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三清殿（荆湖路）——任飘踪

嗯，对，嗯……

【牵着小爪子步步上山来，笑眯眯地对小娃子连珠炮似的问题偶尔回应一声，基本上他自问自答，自己倒不用动嘴了。看看这位，再看看师弟，十来岁的小男孩该是什么样子，不该是什么样子，真是一目了然。】

是不是兄弟，血脉上的亲缘关系确实很重要，感情上的认同也很重要，那些戏文传奇里不有很多英雄豪杰结义兄弟。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呢，其实是件让人羡慕的事。

【发现自己语气越来越正经，眼珠一转，一点恶趣味泛起。】

你看我师弟，观里就山人这么一个长辈，还玩不到一起，天天也挺无聊的。你来“打扰打扰”他，我可是非常欢迎，欢迎之至。

【说着说着，山门石坊上的“太上玄灵”四个大字完全升上来了。再往里走，绕过道路中间的大香炉，就是三清正殿了。】

大哥哥，你说的戏文，我有听很多呢。比如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了，如果让我选做第几，我比较喜欢做二哥关羽那样的，唔，那个词是怎么形容来着，髯须大汉，身高八尺，手拿偃月弯刀，十分威风！

【但听大哥哥说到“打扰”二字，便觉得自己会不会很失礼，就这样直接跑上会稽山来寻人，小孩子心性，到底藏不住心事，有些犹豫地问】

打扰你们？那我岂不是会变成无礼之人？娘亲说，凡事打扰别人的事情，都是不能去做的，否则便是无礼之徒，遭人唾弃……那我是不是很失礼呀，大哥哥？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便到了太乙观正门，三大鼎炉，香烟袅袅，如真如幻】

【忍不住摸了摸眉毛，这娃儿可不是师弟，自己是开玩笑这一点估计没有听出来。】

也说不上打扰，偌大一个道观里要是有伙伴玩玩闹闹，师弟应该……会高兴吧。

【人……所谓的高兴，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

【好不容易被师傅教出的“和善微笑”表情也有些僵硬，不过摸眉毛的手还没放下，这个小鬼应该看不到。】

啊，师弟做功课的地方还要往里走~之前在山下买了些糖，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三清正殿中，一点人声转眼宁。】

=========结=====

【三清上殿的香火在入冬以后清减了。】

【太乙观深居山中，天冷了，来进香的客人更少。】

【小道士也没在扫地了，雪大，留着裹山松。他坐在大殿，燃了檀香，看着从藏书楼拿出来了旧本。】

客串净慈

【一早逃了早课，迈着小短腿儿一口气就这么跑到了太乙观。几日前到这附近拾柴火，正好认识了在太乙观做弟子的小哥哥，他就比自己大上五岁，其实也是个小孩子。只是寺里比自己大的师兄弟很多，即使自己辈分在，却还是最小的那个，没人陪着玩，很孤独】

小哥哥！

【跨进太乙观的三清殿，就这么叫嚷着】

【一抬头，就看到这个光头，在太阳底下特别耀眼。咪咪笑，放下手上的旧本，一下子从板凳上下来。】

是你啊小光头。

【从大殿走到门前，被那涉入冷风冻得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迎他进殿。】

总往道观跑，你们师兄没骂你啊？

【三清殿上烧了炭火，比外头来的暖和。】

净慈

【冲着他扬起笑脸，有些狡黠道】

别告诉我师兄弟们，我是偷跑出来的！

【拉着他衣袖就不放手，摇着摇着说道】

今天我们可以去哪里玩！

【年纪小就是好。他有些羡慕这个在寺庙里的小和尚，庙宇大，香客多，慕名而来的弟子也多，根本不像太乙观，只有几个师叔师姑，冷冷清清。】

大冬天的，有什么好玩。

【看了外头虽然是有些日光，倒也是一片白茫茫了，山上的雪下得特别早。】

今儿师叔出门了，我还得守殿呢。

净慈

【看着殿外渐渐落下的雪花，忽然觉得有些冷，而且这小哥哥还得守着这里，歪着脑袋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只好陪着他】

那小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

我跟你一起守着大殿，这样我们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故事啊……我

【挠了挠脑袋，虽然自己有头发，但是哪儿听过什么故事。不过藏书楼的藏书很多，倒也看过一些仙闻。通常看这些，都会被师叔说自己不务正业。】

你想听什么？

要不我给你讲八仙过海的事吧……

【小和尚看起来兴致勃勃，也不好说自己记不清了，磕巴磕巴的将这个书上看来的仙闻说出来，中间记不清的地方，又含含糊糊带过去。】

净慈

好好好！就这个八仙过海！

【以前也听师兄讲故事，方丈也给自己讲故事，但是都是些自己听不懂的故事，都是一个老和尚跟另外一个小和尚，说来说起都是佛经上的偈语，自己这理解能力，怎么可能跟师兄他们一样的，方丈真是太为难人家这样的小孩子】

八仙过海是不是有个八个神仙啊？

那是当然，从前有八个很厉害的神仙，到东海……

【帕拉帕拉的说了一通，自己也被这故事说得云里雾里的。个中的事儿也记不清，倒是只记得那些神仙会什么，又是怎样的厉害云云。好不容易说完一通，再看小和尚。】

我师傅说我们修道的，以后就是成仙。

不过你们修佛的，修行到极乐，是成佛……还是当和尚。

净慈

【听他这么一说，小脸一皱，像个包子，不开心说】

噫，凭什么就能做仙人，我们和尚就还是和尚，我不开心，我要去告诉我师傅去，让他允许我来跟你一起来做仙人！

【听着他把故事说完，不知不觉日近正午，跟他匆匆道别，便往回跑了】
====结===

承平四年春
————开————
    【来太乙已有数月之久，任道正教习一职，虽事务繁杂，倒也乐不可支】

    【理了理经文书卷，正愁再讲何经为好，忽忆得本门祖师仙逝之事，只道这七情之惑方为修道一大生死玄关】

    【祖师八百善功，外说因染恶疾而逝，实则听闻悟真真人于华山仙逝牵动情殇，心无再生之念方落得不治而终】

    【念及如此，眼神清明，整了整数张七情卷集，往祈仙台而去】
   
    【祈仙台原为做法事之所，因观中无修行云台，暂作讲习之处也无甚不可，抖得卷集尘灰，一一挂以木架，端坐草蒲之上，只待观中门人前来受课】

若说这会稽山上有什么可取之处，约莫是令她心中彷徨渐而安定。在这山上已有月余，这日晨时已至，闲来无事，索性关了杏林居正门往祈仙台而去。祈仙台比邻三清，经过三清殿时扫过一眼门匾上木漆斑驳，反生些许安定之意。

登上祈仙台，已见授教女道端坐在此，眉目清明。步下微微一顿，扫过一眼自身绯衣依旧，却想叶子洛也不曾与自己说过此事...兴许修道者无谓于此。她本不为琐事思虑，便几步入座，再是扫过一眼木架上摆放整齐的经文。

然，她却也目光一顿，多出几分闪烁。她....似乎还不能尽数识得宋文？

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尴尬似乎也并不能将她困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总也不见得只教弟子观以文书而不解说一二。索性将目光抽离那经文小字，四下打量，默不作声，再待观中弟子一一前来。

    【眉目微闭，端坐盏茶时间，待门人大都前来，方睁眼视之，早瞧绯衣女子，面容姣好，神色游移，似有所惑，只不相熟，不知是何门下】

    【弟子门人已来，自入正题，轻启唇口】福生无量天尊，今日贫道所授，谓之七情

    【拂尘一挥，直指第一副图卷，其上所绘，为人之脏器五行】医有俗语，忧伤脾，怒伤肝
   
    【拂尘指向脾胃】此话自是不虚，脾土辅胃，忧者茶饭不思，不思食饮，便是忧思伤脾的明证。


    【复缓而移至肝脏】百姓亦知，发脾气时容易上火，出现咽喉痛，两胁胀满及闷痛不适，此为肝气横逆犯脾，肝属木，脾属土，木克土之故


    【拂尘收敛，缓而起身，步于那绯衣女子身前，后而转身】贫道以医者内伤七情为引，自是要尔等知晓，七情之祸，为道者之大忌


    【复而再视那女子，此前步于她身旁，有药味侵鼻，当是一识医懂药之人】道者多绝世欲，七情不沾身，五音不入耳，十道九医之名，亦是由此而来

祈仙台一片静谧，只见道袍女子一扫拂尘，眸似皎月，却似窥见诸事以形，气自天成。她唇角笑意微微，搭上经卷展于桌面，小字隽隽，目之所及，笼统可识，归整可谓是六欲为眼、耳、鼻、舌、声、意，是以生六尘，则为色、生、香、味、触、法，是而六尘生七欲。

她知佛教中讲谓四大皆空，红尘虚妄，虔心修心炼性者多思神散、多念心劳，则动凡思为忌。

她知太乙观上有清居者与火居之分，清居授戒，火居可娶妻、可酒肉，似是佛门俗家子弟。她却自觉此般更似自欺，尘缘未了，俗事未尽，山下人皆言观中苦修是为修身养性，以备他日蒙太上所召而羽化登仙，乡野杂记此类不计其数。

若说鬼神之言，她信，却又不信。只道家种种，寻以慰藉，无可厚非。

似她居于观中，只为避世，只为避去心中执念，可谓欲。

纤指点上经书字首，一字一字向下默念，抽出一丝心绪再聆授业女道所言，几分兴致，笑意不褪。

    【见诸弟子颔首，自知晓了些许眉目。七情之祸，内伤根基，顾以往玄真，入道者必走七情路，五方司的师叔辈各掌一职，练就朝元五气，气剑一出，当是无可匹敌】

    【七情，乃喜、怒、忧、思、悲、恐、惊，授之法门，激其欣喜；故意刁难，惹其生怒；遇之考校，心生烦忧；一封家书，愁思渐起......此方种种，因七情之始，或由喜而生怒，又怒而生悲，环环连套，使得入门者十，授法者半之，入道者再半之】

    【取了一香炉，炭火燃之，袅袅兮青烟直上，坐于草蒲，眸再闭之】

    【半晌，些许弟子自认授道已结，挥袖离场，又有怒火郁结者，暗问今日授课怎得只讲一开头，而无后续，唯有少数，能平心静气，自研经文典籍】


    【望此情此状，再过盏茶功夫，方正了声儿】尔等在座，必细听之，道者欲提修为，讲课授业不得少，后而研读不加多，入世而练，方为最佳之径


    【在座者心性皆有所透彻，故意激之乃下下之策，不如顺水而推，再考校一番】今日离场者，罚撰《太上道君紫青三百戒》在座意下如何？


    【似有所谋，笑而视之】十字之限

她便那么闲散模样位于案前，一遍又一遍的将卷上文字镌刻眼底。虽说九泉并非观中门人，自幼却也多遭心性打磨，若说坚毅却非如此，只这孤身二字早已吃透，不为所动。她不曾识得这案上经卷几何，一字一画，拆开单字便也成了毫无意义的存在。唯有拼凑排列成词时，方见其究竟。


那么——誊写这则经文之人，是否真的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目光飘远落于祈仙台下，春时已至，新芽初绽，她贪众人生，无惧于衰亡覆灭，然此景柔柔亦触入心底，唇边笑意温润几分，却与台上一众或是静思或是烦扰郁结格格不入。所谓修道者，抛七情断六欲，与她之见，或如山下俗家杂记之大义灭亲。


然，以为人者，百行孝为先。凡可断情绝欲者，初窥天机，于这羽化登仙亦或俗世凡尘间摇摆不定，亦可谓是情欲二字未断尽。


转而念及那日与叶子洛于观中小提几句，入世历练，虽为历练，却也将人往那尘俗之中更推进几步。


她依旧望着那截新芽怔怔，邻桌一人却起身离去，微的一惊，侧首望其项背渐远，逐渐化作模糊身影，而后复又数人离去，直至终了，祈仙台上唯有寥寥。她此般干坐亦是无趣，正待起身，泠音起，抿了笑意安坐，复聆后言，轻笑一声。


“他人之事，与我何干。”


这一声不大不小，笑意盈满。

    【眉峰一挑，拂尘肆意打出，尘埃起而虫鸟惊，似怒非怒】好个他人之事，与你无干

    【大袖一挥，气机内凝不露，眸色深沉】那贫道问你，若山门受人而辱，大道因人而微，你可无干？若同友至亲不测，你可无干？若战事兴起，流血漂橹，你可无干？   
  
    【此三问，虽乃借机而发，难保其不会以事论事，但均为实属，只因其出言不慎，自作聪明尔尔】


    【他人之事，与我何干，说是如此轻巧，大义大道之下，哪容得你脱身泥沼，明哲保身之法，也得见机而行才是】你可心生悔悟？

    【用忠义孝道压之，激其生悔为思，惹其烦乱为忧，据理再争是为我执，她若能勘破，大抵也是慧根所在，也难那太乙门人收入其中】

    【早来观其神色游移，多有忧思之状，出言而答，眉宇露喜，再有诸般此状，只得是渐行渐远，误入歪路，怎奈身在局中，又怎可当头棒喝，助其明心？】

    【起身细察其面】若无心再答，大可前往万藏楼，经文典籍，晦涩难通，但仔细体悟，定有所得，提升心境修为，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