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宁别苑(荆湖路)——沈誉

【见人起身关窗，背后似有冷汗涔涔而下，愈发觉得头重脚轻，却笑】

许是回来得急了些，今日风大，吹着了吧。

【说话间想去歇歇，等不及梧桐烧水沐浴，撑着桌角起身，还未迈出半步，眼前明亮窗棱煞时漆黑，膝间绵软，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关完窗，越发觉得她脸色不对，听人道劳累所致本想着歇会儿即可，不想她直接跌在地上，吓得自己立刻倾身去扶】

令仪！

【疾声唤道，而后将人抱去床榻，唤了下人去找大夫】


结。

————承平元年。秋————

【这一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仿佛还陷在冗长的黑暗中，身边的一切似乎清明，又有些模糊，耳畔噪杂的是琮儿哭闹的声音，丁零当啷盆器和架子的碰撞声，浑身冷得紧，不自觉缩了缩身】

唔……

【梦中呓语，觉得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是沈誉的声音。极力睁开眼睛，脑中还是自己方才起身时的情状，皱了皱眉，看他】

你笑什么？

【纵然觉得他在笑，可笑里似乎存了些担忧，不明就里】

我怎么就在这儿了……

【急急令人找了大夫，焦灼的等待，得来的却是喜忧参半的消息。】

【开了药方，大夫已离去，独自坐在床边，握了她手，暗自出神，思及她腹中胎儿，不禁扬唇轻笑，手上触感微动，回神唤她】

你劳累过度，这段时日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休息。

【有些疲累地睁开眼，觉着身上酸乏，又有些冷】

果真是入秋了，哪里都冷飕飕的。

【闻言不免笑道】

我这一个多月都在外奔波，哪能不累着，不过从前也没像这般动不动就晕倒。上次因着琮儿走失的事情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大夫不都调理好了么？

【心中委实疑惑，也为往细处去想，强撑着要坐起来】

【听人说冷，立刻起身去衣橱拿了一床被子，回首却见人要起身折腾，三两步回了床边，将被子铺好，随后让人靠坐在床头，笑着俯首在人耳边低语】

琮儿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说罢，与人隔开些距离，四目相对，眉眼皆是笑意】

这段时日，你可要好好调养，不过……

【微顿，收了笑意】

大夫说你连日奔波，脉象不稳。

【说话间见他去拿被子，往事没见人如此殷勤过，却瞧他满面春风似的，好像瞒着自己什么。越发不明就里，只得由人扶着靠在床头。后话入耳，容色微滞，竟半晌没缓过神来】

【彼时方怀上琮儿，自己身在全州境内，心中欢喜却无人能分享。此刻却是他亲口告知自己，从未有过这般感受，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间潺潺而过，抬眸与之相对，颤声】

你说什么？

【喜极而泣】

我们……又有孩子了么？

是。

【准确将一个字说与她听，上天终究还算眷顾自己，让她再一次有了自己的骨肉】

大夫说已经有了脉象，只是不太平稳，你连日赶路太过奔波，所以一定要好好养着。

【说着又是眉开眼笑】

这事我等下就去同儿子说，免得他毛毛躁躁的缠着你。

【眉眼慈爱看向自己小腹，还未知里面有个小生命，否则便是延误时日，自己也不会那般急急赶回复命，所幸上天眷顾，没让孩子有事。点点头，抬手抹了腮边泪】

对不起，我差点……我都听大夫的。

【唇角绽笑，第一次与他共享这等的喜悦，声也比平日柔了几分】

琮儿若是知道一定开心坏了，我真希望这胎是个女孩儿，琮儿一直嚷着要咱们给他生个小妹妹，希望能如他所愿，一双儿女，我也知足了。

【随人目光看向她小腹，只是现下还看不出任何迹象。】

不管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儿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扑倒你怀里，所以，我待会儿要先跟他说好，他要当哥哥了，不能再这么顽皮了。

【微顿】

大夫开的药会苦，又要辛苦你了。

【伸手覆上尚为平坦的小腹，闻言却是轻笑】

只怕琮儿比你还要注意些，一天到晚跟我嚷着要个小妹妹，这次真如他所愿了，他得天天守着我不肯走呢。

【点点头】

我甘之如饴。

【说罢听见门口一阵想动，接着传来梧桐的声音，听着那句“小祖宗”，忙笑】

得了，债主来了。

【听人道儿子要天天守着她不肯走，笑着的唇角微僵，随后微挑眉】

我不会让他有太多时间守着你的。

【都要当哥哥的人了，自然得抓紧学习，做好榜样。不多时听着门口动静，与人相视一笑，起身往门外去，如今令仪有了身孕，可不能让他再冒冒失失。】


结。

————承平元年。冬————

【和琮儿玩闹过后便哄着他睡下，独自一人回到卧房，却不见沈誉的踪影。自秋末滑胎之后将养了一季，苦药也一碗不落的悉数喝下，总算将从前的亏空补上。从前不知这其间的利害，生下琮儿便未曾好生将养，因此总是体虚，这次再孕滑胎，也不知自己这身子究竟如何】

【收拾妥当坐在榻上看书，一本鞭法在手中翻来覆去，竟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冬去春来又一季，每日盯着令仪喝药，几月下来，总算有所好转，却仍是拗不过人每日出门接送儿子。夜间，趁人同儿子玩闹，径自去书房处理事务，待回到房内，夜已深。】
怎么还不睡？
【见人在榻上看书，转身将房门关上，近步，将人手上书抽走】
早些休息，你这身子，大夫虽说无大碍，也该再休养休养。

【听着门口的动静，下意识抬了抬头，随即淡淡一笑】

在等你。

【手中的书被人抽走，认命般朝里侧挪了挪，继而摊开被子盖在身上。想起今日去学堂接琮儿时他对自己说的话，启声】

今日琮儿和我说，他被夫子罚了站。我问夫子缘何要罚他，琮儿竟说他今日打了学堂里的一个孩子，只因他与那孩子起了争执，便出手相向。

【话及此处，愁眉不展】

你该同他好好谈谈了。

【一句“在等你”，听在心里，唇角扬笑，俯身在人额上轻吻，随即转身去放书，听后话，微蹙眉，琮儿虽习武，但本性并不顽劣】
是因为何事起了争执？
【拳脚相向听起来理亏，却必然事出有因，不妨先弄清原委，毕竟令仪教出来的孩子一向乖巧，自己虽同人说凡事该有主见，到底本性难移。】
你先同我说说原因，我再同他好好谈谈。
【说话间，已脱了鞋袜外套，掀开被子坐了进去，天气回暖，早已没了冬季里的寒气。】

【仍是一副担心模样，琮儿从小便被同村的孩子欺负，不知在他心里是否已经存下了凡事要用武力才能解决的想法，自己和沈誉教他习武本是为了强身健体，可他若想错，只怕长大了会误入歧途】

不过是争些纸笔的小事，琮儿还小，许多道理都还不懂，我不想他心里认为爹娘教他习武是为了让他欺负别的孩子。

【轻轻叹了口气】

从前竟不知养一个孩子如此费心，既要供他吃饱穿暖，还有教他为人处世。

【争纸笔？琮儿从不缺这些，这倒是令人有些奇怪，待明日定要询问一番。】
小孩子心性单纯，恐是别人拿了他的，他一时气恼。
【揽了人靠在怀里，听人一声叹息，低首去看，听后话，调笑】
你是后悔生了琮儿这小淘气？子不教，父之过，该是我来叹息才是。你知道以往我对琮儿是有些偏宠，如今诸多问题，我也再三反省，男孩子是该对他严一些，也免得沾染了不好的习性。

正因此时心性单纯，才要好生教导，若是再长大些，可不好管教了。

【被人揽进怀里，右手覆在他搭在腹前的手上，轻轻摩挲】

我不后悔。

【养育琮儿虽异常艰辛，可自己却从未后悔过，即便当时满腔怨愤，却也始终感谢上天能赐给自己如此贴心懂事的孩子】

我希望琮儿一直都不会变，就像他现在这样，以后堂堂正正地做个正人君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说的是，是该好好调教。
【反手将她手握在掌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话占理。上辈人总说子孙多是福气，如今自己看，能教出好孩子，那才是真福气。】
从前以为生孩子顺其自然，自上次你滑胎后，我却是有些怕了，我看，就琮儿一个儿子也挺好。
【先前平顺，总想着让她再给自己生个孩子，也给琮儿添个玩伴，自那后才知，只要她安好，现下的一切自己都该心满意足。】