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

承平元年 秋

[自吐蕃回来已是仲秋，殷尧以为此处并无甚变化，可当他再度开口嚷着“建元年”时却被街巷中一买炊饼的老者止住。老叟说如今大宋已改朝换代，新帝驭权自然改换年号，现已是“承平元年”]

[老叟说完后，塞给他一个炊饼便挑着担子往深巷里去了。殷尧一人攥着炊饼呆呆立在街头，与风归出来的这些日子里再未见过澹台弈，殷尧有点想他了。闷呼呼的咬了口炊饼，一屁股坐在路旁的石墩儿上]

[秋风微凉，夹杂了桂花的甜香，殷尧揉了揉发酸的鼻尖，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

【在冥教百无聊赖，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在一个巷口停下，看着卖炊饼的，要了两个炊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可是一转脸的时候，看见路边一个小孩在那，看样子是在哭，一时间傻眼了】

你…你…没事吧？

【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着他柔声询问，这好端端的孩子咋在这哭呢？看了周围也没有看到他父母】

你的父母呢？

[殷尧自幼在山里长大，与野狼为伴，后蒙澹台弈收留才走出山林。他鲜少哭，故而不知哭为何物。当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嘴边时，混着炊饼被他一同吃进嘴里。微咸，略有些涩，惊异之余忙抬手用袖子擦了把脸]

[胭脂味盖过巷中的桂花香，殷尧咽下嘴里的饼，抬头怔怔看着半蹲在眼前的姑娘。闷声摇了摇头，接着又咬了口饼，含糊不清道]

阿耶不在这，他在九嶷山。没有阿母，只有阿耶

【看着他摇头，眉头皱的更深，这么点的小孩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大人也太放心了吧？就不怕遇到什么坏人吗？】

他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秋天的风有些凉，看着坐在石边上的人，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升起什么想要保护他的感觉，可能是刚才看他一个人吃着饼哭的样子，在脑海里和一个人有点像】

你要去哪？我送你回去，一个人在外面危险

阿耶闭关，我和风归出来的。

[手中的一张饼已被他啃了大半，嘴角沾了饼渣，又因方才流过泪，原本干净的脸这会儿变成了花猫脸。风归要他在这儿等着，他便不动，可等了约莫两个时辰还不见人，殷尧心急。这里他从未来过，街头巷尾尽是陌生，若非胆怯，也不会独自一人坐在街边哭]

不晓得去哪儿，我在这儿等人。姐姐呢，要去哪里

[有人陪着说话，殷尧渐渐放开胆，反问身边姑娘。他原本性格就皮实的很，哭一阵便也不再胆怯了]

【闭关？皱眉，不过看着他因为吃了饼，碎屑粘在嘴上，又哭过，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无奈，低声一笑，从袖子里取出锦帕，抬起手给他擦拭着脸，听他问我，手上一顿】

我？我就是在家里无聊出来逛逛而已

【说着手上的动作也就是那么一顿便又继续给他擦着，好不容易擦干净了，露出可爱的小脸蛋，还真漂亮】

[女子绣帕上带了她身上的胭脂香，殷尧仰着脸，不怕生的由女子为他拭去脸上污痕。察觉她的手稍稍停顿，殷尧睁大眼看了半晌，最后把手里剩下的饼都塞到嘴里，咕哝道]

姐姐是本地人吗？

【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不由一笑，拿出自己手里刚买的饼递过去】

够吃吗？不够我这还有

【在他旁边坐下，吃掉了自己原先咬的饼，剩下的递到他的手里，听他问话】

嗯，算是吧

[见她递来饼，摇摇头，拍拍肚皮]

吃饱了

[说完又将饼推了回去]

姐姐吃

[天光渐暗，金乌倚山，西方红霞遍布似要将整片天烧尽。风归仍未回来，殷尧瘪嘴在心里默默问候了风归一遍。待回九嶷山后定要和阿耶告状，让风归吃板子他心里才会舒坦]

姐姐，我的人还没回来。你晓得附近哪儿有客栈吗，能不能带我去？

【看他吃饱了也不说什么，折回，一口一口的慢慢吃起来，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说的人，皱眉，不过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随即一想点了点头】

那好，我先送你去客栈，我们走吧

【牵着他的手起身，向着客栈走去，客栈离这没有多远的，到了客栈里面，交代了掌柜的，然后吩咐了一些事情，付了银钱，带着他到房间】

=========结=========

——承平元年·秋——

【多少年华韶逝，数不尽的江山风流滚入红尘轮回。大好河山似乎向来都是给这城中百姓安居乐业时看的，若说这城隅是一座金丝牢笼，他倒有些同情这笼中的金丝雀。他已经离开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午夜梦回之时，皆为昨是今非。】

【八年，对于他来说，这八年来的每日每夜，都如同走马观花般了无生趣。或许是褪了那时年少气盛，也或许是心如死水，可如今他重新站在这里，往日种种，尚有昨日旧境。】

【又或许，已是天翻地覆。】

“公子，咱们这方向，不像是要去京城....”

我有说要去京城？【一旁的惊涛咋咋咧咧的开口，他慵懒斜倚在木轮椅上，斜目扫去一记。广南，京城，由燕北入京，怎么也绕不上这条道。或许他年幼时，也如同这般的自作聪明】

【一声喟叹，他敲敲自己一双腿，长袍之下，若无人掀看，倒真以为这是个身有残疾的人罢了。】

【他这障眼法，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为】来这里，是看看旧人。

   时隔数月，再度踏入这座小城，小巷热闹之景依旧，却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变了，心境已是大不相同。介于熟悉与陌生之间，似是而非的景致反而触及那段最深的回忆，一切恍惚如同混沌噩梦中猝然清醒，再去懊悔也只是徒留遗憾。
   桂香萦绕着整个小城，一步一步踩过飘坠的重叠落叶，漫无目的随意在巷中闲逛。微微踮脚自小贩手中接过包好的纸袋，小心翼翼揣入怀中。温翘哥哥他应该会喜欢的吧？虽已拜师，比起冰冰冷冷的“师父”，私下里仍是更愿意唤他一声“温翘哥哥”。思及在意的人，唇角轻勾，眼中盈着浅浅的笑意。
   不过才走了一小段路，却已买下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一边懊恼自己又胡乱花钱，但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只好一遍遍宽慰自己，这都是要带回去分给师弟和一一的。
   举着竹签咬着糖人，感受甜腻的糖在口中缓缓化开，实在是愉悦至极。

【这巷弄里，浓墨清秋，金桂满堂。傍晚景致，斜晖烟火流光驻，千灯花下独重游，韶华依旧，人心如故。鼻尖萦绕是这一幕淡淡桂香，他思绪却已翻转入旧。念旧，他念了八年的旧时光，如今身在其中，却是孑然一身。】

【余光瞥过这街巷，也是繁华，他看惯了燕北风光，月凉寒芒，风声轻狂。那处的雨是浑浊的，仿佛那里的人度日沧桑，日日赤血溅青霜，那是洛岑的旧事，却不再是宋长生的过往。】

“诶.诶！公子那是什么？”

【再是一记斜睨，他忽的有些后悔将惊涛带在身旁，这少年跟他数年在燕北苍凉，塞内的江河岁月一概不见，骨子里便赏不来这些水秀风光。而循他所指，娇小身影镌刻入眼。三分熟悉，六分陌生，还有....他心中忽起的一分冲动。】

“小丫头，你手里这是什么？怎么，怎么长成这样？这是什么做的？好吃么？能吃么？诶不对不对，你都在吃了，肯定是能吃的，能给我吃一口么”

【不过怔神一刻，身旁的少年，就以箭步而上，守着那娇小身旁念念叨叨的】

惊涛。【无奈一声叹息】回来，你将人家吓着了。

——————楼上对不住了——————

承平二年·冬

[昨日广州落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及今日清晨渐歇，天地间堆琼砌玉。由戎圩镇欲返回冥教，沿途乘车，林道湿滑举步维艰。劲风呼啸，声如裂帛，掀起车帘一角卷带雪屑窜入车厢。顾明鸾生而羸弱，尤畏严寒，倚靠车内引枕，以狐裘偎身却仍觉手足发冷，心络不畅]

“娘子可还受得住？前方便是桂花巷了，可去巷子上寻一客栈投宿。娘子暂且忍耐一会儿。“

[茫昧里听得驾车的阿北言语，含混低应了句，又阖上眸将狐裘往肩头拢了拢。再睁眼时马车已驻，阿北打帘冷风侵入，不由将五指收拢在袖里。待下车后瞧了天色方知已愈酉时，客栈外灯笼高悬，光影明明暗暗。店内则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入店寻得东南角仅空的一方桌椅坐下，阿北往柜台订房，顾明鸾则将店内小厮呈予她的一杯沸水环在掌心取暖]

【自花馆出来也未急着寻了住处，只在大街小巷晃悠了半晌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只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无须犹豫，淡看姑苏如何抉择了。】

【如此做想的时候，只听簌簌一阵乱响，一捧碎雪砸在白靴上，仰头看去恰是一株劲松被风吹着左摇右摆，倒是未放在心上，偏头恰是朱红匾额上书‘有间客栈’映入眼帘，勾唇一笑后挪步进入。】

【有客栈便有酒，有酒便是快意！】

客观，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先来二两黄酷酒，再来两碟小菜，其他事再说吧。

好嘞！

【小二甩了巾布在肩上离去，四下里望了眼竟是座无虚席，正瞧着何处有空位能拼个桌，跑堂小哥端了青花酒壶与一只酒杯行到身前，却是一脸为难模样将我看着，也不在意，自行拎了酒壶和杯子行到那女子座处，坦然一礼。】

我有好酒一壶欲与人同饮，无奈满座高朋未得遇知音，我观娘子清风霁月，不知可共否？

[骤风扑打窗扇，猎猎势态不改。顾明鸾所坐东南一隅恰巧临近窗霏，隔了堵砖墙尤可感凛冽。她放下手中茶杯，矮下身将双手拢在脚边火盆上方。铜盆里的炭火烧得通红，火光映照顾明鸾那张因畏寒而有些泛白的脸，勉强晕了两抹红]

[火炭哔啵一声脆响，铜盆里蹦起两点火星，顾明鸾忙将衣袖敛向怀里，惶然中坐正身。余惊未定，轻抚胸臆，还未待气息舒畅，眼前忽现一人影截断烛光。举目凝视那人，端得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再看周遭座无虚席，他手中又拎了酒具，方晓来意]

[起身，低眉回礼，谦道]

妾身蒲柳之姿，难当郎君雅赞。只今日抱恙，恐难同郎君共饮。
若郎君不嫌，可于此一坐，妾身愿以茶代酒，谢郎君赏识。

啧，客气！

【不过是借个座，这姑娘倒是自谦的厉害，挪了板凳坐在对面，径自倒了酒灌下一杯，入候醇香似经年润月，端的是好酒，啧了啧舌又看她面色青白少有血色，掀了掀眉头，倾身拉了她手腕在手中摸了脉。】

先天不足？看你体虚气短，烤火管用吗？

小二，上一壶果酒来。

【治病非我长处，只知她此刻定是冷的厉害，果酒虽无烈性，冬日饮来，却也暖身，遂松手坐回去，又再捏着酒盏悠悠看了她一眼。】

果酒没关系，不伤身。

[青年敛袍入座，顾明鸾在侧看他倾杯自饮，目光不妨触上那欣长脖颈。忡怔少顷，心道这男子喉头倒是生得不显，不怪嗓音如敲金击玉，确是比寻常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悦耳。腕子一经拉扯，霎时回过神，毕竟男女有别，纵是切脉医者也会在手腕覆上一方白绢，哪有这般不避嫌的]

[黛眉微蹙，先头好感已消大半，只当此人是个轻浮的浪荡子。将腕子隐在袖下，待店内小厮呈上果酒也不妄动半分，捧着原先那杯余温尚存的清水。听他闲闲启音，横眸一睇，面色微冷]

郎君有心了。但这果酒，妾身受之有愧，还请郎君收回。

哈，你自饮来自行付账，便可无愧了！

【观其衣着，再看谈吐皆不似寻常人，便是这一身病症也像富贵人家才生的起的顽疾，无怪乎虚礼重重，口口声声娘子郎君令人咋舌。】

【只当是女儿家教养不愿接受好意，便也不再多言，她冷，她受着！】

【再饮一口，小菜端了上来，小二哥看了我二人少顷方才转身离开，只又再取了一副碗筷来。】

不嫌弃就一起用吧，我叫殷良，你可唤我名字，公子郎君的无必要。

[俄而阿北返回，身后领着上菜小厮，至桌前见那青年，眉梢上扬，眸中带疑看向顾明鸾。顾明鸾颔首默然，阿北亦不多话，示意小厮布菜]

殷公子。

[菜已布妥，小厮退下。一桌只余她三人，顾明鸾斟茶端杯，弯了弯唇角]

妾身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