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燕山府路)——陶然 鄢黎

[烟雨霏霏，铺了纸墨画一院杏花，小狸扑过来扯我衣角]

怎么，是嫌我没陶然画的好？

[那厢吱吱叫了两声竟似赞同，惹得我一掌过去扫上窗棱]

”轻着轻，就你那手，自个也不掂量些“

啊霞，这么早来？

”早啊？乐乐哭了一晚上了“

呵，至于么

孩子也不小了，赶明儿把乐乐抱来，我一起教

”乐乐先天体弱……“

无碍

结

【时日渐长，女儿在长苏的调理下慢慢好了起来。】
【在厅里绣着小衣，一针一线绣了双头，生怕哪一针漏了，她穿着不舒服。】

【抬头看见院外的田埂，不见人影，却知道他时时都在。】

【岁月静好。】

乐乐，叫爹爹回来吃饭了。

”爹爹爹爹，回家吃饭“

[搁了锄头抱起乐乐，擦了擦小家伙额角的汗水]

怎么跑这么急？啊娘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嗯……素笋还有豆腐“

喜欢吃么？

”喜欢，啊娘做什么都好吃“

乐乐好乖

[把乐乐放在肩上，路过溪边顺手用柳条串了一条鱼，拎回去给梨儿]

孩子不能总吃素，加条鱼吧

【一方田里是一方人，这片土地里养出来的菜粮，天然一股清香。】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抹清影，缓缓走过来。放下手里的绣针，端起绣盒等着人一起进门。】

【接过鱼看了看，很鲜的清水鱼。】

好～

只不过小馋猫要馋一会了，煮鱼的功夫，你和他到后院玩一会？

【弯腰给小家伙蹭了蹭脸颊，后庭的花园有一阵没除草了，乐乐平时最喜欢去那玩。】

乐乐，和爹爹去除草好不好呀～

“好，爹爹带乐乐去，爹爹最会抓蚂蚱了！”

爹爹会抓蚂蚱？

[被小手牵着往后园走，回头眨眨眼，弯一抹浅笑]

[随意的坐在树下，看孩子在草丛里欢腾，阳光透过树荫打下，淡淡的让人愉悦的暖]

“爹爹，看我捉到了蝈蝈！”

好啊，来、爹跟你斗蝈蝈

[敛神听了会，骤然窜出在草丛中一掠，转身时手里多了只漆黑崭亮倍精神的蝈蝈，小娃撇撇嘴，没什么预兆的就哭起来]

“啊娘，爹爹欺负我！啊娘你看啊……”

【溪水里的鱼很干净，这一处有农田做籽，作物养肥了水土，鱼也就长地格外肥美。】

【仔细地把鱼腹剖开，鱼身横切三刀以便入味。一向喜欢北方菜色，酱香四溢的色品极其开胃，佐料一热，立刻飘出满屋的香。】

【鱼肉熟了七分，把锅盖好小火慢炖，是该喊两个馋虫吃饭了。】

【远远地听到乐乐耍赖，快步走过去把哭皱的小脸抚平了。】

爹爹那里是欺负你，乐乐要凭自己的本事赢爹爹。

这样等你长大了，爹爹就再也赢不过你了。

【一双小眼睛亮亮的，好像还握了握拳，踌躇满志。】

嗯！


等乐乐长大，样样都比爹爹强！

【抱起小脸亲一口，真乖。】

走了吃鱼咯~

比爹爹强？好！

[摸了摸小娃的头，一脸欣慰，谁不望子成龙？单臂将其抱起，另一手牵了妻]

鱼香飘了满院，你这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米饭香甜，鱼肉鲜美，引人食指大动。夹了一声刚欲入唇，小娃盯盯的看着，耐不住只得转了方向]

来，张嘴

[他欢快了，妻去不乐意了]

“你挑了刺没有啊，就喂乐乐”

[我将筷子一放]

你这关注点明显不对，我喂自己就可以不挑刺了？

那当然，我可是这全城最贤惠的。

厨艺每天长进那不是一点点。

【菜肴摆了满桌，这一席丰盛，乐乐开心地直拍手。看着爹爹的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也忍不住停了筷子看着他俩，有的时候觉得养了两个孩子。】

那当然啦，你要是有乐乐这么可爱，那我也给你挑刺，对不对，乐乐。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挑了一大块鱼肉放到他碗里。】

这样总可以了吧～

[伸手掐了下她的脸，乐乐竟然也凑过来]

这也凑趣？

[一顿饭吃的欢腾，帮着梨了洗了碗筷，乐乐就吵着困了]

困了去睡，还在这跟着转？

“要啊娘陪着”

[略一顿，嫌弃的皱眉，养孩子就是这点不好]

“啊娘你看，爹爹又凶我！”

……

[真是让人无语]

【拍掉他的手，给儿子擦擦嘴，抱进怀里。】

娘陪乐乐去睡觉，爹爹是坏人。

【冲他笑笑，有了孩子就是应该宠的嘛。】

等我吧儿子哄睡了，再来找你。

怎么还和儿子争这个……

【把儿子妥帖哄好，也过了午时，轻轻带上门回屋，过去趴在他怀里，也是十分困。】

我哄了儿子，你得哄我。

[倚上榻上拿了本书闲翻，妻过来时刚好有了些睡意]

嗯？不是你哄好他来哄我么？

[笑着将人搂进怀里]

为夫给你当抱枕，可好？

[光影斑驳，竹叶筛筛，越发的催人倦]

睡会

[娇软在怀，一梦香甜]

结

承平五年·夏

【夏日蓬勃，儿女绕膝俱是和和美美的，屋前老树还是那么茂密，可人，却不似当年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都是体弱多病，大夫过脉后，道是先天经脉易摧，如今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但未遗传到儿女之体，已是万幸。】

【何需对镜自怜，气虚体乏，血脉滞淤，我比他要更清楚。】

【一纸遗言写了又写，我没有勇气告诉他。黄泉碧落，来生有缘，我还会不会有如此运气。】

【乐乐才刚能随着爹爹练剑习字，女儿尚在襁褓之中，而我最舍不得的，是他。这许多年来，恩爱，扶持，争吵，是自私么？倘若我就这么撒手西归，多年之后，你会再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她住进这间房中，看不见旧人迹，却满是主人心。】

【脚步声渐近，急忙收了纸笔拿起书，瘦削的臂骨几乎与书简同宽，只一双明眸潋滟。】

不必费心熬药了，大夫也说，没有用的。

［大夫？我就是最好的大夫，还用谁说呢？把药碗放在一侧，抓了她的手在指间］

你是嫌苦不爱喝吧？

［从来淡看生死，此时，却难掩满心酸楚。我舍不得她，便只有愧对一双儿女］

黎儿，我们出去走走吧。几年来你为我生儿育女，虽也安宁静谧，到底错负了许多风光。你不是说想去蓬莱么，我们明日就动身

［执手在唇边吻了吻，舒眉轻笑］

孩子还小，让长苏帮着带几天，他也总说要收乐乐做个弟子，就遂了他。让我想想，孩子给他教出来除了风流一点桀骜一点，似乎、也能过得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

你先睡会，养足精神，我去打点一下

［给她拉好被子，从床边站起］

【听着他说，反而是不记得这几年光景。太美了，太安逸了，他一直在身边，就好像没有爱过，但是真真切切的，世外桃源，不过如此。】

【从前是多半顾着自身安乐，如今，笑舒了眉眼，演的真，仿佛已见着蓬莱仙境，我是真的想去。】

好，那时候说不定，蓬莱仙人就挑中了我，反而嫌弃你。

我就要到月宫上去了。

你记不记得我。

【嫦娥奔月，牵牛永隔，我是先走的那一个。】

（长苏……）

【放开他的手，泪意漫漫已忍不住，偏头背过身去不愿他看见。点点头。】

好。

【爱要多少年才够，一辈子，太长啦。】

[把孩子带到长苏面前，我看了他会，唇角轻动]

拜托

[他似是轻叹一声，难得郑重的点头]

“如我儿女“

这就好

[啊霞跟在他身侧，泪水滑下脸颊，几次想跑出门去却又舍不得，我看着她笑笑]

也拜托你了

”嗯……“

[她抽泣着点，我莫明一笑，起身相辞。清风徐来，蓝衫渐入竹径]

[亲自给黎儿梳妆挽发，抱着她上马，回头看一眼竹蓠、看一眼枝头青杏，留一抹微笑轻甩马鞭]

驾！

【我原以为，我最舍不得的是这一双儿女，日后长路漫漫，我不再参与其中，他们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我竟不是那么挂念。】

【鸿鹄高去，晚霞长天，我最舍不得的，是他。】

【镜中人已是憔悴枯槁，难得他这几年竟练就绾妆的本事，丽色不忆当年，爱仍珍藏于心。】

【轻靠他身，竹庐渐远，其实只要有他，处处皆是仙境。】

陶然，你爱我么？

【我想听你说。】

我爱你，天涯海角

（碧落黄泉）

相依相伴

[低头轻吻她脸颊，轻风扬起发丝，打在脸上一如那时清丽]

[我的马术很好，载着她一路徐行，风光入眼，竟添了些不曾领略的美]

[下马登舟，抚了抚踏砚毛绒绒的头]

踏砚，去吧

[踏砚低嘶一声撞进怀里，我停了一瞬起棹扬帆。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愿它会遇到懂得疼惜的主人]

[海上波澜壮阔，红日东升，明月西垂，引人和胜]

黎儿，蓬莱就快到了

[揉了揉已略干枯的发，握她的手指向云雾间的山峦]

【我也爱你。可我已决定用一种自私的方式。】

【缱绻温柔，如匪君子，我怎么舍得，多年后入驻佳人，再唤起柔情。】

【时间是最有力的手，再多苦难，只要用力活着，总有大病初愈的一天。所以，让我再欠你十六年。】

【回头看着踏砚离去，我知道，许久之后，我也会不再念它。】

嗯。

【海上日升月落，恐怕只有在这，才能见到的盛景。淼淼碧波深如渊，丛峰耸立，那红日从天边升起，金芒暖意攀上他脸庞，伸手捧住，踮起脚浅浅吻上。】

【从一开始我就是自私的，因为怕失去，所以始终牢牢攥在手里。】

【随他示意看过去，蓬莱仙岛，我若长眠于此，换不换的来仙泽福佑，庇护你百岁安乐，儿孙无忧？】

蓬莱是仙境，以后若有人问，我们就说……是从仙岛上来的，再寻个山去占山为王，专门给那些官宦贵人看命。

那时候，我们也是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我却只想要现世安稳。】

神仙眷侣？一直都是啊

[温柔的回应她的吻，蓬莱在望时，她的手缓缓滑下]

黎儿，这一生，即短、也长……

[没有抱她踏岸，就留一件想做却总也做不完的事]

[环她在怀相依坐下，长剑出鞘蓦地劈落，船板铿然崩裂，水浪涌进、尚带了粼粼之光]

[意识淹没时，她的身躯未曾凉，恍恍然又坐在杏花树下，抱着一双儿女娇俏的扬起脸]

【我以为……】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自私，想要长埋于此留一纸谎言与你，相约十六年，我永在你心中，至少这十六年内，是我曾有过，却不能多贪得的爱。】

【却不敢奢望你与我一同沉入江海，我舍不得。】

【泪如雨下。】

【坠入深渊前让我记住你的脸，紧紧相拥，光明没顶，沈海中的寒意刺骨，他身上源源的暖意一如始终。】

【是爱情，爱轮回，永生不灭。】

【才有了这纷纭世间，滚滚红尘。】

【陶然，你是我此生唯一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