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

【一见如故？亲切？不过两盏茶，这武尊言语之间倒是恭维，只不过这也可能是他的周旋措辞，毕竟他初来乍到，又身居要职，在我偌大的冥教之内，尚要服众，想来他也对自己探查过一番，自己的身份底细定是略知一二，如今这般恭维恐也有拉拢之意】

武尊这是哪里话，不解之处大可直言，若是莫某知晓定当知无不言。

【岂料他提及冥教如今局势，这倒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没成想这新官上任，一把火就烧出不小的野心，其实他所问也不无道理，冥教至今，在广南一带早已声名远扬，其他小门小派或被吞并，或是乖乖俯首，既有训练有素的精锐也有战无不胜的暗兵，扩张之势显而易见，但如今教内由黑后一手把持，妇人之见总是鼠目寸光，只想一泄心头之恨，哪里晓得大业为何物，自己虽也有心扩张，但就目前局势，只得先与黑后结盟再做打算。现在武尊突然一问，可见黑后有意示好但还没完全信任其，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武尊有所不知，冥教大事是经由几位长老和阎王共议，我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扩张一事，在下也是赞同的，只是如今阎王闭关，只待出关之后才可再议。

原来如此，今日听得莫城主一言，胜读十年书，三叹受教了。


【阎王闭关，看来这冥教内部事务果然是有黑后以及几位长老掌控了，如此说来自己手中的武魂指戒和圣火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若要一统冥教，号令群雄还是应该从争夺权利入手。眼下莫寒便是其中最为棘手的人物之一，且不说此人说话机具城府，便是这般肆意自然的态度就足以让一般人捉摸不透，这般宿敌还是少树为妙。】


武三叹今日与莫城主相交甚欢，他日必然携带礼品登门造访。只不过在下初来冥教，识人不多，还请莫城主今后不吝赐教啊！

岂敢岂敢，今日乃是特意前来恭贺武尊上任，多有叨扰，莫某也该告辞了。

【本就是前来一探其深浅，一番谈论下来可见他对冥教内的局面还并非了如指掌，看来黑后只是有意让其为自己所用，日后需更加谨慎】

【起身，谢过武尊相送便策马回城，命影卫尽快安插探子进入武魂殿】

====结====

——承平元年·夏——

【她从来是没有梦的。睁开眼，晨光熹微已是透过了紧闭的大门，地面上倒映着一道道的残影，纵横交错。别过贺府之后，她没有选择回京城，而是与武三叹一道来了广南，入了冥教。一路上她发现武三叹对她已没了早先的顾及，她不知道为什么，可没有去试探。她知道自己现在并不适合去试探什么，也知道也许是自己透露了什么。】

【广南这一处，气息潮湿，有些闷热，眸中尚且一丝疲惫，起身坐在床上轻揉这眉角缓下些神思。这被中是暖的，可露在外边的身子仍旧感到一丝寒意。她将锦被拉得高了些掩在身上。】

“桑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好些了？”

【那是禾裳，贺府过后她就觉得自己还是离不开禾裳照拂，更何况...她病发的时候，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禾裳，至少还能替她掩饰。入了广南后，在半道接了小丫头一起，自己微悬的心算是稳下了。】

嗯【轻声应着，她接过了禾裳端着的瓷碗。那是冥教里面的大夫开的方子，她虽然知道这些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益处，可还是每日让禾裳按着方子熬了药，日日都不断的。】

武三叹人呢？

“不知道呢，早些时候就没瞧见过了”

【武三叹不知道为何突然会决定带隰桑回到冥教，这也是他以第一次带一个陌生的女子回到冥教，一时间冥教四下不时议论纷纷。毕竟在不久之前黑后下令要将阎王之女梅霁雨许配给武尊武三叹，对于这个被认定的冥教姑爷此时带着一名女子同归冥教难免不被教中众人拿来说道。前脚应允了迎娶王女，后脚便带回女子入住武魂殿，难免让教中弟子扣上一个花心大萝卜的称号，更何况这女子之美已然绝色。】

【武三叹倒是没有顾及那么多，隰桑身体不适，终归还是带来自己贴身丫头禾裳陪伴侍候左右。回到冥城武魂殿，他连忙吩咐管事收拾出一间闺房留给隰桑主仆，自己就赶往素问居请鹿大夫前来医治。鹿大夫在冥教之中号称御真，医术之高，乃是武三叹平生所见最高之人。更不必说二人私交甚深，这般小事自然不会推脱。不过不巧恰逢鹿平风此时不在教中，武三叹吃了个闭门羹也只得寻求他人为隰桑看病开药了。】


【如此住了几日，隰桑的病情倒是并未有何变化。武三叹心中暗叹，没有变化兴许便是最好的现象。只是每日见她吃药皱眉的神情便是有几分不适。】


【这一日晨练结束，忽听主事来报御真鹿平风已经返回冥教。武三叹不及更换衣衫便赶往素问居拜见鹿平风，说明原因。鹿平风却因公务繁忙，让他稍等时日，说定第二日再登门医治。武三叹折腾了一大早终归说定此事，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武魂殿。】


【他轻轻推开门扉，迈步走入室中，恰好听到隰桑主仆谈话，也不招人传唤，大步流星走到二女面前才说道】


月姑娘难不成一会儿见不到我便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吗，如此在下还是日夜守护在你身边好了。


【他忽然想到鹿平风所说的话，走到隰桑面前，又说道】


今日可好些了，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倒是了鹿大夫，他应允明日来我武魂殿为你医治，如此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男子如今也会打趣她了，她听在耳中，眸中忽闪一过，一抹看不清透的颜色。手中还端着瓷碗，浓郁的苦涩药味挥散不开，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点一点的将那药汁尽数入腹。】

【她是不喜欢欠下人情的，因为傀儡不需要那些累赘的情绪。这是师父告诉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平平淡淡的，不轻易给予，也不轻易接受。她将那碗药喝了下去，空碗递给禾裳，接过绢帕将唇角残汁擦拭】

【武三叹的好意，她却是照单全收的。这才抬眸望向男子，眸中有一丝促狭的笑】

即使武尊愿意日夜守在我身边，我也无福消受呐...你也算得上是日理万机，总不能撂了正事什么都不做罢

外头的流言蜚语，虽是说说，却能伤人，你不会不知道这个理吧？

【他当然是明白的，不然也走不上今天这个位置。她也知道的，她来的太招摇，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轻咳了几声，她笑意有几分苍白】

药我已经喝的够多了，怎么还要看。

【缓了气息，她向后靠在床边上，也不抬头去看他，目光落在锦被上，几分无奈】

我自己是什么病我自己最清楚，能醒着跟你说话已算是好的

这病...医不好的。

【日理万机云云倒是隰桑像是打趣武三叹的，不过这人言可畏倒是听得武三叹一个寒颤。自己与梅霁雨之事他并没有告诉隰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似乎更愿意就这样把这份本就是利益为上的婚姻看得平淡些，毕竟他自己需要得到冥教无上的权利，迎娶阎王女儿应该是他现在最方便最快捷的办法。不过武三叹却不想让隰桑这个短暂结识的朋友知晓，他更愿意让隰桑觉得自己简单一点，保持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


所以，你都知道了......


【武三叹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方才游戏玩笑的神色转而换为平时的严谨。】


有些时候他们愿意说便让他们说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怎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垂首再看隰桑病容姿态，便将方才闲情收拾，转而温婉说道】


你还是应该让鹿大夫给你医一医，当年我别歹人打得半死也是鹿大夫妙手回春治好的。我虽不敢说御真乃是当世第一神医圣手，但是至今我还没见过谁的医术可以与之堪比。再者说来，我当你要你来冥教便是为了你的病，若要再想那日在贺府一般晕厥几次，只怕你的小命儿就真的交代了。


【回想起当日燕山府路贺府场景，武三叹还是有几分余悸。至于隰桑口中的什么山什么影，后来他到没有过问。此事本不是隰桑真心告知，自己若是一心询问，若是他人秘密倒是显得不好。如此一笔带过，他日若是隰桑愿意自然可以再次告知。】


【转头再看隰桑侍女禾裳，武三叹微微一笑，道】


禾姑娘千里来这广南不毛之地，倒是委屈你了，若是有什么不习惯不方便的尽可告知主事，他做事想来周全，定能让姑娘满意。

【她只是稍提下这一茬，可男子一声叹息却让她有几分在意。看这模样，似乎外头真是传了些什么风言风语。然而她待在这武魂殿，身边除了禾裳便不留他人，却是没有听见了。沉吟片刻，她还是选择了揭过不提】

那一日...那一日总归是舟车劳顿累得，睡过一宿也就好了。

【那日晕厥混沌之间，她并不记得许多，只知道自己说了许多，可到底说了什么却不清晰。有的人，心底的秘密藏了太多，总有些时候掩藏不住。她心里有事，她知道，若是讲给武三叹听了，也没什么关系。可是雾中楼的秘密...她有一瞬的怔神，若他知晓她是来毁了这大宋，替东瀛谋划这天下，又会如何待她呢】

【这头她暗自的思量，那边的禾裳听着男子的话，只是甜甜一笑。小丫头是她从燕北带回来的，当做自个儿妹妹般携在身旁，那端的天真单纯自然也是对她掏心挖肺的】

“唔，只要桑姐姐喜欢就好啦，我没什么好挑的”

【回过神来，她抬眸正对上那粲然的笑，明晃晃的如和煦的朝阳。可她却觉得刺痛了自己的眸。跟在她身边的，除了禾裳，尽是雾中楼的暗忍，都是从神影斋派来的一把把尖刀利刃。呼吸一窒，她牵了唇淡淡的勾了笑】

就你嘴甜，自己玩儿去吧。

【得了这话，小姑娘笑着端了空碗就走出了这间屋子。她微微正了正身子，侧首望向男子，微一迟疑，方才开口。】

冥教之中，有没有东瀛那边来的人？

【这话说得很是直白，可她此时眸中澄澈，并没有什么谋算，那目光就这么望入男子眼中，没有丝毫的玩笑与闪躲。】

东瀛吗？！


【禾裳知趣的端着药碗转身而去，闺房之中只留下武三叹和隰桑二人。隰桑冷不丁的一问，武三叹这才发现自己对冥教教众所知太少了。他摇摇头，回答道】


冥教中人多半都是自幼由引路使鬼无心带入冥教，或是家破人亡或是无家可归，到都是些中原之人。即便有一些是教众自己带入教中，意图加入冥教的也是要经过层层调查，底细不明的倒是不可能来我冥教。至于你说是否有东瀛人这个我倒是真的不知晓。想来冥教之大兴许也会有东瀛浪人寄居于此也说不定。


【武三叹狐疑的看了一眼隰桑，问道】


月姑娘为何会由此一问，东瀛人难道和你还有什么瓜葛吗？

我难道没同你说过，我是东瀛人？


【没有自然是最好的，说明雾中楼的势力并没有渗透到冥教的内部，也说明雾中楼至少没有开始防备她，还有些机会给她去布局。得到这样的答复已算是好的】


【随意一句话敷衍了过去，将目光抽回，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些都告诉他。至少..她还没有准备泄露雾中楼的秘密，背叛的代价太大，她还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眸子一转，她突然对着男子伸出了手，唇角几分粲然恍若桃夭刹那逝去。】


来，坐下陪我说说话，躺了几天太闷了。

【原来隰桑是东瀛人，难怪与中原之人不大相同。武三叹搬来一个凳子坐在隰桑面前，看着她那淡紫色的瞳孔默默会想相识的场景。在武三叹的印象中东瀛女子多温婉可心，隰桑言语柔和与东瀛人倒是完全一致，并无二样。只是想不到东瀛人还能将汉话说的这般流利，行为举止更是让武三叹这个粗人丝毫没有看出。】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你竟是东瀛人。


【东瀛位于大宋之东，传言乃是仙人居住之所。对于那一片天外之地，武三叹倒是心生向往。只不过自己自幼便背负血海深仇，立志恢复故国，对于那一片神仙乐土也只能徒有恋情。不过东瀛人与汉人的姓氏大不相同，便如隰桑之名也应该是汉化音译而来。武三叹对此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那么你的东瀛名字又叫什么？我倒是对这个很好奇。初识知道月姑娘的大名正是隰桑，我当时还以为乃是风月艺名，做不得真。如今看来你果然还是又真实名字的。


【武三叹不待隰桑回复借着又问道】


既然你是东瀛人，为何要来中原呢。我从你的行为举止中可是看不出一点东瀛人的样子，难道你来中原很久了吗？


【从面相上看隰桑不过双十年华，若是能够隐藏身份化身汉人已达惟妙惟肖的程度只怕没有个七八年是决然不行。如此推算，想必隰桑应该是很小便支身前来中原。可是对于那么小的孩子尚且心智并未成熟，又为何要来到千里迢迢的中原？这一系列的问题蓦然出现在武三叹的脑海之中，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子竟是那般神秘，自己越来越看不清。】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原的了，大抵是很小的时候，可她偏着头，竟是认真的想了想。大约是她三岁的时候，算来那时候还是太初十一年，如今却已是更迭两代了。】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呵、是哪个木榆脑袋，请你上来你不来，偏要我下去。


【月合楼是开封府中的烟花之地，她从未掩饰过里面大部分的姑娘是东瀛人的事实，对外也不过解释说是一干姊妹远渡重洋来到京城罢了。即便有人起疑去查，东瀛那一处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亦是不叫人察觉有什么不对的。】


我第一次来中原的时候..是太初十一年，那时候很小，后来病重了，又回去了。


我大嫂久居中原，后来为了照料我，又将我接过来了。


【哥哥也曾说过她的汉语说得很好，一点看不出是东瀛人，垂眸轻笑一声，来了这般久，好几年了，好久没有人与她说家乡话了，再过段日子，她怕是要将东瀛话全给忘记。她还记着月合楼院子里那颗樱花，是她特意让人种下的，虽然长势不好，却可叫她不忘了自己的本。】


她们都叫我月姑娘，我名字又叫隰桑，你猜猜我本命是什么？


【隰以为姓，冠以名，桑月二字舍了月作小字。该是很好猜了。】

【竟然是这么小就来了中原自此孤独一人。武三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七岁时父母被仇人所杀，若不是昆嵛掌门出手相助只怕今日自己也是刀下冤魂。如此想来，武三叹和隰桑二人倒是同病相连。都是年幼孤独一人，都是一样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长大，自然也会受尽别人的白眼和冷漠......】


月姑娘如此来说我们倒是同道中人。想必年幼也是受了不少苦吧。


【武三叹如是说道，如今旧事重提终归还是不免让人心伤。相同境遇总能牵连人心中最脆弱之处，更何况武三叹自幼缺少的便是亲情，如今眼前女人非但一心一意为了自己探明冥教之事，更是舍弃一切与自己来到冥教，若是再有舍弃武三叹本有些看不起自己了。不过转念想到即将嫁过来的梅霁雨，心中总觉得如此便有些不适。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姑娘既然同时孤苦之人，先前又有恩与我，日后若用的到在下的便请说明，在下必回照顾你周全。


—————————————————结—————————————————

——承平元年夏。开

【已是后半夜了，冥教所居临山，入夜便寒。沈暮归早些时候已回去了，一人独酌，二人对酌，此刻与她而言也无甚差异了。夏日里有蝉鸣，一声一声的，听在耳中有几分的聒噪。她从忘川回来的时候，发梢都是濡湿的痕迹。湖边的水汽太重，也太冷。】

【禾裳想过来搀着她，却被她一把挥开了。她该是醉了，好早便看见那屋子了，可走了好久才接近。禾裳一直跟在两步开外，生怕她脚下踉跄便跌倒了。她倒是从未这般失魂落魄的，扶着那屋外的圆柱，粗糙的木，婆娑在指尖。】

禾裳..你看.....【背靠在那圆柱上，坐下在廊边。紫眸之中一片雾色，却也是清冷的。】今儿的月亮，是不是雾蒙蒙的....？

【她有些看不清，紫眸微微隙起，也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这也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话了，若头一天夜里万里无云，高悬的孤月是雾月，第二天定是个好天气。】

【可她却不想见的，即便是个大晴天又怎么样呢，恨不能将自己藏进那角落里，再不去见光便好了。】

【夏日后夜。】


【武三叹原本早应入眠，可这几夜却如何也睡不踏实。自从那日知晓隰桑的真实身份便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心怀一种复杂的情感。她是东瀛扶桑国人并不是我冥教教徒，况且又有仇家追杀，于情于理武三叹不应将这个危险的人物留在冥教。但是不知为何，每当他有了那个唤她离去的想法时，心中竟有一万个拒绝的理由打消他的念头。他乡孤苦一女子，无依无靠，自己又如何能够冷血无情。】


【武三叹翻来覆去睡不好觉，索性起床穿衣出去透透风。夏日后夜，凉风习习。武三叹精神为之一振，甚是舒爽，月光朦胧到有几分委婉意境。他舒展了一下臂膀抬步走到庭院之中，只觉得四下一片静谧，偶有虫鸣蛙叫空荡回响，甚是分明。】


【武三叹正出神，忽听得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长廊间两个女子摇晃着身姿出现在他的眼帘。武三叹凝神观瞧，却不是隰桑与禾裳主仆二人又是何人。他几步走到跟前，伸手扶助喝的酩酊大醉的隰桑，也不顾一旁连连致歉施礼的禾裳，口中半责怪半关怀道】


怎么喝得这么醉，路都走不稳了。


【隰桑此时早已听不进去武三叹说些什么，目光呆滞，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这女子真是醉了。武三叹拦腰抱起这个喝醉的女子，吩咐禾裳煮些醒酒汤来，自己便往内室闺房而去，望着那红晕微醺的面容，低垂迷离的目光，自己竟有些痴了。人言常道出水芙蓉以赞扬女子出浴美态，却忘记了用什么词汇形容这般醉酒美人的尊容。此景反让武三叹暗中念道：如此这般一直望着多好！】

【由远及近的人声，随即是男子将她掺住，她几分怔神，竟是迟疑了片刻才想到要去抬头看看那是谁。紫眸之中此刻一片混沌，她闭上眼轻晃了晃头，再睁开眼才看清眼前男子是武三叹。】

“武公子，我..我家姑娘喝醉了，这么晚了是不是吵着你了？我马上待她回屋里去啊”

我..我没醉....【她却是听清了禾裳的话的，抬眸眸几分嗔意，却被人拦腰抱起了。下意识将手环上男子肩头，半睁着的眸子有一丝笑意，素日里苍白的面上此刻几分嫣红酡色，轻地笑了一声，却也不知她到底笑些什么。她总是爱笑的，尽管那笑往日里总不抵眸中深处，可总归是笑的。只不过今日不同，那眸子里满满都盛着笑意暖暖。】

【禾裳应了男子的话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而男子也抱着她往屋内走去。步伐起伏令她一阵眩然，微垂了眸子侧首抵在他肩头。入了内室，暖意卷来，她慵态不自知，纤指微蜷在唇边，眸色迷蒙。】

这是哪儿...我怎么....【男子停了步子，她便抬头去望着他，呼吸绵长染着几分暖拂在他脖颈。】你怎么在这里...

【她望着那双墨瞳，几分痴醉。螓首微扬凑近他唇边，抬起食指抵在他唇上，自己微灼的唇瓣轻抵在另一侧。】

武三叹，你好些天没过来看我了...你，你不是说要时时刻刻守着我的么..骗子.....

【口中喃喃着，此刻的女子有几分娇憨模样，不似往日清冷】

【禾裳知趣的去厨房煮醒酒汤，武三叹怀抱着女子便往房内走去。不知是自己步伐颠簸还是为何，怀中女子竟然被自己惊醒。看她那般目光迷离，武三叹倒是觉得这样清醒与沉醉并无分别。隰桑眉头微蹙，询问自己这是哪里。武三叹料想女子已然清醒便回答道】


你醒......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隰桑一根手指堵住嘴巴，进而螓首微抬吻在手指一侧。这一吻突如其来，惊得武三叹险些松开手臂，丢下碧人，虽说是隔着手指不过这般旖旎倒是武三叹生平未有。即便是那日在京师月合楼上，武三叹醉酒失态也并未觉得像今日这般失态。】


【武三叹猛地头往后一撤，通红的双颊滚烫发热。再听隰桑说道好几日未见云云，更是羞臊难堪。】


【此时的武三叹除了难堪尴尬之外便不知如何面对这般场景。他四下瞭望并没有人看见自己这般失态之容，连忙清脚点地，纵身飞跃，几步来到房门前。】


月姑娘，你喝多了！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着推开房门，便走进隰桑闺房之中。】

【她该是醉了的，可屋子里暖意涌上，她却觉着自己未醉的。望着他的侧脸，唇畔的笑意不褪，却再没有旁的动作了。她是个寡情的人，却并非薄情，她已不记得今早她往武魂殿外走，转角听着冥教里的人窃窃私语些什么。约莫就是黑后提过要将梅霁雨嫁予武三叹，可他却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女人。她只想起了那一日他去请鹿大夫却一人归来时那番的欲言又止。】

【屋内的烛火是点燃的，却烧化了大半，约莫是禾裳刚入夜时便点着的。她总喜欢在屋子里缀满那火烛荧荧，这样在夜半惊醒时，睁眼便不会是一片漆黑。武三叹抱着她进了屋子，又将她放在了床边，她这时候倒是安静下来了。脑中混沌着，想些什么也是一片乱麻理不清楚。】

你明天还会来么。

【一声笑，似有似无的。她畏寒，所以床榻间垫了好几层褥子，可还是冷的。她是个聪明人，在知道了冥教并没有神影斋的人之后，她便知道自己再没甚么理由继续待在这处的。何况柳生家已经派了人来将她抹杀，即便她那一日还是将那烟弹放出，也不能保证父亲不会再派人来探查消息。她应允过的，决不会将冥教置于关于她的麻烦之中。】

【其实武三叹来不来，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关系了。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她原本是不清明了，那酒入了喉，却偏偏将她最后一丝疑惑也散尽了。她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此刻却觉着几分可笑。】

【微微偏过头，靠在床边，她还是笑着望向她，眸中几分迷离，几分清明。】

我听说...武尊很快便会与黑后养女结为连理....我一直很喜欢你们中原人的嫁衣，凤冠霞帔..不像东瀛，一身白无垢....看了便觉得高兴不起来。

【她这么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声线喑哑几分，若非她颊边嫣红未褪，倒真像是醒了一般。】

大概我等不到你成亲那天了，只能提前恭祝武尊...我打算明后天便回京城去，至少...那些人不会再到冥教来寻我....

【垂眸敛去几分痛色，她视线落于自己摆放于膝头的指，此刻紧紧攥着膝间的裙裾，微微发颤。几句话终了，一时的寂静，那大门尚且敞着，山风无端的便会卷入，案上摆着几张宣纸字迹娟秀，未及压砚，承了那风刮落在地面翻转几周，终是平静。】

【白纸黑字，却教她眸中微怔。】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武三叹抱着隰桑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却听得隰桑似是醉酒乱言说起了自己与梅霁雨之事。武三叹垂首淡笑，却不知道如何面对此时的隰桑。他自然知晓那场传言的婚事不过是黑后为了拉拢自己的手段，毕竟天一教覆灭之后武尊与两位城主声势之隆已然无人匹敌，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冥教实权统治者黑后白慕娆只怕也逊色三分，是以黑后不得不出此下策。只不过这事情武三叹自己尚在犹豫，隰桑今日却又再次提及......】

何必要回京城呢？


【良久，武三叹平定了思绪方才坦言说道】


京城远在千里，你孤身一人又如何应对那些敌手。就如那日九重天的危险境地尚且有敌手闯入，更何况硕大京城鱼龙混杂，即便有你月合楼的依托终归还是不够，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留在冥教至少有我可以照看你。更何况.......


【武三叹预言又止，有些话他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此时向眼前女子倾诉而出。其实他希望她留在这里，即便是每日得见音容笑貌，每日可以寻安问好，在武三叹心中便是一片满足。不知从几何起，武三叹渐渐习惯了留意闺房中的隰桑，他知道隰桑身体不好便刻意嘱咐下人小心侍候，一向精明的主事自然是早已看出他们武尊的真意，从杨小七到墨倾再到今日的隰桑却是从未有过的。】


【但是即便在精明的主事也不会知晓武三叹心中的顾虑。他要将这份感情压制下去，即便这情感似乎已然浮现在纸也只得强制淡忘。一个立志复国的人从出生那一瞬间就决定了将走上一条没有回头的路。所以感情的羁绊是他一生都不应有的，也许有一天他需要大丈夫马革裹尸的勇气时儿女情长会成为他唯一的心魔。】


【夏日晚风，吹得葱郁树木如海潮低吟，如泣如诉。透过窗户，惹得灯火摇曳跳动，明暗交替。借着那明暗交错的烛光，武三叹望着眼前女子轻轻的吐出那几个字，恍如耳语。】


更何况我不想你走，我想你留下来

“更何况我不想你走，我想你留下来”

【这一句话，细若耳语。她望着自己微颤的指尖一震，随即松开了紧攥的衣袂裙摆。师父曾说过，她是个死人，总是不咸不淡的，面上在笑着，心里却永远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段时间，她只想着要怎么活下去，于是她去南疆，用许多命来换自己能够在这世间多残活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价值无非是活着，却不知活着有甚么意义。今时此刻，却觉着，只为了能多在这里待上些时候也是好的。】

【于是她笑，笑自己也有这么儿女情长的一天。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去在意些别的什么了，到头来，也不过是给自己一场醉梦三千打破罢了。扶着床沿站起身，她身形仍旧有些微晃，抬起手，刚好能轻触在男子面庞。】

武三叹..你....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嘛？

【她眼角有一丝绯黛，慵色几分。却还是站不稳的，向前正好撞在他怀里，她却像是故意似的，抬手圈在他腰间，轻笑几声。低声轻轻的哼唱了几声调，抵不住心底涌起了一丝涩意。】

やまどりのをの  しだりをの  ながながしよを  ひとりかもねむ...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自问自答似的说着，长睫微垂，眸中似是雾开了一般，她一字一句，艰涩的吐出】

野雉深山里，尾垂与地连。漫漫秋夜冷，只恐又独眠...

【轻咳了几声，圈着他的手便又紧了些。只是觉着有些寒了，半眯了眸子，一丝咸涩蜿蜒浸在男子胸前衣衫。】我啊....其实..那晚在月合楼，就不该放你走掉的。

【总好过，要看着他与旁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