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三清殿（荆湖路）——任飘踪

===========叶子洛冠礼==================
【三清殿本为观中要地，时时清扫便是修行，再加昨夜饭后用心洒扫一番，环绕殿中那股古旧沉塞之气也收敛不少。之前准备的一身新制的青布袍服冠冕叠放在案前小几之上，打算送的礼物则在衣物旁的小小木匣之中。】

【既然师弟没跟山人说过他祖籍何方，那就按太乙观加冠的旧例来吧，比外面世家冠礼好几身衣服进进出出可省事不少。】

【虽然这么想，还是看了看眼前端坐云台的三清神像，当年第一次被师父带领向三清叩首的记忆浮现脑海。仿佛一转眼间，师弟就从小小幼童长大成人，三清神殿又见证了几许物是人非？】

【想到这里便向三清礼拜，忽然听到背后脚步声音，正好也叩首完毕，便挺直腰板，却没有立刻站起来，也没有回过头去。】

好像还没到时辰，虽然太乙门下冠礼简陋了些，可即便师弟你来得早，也得乖乖等到吉时不是。

【时间仿佛从来都是不留人的，一眨眼，自己在这这看起来大实际上算上自己也才两人的道观里度过了好几年，顺便迎来了自己的冠礼。】

【说到冠礼，在自己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高高的楼阁中，有人进进出出，其他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不管怎样，自己需要加冠，这件事是不可逃避了】

【道观里虽加上自己也只有两个道士，但当师兄的还是很靠谱的为自己推演了下加冠的吉日吉时，于是到了这一天，自己便起了个大早。先按照以往惯例将庭院中打扫干净，而后把扫帚放回自己屋中，踱着步子出了庭院。】

【一路行来，未见师兄的人影，想着他到底去了哪？不过不管他去了哪，自己先去三清殿便是。时间一到，他自然就会来了。】

【就这么走到了三清殿跟前，还未进去，便见熟悉背影跪在蒲团上朝着三清神像叩首，在门口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师兄行礼完毕，然后……】

好像还没到时辰，虽然太乙门下冠礼简陋了些，可即便师弟你来得早，也得乖乖等到吉时不是。

【眉峰一动，听得出他语气中惯有的调侃。索性跨步入了殿中，走到人身旁，抬首看着神像。】

我呆不住，反正早晚都要来的，就先来了。

乐知天命是件好事，不过听师弟这口气，好像还在流连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么？

【说话间自然而然站直，知道今天刻意换了新蒲团，还是习惯性地拍拍膝盖。回过身来先看了看难得听话作了双髻童子打扮的师弟，自打他16岁后就非常不喜欢这打扮，平时宁可把头发扎成马尾。不过今天冠礼所需，还是屈服于礼仪了。】

【难怪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这估计就是原因之一。再看天井落下阳光的方位，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好了。师兄刚才试了试这蒲团，还算舒服，既然你来得早，就上拜三清清净心神一下。

【抬手摸了摸发髻，怎么摸怎么觉得怪。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为啥还得做这幅打扮。】

【不过幸好过了今天，自己就不用去考虑扎发髻这种事情了。反正对自己来说，马尾比较简单。】

好了。师兄刚才试了试这蒲团，还算舒服，既然你来得早，就上拜三清清净心神一下。


【听见这话，又见师兄起身，抬眼看了看三清神像。】

……

【想了想，还是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作为一个道士，不拜三清似乎有点不合礼节。但在自己有这个意识前，自己还真不怎么拜三清。如今大了，不拘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也不是信了这漫天的神佛。只是觉得，这样仿佛能给自己一个寄托。】

【按照礼节先行了一礼，随后双手放置蒲团两侧，一脑袋叩下去。】

……

【随后起了身，抬头看着神像。】

……

【见师弟叩拜，自己也阖目默祝净天地神咒】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祝闭睁眼，见师弟看着三清像出神，想调笑一句，又想这是长大成人重要时日，得留些面子。再用阳光默算下时刻】

嗯，时候到了。

【手拿冠巾站在堂中，面容难得一正，换上做法事时的正式口吻】

现吉月令日，令叶子洛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

【双手将冠巾交给师弟暂时拿着，从怀里拿出梳子，弯腰拆下童子髻，梳成朝天道髻，再将冠巾一一戴好。】

【望也只望了一会儿，随后便起身，站在师兄跟前。】

【殿外阳光灿烂，转头一看，庭中老树的影子也一点一点挪动。索性就这么望着，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直至眼角余光瞟到师兄将放置在一旁的冠巾取来，便敛了敛情绪。】

现吉月令日，令叶子洛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

【这做法事的口气……默默咽下开口的冲动，毕竟是这么严肃的场面，师兄又是难得正容，还是不要找不痛快比较好。】

【只是在师兄解开发髻后，心思忽而有些飘忽。】

【冠礼，只记得幼时，自己曾想过自己的冠礼，定要和兄长一样，让父亲先为自己早早备下冠礼，然后在成年之时为自己及冠。只是如今，同样的冠礼，却是不同的人为自己及冠。】

【思及此处，缓缓阖目。】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待冠巾都戴好后，才睁开眼。本想抬手摸摸，毕竟自己从未梳过这样的发髻，只是看师兄一副没什么稀奇的模样，只好先把这个念头放下。看着师兄，却是不言不语。】

【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至少这个发髻中规中矩，就算师弟摘了帽子估计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再带上一顶逍遥巾，单论外在来看，师弟倒还真有种超然脱俗道门才俊的感觉。】

【不过这几年时时都能看他面相变化，就算骨骼不复童子模样，也是红尘纠葛，到底不会是方外人。】

【退到一旁，太乙观风格的冠礼固然简略，却多了些道家风格】

上叩三清，佑以兹年，敬谢天地，玄德惠恩。

【按照之前跟师弟说过的流程，看他再扣三清。这一拜应该是给父母的，既然没父母，就只好再次劳动三清尊神，啊，无量天尊。】

【再取来长袍，依旧让师弟先拿着，念下一段祝词】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师门俱鉴，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说罢将长袍抖开，披在师弟背上，毫不在意继续拿起少年，不，青年的一只手来，打算帮他穿上】

【虽然感觉自己还真像是个木头架子，但此时此刻自己干的不就是木头架子的事？】

【先依师兄所说的礼节，跪在蒲团上，正欲叩首时，不知怎地，又想起了那不明去向的父母。】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可还会记得这个被他们‘放弃’的孩子？】

【毫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双手放在蒲团两侧，再叩首下去。】

【三清在上，愿您庇佑弟子父母，身体安好。】

【随后起了身，又站在师兄面前，任其先将衣服披上，抬起手臂帮忙穿好，待整套衣物都穿好后，放下手臂，看着师兄，毕竟自己对这方面的事情从来不上心。】

【穿上这身象征正式弟子的青袍，师弟的冠礼实际上就没有什么自己需要动手的内容了。】

【从香台处拿了一炷线香， 用火绒点了，面对背面三清神像——啊，今天三清好像格外忙啊。】

旨香既驻，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合掌对三清一拜，再将香火给师弟，该他再拜三清。这是醮祝，跟刚才还是有区别的】

【接过师兄手中的香火，学人刚刚的模样，拈住香火，对着三清拜了三拜。】

【将香火插入面前的香炉中， 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冠礼虽不似大户人家所办的冠礼，但好在还是有个规模。如果真让自己像大户人家那样，这里换衣那里叩拜，说不定自己还不会干了。】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道袍，又伸手扯了扯，这才抬头看向师兄。】

成了？

嗯，成了。

【点了点头，捏了捏自己一直绷着的脸，叹了口气】

话说师弟你没吃早饭到现在居然都没什么反感……

【这时才发现真是有些饿，平时三餐太规律，现在出现的算是这种健康生活的缺点。】

啊，正好下个长寿面，要什么口味的现在赶紧想好。

话说师弟你没吃早饭到现在居然都没什么反感……

【听见这话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反感？自己还真没有。大概是因为这几年去荆永全之地多了，又或者说自己是在外风餐露宿太习惯了，所以对有没有吃的其实不怎么在意。反正饿了再去找吃的就是。】

那就……呃，只要不是羊肉就行。

【见师兄明白似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出三清殿，自己正欲跟上，眼角余光突然瞟到样东西。】

嗯？

【转过身，走到云台之前，将那个一直被当摆设的木盒拿起，掂量了下，内中响了一响。】

这……难道是……

【转头看向师兄的背影，却见他早已出了三清殿。】

礼物吗？

【三字出口，又低头看了看木盒。索性什么都不想，将木盒拿在手上，跟着人跑了出去。】

【毕竟，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 结 ======

====开，太初十八年春===
十年前回忆

【自那日结识了会稽山上的小道士，接下来的几天，却被学堂先生拖延时间，基本放学的时候，家仆已经备好轿子在学堂外等候，更本找不到独自一人开溜的机会。瞅准今天先生会把功课差的几个公子哥留下，自己则拿起小书包一溜烟地跑掉了】

【几个表兄看到自己突然溜掉，也跟着一起出来，说是要一起去城东看大戏。说实话，每天看大戏已经不新鲜了，什么糖葫芦，吹糖人，画糖画，自己也早已经兴趣缺缺，唯一让自己感兴趣的便是那小道士，看他一脸“你以为你谁啊”，总觉得特别有趣】

【哼着小曲子，一路慢慢爬上会稽山腰，把自己累个半死，好不容易看到道观的门口近在眼前，便一屁股坐下来，慢慢休息】

【前天带新收的师弟去了一趟镇上集市，前一阵还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日却见他目光在某些点心糖果、评弹杂耍之类的热闹摊位流连，便自我反省一下。师弟过去是富贵出身，这种种热闹，估计也颇为流连。而山上除了日常用具，还真没这种零嘴。自己从小被师傅忽悠着斋戒，也没这方面的念想。】

【今天趁着打扫山路，跑了趟山下，在糖果铺子将每样糖果都买了点。一来一去，花出去的便是一个月的香火钱，心里不得不说——痛啊。迈着有两分沉重的步伐上山，却见一个跟师弟差不多大的男孩坐在石阶上深沉望天。这一身打扮非富即贵，心里盘算小小年纪，还没到求神拜佛洗脱半生罪愆的时候，孤身一人来深山古观，胆子倒也不小。】

小兄弟，会稽山的天可有这么好看？

【扬州环山绕水，几天不扫地也没什么灰尘，何况自己之前刚洒扫一遍。不过石阶到底是寒凉之属，回家是否会因为坐久了跑肚窜稀得看体质如何，无量天尊，贫道无辜。】

【拿出自己的小手绢擦擦额头的汗渍，娘说身为男子汉也不能忘记自己的体面。正百无聊赖地享受着山里凉爽的春风，便听得身后有人说话，转身一看，却是个陌生大哥哥，穿着倒是与小道士无异，想来也是道观中的人。再看看他手中提着一些重物，因为用布袋包裹，却不能看一个透彻，只能转而问他是不是道观中的人】

大哥哥，你是这太乙观中的人吗？

【如果可以，倒是希望他能带着自己去寻那小道士】

嗯，没错。

【方圆十里内也没别的大观，自己这个道士也就这一处落脚之地了。不过作为小孩，此等观察力值得表扬。】

石阶虽光但不适久坐，小兄弟不如随山人道观里喝杯热茶暖胃，如何？

【说着笑眯眯伸出手，山道还长，这小孩一鼓作气爬到这里，再爬下一半估计有些难度。】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立马将自己的小手伸出去，兴奋抓着他之大手道】

那你一定认识一个小道士了！唔，就是那个身穿白衣，会在后山打水的那个小道士！大哥哥你认识他妈？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说起小道士自己就容易兴奋，感觉眼前这个大哥哥什么要求都会满足自己，就从刚刚他关心自己会不会受凉开始，而且这个大哥哥长得也很帅气，白色的道服，用夫子所教的词语形容，就是仙风道骨，就像那玄殿中的仙人般】

小道士啊……

【摸了摸下巴，本来还有点担心师弟从哪里找同龄玩伴，眼下来了个现成的。】

那就是我师弟，跟我来吧，他之前在做功课，正好休息也该一下。

【之前让叶师弟抄上三十遍道德经，主要是让他心思暂时先全放在一件无关的事情上，小孩蒙受大难性情大变就是麻烦，不下点猛药治不好。】

他是你师弟，那你就是，就是……那啥来着……师哥吗？你是他师哥对不对？

【一边跟着大哥哥走路，一边像小问号一样，不断发问】

如果你们是师哥跟师弟的关系，那你们的父母呢？你们的父母是同一个人吗？哦，好像只有亲兄弟才是一个父母，也不对，二表哥跟大表哥的母亲不一样，他们也是兄弟。

这些关系也是好扰人，你觉得呢，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