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会灯市

——承平元年春——

【方至燕山，又正值春初，万物复苏欣欣向荣。想来自己这一路却是漂泊独行，不觉心境黯然。】

【落脚休整之后，又觉眼疾复发，双目茫茫。已是习惯，带上斗笠垂纱，一路询药铺而去。】

【行至一地灯火气息扑面而来，又闻繁华声噪，想来是正是城集街段，只更加小心。】

【生过孩子，犹如大病初愈，身体再不如从前。好容易熬过了头月，终是可以离了暖房，外出走走。师父又给开了许多汤药调理身子，只是家中不比山上，终是少了几味草药，回山取又嫌折腾，于是去了街市上买些回来，亦做散心。】

【初回燕山时一片萧瑟，眼下却已芳草萋萋，在家已住了许久了。轻车熟路地进了集市，东街首饰铺中不再只有老板娘孤单的身影，街口卖馄饨的大娘也有了小孙儿，青瓦石屋依旧是曾经的样子，只有门前愈深的车辙记录下了时光流过的痕迹。】


【对集市中的药铺再熟悉不过，也曾经常去那里进些药草，讨教医术，不知张大夫先进如何，他的学徒小兰儿是否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呢。踏进药铺，却正好撞上一人，只道是自己尽顾着想心事，不曾看路，一叠声道歉】


对不起......

【费力寻至药铺，小心避开门槛，靠在一边找寻袖中药方，却被一人撞上，惶急之下药方亦是脱手。】

【好容易稳住身形，正听那道歉的女声极为清婉，垂纱之下唇角略展】

无碍。

姑娘可否帮我找找一张药方，方才被你撞落，应在不远。

【药方吗？垂目看去，两步远的台阶下确有一白纸，弯腰拾了来，方发觉那纸已经微微泛黄，想必是经了不少年月了。纸上工工整整地记了两行小字，只一瞥，见了药方上决明，蔓荆等几味。】

【抬头看她，垂纱下的面容并不分明，只得开口询问，却斟酌了许久以免戳人痛处】

姑娘可是帮家人来抓药？

【手下将药方递还给她。】

【聆她言语似是斟酌许久，字句之间亦是小心，想来是看清药方。眉间舒展】

是我的药方，还劳姑娘递得近些。

【中原颠沛数年，任有如何棱角早早磨平，对他人提及疾讳一事亦不再抗拒。再开口时亦是柔声】

多谢姑娘，我并不介怀。

【听她说辞，确定了心中所疑，面纱怕是为了挡那些无聊的好事之徒吧。虽不得见她面容，不过看那身形听她声线，应是个不大的姑娘，怜她小小年纪竟看不得世间的美好，当真可惜。】

姑娘，此药方虽可解一时之急，却不能根治，亦不是长久之策，你若不弃，不妨让我帮你针灸几日，再配上药膏，定然能治好大半。

【出于医者本心，自然是想帮助她，何况女儿的出世，更让她对世间多了几分仁爱。】

【未等到药方入手，便收了指尖。聆她后言先是一愣，转而轻轻摇头】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不必了。

【自幼便被送来中原求医，家族覆灭前亦有妙手医治，却仍不见起色。是故早早心灰意冷，只愿在双目全盲前途归故里。】

【满心打算着带她回到山庄好好医治，待她复明，便能看见世间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该有多好。却听她出言拒绝，呆了半晌。】

可是......为什么呢，你难道不愿？

【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这世上，竟会有甘愿一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吗？】

【她心底良善，想来是从医之人，疑惑亦是自然。抿唇一笑，不见苦涩，却是十分期冀】

我眼下只望早归故里，并无他想。

【自幼坎坷只数言带过，除却不愿言深，是真切的几分释怀】

姑娘心善，必得福佑。

——拉线重开，承平六年除夕——
客串猎户周儒平

［六年前因腿伤，只能从成家镖局离开。辗转到此处，用些许积蓄在灯市附近买下一间小院。本以为就此孤独一生，不曾想遇上相携一生之人，顺理成章成了家，甚感余愿足矣］

［两月前到附近寮山猎了两条狼和一只狐仔，趁着岁末高价卖了去，留着银钱好过年。平日那寮山也罕见野狼狐狸，常见不过山鸡，偶有野山猪出没已属有幸。两月前照旧进山狩猎，行至山腰便看到一些山鸡尸体，心下感觉有异。寻迹而动，一举猎杀双狼。再说那狐仔，纯属拾遗］

［是日除夕，与隔壁猎户约好到邻镇运酒，只因城中酒栈临时缺了伙计，恰好两人近来无事，便应承酒栈，除夕当日跑一趟。当然，酒栈也答应一人给一坛新窖酒。如此好事，又怎能不干？从邻镇返回家中，将近日落。见院内炊烟升起，想着必是贤妻在准备年夜饭］

-猎户媳妇莫羽落-

【三岁时和邻镇的方家二公子定了亲，谁知那公子七岁时竟夭折了。长到十四岁，又许给了旁边巷子住着的林书生，第二年那书生进京赶考的路上遇了山贼，银财被抢个干净人也掉下了山崖生死不明。十六岁时爹爹寻了媒人给了重金，又将我说给了陈富商家嫡出的小公子，婚期将近，小公子竟被他家庶子下毒害死了…桩桩件件都是意外，与我没有半点干系，却偏偏安了克夫名头在我身上。娘亲每每想起总要落泪，爹爹心疼闺女怜惜妻子，干脆决定不嫁闺女，莫家养我一辈子。然后，娘亲竟哭的更伤心了…】

【娘亲的意思我明白，无非是怕他二老走后无人照料我，她放心不下。我原是不在意的，谁知没过半年父母竟相继走了，我不得不开始相信，我的命格真的不大好…】

【守着爹爹留下的产业过日子，却实在没有那个经商做事的本事，虽有底下的管事帮衬着，日子久了总怕生出变故来。窝在房里整整想了一日，头发都白了几根，狠一狠心，把名下的生意清算一番卖给了几位管事。把父亲打下的产业交给他们，总比败坏在我手里强】

【拿着银子离开了住了十七年的小镇，一路往北，在十八岁时遇见了他】

【往昔种种没有一件事瞒了他，不成想他仍愿娶我，几番思量终是点头，守满了孝就嫁了他。身上的银子虽说不够我夫妻二人用一辈子，可也不必他如此辛劳，起初还会劝他，后来发现劝也是白劝，便不再管他】

【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转眼又是除夕，往事一想就没个完，锅里的鱼都要胡了才回了神…相公都进了门，灶间的火都还没有熄，急急忙忙盛了最后一道菜，端出去对着相公有些不好意思】

相公回来了，我手脚慢了些，不然能到门口等你的

[小院内弥漫着焖鱼的香味，心里不禁自喜。先将酒放进里屋，才出门右转进了灶房。厚棉布帘子撩起，果然就能看到妻子忙碌的身影。冬日里寒风大灌进屋，心疼做菜的妻子受冷风侵袭，干脆就请隔壁村大娘打了一铺厚棉布帘子，好将这严寒隔绝在门外]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进门那一刻她正好转身看过来。右手放了帘子，带着一身寒气进入室内。看她迎上，先将外袍褪下，才轻轻将她抱了一下]

[片刻后，松开怀抱，看着灶台上早已准备好的菜肴，心中一暖，笑言]

娘子莫怪为夫一身风霜还要抱着你才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准备的吗？

[说着错身从她身边走过，到灶台边看了一遍，红烧鱼，酱肘子，梅菜扣肉，水蒸鸡以及自己最爱吃的葱香牛肉。不自觉就敛开笑容，回身看了看娇妻，谢道]

感谢娘子忙活一日，这些佳肴堪比山珍海味，为夫看着心里感激。

【厚重的棉布帘子把寒气挡在外头，都是相公仔细，又心疼我，才弄了这么一道帘子。其实做饭的时候灶间并不会冷，但我喜欢他的这份心意】

【昔年在家时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也没进过几次灶间，偶尔兴致来了能做上几样小点心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准备这样一顿年夜饭，也不会觉着费事，做出来的味道也算不错】

【拉着他到一边坐下，拿了筷子搁在他跟前才坐下】

你我夫妻，说什么感激…鸡是家里养的，鱼是你凿了冰面捞回来的，肉是你拿打来的野味换回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你，我又能做出什么来呢？

【拿酒壶倒了酒水，拿起一杯和他的碰了一下，眉眼弯弯笑的开心】

敬相公，不过我只能喝这一杯，不然没法和你守岁了

[话虽如此，想必已经不再需要自己打下手，顺着娇妻的牵引，两人将菜肴布上案台，凑近着坐下。微笑着看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又是落筷又是倒酒，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两人决定成亲后，才想起她应是有堂上二老需拜见。不料，相问之下，她亦是孑然一身，没有牵挂。相比起来，自幼就在镖局长大的自己，她失去的更多。那些所谓克夫的流言蜚语，自是不信。观她如此端庄温顺，又怎么会真的与孤煞相关？]

[再看近前，两人成亲四年多，虽无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倒也能知足过日，年年有余。从她手里接过杯盏，凉瓷相碰，“叮”声清脆，相坐对饮，美哉]

羽落，你我夫妻二人还是以名相称吧，这‘娘子、相公’的，我实在是、实在是憋不住想笑了，哈哈哈哈！

[自己本就不是那些个斗大字识了一箩筐的书生，对这些个称谓尤为在乎。总还是习惯叫她名来的亲切]

【旧年为传言所累，到最后自己都信了八分，与他相交后日日忧心。初成亲时不愿他再去山上，一则是不想他辛苦劳累，二则是心底那抹忧惧始终挥之不去，三不五时便要拉着他去医馆找郎中瞧上一瞧。一年之后他除了打猎时受些小伤，并无其他病痛，这才慢慢安下心来】

【酒量不好，才一杯酒觉得双颊发烫，再多喝怕是要直接睡着了】

好，我都听相…我都听你的

【唤了这些年的娘子相公，原来他一直都是不惯的，这人，也不早些和我说】

儒平，快尝尝我做的鱼，看是不是没做好

[谈笑间，看着妻子娇美的容貌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可爱，若隐若现的红晕悄然漫上她双颊。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心旌荡漾。直到她给自己夹了筷鱼肉，才回过神]

咳咳……我这就尝尝。

[在妻子满是期待的眼神下，动筷将鱼肉夹起放进口中，细细品味。细心的她已经将小刺挑出，自是可以放心品尝。鱼肉鲜嫩，昨日才在五里外冰河抓的，带回家还能养到今晨。烧卤酱汁已然入味，满口鲜香，很是享受]

[不由得放下筷箸，朝妻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羽落手艺见长，实在是美味。你也快来尝尝看——

[说罢，给她选了鱼肚附近的嫩肉放到碗中]

——给自己的坑拉线是怎样的体验·这时候的红衣还是个小少女——

建元七年夏末

【时近七月天渐凉，夏衫收了几件，还留了些再外头，娘亲说这个时节的天儿极易变化，什么都要备着。娘亲是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女子，说话做事都带着别样的柔，近二十年的关外生活，也没能改变她的性子。我和娘亲至多不过四分相似，有时便会想，若我在江南出生长大，可会如娘亲一般温柔细腻】

【素手执笔描一副扇面，昨儿又缠着娘亲讲江南，想把她说的景致都画在扇上，才画了几笔就有丫鬟来说爹娘唤我过去。我还有一个月才满十五，总不至于这么早就有人说亲吧…想什么呢，爹娘才不会叫我去说这个的】

客串冉父

红衣，到爹爹这儿来。

【想着家中掌上明珠已到了二八年纪，前些日子文淑跟自己叨念着女儿的嫁娶适宜，虽说带着她到关外生活廿载，中原的亲人都还多少有些联系。此次带着她和女儿回到关内定居，其中一事便有打算为适龄的女儿寻一可以依靠的好人家】

【看到女儿正笑意盈盈地走来，同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爹

【加快了步子跑到爹爹身边，笑盈盈的十分开心。顺手端了边上的茶递给爹爹，转身走到娘亲身边】

爹娘唤红衣来，可是有什么事说？

【心里还惦记着屋里头的扇子面，才画了没几笔，回头别再忘了要怎么画】

我正在房里画娘亲说的江南景致呢

冉父

[与夫人对视片刻，那厢看出自己的难以启齿，便笑着揽过女儿，开门见山说了一句“爹娘想着，为红儿说门亲事，不知咱们红儿可答应？”话头挑起，便使了眼色给自己，看到夫人一下把事情说开，不由抬手摸摸鼻头，而后正色道]

红儿，你的年纪也到了该嫁娶的时候。

前些日子，城北的张妈妈到咱们家说亲，这城北的任家想给家中幺子寻一房儿媳妇。

任家也算是这通会城有名有姓的大户，父亲想着红儿嫁过去肯定是过着安逸的日子。不知红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