭正待重新发难，岂料暗器已至眼前，离鼻尖不过一寸，甚至可以感受到剑刃微凉的触感。未及多想，忙收鞭回守，抽空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仰去，玉腰暗中使力，双手持鞭垂扫向地面，伴随着‘‘卡嚓’’的碎裂声，地面生生被劈出一条裂缝。不过眨眼间，人已立在溪边巨石上，看着周边因被气流扫到四处散落的碎石树叶，瞥到一旁观战的老头脑袋上的碎叶和他再次变得阴沉的脸色，暗中吐了吐舌头，笑着对不远处持剑而立的女子开口】解人衣虽未能与那当年名扬中原的大剑客痛痛快快一战，但今日能与阿苒比试亦是十分尽兴……阿苒好身手，解人衣甘拜下风。

【见其收势回档，也欲将短剑收回，然而去势汹汹被她一躲，那短剑直直的插进了树干中，不带施力收回，却见其双鞭扫地，生生劈开一条裂缝，立马闪身回避，一跃至溪边。】

【四顾了一下，见顾前辈面色漆黑，不由转过身对着眼前女子笑了笑，拉紧手中缎带顺势一收将短剑收回手中，听其言，道】

不敢当，阿衣鞭法绝伦，承让了。

【随即笑笑向顾前辈方向努了努嘴，见其笑嘻嘻的过去哄人，慢慢敛了笑，折身回望溪水，心下又有几分空茫。】

===结===

——建元七年。秋——

[ 入秋已久，天气转凉，一路行至龟峰山，以前就听师傅说过，这龟峰山的地形险恶至极，只是山上的药物还是数不甚数的 ]

[ 一股草药味飘来，深深的吸了口气。飒飒的晨风，带着甘露的爽滑。 ]

[ 清晨，山上也起了浓雾，越发走上山，四周的雾是更浓了，周围的景色隐隐约约的，倒是有些看不真切 ]

[ 拾了根树根，支撑着自己，慢慢攀登着 ]

客串，劫匪。


【原本是从这山头翻过抄个近路与寨子里的兄弟会合，大清早的山里的雾可不是盖的】

【抽了两下鼻子有点呼吸不过来，到了山腰瞧见一身姿颇为曼妙的姑娘，“嘿嘿”一笑，猛蹿上前】

嘿，小娘子

[ 顺着脚下小路走过，青石板路悠长，看着眼前景色，心中浮躁也洗去，一并沉静下来 ]

[ 身后传来声音，不禁微微愣住，一个转身，险些没站稳，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

[ 一脸的谄媚，侧目相望，不想那人以是来到自己的面前，心中暗惊，不好，来者不善 ]

[ 往后退了几步，柳眉微皱，愤愤道 ]

有什么事吗？

【哟，这姑娘生起气来也别有一番韵味，顿时更是心痒难耐】

【搓着手又上前两步，还大着胆子去抓她的衣袖】

嘿嘿，在下很是仰慕姑娘风采，希望，希望结识一番

[ 那人见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反而越发大胆起来，跨上前来拉起自己的衣袖，一阵恶心传来，用力甩开他的手，心中恼意顿起 ]

放手

[ 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炯炯有神的双眼依旧瞪着那登徒子 ]

若是公子没事，我先走了

[ 转头便往山上跑去，不敢回头，只害怕他追来 ]

【手被使劲甩开，微微发愣的退后两步】

【听那姑娘话语还是有几分胆怯，反而激的自己更想往前】

【哪知紧接着她掉头就跑，心中生了恼意，向前追去】

[ 突然，脚下的石子将自己绊住，一个踉跄便往前跌去，微微调整呼吸，转身看去 ]

[ 那男人也提气追来，内心腹诽一番，真是不依不饶的登徒子，看来，不得不用绝招了 ]

[ 山中雾气环绕，眼前朦胧一片，依稀只见到轮廓，手紧握腰间的布袋，向那人撒去。而自己则捂住口鼻，避免呼吸 ]

[ 心中冷笑一声，这毒是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办 ]

[前面那姑娘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这要是惹的人一张漂亮的小脸磕着了就实在是大罪过了]

[几个大的迈步，隔着重雾就要朝她抓去，冷不防姑娘手扣住腰袋然后向这边一扬，好像有一把粉末顺势呼吸进来]

[脚步一停，大喝一声]

你扔的什么

[ 确保他已将毒粉吸进，才暗自冷笑道 ]

登徒子，不识好歹，也不看看要调戏的人是谁？

[ 扔出去的是自己随身携带的毒药，五毒散，对付这种毫无内里之人，一开始只是手脚麻痹，耳鸣眼昏，若是长久没有治疗，两个小时定死于此药 ]

哼，本姑娘没心情陪你了

[ 言毕，不再理会，往山上走去 ]

[摸遍全身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不一会儿却开始头眼发昏，愤而欲追，又担心这姑娘还有手段 ]

[悔不该在路上调戏小娘子，还是赶紧翻山过去看看老大能不能救吧]

[如此一想更加加快了脚步，越过那姑娘而去]

-------结--------

……建元八年初冬

【夜深，天空月亮也不知躲到哪去了，星星也是稀少得可怜。冬风吹拂，夹杂着几声狼嚎之音，将整片山林装饰得阴气沉沉的】

【又是情毒发作之时，从扬州城见过芊妹出来，这已经是第三次情毒发作了，一次严重一次，相较以前那更是痛入骨髓了。】

【趴伏在大石上，浑身酸软无力，胸腹绞痛万分以致面上大汗淋淋。痛到深处，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身体也翻滚着跌到了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