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溪水榭-西楼（荆湖路）——莫寒、沈陌

承平六年 春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小陌陌有两岁了，也正因小陌陌的出生得以过了两年安生的日子，入夜时，深冬末梢的寒意还未全褪】

【命人将西楼的蒹葭收拾了出来，前几日小陌陌一直哭闹不睡觉，没少折腾，今天终于有了救星，可以偷偷闲了】

【温泉的水温正好，赶紧下去泡上一泡，氤氲之气扑面而来，手臂放松的伸开在边上的石栏上】

【挨着床边哄了好一阵儿，眼见天色渐黑，摇篮里的小丫头才吐着泡泡渐渐睡着。两岁的娃娃正粘人，这孩子的精神头又格外好，看来自己出门这两天没少折腾她爹。】

【等女儿睡熟，低头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亲，掖好被角，吩咐浣雪小心照看才掩上房门出去。四下都不见莫寒，一问才知是去了西楼。想他耐着性子被娃娃磨了几日也是乏了，便拿了衣裳亲自给他送去。】

【虽早已入春，一早一晚仍是寒意未褪，池边水汽氤氲，走近了就见男子倚着池壁双目微合。是笑，搁下长袍，伸手扶上他额角，力道轻柔的按着穴道】

这两天累了吧。

【靠了好一会儿，不知是水温过热，还是这几日的疲累一股脑涌上，竟迷迷糊糊有了睡意，直到额头上传来一阵按压，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微侧头看了身后的人】

小家伙睡了？到底还是你有办法，一回来我就解脱了。

【拉过额角的手，让她坐到了石栏边上】

嗯，睡了。

【听他的声音真是累坏了，小团子才虽两岁，却已透出些古灵精怪的脾性，心里明白着莫寒宠她，每每缠着他便爱撒娇，也难怪他这样没脾气。】

【天色黑沉，院中点起灯火，摇摇曳曳的水面映出层叠光影。顺势坐在石栏，偏过些头将他侧脸的轮廓瞧得分明，小家伙......似乎还是和他像得多一点。五官是这样，性子么】

柏君，你小时候，是不是很调皮啊？

【扬唇而笑，鬓发却忽然一松，青丝逶迤，发尾刚刚垂在水面，才想起是刚才抱团子时发簪被她胡闹扯了去。】

【刚坐下发觉她老盯着自己看，没准是想了什么了不得的主意了，谁知她一问出口，噗嗤笑出声来】

这个，我确实不太记得了。

【毕竟印象里只有和老头子横眉冷对的情景，粗略的思索了一番，着实没什么印象，干脆侧过身来望着她】

应该不调皮，我看咱们闺女性子是随你吧。

【正说着，她一头青丝如瀑而泻，更显娇柔，利落的将她一把拉入水里】

没准儿是你小时候更淘气。

【他略一思索，旋即侧身相望过来，果断把球踢回给了自己。不记得了？就三年前在江南这段日子这人犯孩子气的模样，也知绝对乖不了。似笑非笑看着他，墨眸睐黠】

应该不——？！

【话未落音，手臂被人着力一带，人已落入水中。狼狈抬起脸，正见他一脸得逞】

！

【扬手拨起水花朝他推去，自己也撑不住笑了出来。一动荡碎月光倒影，一面朝后躲去，一面不停继续泼水】

五十步笑百步。

【话音刚落，面上就被结实被泼了一脸，知晓这小妮子玩心又起，她一面后退，自己一面划水追上，拉住她往回一带，顺便转身锢住了人影，她靠在石栏上，发丝早已湿透，凌乱随意的耷拉着，替她将碎发拢去鬓边】

都是当娘的人还这么贪玩。

【她衣衫尽湿，偶有春光乍泄，顾盼生姿，仍不免心神荡漾，低头吻上薄薄的唇瓣，感受到胸前不安分的摩擦，吻得愈发肆意】

谁把我拽下来的？

【退不了多远便被“抓”了回来，转身抵靠在石栏边，笑回了一句。半窝于他怀中，额头正承着他鼻息热气，脸便热红起来。仰首望去，岁月流转，几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分毫痕迹。】

【自有了女儿，似乎很有些日子没好好看看他了。他低头吻来，便含了甜软笑意合上眸，伸手环上他精壮脊背。不知是否水温太热，额头不觉冒了层薄汗，轻轻扭动身子，与他缠绵气息略略推开些，出言唤了一声】

莫寒。

【一瞬恍惚回到旧年，白月微光，眸里尽是他。池边的玉兰迎着风，花瓣落了点点灿白。】

【水的温热也引发了不小的躁动，氤氲之中别有韵味，零落的衣衫漂在一旁，气息炽热】

【搂着女子柔软的身躯，四下游走，轻咬着她的耳垂，喃喃说道】

小陌，你好香……

【两人之间紧密的贴合着，上下起伏间，偶有几声低吟，水汽不断腾升，水花四溢，倒映着的月儿被晃荡得不成形，只剩层层涟漪】

【气息渐促，唇与唇再无一丝空隙，衣衫不知何时扯落，分不清是他怀抱更暖或是泉水更温。】

【背贴于石壁，耳边酥痒撩得人瑟缩，勾住他的手臂便不觉紧了紧，水声泠然化开融融暖意。夜色朦胧清凉，微微眯着眸，叫烛影摇红一晃，再睁不开眼，瞧不清。】

===结。

承平六年 暮春

【一早有不开道加急送来的文书，莫寒便一直在书房处理卷宗。午膳过后，哄着女儿在房中好好睡觉不许吵他。等丫头睡熟，想起什么，出了趟门。】

【回来时才一走进院子，就见小家伙摇摇晃晃的拉着浣雪溜出房门，阳光下，娃娃红扑脸蛋上的细微绒毛清晰可见，揉揉她柔软发顶，由着她勾上脖子蹭进怀里，蹲身将她抱了起来。】

【怀里的小人儿一团软和，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满树玉兰，含笑折下一朵放在她手中，称了意的小家伙凑近在脸上亲了一口】

“爹爹，要爹爹......”

【安分不了一时，便挣了挣身子不肯老实待在院里，嚷着要找爹爹。略一犹豫，不知他的事情处理完了没，女儿撒娇的样子又实在叫人不忍拂意，何况，还有件事要告诉他。将怀里的娃娃往上托了托，便往书房而去，临近回廊，伸指在唇边轻轻一比，示意她不许吵嚷。】

【大早的得知卫燎已到，去书房听他详述不开道的近况，约摸正午留他用了午膳，便在书房里翻看他带来的书册】

【大抵是看的太久，总觉得眼睛过乏，不知不觉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日正中天时，阳光透过木窗洒了一些暖意，转过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倒是睡得很安稳】

【自回廊经过窗边，见青衫伏在案上似是睡熟，放轻了脚步。向怀里的人瞧了一眼，小丫头乖乖点点头，也伸出手指学着自己刚才的样子在唇边比一比，噤了声。】

【忍笑直觉她人小鬼大，拉着小人儿轻手轻脚走入房间。屋内寂静，阳光撒开一室暖意，见小家伙挨在一边专心摆弄着刚摘得玉兰花并不吵闹，也就由得她去。】

【往壶中新注热水泡开几朵杭菊，清香带着些微涩意弥散，茶汤明目清肝，待会儿他醒了温度也该刚好。端了杯正一回头，只见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声不响的爬上了桌案，来不及出言阻止，小小的手掌已在莫寒脸上轻轻按了一把。】

【不知她闹什么鬼，只见她动作极是轻柔，神情亦专注非常，好似平日扮家家哄着布娃娃睡觉一般，因也不去打断，只静静来到身后。】

【等往莫寒脸上一瞧，几乎忍不住扑哧出声，女儿不知何时抓来满手的墨汁，结结实实的在她爹脸上盖了个爪印。那稚嫩的脸上分明写满认真专注，仿佛完成什么大事。心里又惊又笑，自己七八岁上欺负小师兄的把戏，这家伙竟是这么小就得了“真传”】

【小人儿尤未觉察自己靠近，觉得手上的墨不够用了，顺手往砚台里又蹭了一把，转而继续往莫寒上额头摸去。正打算制止，忽而转念一想，依这人内力之深与素日警觉，这番作弄哪还有不醒的，想是由着女儿胡闹。往桌上略一检查，还好，除了莫寒极好看的脸，旁的东西都没染上分毫污渍。索性也不去插手，在一旁含了笑，且看他能忍到几时。】

【安稳不过多时，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后背爬了上来，半眯着眼看去，小陌陌那胖嘟嘟的小脸挨得很近，顺着往前爬到了桌案上，就这么眯着眼睛瞧着小丫头想要干嘛】

【瞅着她的小手就往一旁的砚台里一拍，墨汁四溅，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她扭着小脑袋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掌盖上了自己的脸——顿时多了个小小的五指印】

【瞥见一旁慢慢靠近的小陌，这娘俩都一个心性，往后可有得受了，小丫头玩的还不够尽兴，一看巴掌上的墨汁儿没了，还往砚台里按了按，嘴里还似乎念念有词，眼看又要挨上一个指印，赶紧起身坐直】

【一把将桌上的小家伙抱到怀里，抓着她摇晃着的小手往桌上的纸上一按】

来，看看我家小囡囡的大作！小家伙，跟你娘一样淘气。

【果然不等小丫头第二掌盖下去，莫寒已将她提溜了起来，啪的一声，白纸上顿时出现一个乌黑黑的小手掌，正和她爹脸上的凑成一对儿。瞧着这人没了脾气的样子，撑不住笑了出来】

瞧你爹好大的脾气。

【虽是这么说，小丫头心里倒是极明白，丝毫没为莫寒佯怒的一声吓着，反而在他怀里更是张牙舞爪起来，咯咯笑得开心。唤了人去打水来，又见她一双小手张张合合不肯老实，直要再比划。搁下茶盅，避开墨渍握着藕段似的小胳膊将她拉住，面色沉了两分，向她摇一摇头。】

【小家伙水灵瞳子看看自己，不情愿的瘪瘪嘴，倒也没接着闹，不过乖不了一时，又仰着脸学起她爹刚才的话】

娘！淘气！

【小陌陌站在自己腿上，小小的个头儿还是有些斤两的，不想几日不抱她，感觉又重了几分，两手托着她的肩膀，让她在桌案前拍拍打打，小嘴直咧着笑】

【一旁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唤人去打水，然后拉住了坐在怀里两手都被沾了墨汁儿的小家伙，可是小家伙也不是安分的主儿，这不，立刻就摆出了为娘的姿态】

【小丫头方才还闹腾的劲儿立刻减弱一半，靠在怀里，将手指对戳着玩儿，半天仰起头，瞥了一眼小陌，嘟哝了一句，让自己忍俊不禁】

哈哈，小囡囡说得对！爹带你去玩小木马好不好？

【闻言也是好笑，勉强就算这丫头性子随了自己，一张嘴可是半分不比她爹差，似不在意的点点头】

好啊，这么听你爹的话，今晚让他讲故事哄你睡觉咯。

【下人端来水来，自顾自的洗了手，也不去理那一大一小。果然小的撑不住，颠颠儿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听着她朝自己扑来，转过身低头看着小家伙】

若是把娘的衣裳抓黑了，今晚你就一个人睡。

【只见她立刻站住，扑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将两只小手相互蹭了蹭，犹豫着还是凑近了自己身旁，小墨手并不往衣上抓，只是软糯糯的唤了声娘，复而眼巴巴瞅着自己，似乎有些委屈。瞧着女儿这副模样，笑蹲下身，细细将她两手擦干净。】

【等洗好了，白白净净的小家伙才又抓起方才的玉兰花溜到边上打转。重新将手巾洗净，拧得七八分干。回到书桌前，本想递给他就罢了，想了想，索性在他旁边坐了，也似照顾女儿一般亲手替他擦去脸上的爪印。】

【小丫头玩儿了一会儿回过头，正瞧见白帕上自莫寒脸上擦下一片墨迹，又捂嘴笑说“爹爹花猫”。似是无意一声轻叹，含着浅浅笑意】

这一个已经这样难带了，到了明年，可要怎么办。

【小陌陌被她娘这么一唬，果然坐不住了，挣扎着就要下地，放她站在地上，有些颤颤巍巍的走向正背过身的人】

【末了，站在旁边，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小陌，终于等到它俯身替小家伙把手擦干净了，捡了水盆旁的玉兰花就蹲在门口不知道比划什么】

【正看着小家伙，小陌拿着帕子过来，擦掉小囡囡留下的指印，结结实实的小黑爪，蹲在门口的小家伙捂嘴直笑，看见了浣雪，连忙追了出去，这才消停会儿，听到了小陌说的话】

明年，明年小陌陌不就又大了一岁……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的人】

咱们小陌陌是要有弟弟还是妹妹了啊？真的吗？

【为他细细擦去墨迹，小家伙也叫叫嚷嚷的跑远了，不足两月几乎看不出来，自己却是有感觉的。至于是男是女就更是天意了，便道】

我怎么知道，要不，等他长大一点，你自己问问他吧。

【想起来了好半日，这人直到刚才才好好看自己一眼，一颗心都被女儿牵走了】

如果是儿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