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武城

【一夜未眠，知晓今日便要动身，其实心中尚在思索如何对付。】

【身上也无甚利器，趁还未来人，在屋中寻了片刻，偏没有寻着，有些气馁。】

如何是好……

【绞着手时已听到脚步声，近了已是开锁的声音。】

【一夜好眠，安排好所有的事宜就直接来接人了。推门而入，看到那人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真是不乖。

你这样，对伤口不好。

【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打开手上的披风给她披上笑道】

走吧！

【虽不想承认，但她好似也未曾苛待自己，看她为自己围了披风，也未躲闪，只愣愣看她。】

【此刻心里偏生想到师傅，多少年来，是他令自己不曾放下，也是因他踏遍天南海北，看尽了誓言中相约之地。】

【不对……不是这样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你经历过什么，也无法给你解释你心中的疑团，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将来你还活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的一切，她不懂，也没想过去了解什么，只是有些事，并不是她们所能够左右的。】

走吧！

记得乖。

【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牵着她朝外面走去。】

【听她说话，才如梦初醒，只是心中苦楚，也不便于旁人说。】

【是吗，总会知晓的，可是这么多年了，直至师傅出现，却依旧没有为自己解惑。而且师傅的模样……】

【张了张口，略是沙哑】

后来我师傅……怎样了。

【慢慢走在回廊间，看着那人牵着自己的手，不由去问。】

不知道

【她只是派人将他引走，并没有让人痛下杀手，虽然是因为对方武功太高的缘故。】

反正死不了。

【中了蚀骨毒，死不了，却也够他疼一阵子了，就算他医术再好，那种毒也不是短短时日里能够养的好的。】

【眼看要走出门，前方亦是一片未知，或许这样的未知是否也是一种心安。】

那也好……

【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后又松了劲，偏开头去。】

【牵着她到了马车前，虽然喜欢骑马，但她身上有伤，还是马车更方便些，沿途早已安排了人接应，自然也不怕出了乱子。】

上去吧

【转眸看她，扶着她送上了马车，看一眼人，自己也跟了上去，赤练远远地跟着，也不担心会被人捉了去。】

无聊睡会吧！

【看着她眼底的淤青，不用问，也知道是宿夜未眠。】

【捂了捂肩头，将披风拢身，转头看她，抿唇】

【此刻自己已是俎上鱼肉，也无可奈何，除了言听计从又能做什么。】

【马车已然颠簸在路，略是头晕，靠在车壁上却是怎样也睡不着，心中焦虑。】

【指尖轻动，白色的粉末悄然洒在了空气之中，本来是不打算对她用的，不过如今看来，还是用了更好。】

【片刻间人儿沉沉睡去，将人扶着躺好，扯了薄被覆上，阖眸斜靠在车辕边。】



结

承平元年 秋末

【秋末阴雨连绵、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乌云压低，阴郁得就像心头那挥之不去的阴霾与绝望。阿娘一直说，好人会有好报。可是为什么阿爹阿娘明明人那么好，却会早殇。舅舅家得到了他们家全部的财产，可依旧连床棉被都不给他，舅母的责打，表兄的讥讽、这般寄人篱下他原以为再不会更差……】

【他常听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点德和怜悯，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他？为了二两银子他被卖给镇上的某个老爷……可是这人居然有折磨人的习惯，浑身的鞭挞算不得什么……还有……还有……】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可是耳畔的狞笑声还在回荡，吓得他一个恍神跌在泥堆里，那滩水发出的啪啦响声，吓得他爬起来便跑……慌不择路……】

【是的，即使卖身契还捏在那人的手上，可是他只能逃或者死。他才七岁……他不想死……他只能逃！】

【雨水冲刷着大地，他的衣衫，或者说破布条早就沾湿粘在身上和血肉混杂在一起，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眼前漆黑，泥泞路上，他擦了一把眼前的雨水，依稀看到路的尽头的庙宇里有点点火光。】

玄气长老-清平（突然被拉来客串竟然没有名字？我该叫什么名？随便起个吧……）

[秋末的江南，正值雨季，阴雨连绵数日不见停歇。幸而山间有这一处庙宇，虽然无人，却也可以为过往行人暂避风雨]

[破庙之内，一袭青袍道人安静地闭着眼睛，身前的火堆发出猎猎声响，伴随着庙外传来的雨声，衬得在此地坐着的道人更加清冷]

[忽然一阵凌乱气息扰了夜雨，再回首，原本在庙中闭目的道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若追去，他却刚刚出现在了那个打乱夜雨的少年人身前不远]

[他就那样，挣着伞看着，看着少年费力擦着脸上的雨，脸上的血，看似悲戚的眼睛深处，是不需任何人帮忙的坚强]

【火光，在这样的黑夜里代表着光明和希望。他知道、本就失血过多的身子，如果就这样淋一夜的雨，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死。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可是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撑住，到达那火光点点处就能舒服的睡上一觉。就这么想想，好像就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雨水冲刷，可是他半点没觉得冷，只是无力，他不知道在泥泞里反反复复跌倒了多少回，又挣扎着爬起了多少次，那破败的庙宇，终在眼前。】

【当湿漉漉的脚踏进破庙时，他犹豫再三，庙宇破败，可是比之更脏的是他这个人。人呐，抵不过对温暖的渴望，他撑着破门，跨过门槛时，失了力，直接跌在地上，挣扎再三，却再难爬起。】

（真的……不甘心……）

玄气长老-清平

[这少年从地上站起来再跌倒，跌倒后又站起来，摔得一身泥泞。与其说这少年没有向他求助，不如说这少年此刻根本没有看到他]

[道人原本毫无波澜的平静内心，似乎被这一步一跌再一摔，一摔一起再一步，隐隐激起了些许情绪。少年人没有看到他，他也就没有刻意非要少年人看见他]

[只见他撑着伞，略微帮少年人挡了些许寒雨，然而油纸伞微微倾斜，倒是湿了他自己的青白道袍]

[他看着那少年跨过门槛，终于失了全身力道，重重摔在地上再难爬起，倒是收了油纸伞立在门边，蓦然开口问道]

怎样？还能再起吗？

【大概是淋了雨发烧的缘故，身子不但没感觉冷，反而热得惊人，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的有阿爹的关怀，阿娘的拥抱，舅母的嘲讽，表兄的责打，还有那个人……把他囚禁在地窖的折磨。画面太过，脑袋像是要被炸裂。】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低沉的声音响在耳旁】

——”怎样？还能再起吗？“

起……
必须……要起来……

【他的唇嗫嚅着，一张一合，模糊的吐出这么几个字。好像在他心里，起来，便等同于活着。他挣扎着在地上匍匐，地面被水染上更深的痕迹，他的手胡乱的动着，触碰到那人的脚……死咬着下唇，却没有攀住对方，只是自己撑着身子，缓慢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想活下去……

玄气长老-清平

[他看着那少年在地上匍匐挣扎，直到碰到了他的鞋子。这一路，他看着这少年行进至此，所以他从来没有以为这个少年会因为触碰到他，然后攀着向他求救]

[而这少年果然如他意料之中一样，哪怕身躯如此破败，哪怕早已浑身无力，却仍旧会撑着让自己坐起来。这种坚强，其实并不是逞强，而他口中说出的听似无情的话，也并不是蔑视]

你要死了，活不下去了。

[道人看着少年半晌，终于再度开口说道。他从来不会平白无故救人，就算救，也不会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更不会救一个不知道自己没人救还能活的人]

[一个认不清自己的人，没有资格说什么想要活下去]

【饥肠辘辘，已经不知道有几餐未曾进食，因为发烧的缘故，极度缺水，他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吃力的吞咽了下。喉咙处烧得干哑得厉害。】

【他坐在那里想要恢复些体力，他不知道旁边这人是谁，但是火光的映衬下，这人的身影高大得几乎能将他笼罩在阴影里，他这一刻竟然想要逃离开这样的阴影，吃力的反驳】

不
我……会……活下去的。

（一定会，靠近那堆火，就能活下去。他心底反复的告诉自己）

【他的声音几近于无，无力的双腿，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不去看这人，一点点朝那篝火处挪动……直到身子脱力要扑进火中，炙热的火扑面而来，他的意识涣散间感觉到一双手及时的拉住了自己。】

玄气长老-清平

[眼看着少年扑进了火里，道人赶忙伸手一揽将少年在火堆旁放定，随后衣衫一摆，他便坐在少年身后，抬手便点向了少年身后的几处穴位]

[提起内元运于掌上，在其后心轻轻一拍，将自身真气渡了过去。他看着已经几近丧失意志，却嘴唇仍在颤动的少年，不禁唇角微扬，眼神之中微露赞赏，慢慢说道]

飞蛾扑火，羽化登仙，不失为一个活下去的方法。

[话音落，他便收了功法，拿起随身的水囊向那少年递去，只是那一身的伤口，他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金疮药可以用]

你身上伤太多，我随身也没带那么多金疮药，先忍着吧。

[他把金疮药往少年伤口最重的地方倒去，上完药后，他便从少年身后离开，回到对面自己原先的位置坐下，继续闭目养神了]

【明明感觉到火焰烧在耳旁，这种炙热像极了那人用烤得铁红的烙、印在他瘦弱的胸前时的恐惧，可是他再也无力去避开和挣扎。在这一瞬间，他产生的怨怼被身后拉住自己的手打得烟消云散】

【身后被人拍了一掌，一股温暖的暖流缓入体内，洗涤着内里的污浊与腐朽。】

【冰冷的水在唇边，他的求生欲极强，明明半点力道都没有，却仍自一点点汲取着，身上的破布条被人掀开，不知什么东西撒在伤口上，痛得他龇了一声，肌肉明显的抽搐了下，他的眼，无力的闭着，可是意识被他强忍着扯回零星。】

【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很想回答，唇颤抖了几下，却是无声，终究抵挡不过身体的需求，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甚至有些安心……安心于这人对他而言是无害的。】

玄气长老-清平

[雨，大约在后半夜的时候就停了。翌日清晨，阳光照进破庙，道人缓缓睁开眼眸，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个一夜气息羸弱的少年]

[只见他将少年拎起，扛到肩上，拿起门边的油纸伞，撑开来挡住阳光。便往太乙观的方向去了。入了太乙，他将那少年丢给弟子去照顾，叮嘱了无碍后便放其离开]

[虽然他还算欣赏这少年，但是，救这一命，也算是够了。其他的事，也由不得他]

——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