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染朱砂|——原创

【依言笑笑，自家孩子自家知，若是素素如此说来，那她未来的日子必不能安实了。伸手轻触婴儿脸颊，神迹般，心念电转，那孩儿亦是睁大水汪汪双眼，晃晃脑袋，可爱至极，这便是父与子了吗？这就是自己与素素的孩儿，傅家一脉之延续】

若是孩儿吵你闹你，为夫自是帮着你管教，绝不让你过分操心。素素，谢谢你，为夫替傅家，替父亲，谢谢你……

【话音甫落，俯身低首，于伊眉间印下一吻，起身之时，言笑晏晏对望，衷情尽诉衷肠】

【然而，下一刻，门扉外，传来亲兵请示】

报告大人，军队整番完毕，副将大人咨何时启程？

【握住素素的手，不由逐渐紧收，眸带隐忧望向她，启唇道】

素素，为夫要领兵出征了。

[他倚坐床沿，笑颜如旧，柔荑相覆时，尽希冀这一刻无止境地蔓延，若他不是一军之将，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家，他可以每时每刻都陪伴着我的孩子，而不是聚少离多，连见上一面都是奢望。]

[战鼓长擂，我不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他一身戎装步踏里间时，已向我知诉了一切，这是我的选择，从将我的人我的心和我的全部交给他的那一刻起，这就注定是我要承受的命运。]

[怀中的孩子且不知是什么缘由，竟无端地哭闹起来，可是听得了这催人的金戈铁马声响萦绕，别人家的孩子，皆是闻着云诗妙曲长大，而我傅家的孩子，一出生听就的却便是这战场的号角之声。]

[不自觉地扣紧他的手腕，千言万语涌上心间，终只化作那一句。]

此去路途艰险，你……万事小心。

【遣了那名亲兵先行而去，忽觉心情沉重而彷徨。因这一刻，自己竟生一丝怯懦之意。双掌覆握住素素柔荑，缓缓举起，抵在眉尖，虎眸暂时阖上，仿佛陷入无边黑暗之后，那耳畔响起的鏖鼓轰雷声亦能一一远离】

【一时失神，她方空出一手，反覆铁腕，虽隔着一道护腕，言语中的千丝万缕情愫情思，皆从这一握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

【仿佛是巧合，初生婴儿本就易哭啼闹，此刻战鼓声声催，婴孩声声啼，心中滋味复杂万千，一边是妻儿老小，一边是国之大义，两利相权衡取其重，当是国本为重。若是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时不待我，更不我与，此刻弗能再儿女情长，牵肠挂肚？仿似下定决心，双眼一睁，凝视娇妻】

为你，为孩儿，为夫定会好自珍重！

【肃然起身，慢慢退步，只想再凝望心中支柱几眼，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旧事仿梦，掠上心头，那时相依相诉，十指相扣的许诺一一涌上。沉影渐去，终没入那半明未醒的夜色之中，屋内烛色轻恍，将我和孩子笼住，手心复余唯是他方才留下的温热。]

[心思陡转间，究是耐不住繁绪种种，蓦地起身下榻，抱着孩子几步追将出去，全不顾身后静秋的急切，怀中的孩子仿似明白我的用意，竟敛了哭声，安稳地靠在我怀中，半闭着眼睛，再无旁的响动。]

[戎装飒飒，一如当年，即是跨马上鞍时，抑制不住的声音自唇边涌出。]

明远！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明知留不住，却还要做傻事，哪怕再同他多说一句话，再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因为谁都不知道等下一次重逢，又会是什么时候。]

[离散胜别相聚时，明远，是我没用，不能陪伴在你身侧。]

【层云散尽皎月现，熠熠银光百里延。大步迈出府内门槛，回身省视，眸光锁定檐下匾额，金字颜体，火光闪烁，骤然聚亮，那一刹，“傅”字金光乍现，一时朦胧了眼前。曾记当时的她，不类巾帼裹劲装，胆大心细赴戍关，小施佯计诈细作。又二人不畏险难，默契配合，对阵敌军小股骑兵。今时今日，分别在即，当真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身侧亲兵递上战盔，郑重庄严接过，戴上紧牢，跨步上马，一气呵成，正欲发号施令，身后传来素素呼唤，不舍之意，绕梁不绝，又缱绻万分。回首视伊，怀中婴孩，安静出奇】

【着副将近前，耳语数句，方翻身下马。数步而至伊身边，身后大军，如盘龙初醒，盔甲战袍间，铿锵碰撞，沉冗脚步声响，撞击心湖】

素素，夜风凉寒，快快回屋吧，你与孩儿皆是为夫后盾，不可有差。

[当年故事，想是凭过多少年也难以忘却，我是多想回到那十八岁的年纪，手持明华同他并肩作战，纵是敌人在前，攻势不减，有他在我身边，又有何惧。而如今，嫁作人妇，再等不至那般光景。]

[适寒风透身而过，亦浑然不觉，夜色迷离，这战鼓成密，早已不是第一回听得，自小听着长大，惯了，累了，每每看着最亲的人，扬鞭策马而去，心里什么都不敢想了。]

[眸光平坠，孩子不知何时睁了眼，愣愣地瞧着我，强忍着眶中泪水不落，扯出一丝笑来。]

明远，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几分迟疑，方掀唇道。]

你走之前，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好让他记得，他也要和他爹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得素素提醒，陡然记起孩儿还未赐名。其名早于几月前，在书案前写下。彼时，桃花落尽，稀稀落落飘洒窗前，院内一派春景悄然逝去，初夏的造访，使得院内更显一派生机昂昂，唯有桃夭，终将花落土壤，培护新泥。拾一片落花，心中记挂的除了夫人腹中胎儿，还有一封边城急报，又要烽火连天，不得安生了。返身回了书案，提笔写下平字，几经思索，不管男胎女胎，小名皆定为“平儿”，意在祈祷四海升平，家国平安]

[思及此，看着素素期待的眼神，抬手抚其稍有圆润的面颊，触感熟悉而不舍，像是下定决心道]

就名“平轩”吧，小名平儿。

[而后翻身上马，战马嘶嘶，策缰而立定。附身在素素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告诉儿子，他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成长，在一个太平盛世中喜乐平安过完一生！素素，你与儿子定要等我平安归来！驾！

[扬鞭而起，策马奔腾，赶追队伍，未敢回身而望，深知这一回首，便再难踏出一步，直至此时此刻，泪洒铁盔，心头涩意一涌而上]

（平轩，爹希望你能继承我傅家意志，举一力而安平四方，攘轩宇内，不要愤恨这世道，要因此而感谢，乱世出英雄，这大羲都是我傅家男儿镇守护卫的疆土，一方平安皆系于自身，爹只求我傅家一门忠贞英烈，世代延续。惟愿来世，再不做父子，远离征战）

[号角声似远尤近，催促征人披甲上鞍，念万军阵前，他为帅，为将，手执那柄银枪，护家国安康。而我能做的只是看着你离开，等着你回来，然便是等，亦不得心安。]

[颊所触，是他温热的掌心，一如数年前，在冰冷的山洞里，他掌心的温度。]

[我是你的妻子，我何尝不想你能陪在我们母子身边，闲话夕阳，我不想做那个只能在你身后送你离开的女人，那样的我，只有无力和恐惧，可我无法阻止你，因为我知道，那是你，是傅家不能失去的东西。]

[眸光落在怀中孩子脸上，他挪动的小手，仿在向我说些什么。]

[傅平轩，平定山河，平安归来。]

明远，山河平定，我和平儿等你回来......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