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百草园

晏明月

探望时若叫上你，便是被人发现了，师兄在总要身板儿硬些的。

[难得玩笑，也因他眉间疏朗，便觉这肃杀秋意也添了融融暖色，白云苍狗，十年恰如一瞬光景，旧人如故，已十足让人欣喜。]

[食谱还需琢磨，自个儿想不通透，到头来还是得去求教师父，只望她别嫌我不务正业才好，悉数应下他关心的言辞，告了别目送人远去，去赏秋，回头做些茶点带去，最好不过了。]

——结——

承平二年  冬

【他来太乙时，阿雪就已经在太乙后山满山跑了……只不过到头来居然还是前几日被师父收为徒。】

【以前不是太虚弟子的时候，约莫没人管她，今日有慕情师叔的功课，他原本是拉着还未睡醒的师妹朝百草园走……可是太慢了些，就直接把人背了过来】

【九岁的谢景行还是个瘦弱的少年，背着比他小上一岁的师妹，走得跌跌撞撞，不过还好，时间尚早，其余的师兄弟们还未来】

【冬天的风闻起来很是冷冽。我在门口瞅着那个小少年将更小的师妹放在椅子上。身边的明月扯了下忽然停住的我，冲着小少年喊师兄。】
【她小脸微白，转过来看我眼睛却是亮得笑盈盈的，放手让她奔过去，我跟在后头。小丫头穿得有点多，爬上椅子像个团子挤在阿雪的边上。】

【他才将睡得迷糊的阿雪放在蒲团上坐好，这小姑娘一歪身子，差点儿就倒了下去，他急忙扶住她，可待他一松手，便又是如此。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得让阿雪靠在自己的肩头】

【还未能顾得上四下探看，便听着一声 “师兄” 一个裹得严实如同小圆球的明月师妹迈着小脚正朝他跑来，他这……这……怎么办？】

【在这大冬日里，几乎要急出汗来，好在明月师妹顾忌着没那么用力，他一手揽住这小娃儿才放心的呼出口气，一侧头，便看到了院门口处的师叔，想要行礼、却也是没了法子，只能讪讪开口】

师叔早

早。

【看他模样也摆手让他不必动了。】
【大冷天三人齐挨着，明月伸手去拥阿雪，还软声软气的叫，阿雪靠在景行肩头昏昏欲睡。】
【走过去，抚住明月的脑袋，稍稍制止她的动作。】

别压倒你小师兄。

【又对二人道】

把阿雪叫醒。

【他在家中也没有过妹妹，总觉得这些小女娃软呼呼的，他挺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那阴郁的神情吓哭对方，还好还好，这两个师妹对他只有好奇，并无排斥】

【师叔将明月扶好，又发了话，他轻拍着阿雪的肩，明月摇晃着阿雪的身子，可算是把这丫头给唤醒了】

【待大家在蒲团上坐好，准备听师叔讲解今日所要认识的药材】

【今天要认识的都是冬日生长的药草，当师叔拿出一棵药草来询问是否有人认识，他看着那叶子，当即答了句】

景行知道，这是雪见草。

【等人都来齐坐好，方才开始今日讲授。】
【赞许的对回答的景行点头，继而细细为他们说。】

雪见草根性味苦、辛、凉，无毒。能活血，消痈肿，止吐衄，全草治疮毒。生于山坡、路旁、荒地、河边等，非常多见。
前些时日玉斧食多了红薯腹胀，我便是用这个治的，可外敷内服。

【眸光落在前头端正坐着的大弟子，一派认真引他做了例子，却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手脚忍不住动了几下。】
【大家似乎也想起前几日的事儿。】

【雪见草，他认识此物的原因不过是当初受伤，阿娘便背着他满山去寻……忆及此目光有些黯然，却强制让自己认真听课】

【活血，消痈肿，止吐衄，全草治疮毒……在心里默默的记着功效，认真的看着那草药的模样，果然是个常用的，得好好记住。只是听着师叔突然说起大弟子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笑声】

【一通乱笑结束，师叔又让他们再细细观察此药模样，随即又拿出五棵摆放在桌上，让他们分辨，哪一棵才是雪见草。他是一眼就认出来的，可是阿雪和明月却左看看右猜猜……都不对】

师叔要我们辨认……难道是要去采药了吗？

【一旁阿雪拽了拽自己的袖子低声问了句、可是……他哪里会知道呢】

【缓步从他们边上绕过去，点了下阿雪的小脑袋瓜。】

先莫耳语。

【见她与明月尚还是一脸懵懵懂懂，又依在两人旁，细细的描了几句。】

叶很长，由圆形长至披针形，叶面上有皱折，边缘呈齿状……再看看。
若还是不明，便问问你们师兄是怎么认的？

【移眸看景行，想也许孩子的心思更相通些。】

【听着阿雪的问话，他还未曾开口、便见师叔轻声阻止，或许因着师妹们年纪太小，所以对事物的认识水平有限，师叔又走到身边，细细的讲解】

【忽听其提及自己、对上师妹们好奇的眼神，脸色微红，嗫嚅半晌方道】

见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认得了。

【他并不是什么天赋极高的人，当下又拿起两株草药，对比给她们看】

其实，仔细观察叶子和根茎，还是能分辨出的

【也不急着教他们精通辨认，听了一番看明月仍似懂非懂也不再费工夫。】
【又顺次说下一味药，拿起来递下去让他们瞧清楚。】

这是龙葵。味苦微甘，性寒，无毒……



结

承平十年，夏

【萧萧云日静，细细竹风侵。】
【满园浓浓浅浅绿意。窗下薜荔果已青，藤叶依墙渐深，风吹去疏疏晃晃，似绿云在傍。】
【今日百草园分外平静，膝下几个徒儿皆从课业随师兄去后山练武强身，倒教鸟雀占地为王。原要去济风堂坐诊，却有变故，架子上簸箕里晒着的药草不知被哪只贪玩的小鸟捣落。出门觑见即耽住脚步，拾拢起来，又散了附近的雀儿，将那些混入杂草的药抱回屋子里分拣。】
【人寂寂，风轻轻，恍惚闻屋外有窸窣响动。】

【陆拾叁以为他放下了，不怨不恨，不哀不愁。却在驻足在这薜荔果下的那一刻，记忆如泉水般涌入，记忆里的娘亲每年似乎总要吃一点这个，说是女子调养身体极好的。】

【薜荔果子还是青的，微带一些涩①，记忆涌上心头一时，一时忘了这是在慕师叔的院子，鬼使神差的动手摘了两颗，扯了扯藤蔓，长得还挺结实，略一使劲，果子就落入了掌心。仔细端详，又放到鼻子下闻闻，总想闻出点与母亲有关的味道来】

【却什么都没有，略微苦笑，抬眸望向听见声音的慕师叔，眼眸里的悲痛欲绝闪了过去，悄悄的把两个果子往广袍里拢了拢，才施了一礼】

慕师叔

【凝神一听，确有声动。】
【遂放下草药，缓步扶窗往外看向声来处。】

十三。

【薜荔墙边立着俊秀青年面色有异，眸中掠过一分惊讶，此刻众弟子应都在师兄处。素容清淡，但心有所思，想这孩子刚至观中不久……】

课业结束了？

天气炎热，叶师叔让我来找师叔在拿一些防暑的药丸子，师叔说，要苦一些的。可清心智。

【陆拾叁抬头，对着慕情想要扯出一抹笑意，嘴角动了动，却怎么也泛不过心中那厮难过，只得忍了下去，又道】

弟子，近日也有些不适，心焦气躁不得安眠，请师叔开个药给弟子

【闻言颔首，好在这些常备。旋身往里，也不忘唤他。】

你进来，让我瞧瞧。

【日头朗照，久之益热。他一路来，大抵也不适。至于这心焦气躁……曾从师兄处听闻过十三的身世，少年失恃失怙家破人亡，又不如明月他们自幼养在观中，有而复失，自是不同。】
【抬手从柜上取下一个小瓷瓶，念过几转，转身见他已进门近前，便令他坐下，递了脉枕。】

【心浮气躁，焦虑难眠。眼下陆拾叁已近七日未能安睡，药园内药香萦绕，到有些困乏】

劳烦师叔。

【乖乖把手放上去，闭眸】

【天光朗朗，屋宇明明。院落里大片的草木清香，与风缱绻着，偷偷探入屋子里，萦绕在身边同药香渗染。切脉凝视，眸巡之面，清冷的眼底仿佛多了几丝柔软。】
【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到底仍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倒一眼便能瞧出他不得安眠，先行对症，又将手中的小瓶子推给他。】

这个，每晚一颗，早些安歇。
我煎一副药，你在这儿等会，喝完再走。

【说着便起身，令他候着。】

【良药苦口，草药的味道即使没有黄连的加持，也有这一股苦涩的味儿。药丸到没事，只是这汤药。。。仔细看了看前面的药，在看看温柔的师叔，捏住鼻子，一碗汤药直接从喉咙送到了肠胃，有些暖】

【谢过师叔，提起药准备要走，像是想起什么，停在门口问自己师叔，师姐和清风的事情】

师姐最近在做什么？

【见他乖顺喝药，安心，收了药碗便随他，另去收拾药草。】
【却听他问起“师姐”，回声有疑。】

明月？
她近些日身体好些，随着一起去读书习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