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春

【入昆嵛前，印象里的女子无一不是秀婉娴静，我见犹怜，待到入了昆嵛，除去辛夷仍心性半就却也渐露内敛沉静的势头，其余所见皆是动如脱兔的性子，譬如江鲤，再譬如她。】

【半息未歇闷尽一壶酒，故作镇定地用袖口抹一把唇边酒渍，待到猜测此时酒气该挥发至极致能掩羞愤，连腰杆也好似硬了几分，重看向对坐之人时分毫不惧，气定神闲】

你口口声声道自己是师叔，春册之时怎不见你？

【指尖循着碗口若有似无地刮弄，言语间将思绪蔓延开去，脑中掠过春册大典上昆嵛众师叔形貌，一个个皆是如宁师叔、冷师叔那般的清隽绝尘，或是像梅师叔那般的风姿秀逸，确然无有一人似她这般胡作非为、不知分寸的。】

【若说她是同辈犹有几分可信，七代成辈仪宣时齐整排列了数十人，虽相熟不过寥寥，自秉记忆尚可却难将人尽数认清，漏过她亦不无可能。】

[ 见他前一刻还羞得满得通红，下一刻便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腹诽，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怎么袁师侄这变脸的速度竟比我还要快哦。]

[ 闻言，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春册后方回门，他要是在春册上见着我那才有鬼了好吧。心知今儿自个儿若不拿出能证明身份之物，他定是不会信我。将酒碗置于一旁，伸手在腰间摸了摸，随后扯出一块木牌扔到他面前，没好气地开口。]

呐呐呐，给你，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可别说连我牌子都是造假的哦。

[ 言罢，微微抬头无语问苍天，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莫非是我这张脸美得太有欺骗性了？！嗯，没错，一定就是这样的，怪我太年轻，唉...]

【素手轻抬，似有什么自她指间落了空，“啪嗒”一声轻响唤得视线凝聚，但见酒桌上凭空多出的一物四四方方，光凭样式便已知晓它是为何物。】

【入门弟子人人皆有的木牌……她此番拿出来作甚？心间仍觉出些好笑，无意间伸手取来正要看她名姓，未料笔书遒劲的“六代”二字猝不及防赫然入目，霎时将话哽在喉头再道不出半句。】

【心知是自己猜错，却不愿低声下气服个软，指腹掠过刻纹时已知晓她是何身份，而后脱手将木牌奉还予她，干咳一记握上剑鞘便起身欲离。】

咳…天色已晚，袁某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 余光一直落在他脸上，他看完木牌后的反应也着实没令我失望，只是，他怎么不按套路走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向我赔礼道歉，求师叔原谅咩？]

诶？你这便要走了啊？……好吧，那你走吧，但是你走之前别忘了把师叔的账给结了呀！

[ 话一出口，只见袁师侄身形微不可见的一颤，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极其无奈地点了点头。见他点头，我这才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

——————结

=====承平 三年  夏====

[上午下山还晴，午时天公降暴雨，雨水来得痛快，瞬是一解暑热，可行路却难，手拎着一篮鸡蛋，撑住伞，此处地势略低，雨水涨得极快，膝已然泡在水中，累叠的一只只鸡蛋，倒是被雨水冲得光洁可爱]

[疾电宛若游在水中的金尾鱼，逃窜云首，电光在头顶咫尺，举头三尺，果真有神明么，佑我昆嵛今夏不热，涉足在深水里，嫌水色浑浊，不久，觉得身子分外的痒]

[湿热交加，感觉越来越发挠心，唇角斜起又扯紧，很是忍耐的蹚过这段泥水，靠在一棵大树下，暂由那茂密的树冠为我遮雨，卷起袖口推向手肘，低头查看，手臂已开始发起点点红疹，接联成片，唔，不痒]

[雷声轰鸣震耳，把一篮子蛋护在怀中，上下牙关由紧开始发颤，手里拿起一只蛋放近双眼去，以期能转移注意力，两眼成直，几乎要把蛋壳给看穿]

【借着想给小师父，律律他们买点新玩意的机会溜下了山，赶上了集市的庙会，好不热闹，不知不觉的逛到了傍晚，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去才不会被发现】

【慌忙赶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青石板上，不消片刻就溅出一条条蜿蜒的小壑】

【眼瞅着裙角都被雨水浸湿，沾染了不少泥泞，就暂时寻一处落脚点避雨吧，这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轰隆隆的雷声滚滚，本来还有些亮堂的天空整个就暗了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酒肆，尽管脚边已经全湿但好在头上有檐遮雨，正在理着黏黏糊糊的衣裙，瞥见了大树下的小小人影，这么大的雨居然躲在树下，随口叫了声】

赶紧过来避雨吧，不能躲在树下的！

[肚子饿，天又落雨，鸡蛋在手，只能看，不能食用，旁人经过有劝我去躲雨，只是冷着张面孔相对，也是白费人好心，内心排斥与不熟悉之人搭讪]

[虽夏日，雨水浸着天地，身上衣物半是湿透，水气冰凉刮过，解不来身上的奇痒，指甲掐着手心，异常难受，两双眼睛肿起，包这两捧泪水，疼么倒还好，痒痒要死人的]

[适抬了额，手里的蛋碎在脚下，鸡蛋清上本托着个圆滚滚的蛋黄，被泥水给冲得一塌糊涂，但见唤我的人是唐师姐，精神陡然清醒，不管靠树的那伞，抱住篮子迎面向雨里奔，声音自觉糯糯的，稳稳妥妥的大声喊道]

师姐！

[刚跑出几步，说是迟那时快，当空一个霹雳打中了身后的树，碗口粗的枝桠被雷劈断，更是惊吓，搂紧鸡蛋，逃向师姐身边，头发凌乱乱散开，脚步飞快的躲到师姐身后，大大喘气]

差点被雷劈，还是多谢师姐提醒

【话音刚落，那大树下的人影好像听到了，赶紧朝自己站的地方跑来，当然先被她那声师姐吸引了注意，借着一点昏暗的光亮看清了来人，原来是辛夷师妹】

【等她一靠近破旧的屋檐下，方才避雨的那棵大树就被一道闪电劈下，溅起些许火花，小人儿受惊往身后一躲，一手护住她】

不怕不怕，幸好跑得快！

【眼看这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站在屋檐下也免不了被雨水打湿，这么个破旧的酒肆此时哪还有人买酒，连店家都歇息了，剩得外面几只形单影只的凳子，反正衣裙已经湿了，干脆就坐下等雨停】

辛夷，我们坐下吧。你还拿着鸡蛋呢？

[紫云峰这么多师姐，平日为点头之交，唯是春上来的唐师姐要我打心底去注意，喜欢她的一举一动，喜欢她自然的神态，总之，师姐干什么，我都是喜欢]

[只是脾性所限，多是抱着书典与师姐讷讷的打声招呼，便就钻进书阁里继续专研药典，本也想邀唐师姐一同阅读，又怕她嫌我眼里只有书典，没有别他]

[正好这场大雨能够成全一回，心性在怕里就是真真实实，乖乖的跟着师姐坐在一条凳子上，依旧抱着那篮子鸡蛋，嗯嗯两声不知怎么办，生怕师姐会不喜欢辛夷，摸着鸡蛋终是有话与师姐说了]

帮我娘亲送药给山下的老伯伯，然后伯伯送了我一篮子鸡蛋，可是娘亲交代过辛夷不能随便收受别人的东西，昆嵛施药本就出自一片善心，现在不知如何是好

[缩缩肩头，望着不断线的天雨，手不自禁的挠过脖上，好痒，在凳上坐得定定的，撇着嘴，忍着，再忍着，雨停了，回去就好上药了，可是想到师姐在旁，亦放心道出实情]

师姐，辛夷有一点不舒服

【她挨着自己坐了下来，平日本就是个安安静静的小丫头，一看就像个大家闺秀，见她抱着鸡蛋说了来历，想了想，回答道】

恩，既然是老伯伯送的，也是盛情难却啊，就收下吧。

【见她从坐下开始就不停的挠来挠去，难道是不习惯雨天，黏黏糊糊的不舒服么，直到小丫头自己说了出来】

怎么不舒服了？

[我知蛋中藏玄机，可为方才那敲碎的一只，蛋黄与蛋清相生不相融，也可人为浑然一体，再者便化为生灵，孵成小鸡，一个鸡蛋就能如此三生不同，所以师公说的造化，连一只鸡蛋也逃不得]

[可是我没拒绝老翁的好意，本是善心，然而人愿得偿亦是种幸福，从这刻，竟也自作了主张，然而师姐一言即点通了我，她亦说收下，便松解了眉目，朝着密密雨帘看]

师姐，一只鸡蛋可以活多久呢？

[另则思了思身上的问题，手早不自觉的四处挠着，脸上把忍着的委屈都铺开来，将湿湿贴在手臂的袖动指卷起，才把那一片片红疹要师姐看到，不适之症令表情和身体都是显然，口讷开]

痒....

【看她摸着鸡蛋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个小丫头只是嘴上说得少，心里可都是很在乎的呢，坐了半天，她突然问我一只鸡蛋能活多久，略迟疑了一下，要问一只鸡烤熟要多久我还是知道的，一只鸡蛋能活多久，大概就是从它成蛋到打碎变成菜吧】

唔，这个，我也不知道呢，要不，把鸡蛋带回去养在鸡窝里，看看什么时候能孵出小鸡，大概就是这只蛋的寿命了吧。

【见她还是挠个不停，小嘴瘪着，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直到那小胳膊伸过来，几处疹子，还有被抓红的痕迹，显然是与什么东西相冲了】

这些疹子从何时开始出现的？

[屋檐上滴答的雨水很是缓慢，而天上来的雨水几乎是成线，快和慢，长和短，连一只鸡蛋也是这样，如果它一直不被孵出来，那么就永远慢在那一壳天地里，笑与师姐讲道]

那么原来鸡非蛋，蛋也非鸡，师姐你好聪明

[我没能若师姐那般想的开阔，她言能点破我疑问，如今这篮子蛋在我手中，拎得动，却忽感寿命的重量，只是想到数日昆嵛后厨也用蛋做过各种菜肴，恐以后趁夜多多将蛋救出来]

[痒痒在身，在师姐面前逐收敛，松袖没坐住，歪头脸碰在师姐手肘上，她袖也被雨水浸得湿透透，又揪着裙子努力的端直身来，跟师姐说完对不起后，想着沿途经过的位置]

沿路被蔷薇刺了脚踝，跟着泡在雨水里走了许多路

辛夷以为艾草煎汤沐浴可缓解，不知师姐觉得此法可对症？

[天上云朵舒卷的很快，雨势渐渐收拢，今夏最猛的雨势，大概就此告一段落]

【一直觉得辛夷是个饱读诗书的闺秀，平日若有她三分安静也倒好了，她总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年纪小小，总有些成人都比不过的道理，摸了摸她的脑袋】
辛夷也很聪明呀！

【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疹子，又听她说了来历，想必是草植划破之后尝试了浸泡在雨水中所致，用艾草可以治疗，果然这小丫头与自己想到了一块，笑道】

你看，就说辛夷聪明吧，跟我想的一样了。

【眼看外头的雨势有减弱，似有拨云见日之意，不一会儿，半空出现几片红霞，将半边阴郁的天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雨停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你身上的疹子，可得赶快治疗哦！

＝结＝

【到处游历江湖，在江湖上虽没有大的名气，但是也有一些人知道】
【身着一身白衣，来到了蓬莱春】
姜先生，你来了。
【闻言，笑道】
店家你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生意兴隆啊！
【进店，却见店内高朋满座，座位基本都已经满了】
【眼见前处有一位姑娘，上前道】
姑娘，不知可否拼桌？

【待其答应，在一旁落座】
如此谢过姑娘了！
【闻其后言，你不会抢我的包子吧！笑道】
姑娘，我不会抢你的包子。
在下姜明，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转身对老板道】
老板！今天姑娘的帐，记在我的账上。

【听其言，笑道】
郝美丽？果真是个好名字。
我看你的确可以称得上这个名字。
【闻其后言，看着身边的她】
我四海为家，喜欢自由自在。不过我倒想知道你怎么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