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街

——承平十年春，开——
梁文杰

【堂兄梁文俊进京已过三月，他亦曾过府几叙，而伯父又命人送来年节后时礼，爹娘那处受之无愧，只是自己觉着若是不能给些许回礼，心中过意不去】

【昨日在古玩铺看到一只青色八棱瓶，又记起堂兄在京府邸皆以灰青一派装点，手中的八棱瓶或可相互映衬】

【是日，递去拜帖，记着时辰往大伯府宅而去】

原本约了陈三公子京郊跑马，临时接到二房递来的白帖，心下奇怪，有拜帖送去父亲那里就是，挥一挥手就要往外走

“少爷，这是堂少爷的拜帖，过来找您的。”

闻言止步，接过帖子匆匆扫了一眼，派了人去知会陈三公子，自去正厅等蒋文杰。

梁文杰

【跟着家仆往正厅而去，入内只见堂兄一人，有些诧异。本想着给伯父请安，却曾见人】

见过堂兄。

【恭敬作揖，随后撩袍落座】

不知伯父今日往何处去了，还想问安的。

往日并不擅长同这些读书人打交道，可文杰毕竟是自家兄弟，两边走动也不算频繁，真有什么不习惯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父亲去城北茶庄了，今晚许会留在那边过夜。”

方才那帖子也没细看，还不知他特意过来所为何事

“文杰怎的想起往这边来了？”

梁文杰

原是这样。

【伯父常年忙于茶庄与走茶之事，向来对堂兄疏于关心。堂兄虽锦衣玉食不亏，自己身为堂弟却看得出，堂兄其实对伯父怀着敬畏仰慕，而事与愿违，父子二人关系不曾过多亲近】

【听得堂兄问及来此事因，遂将装着那只八棱瓶的礼盒向对方推去】

文杰自治多次上门叨扰伯父与堂兄，故今日赠堂兄一礼，报答伯父与堂兄知遇之恩。

父亲一向看好文杰，觉着他侄儿经商为官都不会差，只可惜再看好也只是侄儿，终究不是亲子。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也没什么心情去看他拿来的瓶子，只随口赞了两句

“文杰这话，可是太见外了。”

读书人说话好听，守礼仪懂进退，可实实在在的亲戚关系，还要这般，就让人不大舒服了。

梁文杰

【见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思忖着可能今日前来拜访是疏忽了堂兄兴许有要事在身。遂也不再提及瓶子一事】

一些心意，堂兄能收下便好。

是了，堂兄今日是不是还有他处相约？

“嗯，这瓶子我很喜欢，文杰有心了。”

有约不假，这会儿说起也没什么意思，那边已经回绝，也不必再去了。

“没有…我向来闲不住，你也知道的。”

梁文杰

既然如此，那堂弟便不再打扰，堂兄请留步。

【起身作揖告辞，请人不必相送】

【堂兄虽不及自己才干聪颖，却性情中人。之所以更喜欢这位堂兄，亦正是这般缘由。家中父母攀亲戚为的是伯父那些关系利益，而自己只是单纯觉得堂兄为人很得自己喜爱】

送走了文杰，让丁二把那瓶子收好，至于最后是摆出来还是收起来，等父亲回来由他决定便是。

陈三公子的约没法赴，再找点什么乐子好…

结————

【夕阳沉下，一日又过，今儿无事，虽大伙当班在岗，但各自找乐儿，卓靖与林寒相约比武，陈常不知在哪个角落小赌怡情。我怀抱春水，在檐上晒了一日太阳，正待它落山，我也便能回家】

【只临了来了案，陆大人与邵大人联袂出动，临行前邵大人嘱我先往华阳街去一趟，原是他原要与夏萝姐姐上街，这会不能成行，且让我去说一声，再往案发地汇合。】

【我应了声，掠袍出门一路至华阳街，路过甜品铺时脚下一顿，又折回几步钻入铺子，买了些许果脯，又买了两盒糕点，这才又匆匆往街尾去了。】

【我到他们约定的地儿，但夏萝姐姐还没来，便抱着两方食盒在等着，耐心，且没有半分要赶赴现场的焦躁】

【先前千帆哥捡了只小花猫，养了月余他家娘子诊出了身孕，郭叔小心，不肯再让他们夫妻养着这猫，又舍不得就这么丢了，最后送到了我这儿来。我成日把这雪团子拘在后院，不许它到前头玩，免得搅扰了客人。小家伙不能可着劲儿的撒欢，许是过的不大顺心，近日抓着我的香囊玩个没完，说什么都不肯放，我一靠近就亮出爪子来，倒像是和我闹脾气】

【眼见着金乌渐沉，再耽误一会儿就要晚了，怎好让他等我。没好气地瞪了雪团子一眼，另拿了玉佩戴上，匆匆出了门】

【华阳街角先瞧见了顾乔，心说好巧，转念一想，雀跃的心就往下沉了沉，笑得都勉强了】

阿乔

【皇城司里的人我见得不算少也不算多，能叫的这般亲密随意的，大约也就眼前这一位】

邵大人让你替他来的？

【便只有一小会儿人便来了，她穿的也并非多讲究华贵，但红尘万千，她从人群里走过来却自成景色，姿妍独具，旁人在侧，则黯然失色。】

夏姐姐来了

【将怀中两个方盒递给她，难得是笑了，回归真我，再不强装的一张冷脸儿，一面作揖与她打趣】

临时有案子，邵大人命我来给您赔罪

【我与夏萝之交，且都源于邵大人隔三差五的差遣，偶尔是送个信，偶尔是失个约，一来二去便熟了。邵大人似乎不善情爱，平日里对姑娘也耿直的很，更况有案子的时候，对人简直疏忽。故而我总买着小食给她送来，便假装邵大人心细如发了。】

我送你回去还是陪你逛逛？

【出来自是欢喜，等的人不曾来却也不免让人失落，故而我也不管他们都喜欢带我看现场，兀自问她是否要陪，反正……邵大人老让我送信，不也看我心细么，那用在案子上还是夏萝姐姐身上，又有何区别呢。】

【初见顾乔时她与裴昭在一处，裴大人一身官服也难掩殊色，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冷着张脸，等闲靠近不得，十分不好亲近的样子。不过皇城司的大人，确实也没什么亲和平顺的必要。相较之下，同样冷脸的顾乔看起来气势就要弱些，多瞧几眼还能瞧出几分可爱来】

【事后相处多了，顾乔果然是个可人疼的姑娘】

【邵大人不是第一次让她做信使了，每回她手上都拎着些小玩意儿，说是邵大人吩咐，可想想邵大人那副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心思细腻的样子，多半是小姑娘从中周全。诚然我心悦他并非因他如何体贴周到，他便是什么都不做，偶尔冒出一两句噎人的话，我这心意也是改不了的。我这份心思顾乔自然不知，她这些小动作显得她格外贴心，我都欣然收下，仿佛真的信了她的话】

公事要紧，哪里说得上什么赔罪

【瞧她这副模样，心中失落竟也去了两分，听她的意思分明是不想就这么回去。正事要紧，可她也不是没有分寸】

你若不急着去寻他们，便陪我走走吧，我难得出来一回

那可不成，公事重要，夏姐姐也是顶重要的

【出门时将官服脱了，如今只穿了一身深蓝的长袍，若非在家，我素是男装惯了，男装利索方便行事，头发随意束起，有时以束带，有时以银簪，倒也不刻意成男子样貌，走在街上旁人也只当我是个穿的利索的姑娘】

咱们去哪儿？

【我背着手，侧着头问她，笑眼弯弯的，去了凌厉，多了几分娇软】

【也不怕耽误公事，若十万火急非我去不可，邵大人也不会这当头让我来找她。分心做不好两件事，既来了，当然是先陪夏萝走走了，方才来事，我分明见她看来的不是邵大人便有些许失落。我虽不能代之，但也好歹希望她高兴些了】

就你会说话

【若邵大人能有顾乔一半嘴甜…罢了罢了，青天白日的，我这是发什么梦呢…摇了摇头赶紧止了念头】

【随身带着的药四五日前就用完了，也不知在别扭着什么，一直拖着不肯去拿。此处恰好离医馆不远，没什么好多犹豫的，这病症不知何时就要发作，任性了这些天，不该再拿自己性命玩笑】

阿乔先陪我去竹沥堂吧

【怕她觉着无趣，更怕她回去同邵大人说了，平白让他担心一回】

就是平日里常吃的丸药没了，得再去买一些，没什么大事。买完药咱们去瓦子逛逛，我记着那边的傀儡戏很有意思

阿乔去过吗？

【竹沥堂我晓得，以前喜欢在那里配些中药制香，但入了皇城司之后就不便熏香也就许久没去了】

【应了声好，两人一道往竹沥堂去，我听着她叨叨絮絮的解释，从中听出一点欲盖弥彰，特别是没什么大事几个字，但我也没说破】

【听她问起，点了点头】

去过的，那边鱼龙混杂，是消息买卖的好地方

【与她边走边闲聊，偶尔帮她挡开匆忙行走的路人，不用去做事，颇是有性子】

咱们京郊有个村子，听闻每年年尾都会请傀儡戏，但是呢，据说每年傀儡戏演完了都会死上几个老人，外头盛传傀儡人摄魂夺魄...嘻嘻，姐姐怕不怕

【说起竹沥堂，他家那位常穿红衣的女大夫，也是许多年都不曾见过了。听药童说是举家迁去了荆湖路，儿女绕膝，日子过得极好】

【也是很让人羡慕了】

【有她护着，路程都像是短了不少，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自儿时起就来此处诊脉抓药，进了正堂不必多话，已有小童去取药了】

【拉着顾乔到旁边等，随手拿了颗蜜饯给她】

我倒是也听过一些传闻，若傀儡真能摄魂，怎的只取老人性命，年轻人都安然无事呢？巧合罢了…你夏姐姐胆子大着呢

【小小一瓶丸药很快就得了，贴身收好了，略一思量还是没有当着顾乔的面服药，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不适的】

你要是不急，咱们先去吃些什么可好，瓦子有点远呀

是呢，夏姐姐人美胆大

【摄魂之说不过是村里为了掩盖罪行散布的谣言，后来证实了是嫌老者年事已高没有了劳动力又混吃等死，村子又穷养不起老人，趁着傀儡戏班子来的那几天杀人传谣。老人们不知晓，这手段却在年轻人的不动声色里铺开，一村过半的人手上染了血亲的鲜血。】

【说来也是让人唏嘘，这种丑恶倒也不说给她听，只等着她拿了药再望外走。嘴里含着一块蜜饯，甜的眉眼弯弯。】

去吃牛肉馄饨好不好？李叔家的馄饨摊子就在附近，味道可好了

好，都听阿乔的

【最近胃口差，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很怕她反问我一句想吃什么，幸好没有】

若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咱们可得快些走，去晚了怕是要吃不上啦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