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雀阁

文兴三年春

客串：瑞红

承平三年春

春来风暖，早早干完了春瑶姐姐吩咐下来的活儿，打算找个安静地方晒晒太阳躲躲懒。停雀阁一直空置着，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哪位贵人迁进来，在这儿当差虽然得不着额外赏赐，可胜在轻松自在。

寻了个偏僻处轻轻捶了两下腰，身后忽然传出些响动来，慌忙转身，看清来人后又放松下来

“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

披 文杏

晴春阁里，只有韩侍御、我和春纤、橘意几个洒扫的暂住着，她一走就显得松散又冷清。洒扫完，和橘意打了招呼，提着分到手的四个晴春阁里撤换下的果子，躲来了停雀阁找瑞红磕牙。

“呐，吃个果子压压惊？”从竹编的小篮里掏出一个林檎，递到她面前，“御前摆过撤换到小侍御跟前，放了有足两日了，虽则果香尽去，吃着却甜呢。”

自己也摸了一个小口啃起来，“明明主子贵人只闻个味儿，白偏了这些好东西。”

瑞红

“看在果子的份儿上，不同你计较。”

闻不着果香，可红艳艳的果子瞧着就觉得开心，何况我这样冷清殿阁里洒扫的小宫女，平日里哪能见着这御前的东西。自文杏手里接过来，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才舍得咬一小口，甜滋滋的。

“前些日子我随春瑶姐姐去领月俸，路上遇见小侍御，瞧着心情很好呀，哪像你先前说的那么可怕。噫，背后编排小侍御，你胆子可真大。”

披 文杏

“估计是之前回家遇上什么天大的好事了。”压低了嗓子，叙叙道，“可不是我编排她，你是不知道，自打三个月前魏都知给小侍御捎进来一封家信，我们日子可难过了。她素来严苛，宫里又不是讲人情的地方。春纤说有天夜里，尚服局的姑姑去御前送官家的常服，因为临时换熏了迦南，就教一顿煊排，几十年的体面全踩在脚下了。”

“可她自打家来，就分外和煦容让起来。昨儿殿前擦灰的静思打了杯子，也只罚了些月钱。”咬着果子，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又叹了口气，语气艳羡，“人家家里人全在京里，想见告个假就见了。哪像我们，这辈子不知见不见着了。”

瑞红

自打进宫就被安排在了停雀阁，和外头的人都不大熟悉，若非跟文杏是同乡，出了停雀阁怕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一边啃果子一边听她说话，时不时点一点头，表示在听

“嗐，熬几十年有什么用，怎么也比不上御前的人，到了人家跟前，有没有脸面还不是看人家乐不乐意给。”

我和文杏不一样，想当初可是拿了阿娘留下的私房打点了采选的大人，才换得了入宫的机会，就是为了离那个家远远的。家里头继母自私爹爹偏心弟弟娇纵，想想就觉得心口疼。

这话倒是不必同她讲

“照你以前的话来看，小侍御像是个严厉人，如今这样宽和，定是家里出了大喜事吧！你平日里也和小侍御多学学，能有人家三分本事就不至于一直做个小宫女了…嘻嘻，来日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妹啊。”

披 文杏

“你别打岔，我学她什么呀？她是有本事，可真计较起来还不是靠阉竖才够到御前的。”撇撇嘴，“好人家的姑娘哪有学这个的！”

我从尚寝局升到晴春阁日子不长，可这位小侍御的逸闻却没少听人说嘴。

“说她的喜事呢！”像是想起什么，起劲地拍了拍瑞红的袖子：“按说不应该啊。我前天夜里听了一耳朵，魏都知的跟班周全儿亲口送的信儿，小侍御的举人弟弟在青楼醉酒闹事被开封府判革了功名，手还断了怕好不了。”

“要说但凡家里出个举子，十里八乡都荣耀。春闱就在眼前，总不成是正要飞黄腾达了出这样事，她还高兴罢？”

不过仔细想来，小侍御好像往前十几年都从没提过家里，便是出宫仿佛也不兴回家看看。

迟疑，“那也太凉薄了些。”

瑞红

“你这丫头，真是了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谁让你学这个了！”

管她靠的什么，能在御前站稳脚跟就是本事。

宫里的事十成里都有九成是从文杏这儿听来的，宫外头的事可是一点风声都听不见了，这会儿她说起小侍御宫外的家人，竟有种熟悉感。啧，我入宫后就没关心过家里那几个过得如何，那女人生出的儿子，想来连解试都过不了。

“她弟弟这么能作死那，眼看着就要科考了，他不用功读书，还出去闹事…要我说呀，就这么个不省心的，真去考了也没那个飞黄腾达的命！”抽回自个儿袖子，心疼地拂了拂，“我这一年也就两件新衣裳了，你这刚拿了果子的手，可饶了它吧。”

文杏入宫前也不知是什么出身，想来在家里过得挺顺心

“这算什么凉薄？你是没见过那真正凉薄的…”

披 文杏

手底下的袖子被唰地抽走，局促地放下手，心下愧歉。我也知道自己这毛病，在熟人面前一时说到兴头上就浑忘了，往前刚入宫时不知因这个受过多少罚。我也知道她没别的意思，停雀阁没有主子，在宫里就是个冷透的荒灶，活得比我艰难许多。可这时认真道歉又显得生分，便只对她作了个揖，嘴上却强辩，“我仔细着呢！没沾到甜水！”

“唉，不说了，快晌午了。你快跟春瑶姐打个照顾，就说去我那吃晌饭，我给你留了点心。早上茶房拿进来孝敬小侍御的，她不大爱吃，便宜我了。”说着就拉她出去，站在廊下催她去跟春瑶报备。

待她去而复返，二人一道往晴春阁回去不提。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