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百草园

“德行。”

指尖儿暖意融融，暑热过后的秋凉叫他一呵去了一大半，但总归是未出阁的女子，师姐弟情深，也不可没了规矩，遂嗔笑着将素手抽回，作势在他脑门儿上敲一下。

“跟着师姐也没大没小，小心我师父找你算账。”

看他这般模样，想是已经放下心防，就我堪不破迷障，果真是个痴人啊，兰花儿喂了水，药园还有其他草药需要浇养，若迟了回去，师父定要问责，索性也不再与他玩闹，告了声离，浇水去了。

——结——

承平十年，夏


【夏渐盛。药房躲在巨大的树荫下，园中草木清幽，只有午后的风拂过窗棱捎了一丝热意。】
【屋子里一面墙上的不同格里堆满瓶瓶罐罐和不成样的草药。药炉上还燃着火，有微微苦涩的药香弥漫，人在格子前转，不时取出点药草。】

     夏蝉震翅，如鼔鸣声，苍翠绿荫庇护之下，结庐幽境，不似俗尘。
      蔺无余手捧着论衡，来至门外，嗅着浸入心脾的药香，扣了扣门环，轻道:
       “慕师妹，慕师妹在否？”

【剪了新药入炉，轻轻搅匀。】
【正合上盖，忽闻扣门，回头，在一屋草药寂静中传来声音。】
【忙起，前去开门，人映入眼倒有一丝意外。】

蔺师兄。

【他刚出关还收了个小徒弟，这会不当正教那些弟子。怎么寻我这儿来了。】

找我有事？

【敞开门让他进来。】

眸光略扫，见炉火茂盛，药味较之门外更浓，只怕是师妹又在炼制什么丹药了。
     瞧她直言相问，倒是让自己有迥迫，自己看起来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么。。。顶多。。大半时间还是沉迷闭关而已。
        轻道了声“慕师妹”，进了房门，一股热浪袭来，瞬间后背露汗，复观师妹神色言:
       “非得有事才会找你么？这夏季炎热，师妹整日围着这炉子转，可要注意身体。”
        说罢凑过看炉中新药。
       “师妹，这是什么药？”
      

【任他随意，回行继续看顾药炉。火候熨帖，炉中药似快翻腾。】

无妨。谢谢师兄。

【秉性冷淡，素日不爱言语，但与观中兄弟姊妹亲厚，关心尚能给一二回复，有问亦能多说三四。】

夏暑当前，给观中小的备些祛暑药茶。
青风一向爱顽，师兄可盯着他吃点。

洋溢着笑，看她忙碌着，虽然冷语，到底还是心暖的，青风爱顽，倒是让他想起明月，怎不在她身边？
       一边想着，一边应下，琢磨一下，还是出言问了。
       “慕师妹。这里可有好点的伤药？”
     

【见有沸意，揭开拿木勺轻尝了一口。这次斟酌之下果然较前次更顺口了些，虽未问过明月，但见她尝过后的神色并不算特别好。如今这法沉出药味的香，而苦涩大都如水雾散去，入口适中。】
【先起炉倒了一小碗，拨了下炉子的火，火光闪动，仿佛有热感冲起，手上却仍徐徐图之。但闻言，立即抬眸看去。】

有的。

【细瞧他的脸色不像带伤，留下小簇温着药炉。拍拍衣袖，转身正对他。】
【师兄出关时已为其搭过脉，稳健通畅，不应有碍。眼下何故？】

为何拿药？可是有谁伤了？

    瞧师妹起炉，本想顺手给她接一接，但看她那利索模样，悻悻的垂下手，愣愣的直言:
     “并无人受伤，只是想向师妹讨些，备用着”

【备用之言，不由侧目。】
【想到他膝下刚收的小徒，更肃容郑重几分。】

师兄下手要知轻重。青风他们还年少，后用药不如先留心。

【蔺师兄痴迷武学，又不甚细致，曾有切磋忘我伤及弟子的一桩旧案，自然要提醒。】
【将那碗药茶推给他，起身去为他备药。】

      嗯？下手知轻重，青风他们。。？师妹这是以为我会下重手么。
      想着自己行事风格，心中哭笑不得，着手接过药茶。欲辩解又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认她以为吧。
         山野性灵，能通天地者，可不止人呐，所用何处，皆用心馈。
    ——————结————

承平十年 秋

他领命去了山下帮慕情师叔给人送药，待三日后归来，却闻青风在山下犯了戒律，受罚一事还连累明月师妹云云……他很快便联想到了那晚在兰溪遇上青风，目光闪烁，语出不详的情形来。

是日，暮色四合，余晖透过树林间隙洒进院内，明暗交替的光影中，一道身影挺拔如松。

他一路而行，行至明月的院前，逆着光他看着院子里站着看书的人，当下唤了句

”明月“

客串：晏明月

青风从祠堂出来已经是隔日的事情，站桩抄经，两罚并一，终叫杀孽消磨，堵住观中弟子悠悠众口，不叫人多嘴杂再生出是非，总归罚得不算重，青风正当年少，体格硬朗，不消几日定又活蹦乱跳了。

给他拟一方食谱是再好不过，他自己是会做饭的，依照食谱调养，不单对他亏乏的几日有助益，久日沿用，对调和内息，强身健体也有莫大功用。

站在院子里，一手倚着扫帚，一手拿着食疗的书籍翻看，闻到一声唤，循声望去，眉眼带笑。

“二师兄，怎有功夫来寻我。”

见明月笑颜、他且按耐下了心中思绪，将手上的包袱递了过去

“你生辰将至，师兄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前两日为慕情师叔下山送药，听人说羽衣阁进了许多布料……扯了六尺布，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明月虽说入了道观，可是他听人说，这么大的姑娘是最喜欢穿新衣服，他又不知明月尺寸大小，只得扯了布。

他这时走近些才看清明月手上拿着的书，只一眼扫过，他有些疑惑

“慕情师叔如今教你食疗了？”

晏明月

[青风送的生辰贺礼，无端惹出风波频频，如今方才停歇，二师兄又突然来贺，蓦地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将扫帚搁在一旁，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包袱，只掀了一角，明艳的颜色入目，约莫是山下女儿们喜欢的。]

谢谢师兄，改日下山坐堂时，便拿去裁身儿衣裙，届时穿来与师兄瞅瞅。

[待他问及此间食谱，也不避讳，直言道]

这不是师父布置下的功课，我自己正研究呢，想着青风这回遭了罪，人都清瘦两圈儿，权给他补补身子，也当作回他的礼了。

[把书递过去与他同看]

届时若有效用，明月给二师兄也补一补，除却你们两人，旁的师兄弟可享不着呢。

明月和他差不多是同年来到观里的，一前一后罢了，他与她相处的年岁最为长久，他向来把明月当成自己亲妹来对待。可是，昨晚那一幕到底是在他心里划拉了一下。

"嗯，明月皮肤白，这颜色我想应该好看。"

为了青风。。。。他落在书页上的目光深邃了几分，垂下的眼睑里隐隐带着纠结与踌躇。向前走了一步，佯装认真看书，看似漫不经心道

"这话可不能往外说。其他师兄弟听着会嫉妒的。"

"说起来，青风来观里时间虽不长，明月待他倒比对待师兄更好上几分。"

晏明月

[言及嫉妒，稍有不解，面带疑色，我自十年前上山，除却与二师兄亲近些，旁的师兄弟大多略有疏远，直至青风去年入观才像又多了个朋友一般。]

师兄这是什么话，谁待我好，我便以同等心意待他，有何可嫉妒的。

[近日有流言传出我是知晓的，最身为当事人，好在心境澄明，对青风是何等的情谊尚还拎得清楚，总归不似历去年冬日那桩旧事时心盲眼浊。]

师兄是想问，明月对青风可有非分之想？

自去年冬日起，明月已然悟道，红尘情爱，今生今世都不做他想。

因着心中藏事许多，一时失了言，听着明月的疑惑之词，他并未接口。却又听她直接了当的点破自己询问之事，一时语塞，隐有讪讪之色。

”明月言重了。是师兄询问不当。“

他略合了合眼，为这般小心试探的自己感到自责与羞愧。待再张开眼时，之前种种揣测杂念、忐忑不安都尽数散去。

”红尘情爱什么的师兄不懂，只因昨夜的那一幕，只因你是明月，所以想问便问了，不要有负担。“

”不论旁人说你什么，只有你说的，师兄才会信。“

晏明月

昨夜？

[语带疑问，昨夜从祠堂出来时，确乎觉着密林漆黑里似有人影，青风不言，我只当自己眼花，如今听二师兄一提及，豁然开朗。]

早知师兄也如此在意青风，明月便叫上你一块儿了。

[行的端坐得直，自然不怕别人说闲话，他道我待青风较别的师兄要好上许多，可现下看在眼里，这经年沉稳持重的二师兄待青风也算是青眼有加了。]

旁人如何揣测，那是他们的事，师兄肯信明月，足矣。

不若改日得闲约上青风，咱们三人一道去赏秋，如何？

那日在静昌处，他所得知的那些话语，他半个字都未对旁人提及。他的师弟，他的师妹，他决计不会只听信片面之词。

他见明月眼底坦荡，即便是流言四起，他也愿信自己眼中所见，只愿信自己自小相处的妹妹。

”你啊，还叫上我，原本青风受罚，我们便不该探望。“

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可是言语中的笑意又将这严肃之词冲淡了几分。

”好啊，只求青风这段日子可安份些，然后我们一道踏秋赏景。“

问清楚了，心中思绪明朗，连带着眉宇间的暖意更甚。

”这秋老虎过去便要入冬了，你自己的身体，可得多注意些。我们都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